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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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山上,夜晚来得特别的早,黄昏也很短暂。

    杨初初与邵峥一个下午都被热情地招待着,虽然这里的人态度都非常的亲切,却仍让杨初初神经持续紧绷着,一直到晚上回到自己的屋里,杨初初才觉得自己真的很累。在简单的梳洗后,她坐在床沿稍稍整理了自己的日用品,心里又才清楚了一些。

    “累了不累?快睡吧。我就在隔壁。”邵峥倚在房门对她说。

    “就好像是在作梦。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仿佛掉落无底的深渊;而现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忍不住靶叹了起来。

    未来会是如何,她不能得知,甚至明天的事,她也无法掌握,这对平日行事一向有规划的杨初初而言,怎能不叹息呢?

    “难道你忘了?你是我的小助理。”他笑着走进房间,坐在她旁边。

    “你又在逗我开心了。说真的我很烦人,对吗?其实我并不想麻烦你的”

    “我的工作很自由。你如果想回台北,随时可以起程。”他似乎为她想了很多。

    “不,我不是后悔来这里。这里真的很好,我我是怕我太”怕自己喜欢上这里,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别想大多,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你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告诉我多一些你的事情好吗?”她忍不住问。

    “不急,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会有机会的。”他看着地砖上的花纹,继续道一而且,我现在没有心理准备。”

    “不论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都愿意倾听。”她愈来愈确定他的过去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因为在邵峥的房里也有着一帧和台北仕处相同的照片。

    “真的吗?”他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先说说你的吧,我的故事比较长。”

    她点头表示认同,说:“一个自以为可以掌握所有事情的女人,活到第三十个年头时,出了一个她不能掌控的状况,她的男友让另一个美丽得不得了的女人怀了孕,就是如此。”杨初初无奈他说完后,顿时好像豁然开朗了,她朝他笑了笑。

    “看起来,你好像是真的释怀了,不简单咧,我却还印象根深刻,好几次在马路上都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模样。”

    “换你说了一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你真的对我的过去这么有兴趣?”他看着她的模样,不禁苦笑着。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才幽幽地开口:“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摄影师,在这里和我的母亲相遇、相恋,相爱;但是,他其实在在北部早已和邵嵘的母亲先有了婚约。”

    “原来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难怪你们相差这么多。”她说。

    “后来,他们俩排除万难结了婚;但是,那是一个没有人祝福的婚姻。我父亲来自一个很有财势的大家族,而我母亲只是个平凡的乡下姑娘,他们在一块后,就被截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在那时封闭的现实环境下,他们吃了不少苦。我的母亲后来委曲求全地带着我离开那个家,她必须让我父亲得到家族的支援藉以有出国深造的机会,完成他的梦想。后来,邵峥的母亲进了门,而我母亲在漫长的等待中,无言地结束了她的人生。”

    “你恨你父亲吗?”她问。

    原来真有一个这样的故事,难怪邵峥会喜欢听“绿袖子”那隐喻着遭人迫害和怨恨的一首曲子,这也意味着邵睁不可能不会心生怨慰。所以他成了家庭和爱情的叛徒,也很难再去相信任何人。她猜测着。

    “我从我母亲的身上得到的教育,早让我没有了怨恨,只是有些许的怅惆;其实,我父亲他对我很好,让我出国受教育、为我置产,极尽可能地给了我世俗里所有的享受,这是现在的他能轻易做到的,只是我母亲却已沓然。”

    “这是你的成长过程,那后来呢?”她最好奇的还是有关他酗酒和感情的那一部分。

    “没有什么啦,还是你的故事比较有戏剧性。”他苦笑着看她。“我好像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是,至少这些故事可以把好奇的你多留在我身边久一些。”他玩弄着一张相纸。

    “你喜欢流浪?”她又问。

    “当我每年回到这里,我就会陷入缅怀的心情,所以一段日子后,我又会回到台北,去感受和别人相处的意义。其实,我和我父亲很像,流着和他相同的血液,有着和他一样的梦想。他现在虽然很有钱,但我在某个角度来看,却比他更加富有。”

    “你难道没有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以为艺术家都会有着很丰富的感情,很精彩的爱情故事。”

    “你的想像力倒是很丰富,看不出来是个成天与电脑为伍的人。其实,我不会在爱情里强求些什么,虽然苟活了三十多年,我还不曾想过爱情会给自己什么样的人生,倒是生活里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是真话,更像是在安慰杨初初。

    看着邵峥毫不矫饰地剖析自己,杨初初无言。她突然觉得窗台上的月光,就着微寒的秋意,一点一滴地在她心湖里扩散开来。就在武陵农场山下这个小小房间里的第一个夜晚,杨初初才觉得自己真正地对邵峥有了一些了解。

    第二天一早,邵峥带着杨初初开车上山,沿途的风景美不胜收。变化万千。邵峥也不多言,只是一路取镜。

    美丽的果树园子,淳朴的果农老妇、颓圮的山林野居和遍地的落叶都是邵峥眼中的瑰宝。他几乎是完全忘我地投入在工作里,只在偶尔停下来等镜头时,才对杨初初笑了笑。而他们的午餐,是一篮甜蜜多汁的各式水果和酸梅汤。

    “累不累?”他问她。

    她不禁觉得好笑,坐在大树下乘凉,一直都没用到脑筋和体力的她根本就是在发愣,会累的人应是他才对,她连忙摇头。

    “我觉得我们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你在大自然里优游自在地工作,而我好像和这里格格不入似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穿的名牌休闲短裤。

    “没有人会抗拒大自然的美景。你是在电脑桌前太久了,我不是说过吗?你穿牛仔裤比较好看;再过两天,我保证你一定会变成一个顽皮的野丫头。”他笑着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行动电话在这里收不到讯号,我想我老妹他们一定担心死了。”他懊悔地把玩着行动电话。

    “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在演一出逃婚记。只不过是阴错阳差地跟我到了这里。”他看着远处一片干枯成奇怪形状的落叶,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你总是要回去面对现实的。”

    “对不起,这跟你无关。我只是突然有点感伤罢了一杨初初很怕邵峥又会说出随时可以送她回台北的话。

    他淡淡地笑着,把背包当作枕头,闭上眼躺在草地上,不再说话。杨初初这才发现,两人每次的谈话都是因为他突然地沉默而中断,她总是不能深入去探知他的心,为什么呢?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工作,大部分是在武陵农场以及梨山附近一带的山林田野取景,一直都满顺利的,邵峥显然对这样的进度非常满意。

    每天傍晚回到住处,他就会放下所有的工作,陪着杨初初到每一个地方走走,之后,一起用附近农妇热情相送的素材做晚餐。这一点最让杨初初感到高兴,因为她真的不习惯在别人的家里吃饭;尤其是当邵峥告诉他们,说杨初初在台北是个电脑程式设计师,在国外念过书他们啧啧称奇的模样更让她坐立不安。

    她还是喜欢和他独处,一起吃晚餐,洗两个人的衣物,就像邵峥说的:偶尔做一做劳动性的工作,可以忘掉许多的事情。杨初初现在真的可以完全理解,当她认真地搓揉着衣服时,脑袋里头是什么也不多想,只是希望把衣服洗干净,这不是很神奇吗?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完成了许多事情,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当邵峥在他的房间整理底片和工作纪录时,她就在另一个房间里看书、听音乐。发呆,一直等到他忙完了,轻声过来跟她说晚安,才结束每一天。

    一个星期后的这一天,他们一早出门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午后骤来的大雷雨,两人只好赶回了住处。

    到了黄昏,甚至整个小庄院都停电了。陷入一片黑暗而沉寂的山居,不禁令杨初初感到一些些恐惧;正当她因为停电而什么事都不能做时,邵峥端了一杯咖啡到她的眼前。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口味,但我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他说

    “谢谢你为我带来那么多的欢愉,不只是因为这杯咖啡。”她静静地在几近黑暗的空间里品尝着久违的咖啡因,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就像邵峥给她的感觉。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是那么的快乐。”他轻轻张开臂膀环抱着她,她有点犹豫,却不想拒绝。

    “我也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时,就会感到很自在。”她红着脸说了实话。

    烛光下,邵峥的面容因为晃动的火光而显得模糊,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邵峥温热的掌心顺着她脸上的轮廓轻画着线条,像初学素描的人一样,一笔一笔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相信吗,我真的在脑海里牢记了你的样子。我无法抗拒你的笑容,而你的笑颜就这么嵌进我的心里、梦里。”他温柔他说着。

    “还有别的女人能够让你对她说出这样类似的话吗、我的意思是说,也许有一个女人,会让你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带着她的相片。”杨初初像赌气一样地说着。

    “那是我母亲。”他轻描淡写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邵峥总是可以很清楚地解读她的想法。与邵峥比较起来,她的想法是那么的单纯,而他却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除此之外呢?”她还是认为他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

    “在人生里失去了某样东西,反而可以从中得到力量。失去爱情的人,才会知道爱情的真貌;反而深陷在爱情泥沼中的人,会一寸一寸地失去自在的心和最初动容的目光。”他叹了一口气。“我怀念我多情的母亲,也许我曾经因为她的关系而对爱情大致失望,但是,我相信我最终还是可以在感情中得到力量。如果我真的放弃了自己、放弃了爱情,又何须虚情假意地带你来这里?我喜欢你,喜欢看你高高兴兴在candy和男友、同事快乐说笑。但是,我心里有一个自私的狂想,那便是冀望和你一生相伴,但那仍只是个奢望罢了。”他突然放开她,大步地走开,留下迷惑而挣扎不已的她。

    夜凉如水,屋外的雨似乎就要停了,四处有着纷纷的虫鸣,多久不曾体会过这样的宁静?杨初初想不起来。只是,她不能确定眼前这一切,那是邵峥对她真心的告白吗?那真是爱情吗?他的神情是那么没来由地令人悸动,却又是绝对的真实,一次又一次用力地冲击着,不断地撼动着她的心。

    第二天早上,邵峥却像完全忘了前一晚的事一样,什么也没多说。

    天已经放晴了,但温度却更低了一些,早已是深秋时分了,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

    “今天我们什么都不做,我要带你去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地方。”他说。

    “真的还有更漂亮的地方吗?这里已经是够美的了。”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兴奋得像个大孩子。

    邵峥点点头,慢慢他说着:“那是激发我人生和工作所有灵感的地方,对我总有着无限启发的能量。”

    “今天真的可以不用工作吗?下过雨的风景不是也很美吗?”杨初初不想浪费邵峥的时间,她觉得他该拍一些雨后的山景。

    “地上还是有点泥泞。我可是很宝贝我的摄影器材。”邵峥回说。

    杨初初闻言,也只好欣然接受。

    邵峥所说的地方并不远,那是农场边往山上方向的一个山坡地。此处是自然成形的一个泥地小平台。站在平台上,不但视线极佳,放眼望去还可以看到一部分中横的美丽山色,而脚边是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缤纷恣意地绽放着;若非一阵阵秋风袭来,有着微微的寒意,真会让人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现在又是什么季节。

    杨初初不禁发出一声声的赞叹,这一分的感动,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许多事情,许多的不如意和顾忌一时之间,她竟久久不能言语。

    “我最喜欢就是眼前这几棵枫树。你看,是不是很美?”邵峥兴奋地指着两人右前方的一小片树林。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而且这么靠近地看过枫树,这真是五个角的绿叶,是真的枫叶,哇!真美。”杨初初像上课一样认真地仔细端详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她看着他笑说:“当我决定要结婚时,就一心一意地想要结婚: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却偏偏一心想钻进婚姻的牢笼里。你一定不会觉得在婚姻里可以得到完整的生命吧?”

    “每一个人的人生常常都要作一些选择,只要能够作出好的选择,得到好的结果,就可以说是一种幸福,这对大家都一样;只是,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与标准不同,贪心的人往往会错过他最在乎的事。”他淡淡的说着。

    是啊,谁说不是呢?有多少人在婚姻里来来去去,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他微笑地点点头,好像在取笑她对幸福的定义是如此的肤浅。

    “枫叶不是红色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生命力;事实上,她自始自终都存在着。若说枫叶红令人感到萧瑟,但是她就是为了这一份人类赞叹的使命而存活着;但是我却认为,当她自然地由树梢掉落,才是属于她自己真正的幸福,因为由此她证明了她曾经存在的美丽。”邵峥抬头看着已经稍稍转红的几片叶子。“等枫叶红了之后,我会为你留一片,让你永远记得这段在山上的日子。”

    枫叶掉落就是一种幸福?沉吟了一下,她心有所感地点点头,静静地让他握住了她的手。山头又微微起风了,杨初初却觉得心里好温暖。

    突然间,天空毫无预警地下起了大雨,他们无奈地相视而笑,于是便牵着手一起在雨中奔跑着;雨水打在脸上和身上的感觉,就像是一种解放,让他们两个都想起了一些,也忘记了一些,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代的纯真和无忧。

    杨初初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淋雨了,她甚至不记得之后两人是怎么下山的:她只记得后来邵峥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像是伸手便可触及的温柔,紧紧地牵动着她的心。

    在冷天里淋了一阵雨,邵峰似乎受了风寒,咳嗽个不停;他在医药箱里翻出几颗药丸就着开水吞服后,便熟睡了一个晚上。

    杨初初在一旁照顾着他,心里却没来由地空虚了起来。邵峥的书桌上一片凌乱,她对着桌上的东西望了望,只见在一叠笔记中,夹着许多未领药的处方笺,一向过惯了孤独生活的他,一定是因为常年上山下海的拍照而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

    算算自己住在山上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现在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去回想台北的事情。而杨初初心里清楚,留在山上的日子虽然快意,但毕竟仍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无论和颜谨浩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总要自己去面对吧。其实,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事情并非只是因为葛瑷琳的介入,而是杨初初自认为幸运而有计划的爱情和婚姻,早已像泄了气的车胎,只保留了形状,却无法再承受到任何压力和考验;她更不能否认邵峥在她心里所掀起的波澜,她真的不能够用“不适合”来搪塞两人若有似无的情慷,她到底要如何取舍呢?她实在理不出头绪。

    杨初初在最悲恸无奈的时候从台北逃离到山上;而现在,她却又一心想逃离这里即将可能面临的不平静——关于邵峥和她之间。

    停留在山上的最后一个晚上,邵峥的情绪显然有些焦虑,他一直默不作声地整理着行李,之后就一直独坐在冷冷的院子里。而杨初初在房里听着音乐,试图把所有的声音塞进耳朵里,强迫自己不去多看邵峥。她在房间里像困兽般不安地走来走去,直到夜深人静,她终于忍不住跑到邵峥前面,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大声哭了出来——为了两人即将面对的分离。

    天空很静,蓝色的星光显得异常透明,他低着头端详着她,在夜色下久久无言。终于,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吻着她的泪痕,用心地吻着她那绝对是杨初初前所未有的感受,邵峥薄薄的唇,原本看似那么的冷酷无情,此刻却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溢满了丰厚的感情。冷空气里,她就像阳光里的雪人一样,一点一滴地融化在邵峥的怀里。

    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杨初初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当他抱着她回到温暖的房间里,杨初初仿佛期待着内心里另一个自己的蜕变。

    邵峥的身体是那么的有吸引力,她静静地回应着他的**,一颗心早就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顾忌。在静夜里朦胧的灯光下,他用温柔的吻,怜惜着她每一寸luo程的肌肤,用最珍视的眼神看透了她的心,仿佛不需言语也能了解两人隐藏多时的爱慕。这不是放纵的激情,却让两人彻底地迷失了。他用力而深情地喘息着,让杨初初有着另一种狂野的感动,当她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她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属于邵峥,了解他的一切、和他成为一体,即使这一切只是短暂的幻梦,她却在这一刻真实地感受到邵峥热切的心。

    每刻相聚,都像是结局;时间让一切老去

    我拼命抹去你情丝唇语,用遗忘对抗时时别离

    我知道缠绵将是寂寞的回忆;我知道誓言不一定能留住你

    我只管爱你,只管想你,下去想延续

    每一次见你,都像是第一次相遇

    我知道今天将是明天的回忆;我知道泪水将是往事的插曲

    我在你怀里,不能呼吸,任凭你将明日含泪成回忆

    哭成无语,不堪回忆

    收音机里有人点播着一首悲哀的情歌,杨初初不禁沉浸在哀伤的歌词里

    为什么自己和邵峥之间所发生的这一切,就好像是赤足走进浅塘之中,双脚踩在浮萍上的感觉,完全不可能再多施力,也不可以再往前行进;但是,却又不能完全没有感觉,毕竟他是那么的深情啊。

    或许,这只是不经意而奔泄的一次激情,第二天,以及接下来的日子,他和她都将回到都市中,回到自己的故事里,很难再有交集。或许杨初初只能学着邵峥用沉默的神情掩饰所有回忆走过的痕迹。

    又是星期五的下班时间,林芷攸却没有照时间去接回孩子。五点钟不到,她便走进罗奕贤上班大楼楼下的一间咖啡店,就像是埋伏一样,她早就计划好一切;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知道罗奕贤和袁宜涓之间所有的事,因为她再也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是这样一心一意地维护着另一个女人。

    果然,七点钟一过,罗奕贤便下楼到停车场开车,林芷攸尾随在后。坐在计程车里的她,一颗心早就纠结在一起了

    在短短的车程里,林芷攸在脑海中不断地联想着一切的可能,罗奕贤刚才在车子里兴高采烈的表情像针刺着她的心,他看起来是充满期待地要去和袁宜涓见面,那接下来呢?隐密的小套房?柔软的双人床?或是缠绵的激情呢?

    她有说不出的悯然,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煎熬?多年来辛苦建造的家庭和婚姻,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一心一意为家人奉献的努力,却比不上一个外人袁宜涓的突然出现?

    林芷攸一路跟着罗奕贤到了四平街,罗奕贤在小巷子停好车后,徒步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不久终于走进一家小吃店;林芷攸顾不得自己鬼祟的模样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她远远地看着罗奕贤,他不是进去吃东西,而是卷起袖子在帮忙跑堂。看着店面里里外外全新的装潢,她这才恍然明白,这个小吃店就是袁宜涓开的,袁宜涓在卡片上写的“囱梦”难道就是指开这家小吃店吗?

    小店的生意颇佳,只见袁宜涓扎了个马尾,穿着秀气简单的洋装和围裙,里里外外地穿梭,忙得不可开交。客人少的时候,罗奕贤甚至会帮忙洗碗或是马上拿着拖把拖地。天啊?!林芷攸在心里呐喊着,结婚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曾要求罗奕贤做过任何一件家事,而眼前却是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罗奕贤偶尔会和袁宜涓低声的交谈,常逗得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看在林芷攸的眼里,她不但不再感到忿忿不平,甚至先前混乱的心情竟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她默默地离开这个热闹的小吃街,她也决定要默默地离开那个早已经不再属于她的家。

    梦碎了,而她也无力再筑梦,也许是缘份尽了,她突然没有了怨怼。她决定要住进前几天在公司附近看中意的小套房,也打算明天就和罗奕贤提出离婚的事,她不在乎自己是否一无所有,真正让她放心不下的只有一双稚龄的子女。躺在狭窄房间里的床上,林芷攸的心却一点点空白了起来。

    当杨初初得知林芷攸和罗奕贤正在办理离婚的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袁宜涓和罗奕贤两人到底做了什么,会让林芷攸如此万念俱灰?杨初初很想挺身而出为好朋友的婚姻做些什么。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是分身乏术啊。

    她不在台北的这段日子,家里像是天下大乱。台中的父母来回了台北好几次,每次所得到的答案都令两老困惑。担心不已;葛瑷琳最后还是流了产,深情的邵嵘为了葛瑷琳而辞掉了ts的工作,陪着她回日本休养去了。而颜谨浩更惨,他一直没有从葛瑷琳的口中正面得知小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葛瑷琳甚至告诉颜谨浩,他并不是她心目中结婚的理想典型,和他的一夜情也只是想证明她自己的媚力,一切都只是玩玩。杨初初不在台北的那段日子,杨宁宁甚至把颜谨浩赶了出去;公司方面,更因私德的惩戒,记了他一个大过

    就这样,真相算是大白了,杨初初也在主管jj的要求下,回到她的工作岗位。回到久违的办公室,再度得到同仁的鼓舞和支持;以前不甚熟悉的同事们,现在在杨初初的眼里,都是可爱极了。

    风平浪静之后,她知道,自己还是比较适合这样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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