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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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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时,林云波准点进报社的大门,几乎在她后脚刚站定的刹那,满屋子的打字声、电话声、交谈声顷刻都完全从地球上消失了,静得连一根

    “对不起!我没带针,否则真可以测试一下这里的纯静度了!”林云波面对着满场恍如隔世的目光,从容的道出了她的幽默,还以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眼光解释着这个浅显的道理。

    “云波”一声绵延数米的呼喊终于让林云波知道这个后福“厚”在哪里,厚肥的身躯在眼前一闪,顿时连带口腔、胸腔中的空气全被挤压住了。

    “荣姐!”在排除万难后,林云波终于在她厚重的胳膊弯中发出了这两个字。

    荣大肥姐手一松,林云波便逃离开三丈,抚着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这就是她的搭档,形如铁塔,声如洪钟。

    “云波呀!”看着她如蒲扇般巨大的手掌向自己的肩头挥来,林云波立马来了个脚底抹油,幸好自己还可以在灵活性上讨回点本,否则真不知会被她无意识的欺侮多久。

    “哎呦!你死”刚想张口痛骂瞎眼撞上的人,却一把捂住自己不安的小嘴,要知第一,是自己主动撞上的,第二,来者不好惹。她林云波最近肯定犯上了哪个霉运,要不怎可能祸事连连。

    “你没死!”任死人也可以看出此话中愤怨重重:“跟我进来!”毫无回旋的余地。

    林云波缓缓回首,发着求救的信息。“刷”!与此同时,所有的人便都辛勤地埋首于原来的工作中,对周遭的一切似乎不曾听闻过,只有——荣姐仍站在原地望着她。

    终于肯有人用实际行动来向“人情如纸薄”的谬误发起总攻了,却见荣大小姐一脸肃穆,缓缓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作刀状横切过项间,画外音:你没治了,引颈自裁吧!然后灵敏如狡兔般晃过数张桌椅不见了。

    林云波苦笑一声,昂首步入总编办公室,天知道!那老男人该用什么法子来折腾她林云波。

    “坐。”态度还算和蔼可亲,也许是她自己太多虑了,毕竟一条人命要比报纸开天窗来得重要

    “砰!”被狠狠摔在办公室桌上的茶杯很准确的飞溅了林云波一身碎珠软玉,也毫不客气的把她稳如泰山的坐姿惊得天崩地裂。

    “你还好意思坐!你的职业道德哪里去了,你的献身精神哪里去了,你的身为本社员工的责任感哪去了”

    “你知道吗,当我手捧着今晨的报纸我内心的感受吗?我多为我手下这些尽职的员工们骄傲,为缝补这个天窗,我们齐心合力,排除万难,而你!你在什么地方!”

    林云波正在椅子上坐着,只不过已将自己的身躯蜷缩到最小的范围的,以免再来个飞花碎玉,小雨浙沥,口水可比不得茶水!

    面前的头儿顶着一圈因过分激动而放光的脑袋,手指摇晃在她鼻尖,操着变调的男高音,数落着林云波的种种罪行。

    “我告诉你,大小姐,你当时在警局!开天窗就算了,你难道还要找一条花边新闻来怄我吗?林云波,我”说到气急处,他小手一挥,霍然转身,也许在强压着那塞在胸口的话:“林云波,从明天起你可以休息了。”

    林云波也是这样想的,老总,讲这很困难吗?要不我代劳如何。林云波挪了挪身子,准备开口了。

    “云波。”一眨眼刚才那个气势千钧、一副非“炒”不可的雄心壮志样儿没影了?面前翩然立着的是一敦厚老者,一脸慈眉善目,她心想,是我一夜受惊耶,难不成他也因此有了毛病!

    “云波,不是我说你,也实在是你失职,要不,我们来个将功补过如何?”还没等林云波吐出半个“不”字,一叠厚重的文件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入手了,原来,这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林云波呀,你是刚出来混呀,还是没断奶!这个圈套你也睁着眼睛往下踩?以前你不是挺精明的吗?何时让这老鬼奸计得逞过?看来你真该回家休养——闭门思过了。都怨那场懊死的台风!还有

    “怎么样?云波。”老头只差没抚掌大笑了,今晚他准会做个黄金梦,最好给金条压死,否则谁也担保不了,明天?后天?她林云波会用什么法子杀了他,或者干脆一拳打在他贼笑不已的老脸上,让它和他秃了毛的头顶一样光彩可人!

    “云波,别这样。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我知道你做事的原则,可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谁教你是同行中的首席,人家亲点你做这篇专访,是很给面子了!”

    “是吗?”林云波斜瞄着他头上因兴奋而不自觉竖起的三根头毛,也许拔光了会更有风度的。

    “这个佳业的李老板可是大有来头喂,你别走!”

    林云波实在想去洗洗自己的耳朵,不过不是为了回来恭听,而是根本将所听到的全部冲走,以免脏了自己的耳膜。

    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什么佳业的老板,什么大有来头!说出来不知要笑死多少人,气死多少人。李坤一个十足的奸商,十足的商界败类!林云波向来是不给这类人留什么面子的。当年他靠黑道起家后转入正道,天知道,金盆洗手有没有把他那双黑手给洗干净,商战中从不讲仁义道德,手段极其卑劣,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样的人没进去坐两天班房已是奇迹了,还敢在这儿标榜自己是什么杰出商业巨子,商场奇才,而且还要拉她这社会版王牌记者来哄吓诈骗,她林云波可没这闲功夫干这等无聊的事情。

    “云波,没什么事吧!”身旁巨大的身影早已无声告之何人驾到,林云波懒得昂头视之,顺手将手中的文件全丢给了她:“没什么事。”

    “喂,你去哪儿?”可怜的荣姐一边艰难的忙着捡散落于地的文件,一边不无关心地问林云波的去向。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好一派潇洒自如,舍林云波谁敢自居!

    该干的是什么呢?此刻已临近中午时分,林云波漫步街头,不是观风赏景,而是十足的工作狂!

    她一手捧着叠新采访的资料,一手拿着块三明治大口地咀嚼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时不时还用嘴去艰难的翻动着,这副尊容早已引起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唯一人例外,原因很简单,他一直跟在她身后。有超越她的打算,却没有这样行动的勇气。也亏得他身经百战,八面威风的过过数年,恐怕今后历史要重写了。

    邵诚便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所以他只有跟在她身后。

    以她这样的走姿,即便一个瞎子都可以看到的坑,她也会不犹豫地一脚踩将下去,然后继续端坐坑底研究她的调查资料,吃着她和着泥土芬芳的午饭,原来记者的生活比警察更辛苦吗?

    可惜林云波并不是瞎子,她甚至精明得足以使任何优秀警员为之失色。在邵诚瞎担心的当儿,林云波已准确的测定了他的方位,如果是旁人可能会幸免于难,可他——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概刚刚好可以形容林云波此刻的心情。

    在邵诚接近她估计的近身点时,猝然不防猛地转过身去,她可不是要和他同归于尽,那未免太可怕了吧!她要做的很简单,只是将咬了一半的三明治的开口处对准他胸口雪白的衬衣,而且在碰到他时又不失时机的狠蹭几下,再故作慌张的掏出不知已沾上多少油渍的小手绢为他细致的擦拭一番。

    一切都异常顺利,林云波在邵诚一片感激的目光下,怀着即将要喷发出来的狂笑打量着自己的名作——原来抽象画是这样诞生的,只是可惜了这块画布以及背后的“画架”自己的画技实在有待提高,所以牛刀初试不能抱太大希望,以后一定给他来幅大的,那样可能比较可观一点。

    “实在对不起!我”天!简直要忍受不了了,古代真有笑刑吗?就是那种可以让人笑死的刑法,林云波总算相信了,为了使自己不会得意忘形而乐极生悲步了古人的后尘,林云波决定要努力的克制住,一方面也是为了眼前的这只呆头鹅!面对眼前的一脸白痴相,林云波倒宁可他是张牙舞爪,连讥带讽的,最起码那样可以激起她报复后小小的快感,而此时兴趣索然。

    林云波转过身打算继续进行自己百分之百回头率的走姿,只不过三明治早已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可后面偏有只呆鹅在聒噪个不停:“林林小姐!”

    “有事吗?”林云波不得不转身来先打发了他再说。

    “我”邵诚伸手搔着后脑勺!不知如何开口才可以表达明白自己的心里话,毕竟眼前是位众人皆知的大记者。

    天!地!现在的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吗?轻视?傲气?不驯?甚至霸道?都哪里了?丢在远古?或者干脆邮寄到下世纪?欧远航是典型的大家闺男,乖得除了生病什么都顺手拈来。整日发梢不乱,装束齐整,而面前的这个更离谱,前几日,酷得不可一世,而今连说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力气?如果不是林云波如此慨叹万千,以她的敏锐应该可以感到一只手正伸入她的皮包内

    “喂,住手!你还跑!”一声暴喝发自林云波头顶上方紧接着一阵风贴身而过。

    “呀!”林云波一声惨叫,随风而起的片片资料纷纷扬扬散落于半空。自己也被挤到一旁,险些跌坐于地。可!那是自己一个月来的辛勤成果,眼看可以大功告成,这更是近年来她自认为最权威与真实性的社会专题报道,不可以就这样胎死腹中,绝对不可以!

    这实在有别于淑女后花园扑蝶,最起码林云波的形象和“淑女”真是八代不连宗,不过用“扑”当真不为过。

    片片“白蝶”像是存心与她作对,偏拣人多、车密的地方飘,被人踩,被车辗,几经生死终于抢回一些,可有几张“自甘坠落”的偏往雨后的泥坑中落,待搭救起时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最叫林云波怄的是有几张竟为顽童所得,害得她连追带打的都没抢回半张来,气得她差点儿没当众脱下皮鞋扔过去。一想起,自己的手稿笔记有作手纸的可能,种种怨怒齐上心头,两眼直发热,显然怒火已经变成了子弹压进她的枪膛了,但愿不要有谁撞上这枪口。

    邵诚兴高采烈地奔回来时,很不幸的只有当炮灰的份了。他跑了几条街终于追回了那个皮夹,并一时高兴,没抓他见官,给了那小偷一个改过的良机,心中满怀着兴奋奔了回来,自己终于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了,心中一直对前几日的行为深感内疚,所以毫无回避的,必然的撞上那支枪口。

    咬牙切齿,一脸愤恨面对着邵诚一脸目瞪口呆的惶惑,林云波发誓下次再遇上他绝不限于弄脏他的衣服,她要他八百年后都忘不掉曾经有个叫林云波的女人在某日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好别再让她看见他,永远!

    “林”邵诚在一片利刃般的眼光中着实不知自己何时犯下了滔天大罪,直到看见林云波手中的一堆印满脚印、沾满污水的资料才有所悟地不安起来。

    林云波实在不知道自己捧着这堆废纸还有什么用,能吃吗?如果可能她会用木棍把它们全塞进他发直的喉咙中,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活活噎死当场!可现在能做的却只有把这团五彩缤纷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罩向他,然后再绝尘而去,否则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而悲剧成真。

    “林林小姐!你你的钱包?”这是他奔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留着为你买棺材吧!”林云波咬着下唇逼出了这几个字,他死后仍可以睡到棺材当值,可以瞑目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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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波能踏入佳业一览商界奇才的丰功伟业真全赖邵诚所赐!一个月的成果化为乌有也还就算了,但他无疑在她临进火坑时,猛推了一把,无论她如何机警甚至耍赖,仍无法在没有稿件的情况下有接受这项特别的使命,尽管酷暑炎炎可林云波总觉得冷风阵阵。

    “喂!”林云波用手捂着身旁荣姐肥大的腰部:“是不是冷气开过了喂,荣姐你在干什么?”

    身旁的人正浑身上下扯弄着自己一身华美艳丽的新装。

    “荣姐,你搞清楚,我们是来专访不是做秀!”

    “我知道,可我们总不能有损我们记者的光辉形象,在这么豪华的场所那样会使人有自卑感的。瞧瞧,我新买的衣服足足花了我半个月的薪水!”

    林云波干脆别过脸去,天才知道这一袭昂贵的名衣早已被她撑成什么样子。林云波伸手摸了摸双臂,这里的冷气是不是开得大了点,要不自己怎么会发冷?冷得奇怪,有什么事会发生吗?林云波不会占卜所以她无法预见将会发生什么故事,可她却一直觉得有人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是谁?

    “请问”

    “远航!”林云波大叫起来,能在这里看到个活的顺眼的人真叫人喜出望外。

    “云波?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欧远航笑着打量着面前的林云波,没有了前几日的消沉。“对不起,这几日忙了,没有去看你,你还好吧!”

    林云波低头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今天来是工作的,对了,你在这儿任职?”

    “刚进公司。”欧远航并没有打算多解释什么:“如果你是来做专访的话,那么请吧!”

    看着欧远航笑容可掬地伸手相请,林云波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过头:“远航!如果你可以直接面见李坤,我想你不妨劝劝他,要换个记者还来得及!”

    欧远航暗自叹息着,伸手揽住林云波的右肩:“云波!有些事不属于你的生活,别去管它,做你自己的事吧!”

    看着他略显阴沉的脸,听着别有玄机的话,林云波忽然觉得这个以前总流着鼻涕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长大了,而且学会玩深沉了,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否则以他善良、豁达的个性,二十六年来何曾如此过?

    岁月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过了许多年头,以往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哇!”

    一声轻微的怪叫声打断了林云波对似水流年的慨叹,一张鬼脸谱凭空出现在面前,在这么个黄金、白银妆砌得刺眼的宫殿中能有个这么有新意的玩意,倒也值得一看,所以林云波连眼都没有眨一下,甚至没有顾上身旁荣姐的尖叫,平淡的生活中似乎该有这么点刺激。

    “我想你没吓着我,有人早在八岁的时候已经做过了。结果是被我一脚踹出了房门!”林云波很是调皮地转过脸看着满面通红的欧远航,后者一边掩饰着窘态,一边走上前去摘下那人的面具:“晶晶,别胡闹!”

    面具下是张低垂的小脸,衬着小小的身子,格外的楚楚动人,似乎是没料到有别人在场,因而失去了刚出现时的娇憨、活泼,拘束得两只小手在裙间不停的搓动:“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

    “那现在知道了,回去吧!我下班陪你去游乐场!”欧远航低低地说着,用双手扳过她小小的身体,目送她消失在走道的另一边

    “还说刚进公司?!”林云波伸着五根指头在他失神的眼前晃了三晃。

    “别瞎说!”欧远航捉住她的手:“人家可是好女孩。”

    “正是好女孩才”

    “别说了”他忽的收起温馨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我们该进去了,李总还等着”

    林云波终于一睹那个以“奸”闻名于世的商界“奇才”前不久还为了自己的新股上市一把大火烧了别人的厂房,逼得对手自动放权,这种人怎么还能让他活在这里,那些警察真不知是吃什么的!

    李坤是“奸”却没有居高临下,傲视四方、不可一世的奸雄应有的气概,如果是那样,林云波似乎还有耐心坐下来,而面前这个人连个“雄”字都不配!一脸暴发户的市侩相,眯着小眼睛,拍着大手一个劲儿盯着她们笑个不停,满心的梦都写上,似乎想冲过来把大把的钞票塞进她们的口袋,然后几天后便可美名传扬天下,跻身上流社会,白痴梦!林云波强忍着离去的冲动,逼迫自己拣了个偏远的沙发坐下,拿出笔、翻开笔记本,也许过半天这上面会出现个王八、乌龟之类的东西,她林云波保证那个人说的半个字,她都不会相信。

    当林云波一只乌龟画到一半时,剧情急转而下,有人在敲门,力量不大不小,一直站在一旁的欧远航紧走几步,伸手拉开房门。

    “有事吗?”

    “送茶水的。”来人声音低沉、沙哑,林云波拿笔的手一抖,在哪儿听过,听过!就在前不久的一场

    “秘书小姐呢?我们没有叫”欧远航仍挡住来人的身形,并不打算放他进来,只听“哗啦”一声!欧远航已被来人推至一旁,人影一闪——砰!砰!是什么声音?怎么外面有尖叫声!林云波还未辨清,那李坤已从位上翻滚到沙发背面。

    林云波盯着他刚刚坐过的,而此刻正冒起青烟的地方,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声音!“枪声!”有人想暗杀这个奸商!是谁?身旁的搭档悲惨的尖叫已打断了她的思路。

    “打劫呀!救命呀!”荣姐没命的尖叫着,却仍纹丝不动的端坐在原地,没挪动半分。

    林云波感到有人在沙发背面向她们快速移来,更叫人冷汗直流的是随之而来的一排密集的子弹!

    他的目标是李坤!林云波心中暗自叫着,终于有人可以替天行道了,不过她们可不愿做陪葬!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仍尖叫不已的荣姐,叫你平时不能吃那么多,可你偏不听!

    枪声就在接近她们咫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人在向她们走来,每一步都很稳健,而身后却有另一个人在发抖。林云波低着头,捂着耳朵却仍可以感觉到。

    在他走到离她们五步之遥的时候,林云波的身体忽然飞了起来,直扑向面前的那个人,不是她胆大包天,更不是她英勇无畏,而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她们身后的李坤猛地揪住偏瘦的林云波用尽全力推向前面的那个人。

    简直卑劣到极点,用女人来做挡箭牌!看来肥有肥的好处,至少不会像这样轻而易举的便被人利用。

    “云波!”

    “来人呀,杀了他!”

    欧远航的呼唤声在一片嘈杂中显得那么的遥远。林云波在闭着眼睛,身不由己地撞上面前的人时,不仅撞歪了他的枪,更撞翻了整个局势。

    李坤逃了出去,涌进来的是一帮保镖,个个手持枪械。

    “杀了他!杀了他!”李坤在一群虎背熊腰的人身后大胆的叫嚣着,完全忘了刚才是一个女人的生命拯救了他,而他此刻正要将她和那个杀手一齐射成马蜂窝。

    “李先生!”

    林云波甚至可以听出欧远航叫声中的焦急万分,显然局势不容乐观,一触即发,她林云波要经历几次大难才会有后福?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

    “闪开,闪开!”又是一群人冲进了战场,为首的正是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呆头鹅!

    林云波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这回彻底的完了!每次遇上他哪里会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果然,一只铁腕将她猛拉了过去,圈在了她的颈部,同时有一只冷冰冰的金属器械抵上了她的太阳穴,冷得让她忍不住全身一颤。

    林云波明白自己由挡箭牌变为了一种更可悲的东西——人质!

    “别乱来!”呆头鹅开口讲话了,并试图慢慢地靠近过来。

    身后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枪紧抵了一下她的太阳穴,邵诚便呆在了现场。

    林云波开始哀叹自己的命运了,刚避开马蜂窝的下场,现在又有弃尸荒野的可能。”

    “听着,我要一辆车!”身后的人再度开口。

    不对!这肯定是自己在哪儿曾听到过的!在哪儿?

    “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喊话声中总算有了一丝镇静。

    而身后的人却更冷静万分,一种浑然天成的霸者气息完全控制着场上的形势:“我只说一遍,马上!”毫无商量的余地。

    两个男人对峙着,这边仅一人一枪而已,那边却是数十只枪口透着森然的冷光,敌我悬殊得很厉害!可对面那只呆鹅为何冷汗连连,身后的人却纹丝不动屹立当场,只是手指在慢慢地搬动着什么。

    “好!”邵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头儿!”

    “你们不能放他走,走了,我的生命谁负责?”

    “开车来!”一声暴喝打断了几种声音,一名警员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一踩脚转身离开了。

    “你听着,别伤害她!”这是林云波听见邵诚说的最坚定的、最硬朗的一句话,忽然觉得那天资料的事实属他无心之过。这个男人此刻不再呆,不再傻,不再让她讨厌,一上战场,他简直成了统帅,成了英雄,可惜背后的人并不同意她的看法,始终没有再开口。

    车来了,所有的人都闪在了两旁,林云波真该兴致勃勃,为这个荣幸挥手致意,她何德何能,以一介弱女子身份,受黑白两夹道欢送,唯一令她遗憾的是刚刚怎么那么多子弹,就没一颗能射中那个卑劣鬼的,以至于他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代罪羔羊。也许他还在盘算着如何替她找个接班人,以完成那篇伟大的专访!

    “慢着!”站出来的是欧远航:“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

    “你疯了!”李坤叫着拖他到身旁,邵诚极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像得到保证似的,欧远航不再挣扎,不再意气用事了,却用焦急的目光紧随着那在人群后的身影

    一只小手,满是冷汗颤抖地钻进欧远航宽大有力的手掌中,后者把它紧紧握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片难言的凄凉涌上心头,一个是亲人,一个却是林云波没有看见,她只看见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车子奔上了高速公路,一时警车还不敢有所行动。奇怪,他没有用枪指着她,甚至还把枪放在了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真的那么放心,因为所有的女人在此刻都只该有一个下场——扑过去或听凭宰割!

    林云波屏住呼吸,缓缓伸过手去,猛的一抓,却不料扑了个空,耳边又响起了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这回你又想打掉我的枪!?”

    一时间,林云波整个人都呆立当场,真的是他!那个风雨之夜如狂风般袭卷进她生活,又在风停之际神秘消失的男人!风神?杀手?怎么可能?

    在林云波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下,他调转过头来,一张清晰的轮廓迅速与脑海中的印象重叠、复制着。连林云波自己都奇怪为何他的音容在自己脑海中仍有如此清晰的印象,因为那夜的惊吓特别刻骨铭心?还是根本就是因为自从他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一切!

    林云波闭上双眼,又猛的张开,真希望这只不过是梦幻一场,可他仍旧实实在在在她面前,一样的坚毅冷凝,一样的生气全无。他哪里是刚刚由黑白两道夹攻中奔出的逃犯,他根本就是在带着她兜风,而且还开着一辆很“拉风”的警车,呼啸而过。

    “怎么?不认识了!”

    林云波看着他忽然变得陌生的神情,带着嘲弄开了口:“风雨中初见,医院中不辞而别,枪林弹雨中邂逅,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呀!”若不是他,她林云波何以身陷囹圄,何以丢了越说越气急攻心:“你怎么不开口,是不是在想如何处置我这个人质,因为我认出了你。是把我扔下车,还是把我一枪打开脑袋!”林云波毫不客气地攻击着,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停车!”

    忽的一支黑枪洞对准了自己的眉心,他是如何出手的,林云波连边都没看见,阴冷的洞口透着丝丝寒气,林云波挣扎的身形呆在了半空。

    瞧,杀人灭口了!瞧,恩将仇报了!什么侠义心肠,什么替天行道,全都是说书的编出来哄孩子玩的!

    咔!一声轻响,林云波随之躺倒在靠背上,冷汗阵阵,自己死了吗?怎么不见得有多么痛。微张开眼,却发现光天化下,自己仍毫发无损的躺在急驰的车中,天!枪中没有子弹,他在耍人!无各的怒火冲上头顶。

    “你以为这很好玩吗?你以为一个人的生命你可以玩于股掌吗?你是不是很爱看别人临死前恐惧的挣扎!向你跪地求饶!你知不知道你很冷血,很残忍,你和李坤又有什么区别!”尽管自己的心在飞快的跳着,有强大的血流冲向脑部使她头重脚轻得无法冲过去与他一决高低,可林云波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叫喊着,几日来的委屈、不快、苦闷、惊吓全在理智崩溃的顷刻爆发宣泄出来,他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她,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

    他转过头来漠无表情地瞧向她,没有良心发现后的悔悟,甚至没有被辱骂后的愤怒!森然的目光中分辨不了什么情感,连林云波也无法抽取其一来验证他是个有感觉的人,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在那夜死掉!

    林云波蓦然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的冷血,孤漠有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吗?

    远远响起的警车声打断了林云波的惊讶,他迅速回转过头,一脚踩上油门,耳旁的风呼呼直响。

    警车由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在这个闹市区里,玩官兵捉贼的游戏不显得过火了吗?

    林云波一手抓紧车窗架,一面暗自咒骂那些没头没脑的家伙。自己临被塞进车的刹那,根本没有时间系上那该死的安全带,快速的车身不时的把她抛向当空,冲向前方,真不知道这种酷刑要挨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怕人质有伤,也许他们终于意识到这种游戏的方法实在有误,在经过几次围追堵截后,他们终于放弃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面前的这个人仍像开上了瘾似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越开越快,林云波实在不知道以他刚才连撞几个水果摊,连挑几家露天茶座的气势,他还想撞什么!

    “喂,你疯了!没有警车!减速,要出人命啦!”林云波腾出手来用力去摇晃他,再这样下去,总会出人命的,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林云波。

    他似乎不耐烦的轻一挥手,林云波被挡了回去,背脊重重的撞在车窗坚硬的铁架上。

    “你真的这么害怕,干脆去自首,把车直接开回警局那样更方便!”林云波大叫着,他却一丝没听见似的,把车子开得更快,目光不时的瞟向后车镜,林云波顺眼看去,车后面跟着的只不过是一辆普通的小车而已,只不过是跟得有那么一点紧!警察!没有警车并不代表没有警察跟在后面,也难怪怕成这样!

    林云波终于弄明白了原因,可她明白得太仓促,车子像是有意要摆脱跟踪者,猛的在一个小十字路口突然向右拐去。

    “停车!”林云波惊叫得肝胆俱裂,前面横穿马路的是一个少妇,推着个婴儿车。在一瞬间,旁人迅急散开,唯独她俯身下来,紧紧搂住小小的婴儿车,以车的速度根本无法不撞得他们血肉飞溅!

    林云波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心头被猛撞了一下,不加思索地扑向方向盘。

    林云波想用自己的力气抢过方向盘,即使不能使车停下,也要改变它的方向,哪怕这车撞向路边的路灯或粗壮的树干,比起撞上那对母子,林云波宁愿发生的是后者。

    车子摇摆不定的仍冲向前方,忽然林云波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得无法抗拒的力量掀向后方,他终于发怒了,是自己阻碍了他乐于欣赏的血腥场面的发生,还是觉得她这个人质大胆得过分!

    林云波没有力量再思维下去了,更没有力量再扑过去阻止悲剧的发生。巨大的冲击力,使她的头部重重地撞在车窗棱架上,金属下有头开血流的声音,没有看到车外面的血腥,却首先尝到了自己鲜血的粘稠。血顺着半边脸颊在流淌,眼前一片昏暗

    在失去知觉的刹那,林云波强烈的感觉到车子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戛然而止。有人在向她扑过来,闪亮的双眼中有一丝关心的柔和色调,他的感情终于被她抽离了出来,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

    林云波想笑,却没有能笑出口,急剧的沉落感,牵扯着她最后的几丝清晰思维坠入无底深渊。奇怪!有谁的眼睛闪得那么明亮,一路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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