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 故千秋 > 第101章 他生江湖秋其二

第101章 他生江湖秋其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故千秋最新章节!

    他压低了声音,语调神秘:“昨天有个夜行客,风一样地呼啸过去,可吓死人了。”

    客人摸摸脖子,显然是心有余悸。史画颐无意中抬眼望过去,顿时便惊住了,他脖子上那道伤疤犹新,只差半分便会割断喉咙,这样的身手,在涉山这等荒僻的地方,除了小昙还会有谁?

    她急不可耐地一拍桌,语气骤然急促起来:“昨夜你看见了什么?那个夜行客怎么样?”

    那客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面目清秀贵气的外乡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话间却自有一股气势,叫人无法违拗:“可吓人了!他带着一个骷髅呢!”

    “那骷髅就是个人的骨架”,客人拿手比划了一下,“长、宽这么多,高这么多,对了,有些像这位公子。”

    他一指苏玉温,见对方明显神色不虞,不禁一拍额头,懊悔道:“哎呀,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这位公子美玉似的人物,怎么能跟骷髅比?”

    苏玉温脸色稍霁,也猜到他说的夜行客便是沈竹晞,催促:“快说,那个带着骷髅的人怎么了?”

    “他背着一个人,那个人不知是男是女,只觉得十分瘦弱,好像已经昏迷了过去。那人整张脸都藏在兜帽里,背上还有一柄长剑哩,在月光下寒光闪闪的,说不定也是个武林人。”那客人一听他发问,顿时来了劲,又絮絮叨叨地补充,“骷髅在后面一跳一跳地大步跟上去,肩上还有一只白鸟,那白鸟长得可漂亮,啧啧,在月光下像是玉石雕刻成的。”

    “白鸟?哪来的白鸟,小昙有白鸟吗?”史画颐沉思,微感不解。

    “那是辜颜”,苏玉温颇为奇怪,抬眸看了她一眼,“史姑娘与他相识这么久,居然没见过他袖口的辜颜鸟?”

    “哪里,一定比不上苏公子认识他的时日长。”史画颐双眉垂下,涩声回答。那个人身上一向有许多谜团,而他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展现,甚至……自己连他的宠物都不认识。

    史画颐挫败地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思绪飞远了,连忙转向一旁的客人:“那个赶路的人状态好不好?是不是步履敏捷?有没有受伤?”

    那客人惊愕地听她发问:“原来姑娘认识他?真奇怪,姑娘风姿如画,美人如玉剑如虹,怎么会认得那个野蛮人……”仿佛察觉失言,他住了嘴,重重点头,“那人身体可好了,半点也不像出事的模样,反倒是他背上的那个人,只怕不太好。”

    美人如玉剑如虹?一个涉山的当地土著,居然脱口就是这样的诗句?还有,为什么是“剑如虹”?莫非他看出来自己会剑术?史画颐心下起疑,“哎呦”惊叫一声,握着酒杯的手一颤,酒杯便轰然落地。

    她意在试探对面的客人,那客人神色也惊叫了一声,想要探手去捞酒杯,却没能接得住,酒水滚落洒满了他衣衫。

    史画颐连声道歉,一边递了块帕子给他,心中放松了些,看来,这人就是个普通的当地土著,和苏玉温公子一样,都是不会武功的。

    她心绪纷乱,沉吟:“那你知道,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那客人听到她的问话,嘿嘿笑了两声,神色极是古怪:“倘若姑娘是他那个……朋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史画颐在一瞬间脸色苍白,脑中闪过千百念头,什么蛇窟、深洞、绝域之类的凶险之地都想了一遍,只觉得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如果客人说的那个生病的人是陆公子,小昙为了治好陆公子是可以做任何事,不惜一切代价的。难道他……真的去了什么在本地人眼中十死无生的凶恶地方?

    苏玉温比她镇静,虽然心中担忧,却更先回过神来,沉声问:“你快说,他去了哪里?”

    史画颐注意到,他手指紧握住折扇的扇柄,手背青筋凸起,更显得皮肤薄如烟云,显然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那客人神色依旧十分奇怪,呲着牙笑:“他去的那个方向吧,是涉山城里的销金窟,秦楼楚馆,药山香海,算得上是琳琅满目。”

    “瞧不出来,他一个带着面具的野蛮人——我不过就挡着路,他便差点提剑将我杀了。想不到,这样的人还会去那种地方?还带着一个病重昏迷的废人和骷髅……”这客人极是毒舌因为先前险些被割喉,讲话又带着些怨气,然而,他的话陡然被止住了,整个人也僵在了那里。

    “闭嘴,滚!”苏玉温冷冷道。

    他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然而眼神冷冽,澄明而寒凉,在这一瞬间,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居然让并非与他直面的史画颐都微微打了个冷战,更不用说那个连滚带爬、瑟缩回位的邻座客人了。

    他怎么会有如此强盛的气场?史画颐不禁纳闷了。

    在低头饮酒的一瞬,对面人眼里神光很快微弱下去,唇畔重新浮现出笑意的时候,便又像是那个温温柔柔的杏衣公子。史画颐惊怔于他刹那间气场的改变,讷讷无语,他也不催促,一时间,便只能听到下面木偶戏开演的声音。

    戏台上已经演到了金夜寒楼主与谢拾山第三次话别成仇的时分了,他们隔了经年风霜重见,台上人偶的妆面也大大变化,金夜寒还是清澈锋利的模样,那个谢拾山的人偶却已经两鬓斑白,甚至人偶的皮肤上也有多处褶皱,看起来居然像是老人了。

    随着木偶戏高潮迭涌,戏幕翻飞间,场景在电光火石间接连切换,幕后人影微动,如同风吹过珠帘,抑扬顿挫地配着音。幕后的木偶大师不知是男是女,只是她模仿的金、谢两位对白却惟妙惟肖,如同真人宛在眼前。

    奇怪,为何她觉得这个唱腔隐隐耳熟呢?

    史画颐静静看着听着,神思忽然就有一阵恍惚——她垂髫时便听过金夜寒楼主的故事,那个奇女子将凝碧楼从偏远的漠北带往中州,一步步站稳脚跟。金夜寒不仅心智卓绝,更是精通武学、术法两道,一琴一剑,立于中州之巅的几人中若许年。

    据说,这个女子死去的时候四十一岁,在并不算韶龄芳年的时候弃世,容光却仍艳色逼人,叫人不敢直视。她驻颜有术,一生的容貌都定格在和谢拾山初遇的时分,那张绝美而霸气的脸,仿佛是在无声的哀悼在时光中步步走远的爱恋。

    即使是一生叱咤风云的凝碧楼前楼主,也不能逃开这一份感情的抵死纠缠,而她史画颐,除却史家幼女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一个读书稍多的普通女子,又怎能幸免?况且,那个人,是从她惊鸿一瞥的第一眼起,灯火夜,到池间并蒂莲,就一直住在她心间。

    史画颐心中忽然涌起微妙的同情之意,想想自己也是如此,求而不得,甚至所求无路,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正在此时,一声唱腔已毕,长长的颤音过后,是一个有力的中止音。

    全场陡然静默无声,而后爆发出剧烈如潮的掌声,一浪一浪,掀鼓着房顶。戏幕后,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掀开帘子伸出来,那木偶戏大师原来是个女子。从史画颐的角度,恰好看见她浅蓝的袖中冷光一闪,仿佛藏着一面梳妆的镜子。

    那只手干脆利落地扬起,连续接住了从四方如雨撒来的钱币,观众以为她只是轻盈敏捷,不禁轰然拍手叫好,史画颐却看出来,她一定身负颇高的武功,平日接贯暗器,才能如此潇洒随意。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熙攘的人群从最外层如分海一般向两旁散开,跌跌撞撞地让出一条道来。那是几个穿着军队制服的士兵,满身酒气地进来,两旁散开的百姓都露出厌憎的表情,捂住口鼻后退。

    当先一人怀里抱着巨大的纸幅,呵斥:“深夜聚在这里做什么?散了,都散了!”他骂骂咧咧地走上前去,一把扯开戏台后的戏幕,忽然眯起眼睛,盯着戏幕后面露出来的木偶戏艺人。

    “喔!”全场的人都发出惊叹声。

    那是个绝色女子,水袖流仙裙,鬓角一朵簪花,如同盈盈欲坠的一颗泪痣。史画颐一眼认出,她正是云袖!和婚礼上青衣花旦的脸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是真正的云袖,还是假扮的那位呢?

    “云袖”目若寒霜,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抢上来望着她的一群士兵。那群兵痞本是横行惯了,是平日目无纲纪、素不服管的老油子,不知怎的,看到这样一种惊人的美丽,却觉得凛然生畏,一时间竟不敢造次,而由当先一人展开怀中的画卷,举高了,和她一对比。

    “错不了!就是画像上要找的那位戏子!”那人惊道。

    他目光阴狠,色厉内荏地扫过围观诸人:“这是帝王国寿要带走的人,你们别给我造次!”

    “你确定是她?错了可是杀头的买卖!”

    “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不过就换了套衣裳,等等,手上的玉环没有了。”

    “什么玉环?这不是玉环吗?”当头一人用充满责备的眼神看着先前说话的士兵,冷笑。

    “哎,奇怪了,方才我明明没看见的。”那人嘀嘀咕咕地和左右擒上来,抓着“云袖”就押着往外走,围观群众这才发现,这群兵痞身后还尾随着稀稀落落的二三伶人月妓,面有菜色,因为脚程慢而落在后面。难道这位方才为他们提供欢乐的木偶戏大师,也要沦落到这个行列吗?

    围观人群不认得这位便是云袖,却依旧愤愤不平,只是慑于这是有关帝王国寿献艺的命令,无人敢乱动,只能眼睁睁目送着那一位清丽女子被带走,直到二楼有一道声音打破沉寂。

    那是个清润的公子音:“住手!”

    这声音因为发声者被旁边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显得微弱而中气不足,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不是云袖,她是假的!”眼看着苏玉温手无缚鸡之力却要贸然冲上去,史画颐一惊之下,强行使力将他压在原位上,脱口而出,“云姑娘的功夫早足以杀他们一百个来回了!”

    “啊?”饶是镇定从容如苏玉温,一时间却也不能接受这句话,错愕地微张着嘴。

    史画颐低声解释:“这个假人在我,呃,那个史府的婚礼上出现过,说来话长,总之它不是云袖本人,你不用着急上前去。”

    苏玉温松了口气,眉头却没有舒展:“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不是云袖,那真的云袖到哪里去了?”

    史画颐蹙眉不语,她并没有真正见过这位和她在中州齐名的云姑娘,云沾衣和撷霜君等名动中州时,她还在深闺听琴绣花。最近发生的诸多事端扑朔迷离,如同一团云雾迷了她所有的方向,她一时神思怔怔,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不知道敌手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良久,还是苏玉温先定下神,握紧了折扇,眼神却在游移不定,似是在迟疑着主意:“我实在放心不下撷霜君,他绝不是那种去买醉的浪子,一定有什么逼不得已,只是,以我这手无缚鸡之力,和你的一点武功,追过去也帮不了他。”

    史画颐经他这么一分析,深以为然,点头称是,问道:“那苏公子,我虽然是一点武功,不过也还要保护着你,毕竟你是小昙的朋友——接下来我们一起行动,要去哪里呢?”

    苏玉温似是有些意外,没料到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要保护自己这番话,不禁感叹她对于撷霜君果真是一腔真情实意。他顿了顿:“帝王国寿是十年一度的大事,撷霜君一定会赶来,不如我们跟着假云袖那一行去看看,随行的都是些士兵流痞,想来你应该能对付得了。”

    “虽然说还有三个月,但……”他叹了口气,“眼下也别无他法。”

    史画颐正彷徨无措,听他如此说,便重重点头:“苏公子,我们这浅色衣衫太扎眼,得换一下。”她侧眼看到旁边往外走的年轻夫妇都是一身黑衣,越过去,手指连弹点倒他们,在那两人惊恐的眼神中,麻利地剥下他们的外衫,扔一件给苏玉温,“快换上。”

    苏玉温看着她换下香云罩衫手忙脚乱的背影,微微地笑起来。这个史姑娘倒是真的很有意思,虽然出身是中州上下一顶一的华贵,却并没有那些高门后人常见的眼高于顶和迂腐的毛病,反而大多是随着心意行事,从容洒脱。难怪,她锲而不舍地一路追着撷霜君到这里……

    一念至此,苏玉温眉间一沉,不动声色地抬起外衫的细带遮住了脸。史画颐向他伸出手来,她隐约听到外面的足音渐稀,不禁心下焦急,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苏玉温的手,拉着他攀上窗棂,在半空中拢衣为伞,飘荡跃下。

    即使是在这样前路叵测的时刻,史画颐依旧有片刻走神,想到小昙有恐高症,总会在即使只有二层楼的高度磨蹭半天。如今不知道他怎样了,看见了什么,只盼他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这里离京城有二百里远,然而对于京城白塔里的神灵来说,只是弹指须臾须一跨越。休与白塔中万般神灵在上,璇卿愿倾尽此生运数,换小昙此行平安归来。

    那一刻,夜空下少女拢起手指,翕动嘴唇,声音微弱地许下这个祈愿。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故千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奇书网只为原作者江听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听夜并收藏故千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