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 锦堂春 > 第063章 出嫁

第063章 出嫁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锦堂春最新章节!

    第063章出嫁

    荣国公慢慢坐起身来,眸色深沉地看着师庭逸,“殿下有何指教?”

    师庭逸道:“想跟你商量一下,佟煜和佟烨的去处。”

    “去处?”荣国公蹙眉,“此话怎讲?难道官员的调遣,也是殿下可以干涉的么?”

    师庭逸微笑,“我只是有耳闻。送你个顺水人情,或是谈谈条件,都可。”

    荣国公思忖片刻,眸色冷凝地看向炤宁。庆国公一案中,吏部尚书没少出力——他不可能主站到到燕王那一边,他是江式序生前的好友。这样,就难怪师庭逸会这么说。

    是那个死丫头背后做的好事!

    兴许还有江式庾那个吏部侍郎。

    他们想让他的两个儿子外放,离开京城。

    炤宁嫣然一笑,自顾自端过一小盘樱桃,每拿起一颗,都要看一看、闻一闻,再用帕子擦拭一下,送入口中。

    荣国公斟酌轻重之后问道:“殿下与江四小姐想要我做什么,才能不干涉犬子仕途?”

    “显而易见。”师庭逸道,“蒋家。”

    等到他与炤宁大婚,江府便是她的娘家、他的岳家。蒋家随时可能与江家窝里斗,这是他们不能允许的事情。

    而对于荣国公来讲,蒋家只是他手里众多人脉中的一条,众多棋子中无足轻重的一颗。

    蒋家多年远在边疆,不论是炤宁还是他,都不可能迅速找到那一家人的软肋,由此,才想试试能否走捷径。

    没错,他们这一次有恃强凌弱的嫌疑,但是,手里有权利有优势可以利用,为何舍近求远?

    不用才太傻。

    荣国公沉默良久,半晌无力地叹息一声,唤来小厮,吩咐几句。

    小厮匆匆而去,过了一阵子,将几份卷宗送回来。

    荣国公将东西交给师庭逸,“还望殿下守诺。若是犬子前程不明,那么……”他阴测测的一笑,“人若是没了指望,不定会做出怎样的事。”

    “明白。”师庭逸颔首一笑,继而起身。

    炤宁随之站起来,“告辞。”

    往外走的时候,师庭逸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道:“便是他没有全部交出也无妨,有了线索,别的事便容易着手。”这事情是她提及,他只是闲来无事帮个忙。

    “知道。”上马车之前,炤宁道,“我直接回府。出来太久不合适。”

    师庭逸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嗯。”

    炤宁回到玲珑阁,吉祥兴高采烈地迎出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儿,随后立起身形,扒着她的衣裙,要她抱的意思。

    “我们吉祥想我了?”炤宁把手里的卷宗交给红蓠,将它抱起来,抚着怀里那圆圆的头、肥肥的身形,径自去往小书房。

    在大画案后落座,炤宁和吉祥腻了一会儿,凝神阅读带回来的卷宗。

    卷宗上所记载的,是蒋家涉及过的几宗大案——蒋家大老爷贬职外放之前,在刑部行走。他曾利用职务之便,在刑部尚书与罪犯之间斡旋。其中两件案子的罪犯,与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蒋家大老爷设法将罪犯子嗣搭救,另行安置。

    这种行径若是深究,蒋家轻则被逐出官场永不叙用,重则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让炤宁分外注意的是,卷宗上有几处指出,哪年哪月哪日,他或发妻曾到江府,与江家人叙话多时。

    与江家人叙话,说了什么?若与案情无关,何必单独指出?

    这些如果有一日上交朝廷,蒋大老爷少不得会针对这几点做足文章。

    原来,他们早就下了狠心,打定主意破釜沉舟——如果重振门楣注定无望,他们宁可让荣国公用这些作为把柄,让江府陪他们一同落难。

    他们恨江家,也在情理之中——兴许他们这些年都觉得委屈愤懑,这些年都在憎恨江家不顾姻亲的情分,让他们陷入漂泊艰辛的岁月。

    可是,蒋家怎么会这样信任荣国公呢?

    这一点,炤宁思忖大半晌,也理不出个头绪。

    随后才觉出自己是瞎耽搁功夫——她对蒋家根本算是一无所知,好像是几岁的时候吧,那家人便离开了京城。

    要是想弄清原委,少不得请韩越霖把蒋家一切消息整理出来。

    但是?这重要么?

    炤宁不大确定,索性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下。韩越霖的日子真不清闲,自己还是少给他找事的好。

    红蓠笑盈盈走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中一个荷叶碧玉盘,盘中放着鲜红的樱桃,“燕王殿下命人送来了一筐樱桃,各房都能分一些,咱们这儿自是多一些。”

    “是吗?”炤宁心念一转,知道他是留意到了自己在荣国公那儿吃樱桃的一幕,不由莞尔一笑。

    “应该是宫里头赏下来的,”红蓠把盘子放到炤宁手边,“比寻常买到的好吃。”

    “一起吃。”炤宁指了指一旁的座椅。

    “好啊。”

    一直窝在炤宁怀里玩儿衣角的吉祥精神起来,立起身形,前爪扒到桌沿上,之后发力,勉勉强强站到了桌案上。

    红蓠笑着摇头,“明日起得让它多活动活动筋骨。”

    吉祥不理她,只眼巴巴地看着炤宁手里的樱桃。

    “你一定不爱吃这个。”对于水果,吉祥只吃甜甜的桔子瓣和葡萄珠,并且吃完就一副上当的沮丧表情。炤宁虽是这么说着,还是把一颗樱桃放到吉祥跟前。

    吉祥喜滋滋地摇了摇尾巴,先是用爪子碰了碰樱桃,又闻了闻,之后慢吞吞地叼进嘴巴,捣鼓几下,又吐了出来。

    炤宁凝眸观望着这一幕,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红蓠直皱眉,拍了拍吉祥的头,“你啊……”小家伙的后台太硬,不容人数落,她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吉祥似是见炤宁有点儿走神的样子,索性往红蓠跟前蹭了蹭,看看盘里的樱桃,又看她。

    红蓠撇嘴,“我才不给你。”

    吉祥又挪了挪身形,离她和盘子更近,竟是显得喜滋滋地看着她。

    红蓠用下巴点了点它扔在身后的那颗樱桃,“先把那颗吃掉。”

    吉祥索性立起身形,去扑她刚刚拿起一颗樱桃的手,动作少见的麻利。

    “嗳?真是反了你了……”红蓠飞快地收回手,还没抱怨完,吉祥两只前爪已经按到了碧玉盘中。

    小家伙顾前顾不了后,直起的身形下落时,根本没法子躲开正对着它的盘子。

    炤宁哈哈地笑起来。

    吉祥见炤宁是这反应,索性摇着尾巴低下头,去闻盘子里樱桃的味道。

    “还笑,你还笑!”红蓠皱着眉,手忙脚乱地把吉祥两只按着樱桃的爪子拿开,“这要不是你当成宝养着的,我这巴掌早上去了。”

    炤宁连忙把吉祥夺回怀里,“那怎么行。樱桃再好好儿洗几遍就行,”知道红蓠绝不肯吃吉祥爪下的东西,笑着加一句,“你看着赏了人吧。”

    红蓠又气又笑地应声。

    炤宁忙于转移红蓠的心绪,“这些卷宗,你和白薇记得誊录两份。有用。”

    红蓠立时正色道:“好。”

    **

    二月里,不少人家上门提亲,求娶的不外乎是江素馨、江和仪。

    江家三小姐已经出嫁,四小姐三月初便会成为燕王妃,这时候若是能征得江家同意定下亲事,今年冬日便能操办喜事。

    江素馨和江和仪之前犯错被罚的事情,很多人都有耳闻,但都选择忽略。

    江府的门第摆在那儿,与皇室结亲已是板上钉钉。江家的闺秀便是在家里最差的,到了外面也是分量十足,非别家可比。

    很明显,江素馨对这些事反感至极,一听到有人隐晦地提及哪家公子要娶她,便会拉下脸来生气。一次索性对大夫人说:“要不然,您还让我回寺里吧?那些提亲的……就没一个像样的。”

    大夫人听了心里有气,并且无意克制,当即冷笑一声,“行啊,今日我便与老爷说说,看他同不同意。”

    反倒让江素馨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比之江素馨,江和仪要安分许多。自从三夫人帮忙主持中馈之后,遇事底气十足,凡事又都能得到大夫人的允许,这样一来,对三老爷、妾室的态度亦是特别硬气。

    过了正月十六,三夫人看着江和仪又要做四处乱飞的花蝴蝶,立刻给了她一个抄写经书的事由,将她困在了房里。

    江和仪的生母贾姨娘苦苦求情,三夫人当即就说她病了,暂且看看情形,过几日不见好的话,便去庄子上将养——燕王和炤宁就快大婚,过了病气给府里的人太丧气。

    贾姨娘又试图求三老爷,三老爷问了问原由,说她让你怎么做你就听着,难不成你要与她作对么?

    江和仪那边的情形,三老爷问都没问。到底,正妻与妾室、庶女尊卑有别,平日纵容一些是一回事,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要给发妻体面,不能弄得房里传出闲话——发妻现在要是被惹急了,给他扣上个宠妾灭妻的罪名都未可知。

    何苦呢?

    这样一来,贾姨娘和江和仪彻底消停下来。

    二月下旬,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来江府的次数频繁了一些。

    炤宁听说之后,有些奇怪。

    她知道三老爷爱喝明前龙井,师庭逸命人给她送来不少,她便分出一半,带着吉祥给三老爷送到前院去。

    三老爷瞧着跟在她身后虎头虎脑的吉祥,忍不住想摸一摸它的头,但是刚上前一步,吉祥就躲到了炤宁身后,探出小脑袋,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他呵呵地笑着,“真是讨人喜欢。”

    炤宁有点儿不好意思,“它认生。”随后把拿来的茶叶送给三老爷。

    三老爷眉宇愈发舒展,“你有心了。”

    炤宁趁这机会,问起安国公夫妇前来的目的。

    三老爷笑道:“他们过来还能为什么,提亲。”

    “提亲?”炤宁讶然,“素馨?”

    “嗯。”三老爷颔首,“你大伯父说,两个人都是不成器的东西,这么看的话,他们要凑合到一处去倒也不错。”

    炤宁忍俊不禁。

    “可是,往深里想就不妥了。”三老爷转身,指一指自己在外院理事的书房,“走,陪我尝尝这茶的味道。”

    炤宁笑着随他进到书房。

    三老爷有些时候,很乐于附庸风雅。这次亲自烹茶,笑微微地递给炤宁一杯,“尝尝我的手艺。”

    “您这烹茶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炤宁笑着称赞一句,闻了闻茶香,随后啜了一口,脸上现出满足的神色,“有好茶的话,就得送给您这样懂茶的人。”

    三老爷被称赞得由衷一笑,落座后品了半盏茶,捡起先前的话题,“若是云起、素馨的事情成了,方家与江家便是亲上加亲,这姻亲的关系怕是几代都甩不开。关键的是,云起行事常有糊涂的时候,素馨也不是拎得清的性子,嫁过去之后,再生事端的话,头疼的可就是我们江家。我和你大伯父、大伯母反复琢磨了一阵子,觉着不能应。”

    “这种事,自然要由长辈做主。”炤宁道,“我是因为与方云起有过冲突,近来又听说方家的人屡次登门,便想到了别处去。与我无关就好,我只怕因为自己给家里添麻烦。”

    “怎么会。”三老爷给她一个安抚的笑,“那件事方家巴不得我们忘掉,当日燕王不是恰好也在场么?放心吧。”

    “那就好。”

    说完这些,叔侄两个谈起了茶经、棋道。

    炤宁通读茶经,但平日喝茶不是特别讲究,因为用饭喜吃咸、辣菜肴,心里喜欢的是一种,常喝的则是味道较浓的茶。故而,便说了几种浓茶的妙处,又孜孜询问清茶哪一种最好。

    至于棋道,则是三老爷起的话头,他其实是个棋迷,又知道炤宁深谙此道,这会儿也是不耻下问的心态。

    做了很多年的叔侄,要到今日,三老爷才发现这个侄女是个说话的好对手,炤宁看着天色道辞回内宅的时候,他仍觉意犹未尽。

    平白浪费了很多年的时间,没去发现她的优点。

    年轻时,只顾着去外面找同好,在房里过自己的那份日子,却是不曾想到,真正懂得精髓让他生出共鸣的人,近在眼前。

    那边的炤宁一路和吉祥嬉闹着回到玲珑阁,眼中尽是喜悦。

    安国公夫妇前来的意图,她对三老爷说的是心里话,真担心他们又要出幺蛾子,毕竟,安国公是能无意间把胞妹坑得不轻的人,让她相信他变得明智起来,很难。

    别的就不需她管了。

    大夫人到底比她多经历了十几年岁月,且是能在太夫人那种恶婆婆的眼皮子底下过得还算不错的人,对内宅很多事兴许比她看得还通透,不用她费思量。

    晚间,红蓠则好笑地跟她提起了江素馨:“五小姐像是猜出了安国公夫妇的意图,今日闷在房里哭了一场呢。”

    炤宁笑了笑。

    这当口,江素馨不难想见安国公夫妇的意图,只是,她怎么就不能反过头来想想江家会不会同意呢?

    打量着大老爷很喜欢方家么?这一点,也只有大老爷自己清楚,炤宁不敢下断言。

    但是,从哪一方面讲,大老爷都不会同意江素馨嫁到方家。明知女儿糊涂,嫁过去却是长子长媳,年岁大一些还继续糊涂的话,岂不要把方家一大家人都带到沟里去?大方向的轻重,三老爷一句都没说错。

    再者,即便是只为着担心日后被方家埋怨,大老爷也不敢应。更何况,方云起那种行径卑劣莽撞的人,若是成为他的女婿,还不把他膈应死?

    而江素馨呢?看这情形,是到现在不能死心,还祈盼着出现一丝得到或是走近师庭逸的机会。

    那可不行。

    想到他被江素馨惦记着,她心里就不痛快,要是江素馨没事就往他跟前凑……

    炤宁叹了口气,拢了拢眉心。

    再不痛快,她也不好干涉江素馨的姻缘。这回事也挖个坑让大老爷跳下去的话,他不定会气成什么样。能免则免吧。

    心念一转,她想到大夫人,心就定下来。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外面的事兴许懵懂,这类事情一定会想到她前头去,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翌日,炤宁亲自看了看自己出嫁时的大红喜服,随手翻了翻,问道:“怎么没有夹袄?”

    “找那个做什么?”红蓠不明白,“三月初的天气,不冷了。现在我们穿着夹袄都觉得热了。”

    “那我也要穿。”炤宁道,“不都是晚间拜堂么?晚间还是很冷的。”

    “……”红蓠一副完全被她打败的样子,“好。我去叫人快些给您做出来,做得……”

    “做得厚一些。”炤宁叮嘱道,“我本来就怕冷,紧张的时候会觉得更冷,觉得冷的时候会更紧张,一定要做得厚一点儿。”

    “好好好……”红蓠啼笑皆非,“估摸着满京城就一个这样的新娘子,也不怕衣服穿得多显得臃肿不好看。”

    “我自己又看不到。”炤宁笑着捧了捧自己的脸,“别人主要看的只是我的脸,到时候脸不肿掉就好。”

    红蓠哈哈地笑起来,“听着像歪理,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正说笑着,紫薇走进门来通禀:“大老爷、大夫人房里出事了。”

    **

    大老爷今日休沐,用过早膳,只想留在房里,陪大夫人说说话。

    这时候,大夫人已经显怀了。有经验的妈妈、婆子都说她怀的是男胎。

    大老爷对这一胎是男是女并不在意,是女儿的话,像她最好;是男孩子的话,他可以亲自教孩子读书写字。

    他这样的态度,正是大夫人喜闻乐见的,只怕他有所寄望,到时孩子落地若不符合他的心愿,她总少不得有点儿失落。

    大老爷歪在大炕一侧,她坐在炕桌前给他报账,说的都是府里给炤宁的陪嫁,以及吉日当天的宾客名单。

    大老爷时不时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让她略作修改,意在让炤宁真正风风光光地出嫁。这一点,他是为着已故的二弟。别说炤宁嫁的是燕王,便是寻常人家,他也要隆重地操办。毋庸置疑,二弟若在世的话,也会这么办。

    大夫人笑着一一应下,“得了你的准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先前不敢做主,是担心三房有异议。”

    “不会。晚一些我跟三弟说说,让他知会账房,不得作出小家子气的事儿。”

    “那再好不过。”大夫人正要继续说什么,丫鬟通禀:江素馨过来请安。

    夫妻二人俱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一想起那个孩子,他们都有点儿头疼。

    “让她进来吧。”大老爷坐直身形。

    江素馨走进门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

    大老爷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大夫人让江素馨落座。

    江素馨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我想请爹爹、母亲同意。”

    “何事?”大老爷问。

    江素馨道:“我自知不够沉稳,想去外面游历一番,沉淀心性。也不是要远走他乡,只是想到京城附近的一些地方看看,听说好几个地方寺里的神佛特别灵验,便想去亲眼目睹,诚心拜佛。”

    “……”大老爷垂眸不语,只用盖碗拂着杯里的茶。

    大夫人只当没听到,埋头誊录新拟好的嫁妆单子。心里却是冷笑:想走?走个三二年,要是炤宁因为身子羸弱子嗣艰难,你再回来效法佟念柔,到燕王府做侧妃?

    倒是没看出,还挺会做梦的。

    你就是给燕王一刀,他也不会让你进门。

    怎么想的呢?

    大老爷出言道:“你这话说得晚了。我已经给你定下了亲事,过段日子会告诉你。回房去吧,安心待嫁。”

    “……”江素馨张了张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爹爹,我不想出嫁……”

    “不想出嫁有不想出嫁的路子。”大老爷语声沉冷,“你可以到家庙带发修行,若是有心遁入空门,我也不会阻拦。”

    “……”江素馨哭了起来。

    “我让你回来,不是要你继续做傻事惹麻烦。”大老爷语声徐徐,不带一点儿情绪:

    “以前有些事,我总是愿意往好处想,总以为自己的儿女栽了跟头之后,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幡然醒觉,活得比以前更好。可惜,我看得清外面的人与事,独独看错了你和予茼。

    “予茼的事,你该有耳闻。因为他的事,我没少被人同情被人笑。他是江家长子,也是侯爵世子,我到底选择了舍弃。至于你,我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再等人要我出手的时候才发落你。”他把盖碗盖到茶盏上,不轻不重地放到炕桌上,“言尽于此。回房去。”

    江素馨被他那看似平静实则冷酷无情的态度激怒了,她用力抹了两把泪,愤愤不平地看着他,“我是你的女儿,江炤宁只是你的侄女!为什么你凡事都要帮着她如愿?你明知道,我的意中人是燕王,从小就喜欢他,你非但不肯帮我,还巴不得我快快出嫁?为什么?!佟家能将两个闺秀先后送到东宫,你为何不能效法?为何连这点儿念想都不肯给我?!”

    大夫人心里发笑。自己果然没猜错。

    大老爷目光冷森森地在江素馨脸上刮过,微扬了声音:“来人!”

    “是。”几名丫鬟齐齐应声。

    “把这个孽障关起来!”大老爷抬手指着江素馨,“给她备下白绫、匕首、鹤顶红——她想死就让她死。若是肯安生度日,你们便好生服侍着,直到她出嫁之日!”

    到了这地步,话已说尽。

    江素馨当然不会自尽,回房哭闹了一通,便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前发呆。

    **

    下午,炤宁估摸着大老爷午睡醒了,带上红蓠誊录好的卷宗,去了正房交给他过目。

    大老爷凝神看了一遍,神色有片刻的惊疑不定,“是从哪里得来的?”

    炤宁便如实说了,又道:“越霖哥那边,还没知会。这件事,我觉得应该由您定夺。”

    这是炤宁第一次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大老爷满意地一笑,“你放心,我会好生处理卷宗相关的几件事,并且,”他稍稍迟疑,对炤宁交了底,“有些事情,前些年已经防患于未然,蒋家闹不出乱子。”

    “我猜就是这样。”炤宁笑盈盈地道,“您不可能被谁拿捏住。”

    大老爷才不接这顶高帽子,“失算的时候也不少啊。”

    炤宁笑意更浓,“那是您懒得与我计较。真给我设绊子的话,我这会儿哪儿还能坐在这儿。”

    大老爷终是笑出来,“数你会说话,怪不得你三叔总是人前人后地夸你。”

    炤宁取出一块玉佩,“是安国公世子遗落在状元楼的。这会儿我才想起来,留在手里也不知有何用处,还是交给您处理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何用,只是不想再越过他难为方家罢了。大老爷又松了一口气,最怕的不过是她处处防贼似的防着她,最高兴的莫过于今日这类的事情多多益善。之后,他问起蒋家两个莫名其妙失踪的人,“你可知他们的下落?”

    炤宁也不瞒他,把师庭逸做过的事情实言相告,自然,言辞很是委婉,不带立场。

    大老爷放下心来。什么事要是闹出人命的话,若是被人寻到把柄,后患无穷。燕王的理由冠冕堂皇,待到晋王回京时,略过那两个人不提便可。

    炤宁没久坐,又闲话几句便告辞,提都没提江素馨的事情。

    大老爷琢磨了一阵子正事,心思转到江素馨的婚事上。

    把那个不成器的丫头嫁到何处合适呢?

    他说已经给她定下亲事,只是让她认命的一句说辞罢了,还没选定人家。

    看这情形,最好是选一个离京城不近不远的地方,让她嫁个地方官的子嗣。

    在京城是万万不可。

    她要是一根儿筋不死心,好高骛远地盯住燕王府……谁的日子都没法儿过了。

    这次要是舍不得孩子,往后那孩子只会变成一头狼。

    况且,地方上的人根本不清楚她“生病”很久的事,京城里的人要是留意这些事明里暗里戳她脊梁骨的话,她对他只能是更加痛恨。

    嫁到地方上,是下嫁,但是离娘家远,她总会有所收敛,不敢恣意行事。

    就这么定了。

    大老爷起身踱步出门。他得去书房,看看具体有哪些地方官的家眷专程前来京城滞留,意在与江家结亲。

    三日后,江素馨的亲事定下来,男方是保定知府次子。

    江素馨几日食不下咽,真的病倒了。

    要到这时候,大老爷才抽空去了松鹤堂一趟。

    太夫人鬓角已经有了霜白颜色。

    大老爷将炤宁拿给自己的卷宗轻轻放到太夫人面前,言语简练地说了由来,“看看吧。看看您心心念念的娘家,想要用怎样的手段对付您的夫家。”

    太夫人痛恨江家父子很多年,这是傻子都看得出的。她曾经找到炤宁面前诉说耸人听闻的打算,不外乎是想利用蒋家帮她走出目前的困境。但是,她有她的局限——她要在江家权势依旧的情形之下,做回多年来说一不二的宗妇。

    若是江家倒了,她绝对要被牵连。而在这时候,对她意味的是一生都白忙了一场,只能落得双手空空。

    想都不需想,她不能接受那样的局面。

    贪心的人,不可失的东西太多,一旦落魄,便时常会陷入顾此失彼的境地。

    大老爷说完这些,便离开了松鹤堂。

    这日晚间,他听说太夫人嚎啕大哭了一场,之后卧床两日。起身之后,要院中服侍的人给她找来经书,每日诵读、抄写。

    末了,管事妈妈轻声道:“太夫人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知道了。”大老爷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

    随着婚期一日一日趋近,炤宁与师庭逸都腾不出时间见面了。

    皇帝虽然给了他一个月的假,但是要紧些的事情还是让官员去王府找他。每日处理完正事,他就亲自监督工匠将新房修缮地附和他的心思,还带着几名能工巧匠给吉祥又打造了几个小房子,新房里放一个,红叶林畔、竹园深处的居室内,各放一个,他经常逗留的书房也要放一个。

    这件事,他传字条告诉了炤宁。

    炤宁看了直笑,心里暖融融的。她记得是谁把吉祥送到了自己身边,写字条问他:张叔父怎么还不来?

    他说问过了,张放正在途中,最早三月中旬抵京,最迟要三月下旬了。还安慰她,说到时候一起在王府款待张叔父,不是更好么?

    不好也没法子。炤宁也只能腹诽这么一句。

    她心里只是隐隐地希望,父亲的故交——尤其她觉着特别亲近的故交,能在她出嫁的那一日看着她嫁给他。

    一个人的终身大事,之于父母,亦是无法等闲视之的,兴许比自己成婚当日的心绪还要复杂。

    可这是自己无法做主的。

    定亲到出嫁的日子相隔太短,远在他乡的一些长辈根本没法子抽身前来。

    还好,还有徐岩、吏部尚书、程大老爷、五军大都督等等,再有就是韩越霖、雅端他们。也都是父亲看重、信任或欣赏的人。

    三月的第一天,韩越霖特地来找她,见面第一件事便是给了她一张银票:“小丫头要嫁人了,往后轮不到我给你零花钱,这次就多给一些。”

    炤宁看了看,是一万两,笑了笑,问道:“怎么这么早就给我?”

    “实在是不凑巧,要出去办差,大概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韩越霖笑笑地看着她,“横竖只是上花轿坐花轿那些事儿,你只要不睡迷糊,就出不了岔子,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炤宁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则是笑道:“这倒是。”

    “高兴点儿。”韩越霖能感觉到她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你要是跟别人一样扭扭捏捏,哭哭啼啼,我可真会觉着丢脸。”

    “真是……你说句好听的话能怎样?”炤宁横了他一眼,又问,“心儿怎么样?”

    “懒得理他。”韩越霖道,“我叫人照看着她,她说我那是监视,我只好把人撤掉了。前几日把那所宅子卖给她了,往后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又叮嘱炤宁,“再过几天就是吉日,你再记挂别人,也别出门走动。让人知道了,是说你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燕王?”

    “嗯。”炤宁乖乖地点头,“我知道。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你放心吧。”

    “得了,没事了。”韩越霖转身时,深凝了她一眼,笑意中有着少见的一份怅然,“居然有点儿舍不得,真是见鬼了。”没等她应声,便已大步流星走人,摆一摆手,“走了啊。”

    炤宁站在原地,费力地吞咽一下,努力地睁大眼睛,望向万里晴空。

    差点儿就哭一鼻子。

    江予莫的心绪比韩越霖更糟糕,时不时就找炤宁说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出嫁。一到那种时候,他就开始不放心、不舍得。偶尔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狠狠地吸着气,沉默多时。

    炤宁想宽慰他,可是……她自己也需要人宽慰,实在无能为力。

    往后就好了。她想。

    到底,吉日如约而至。

    江佩仪出门的时候,炤宁全程观望,知道上花轿之前的种种事宜。

    她一直尽量含着微笑,由着一干人围在房里说说笑笑,也由着人照着规矩装扮自己。

    一整日,她都有些恍惚。

    原本以为,她在这样的一日,该是完全的喜悦,或是由衷的伤感。

    但是不,她心绪是悲喜交加。

    嘈杂声中,她抱着宝瓶上了花轿。

    一路上,她都在想念父母,想念着韩越霖、予莫,甚至于想念着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江佩仪等人对自己那些点点滴滴的好。

    要竭力地忍着,眼泪才不会掉落。

    懵懂地进到燕王府,在喧闹喜庆的氛围中,她与师庭逸拜堂,正式结为夫妇。

    由他引着进到新房,坐到千工床上,略等了片刻,头上的大红盖头被他挑落。

    对上他眼中含笑的俊颜,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目光,她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只是嫁了他,只是自江府走到燕王府,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这样想着,微微一笑。

    **

    燕王府大宴宾客的时候,太子并没前去贺喜。

    他近几日都在忙一件事。

    此刻,暮光四合,别院的室内已经掌灯。

    他闲闲落座,慢悠悠地享用茶点。

    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有女子款步进门,盈盈行礼,“太子殿下久等了,请殿下恕罪。”

    “再久也值得。”太子笑着看向女子,抬手示意,“坐。”

    女子一笑,“是。”

    太子开门见山:“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愿意,我便给你更名改姓,迎你入东宫。”

    “这是妾身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太子笑意笃定:“人活一世,总该什么日子都经历、享受一番。”

    女子笑意渐浓,“的确是这个理。只是,妾身如何都想不出,这件事对于太子殿下有何好处。”

    太子凝视着她清丽绝尘宛若空谷幽兰的容颜,“便是只为着你的容貌,也已值得。”

    “殿下谬赞了。”女子笑得意味深长,“为着我是韩统领、燕王妃交情匪浅的旧识,更值得。”

    这女子是莫心儿。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锦堂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奇书网只为原作者九月轻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月轻歌并收藏锦堂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