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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英雄不敌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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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尺一步踏出,便离开了天和宫,出了长安城。

    他再踏出一步,出现在城西以外五十里的一处山顶上。

    这种缩地成寸的手段,仿佛是他脚下的山河缩小的无数倍,只变成了一副两文钱就能买到的地图,当真匪夷所思。

    千尺踏出第三步,便是离长安城百里。

    可是他落下这一步后,便停止了动作,望向四周。

    四周的夜色漆黑,但在千尺眼中跟白昼并无区别,所有的杂草野花都能清晰的投入眼中。

    十多天以前,平康县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大陆上所有的居民,无论是大南还是天秦,都看到了那轮像是即将砸在地面的阳星。

    也因为这个原因,让整片天地的杂草疯长,花开嫩叶,好一副勃勃生机的模样。

    但杂草意味着没有人烟,是一片荒原。

    现在千尺面前的荒原中,没有看见黑袍什么人和大法师,犹如那两个人是突然消失在了人间一样。

    他身前只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上摆放着一颗黑色的棋子。

    仅仅是半个呼吸的时间,棋盘上突然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亮光,连千尺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今夜无月,夜幕上也看不到一颗星辰,看这个样子,不久后注定会有一场大雨。

    在天下商会颁布的百器榜中,排在第二的是九锡禅杖,第三是一副名为“黑白境界”的法器。

    这幅法器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现在世间,但始终没有被后来的兵器夺过去这个排名,也没有人敢忘记它曾经现世时的威能。

    黑白境界属于天秦国,是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内部各自成一个世界。

    黑棋世界中,百年便是一瞬。

    意思便是,棋中的世界已经过去了百年的时间,而外界还仅仅只是过去了一瞬。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不可否认的是,里面的时间流速确实会比外界快上许多。

    而白棋世界中,一瞬便是百年。

    关于黑白境界为何会得到如此的评价,居然高居百器榜第三,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大南国上上任先皇,也就是南宫天圣的爷爷,南宫天海。

    当年南宫天海带领着大南国的士兵开始南征北战,打下了大片疆土,一时间风光无限,直到几年后与天秦国决战之时,还只有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那场决战持续了很久,在其中某一次南宫天海领兵追赶逃兵时,陷入了敌人的埋伏。

    埋伏他们的,用的便是一颗黑色的棋子。

    一支数万的大军突然消失,自然惊动了柯白梅前来救援,等将南宫天海救出来时,也仅仅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但只有南宫天海一个人出来,他手下的那支万人大军,化成了一捧捧的黄沙。

    而他自己一下子仿佛也老了几十年,脸上布满了皱纹,白发苍苍,哪里还能跟那位意气风发的帝皇能联系到一起去。

    故事的最后,大南国大胜,统一了大陆雪原以南的所有土地,作为亲自上阵领兵的南宫天海,自然也记载进了史册,赢得了子民无数的赞美和爱戴。

    他是大南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但也是在位最短的皇帝。

    战斗胜利后立国都为长安,仅仅过去了半个月,宫中便传来了南宫天海驾崩,太子南宫天齐上任为新皇。

    这段故事没有记载在百器榜上,但很显然千尺早已得知,所以他立即推测出来了自己的处境。

    他在黑棋中,这是天秦人布下的陷阱,铁金刚追杀神秘黑袍也是做戏,出现在长安城外百里处为的便是吸引他过来。

    只有重瞳才能清楚而快速的看到百里外发生的事,所以今夜来的一定是千尺。

    但这计划真正重要的一环是黑棋,只有黑棋才能给天秦人制造出杀千尺的机会,只怕等道明寺和长安城里的援军赶过来,棋内世界里面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

    千尺出现在一片荒原中,他的四周没有半点生机,只有数不清的黄沙。

    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滚烫,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一身华贵的衣袍都失去了光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千尺弯下身,用手抓了一捧黄沙。

    重瞳现,那便看见了手中黄沙的过去。

    它们是某一颗在百年前便枯死的古树,是树上结的多汁果实,是枝叶中潜伏的毒蛇,又或者是靠着树干乘凉的士兵。

    百年过后,它们都成了黄沙。

    四周都是黄沙。

    千尺朝前走去,身后的黄沙上便多出一个个脚印,很快便被吹过来的热风抚平。

    他眯着眼睛,因为实在是温度太高,连眼前的空气都变得扭曲。

    但千尺还是看见了视线的尽头有一座绿意盈然的矮山,和整片天地间的黄色格格不入。

    他要去那里,因为破局的关键在那里,敌人也在那里。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千尺便已经走了上千里,这速度远远不是寻常修行者可以想象,就连贤一前几日从平康县日夜兼程赶回长安,也花费了十天才勉强做到。

    可视线中的矮山还是矮山,没有半点变化。

    千尺脸上仍然保持平静,只是嘴角多出了一道讥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嘲笑自己糊涂入局还是嘲笑敌人不敢出来一战。

    就在这时,他耳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外,还有一道声音响起。

    这道声音极其尖锐,其中又透漏着怨毒和不甘,像是某种没见过的妖兽发出的嘶鸣。

    叫声过后,更猛烈的狂风起,夹杂着无数黄沙,吹在的千尺身上。

    他伸出手,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皮肤更加松弛了一分,眼角也多出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皱纹。

    千尺两只眼睛如秋天的湖面一样宁静,仿佛惊不起任何波澜。

    他仍然朝前走去。

    在古籍记载的神话故事中,上古有座山名为尸胡山,山上蕴藏无数中珍贵的金属和玉石,堪称天下第一宝山。可山上之物无人能取,因为无时无刻风沙不断,风沙一起犹如一甲子光阴,人还未上山便衰老而死。

    而每一次风沙起之前,都会有一种长得像麋鹿,眼睛却跟鱼一般的上古妖兽啼鸣。

    这种妖兽名为妴胡,每逢妴胡啼鸣风沙必至。

    真不知这炼制黑白境界两座棋中世界的是乃何种人物,竟然在黑棋世界中强行造出了第二座尸胡山,难怪百年前除了南宫天海外,他的手下都化成了白骨黄沙。

    不过当今大南国师乃何等人物,修为境界远远不是南宫天海能比,自然不会真正的一下子老去一甲子岁月。

    时间是最强大的武器,那隐藏在暗中的两名敌人只需要等待,等千尺逐渐虚弱,一直这样虚弱下去,最后将他轻易击败。

    因为只有时间才是永恒,能和时间对抗的,唯有同样永恒的死亡。

    千尺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死。

    没有了九锡禅杖,千尺在抵抗风沙的侵蚀时身体内的力量也在飞快的流逝,而他必须尽力保持自己的巅峰状态,因为真正的敌人还没有出现。

    一颗颗昂贵的晶石失去了光泽,被他随意的抛在了身后,被埋入了黄沙中。

    无论是黑棋还是百棋,一进去便是不知岁月。

    三个月时间过去,千尺依旧在朝着前走,若是仔细分辨,能看的出那座低矮的山的形状要变大了一些。

    一道道皱纹爬上了他的眼角,额头,整张脸上的皮肤已经无比松弛,像是妇人没缠紧的裹脚布一般,担心随时会掉下。

    华贵的衣袍也变旧了一些,但好在还是保持着整洁。往往一旦沾上了细沙,没过多久便会被更大的风给吹的一干二净。

    黑棋中的世界仿佛像是一场梦境一般不可思议,但所经历的时间却无比真实,发生了便无法逆转。

    那夜在天和宫中,千尺对贤一说自己大限将至,只剩最后几年的时间,那么铁金刚和黑袍神秘人避而不战的理由便很明显,此番设计为的不是与千尺战斗。

    每一位主宰境的强者就算到了临死之际也万万不可小嘘,更何况是国师千尺,恐怕若是真的到了死亡的那一刻,与铁金刚两人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想要千尺老死。

    或者说,是大法师想要千尺老死。

    ...

    道道妴胡鸣,阵阵黄沙起,一眨眼,便是两年零八个月的时间过去。

    千尺仍然在朝着前走,背部已经极为弯曲,让他这个时候看起来像是一位寻常的老人。

    他的脚步依旧很稳,但因为没有禅杖杵着的缘故,每当狂风起时,都会让人担心会不会被风吹倒。

    他的两只眼睛眯的极为厉害,犹如是已经睡着,将曾经那双另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重瞳给掩盖了下去。

    英雄敌不过迟暮,千尺真的老了。

    可这个时候,他突然抿嘴笑了笑,仿佛发生了一件让他很得意的事情。

    他抬头,便看见了一座山。

    这座山比长安城还要大,比天断山还要高。

    重瞳现,见山顶有一座平台,平台中央有一棵树,树下站着两人。

    正是铁金刚和黑袍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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