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风声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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蹩脚的圈套往往最有效，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关键在于时机的把握，换了平时，一个小贩用石头砸破自己的脑袋冤枉别人，锦衣卫只会报以冷冷的嘲笑，然后把他拎进诏狱尝遍十八种大刑，让他好好增长见闻，看看锦衣卫打人是不是这么温柔善良，如果他运气好到爆棚活着出来，一定会恨爹妈生了他这张贱嘴。
然而时机正确了，同样的陷害法子却让杨旭有口难辩。
六扇门的番子们仿佛早等着小贩自残的一幕出现似的，刷地一下凭空冒出来许多。
从开皇二十八年成立六扇门衙门开始，六扇门便对锦衣卫采取着监视态度，因为在这之前锦衣卫出了一个很不争气的老大，老大姓秦名纲，这家伙在朝廷里一手遮天，权力几乎与先帝平级，估摸着当锦衣卫指挥使太顺风顺水了，有点“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的寂寞意味，于是某天突发奇想，想试试当皇帝啥味道，结果寂寞的纪英雄被英明神武的开皇大帝剁成了饺子馅儿。
秦纲诛了，事情没完。多疑的先帝开始对整个锦衣卫的忠心产生了怀疑，天子亲军都敢造反，朕还能相信谁？——于是六扇门应运而生。
还是太监好啊，男人眼里他们有着致命的缺陷，可在皇帝眼里这种缺陷恰好是优点，断子绝孙的人谁吃饱了撑的会造反？用这帮皇家的家奴监督不怎么靠谱的锦衣卫，天作之合。历代的帝王故事，充满了血腥和不义，制度的黑暗罄竹难书，可如今很残暴的皇帝竟然变成一个个大义凌然的英雄，那些惨不忍睹的史实也都变成了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宣传皇帝仁义爱民，上下都说好，这就是政治佐料。
如何监视，那看怎么理解了。
上层人物不想多事的时候，锦衣卫就是满大街杀人放火他们也懒得管。一旦上头想把某根钉子置于死地，哪怕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路人，六扇门也能把白的变成黑的，非说你把人家弄残了。
很不幸，杨旭恰好就是六扇门眼里的这根钉子。
围着杨旭的番子们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冰冷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猎物掉进陷阱后的得意，毫无疑问，杨旭便是那只猎物。
秃头小贩满头鲜血，躺在地上呜呜呻吟，口中仍在喃喃说着要告状云云，凶恶的面相配上凄婉哀怨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确实是个圈套，长得刽子手模样的贩子眼里不时还闪烁着凶光，这种标准打家劫舍的相貌居然跑去卖菜，也不嫌专业不对口……
为首的番子指着杨旭道：“我们亲眼看见你把这贩子打得满头流血，你莫想抵赖，兀那卖菜的贩子，你若想告状，别去南镇抚司衙门，他们锦衣卫官官相护，告不出结果的，不如去咱们六扇门，有咱们英明的提督为你做主，哪怕闹到内阁面前，朝廷也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四周早已围了一大群百姓，闻言纷纷点头称善，如狼似虎的六扇门今日居然为平民做主，做了一桩善事，顿时引来了百姓们的称赞，同时大家也对杨旭为首的锦衣卫投去鄙夷愤慨的眼神。
杨旭越发清楚了，这帮家伙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他杨旭小命越难保，很多不起眼的小事情就是在上层人物有心渲染之下变得比天还大，令无数无辜的人脑袋落地，最有名莫过于满清时期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桩简单的通奸案，在上层人物有心攀扯下，竟牵累到数百官员人头落地。
几名六扇门番子已扶起小贩向外走，另外十来个番子则对杨旭他们隐隐成包围之势，话说得很客气，是黑是白请大家一起去六扇门大堂走一遭，不过他们按着刀柄的手蠢蠢欲动，看样子杨旭若说半个不字，他们便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杨旭面色有点苍白，他没想自己居然碰到这种事，类似于碰瓷，不过今日的碰瓷比较要命。
几名锦衣卫百户没了主意，纷纷看着杨旭，杨旭眼皮抽了抽，忽然扬起刀鞘狠狠朝为首的六扇门管事脸上一拍。
啪！
“动手！”杨旭暴喝道。
锦衣卫百户们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扬起刀鞘跟六扇门的番子们打了起来，眨眼间街上顿时乱成一片。
杨旭身上挨了几下，忍着痛在群殴的人群里搜索，发现一个光头在人群中左突右闪，身手异常敏捷，刚才满头鲜血的颓势荡然无存，像只欢快的小鹿似的不时抽冷子暗算一下锦衣百户。
杨旭眼中冒出了怒火，忽然扬手指着那秃子大喝道：“集中火力先打那光头！”
京师风沙大，一会儿的功夫街上已扬起了一阵如黄雾般的灰尘，现场愈发混乱，有点敌我难分的架势，不过一听杨千户说打光头，那便没压力了，这么多人里，唯独那光头像黑暗中的灯塔，苦海中的明灯，那么的鲜明，出众……
于是光头悲剧了，近十名锦衣卫的刀鞘拳脚全朝他身上招呼过去，就数杨旭揍得最欢快，没办法，他太恨这孙子了，今日这场祸事全是这光头惹出来的。
噼噼啪啪一阵脆响，光头几声惨叫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忽然站起身，厉声大喝：“住手！”
众人一滞。
飞扬的尘土里，光头鼻青脸肿看着杨旭，流下了哀怨的眼泪。
“有没有搞错？凭什么只打我一个人？”光头悲愤地谴责道。
杨旭也楞了：“这是交流打架心得的时候吗？”
光头嘶声大吼，眼泪飞得特别小清新：“这不公平！”
砰！
杨旭一刀鞘拍晕了他，不解气地狠狠踹了他一脚。
“脑袋那么鲜明，目标那么明显，不打你打谁？还想要公平？”杨旭扭头大喝：“把这刁民绑了，拿进诏狱，让他尝尝真正的公平滋味！”
众锦衣百户齐声应了，利索里把光头绑好，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走远。
风沙略小了些，六扇门番子们见锦衣卫居然把最重要的当事人绑走了，不由面面相觑失了主张，他们办过的案子不少，打过的架更不少，可是从没遇过这么不讲究的，一不争辩二不扯皮，直接让当事人消失，光头被拿进了诏狱，下面的戏还怎么唱？
咬了咬牙，为首的番子一挥手：“咱们退！这事儿没完！”
杨旭面带冷笑看他们撤走，心头越来越沉。
这番子没说错，刚才这一出只是大餐前的开胃菜，真正的麻烦马上要来了。
…………
…………
当夜，六扇门番子频频调动，几个时辰内纠集了数百上千号人，打着火把气势汹汹朝锦衣卫内城千户所而来。
京师无数大臣，御史的目光也盯住了这一夜的厂卫之斗，京卫都指挥使司和丞相府同时连下数次条子询问六扇门和锦衣卫。
夜色平静，风雨欲来。
杨旭太痛恨自己的料事如神了，很难想象，一群对皇帝奴颜卑膝，各种谄媚各种讨好仿佛浑身没有半两骨头的太监们，对锦衣卫却完全变了另外一种面孔，他们凶狠狡诈，阴险毒辣，必置他于死地才甘心，很费解，他们身上那股比纯爷们更纯的雄性气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是割了么？
——难道没割干净？
下午回到千户所后，杨旭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派人把佳琪儿她们从客栈接进千户所，山雨欲来，他不能把妻子家人扔在外面，六扇门那帮杂碎什么事都干得出的，道德底线比杨旭低多了，不得不防。
第二道命令是派人紧急赶赴北镇抚司衙门，向刘思求援。虽说刘思事前已暗示过他的态度，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求援只能被六扇门的番子一人一泡尿……不，一人一口口水淹死，杨旭便顾不得许多了。
第三道命令便是高筑墙，把千户所所在的胡同围墙用沙袋加高，布置石块和火油，一副严阵防守城池的架势，并派人抽调所有属下百户和校尉增援……千户所内被杨千户凝重而紧张的神情弄得人心惶惶。
…………
…………
已被接进千户所的佳琪儿悠哉悠哉地看着杨旭满头大汗忙前忙后，不由轻颦秀眉：“相公，你是不是惊吓过度了？不过小小打了一架而已，输赢各凭本事，你怎么就认为六扇门番子们今晚会来报复？”
“不是报复，是‘大举进犯’！”杨旭顾不上擦汗，叹道：“我小时候跟一个道德素质很低的人打过一架，第一回合那家伙被我捶了一顿，哭着跑了回去，没到半个时辰他便拉了一大群帮手来，我一个人单挑二十多个啊……”
杨旭还来不及露出悲痛的表情，佳琪儿惊讶地张大了嘴：“相公原来深藏不露……我来试试你！”
不待杨旭反应，佳琪儿便一个扫堂腿，杨旭……华丽丽地被放倒了。
“相公……你没事吧？”佳琪儿很内疚，也很困惑，这样的身手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二十多个？
杨旭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悲叹道：“当时我一个人打二十多个，……差点被那群畜生活活打死啊！躺在地上装晕他们才饶我一命……娘子啊，以后听相公说话，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完，可好？”
佳琪儿：“…………”
“这跟六扇门来报复有何关系？”佳琪儿忍不住又问道。
“因为六扇门那帮人的德性跟小时候打架输了拉帮手的家伙是一样一样的，道德素质极其败坏，人品节操极其低下。”
。。。。。。。。。。。。。。。。。。。。。。。。。。。。。。。。。。。。
事实证明杨旭的预料没错，到了掌灯时分，京师甜井胡同附近大街小巷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百姓们仿佛听到了什么风声似的，纷纷回到家躲了起来，街上一片空旷，连条狗都没有。
杨旭的心越来越沉，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滑下。
他知道，气氛越平静，即将到来的风雨越急骤，很危险的信号。
“大人，……街，街上的人呢？”嘉欣跟着翻上墙头，面色有点发青。
杨旭闭眼沉静道：“我想百姓们不是回家吃晚饭就是回家睡婆娘去了。”
“真的？”嘉欣仿佛松了口气。
“假的，老嘉啊，你这么笨，待会儿若跟六扇门打起来，会死得很快的……”杨旭为嘉欣的命运而叹息。
嘉欣小心翼翼道：“大人，打架不必用脑子的，恕属下直言，大人的身手才会死得很快……”
杨旭：“…………”
被属下鄙视了……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属下十名百户真正派人来增援的加上嘉欣才三个，其他的人不知为何在同一时间病倒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也许这种病的名字叫“趋吉避凶”吧。
派去向其他锦衣卫千户所的人也回来了，千户们很礼貌地拒绝援助，话都说得很漂亮，咱们锦衣卫不怕事，但也不愿多事，今晚这桩事属于“不愿多事”的范畴，所以不能帮杨千户了。
派去北镇抚司的人倒一直没下落，不过杨旭的心已经寒了，这位指挥使大人多半也会袖手旁观的。
偌大的京师，竟无一人相助，难道要再去杨家庄搬救兵吗？未奉诏入京，形同谋反。而且杨旭也不想和家族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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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户所围墙外几名打着火把的六扇门番子凑近瞧了几眼，接着又鬼鬼祟祟地跑了回去，半天不见动静，一柱香时辰后，胡同外传来细碎杂乱的脚步声，番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仿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蚂蚁似的，人人手里攥着一根木棍，形状颇似衙门里镇堂威，打犯人用的水火棍，半红半黑。
佳琪儿和千户所内一众锦衣卫的脸色顿时煞白。
杨旭没说错，他们果然来了！
人山人海的番子，数不清的晃动着的火把，京师黑夜的寂静渐渐被划破，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叫骂声，张狂至极的笑声……
这一刻杨旭想到了那位千多年前被围在垓下的楚霸王，听着四面鼎沸的人声，露出绝望的笑容……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嗖！
一支火把从围墙外扔了进来，嘉欣大怒，飞起一脚，腾空将火把踢出了墙外。
紧接着，一支，两支……
杨旭面色苍白，浑身直颤。
京师的夜，很冷，京师的人心更冷。
想着指挥使的推搪，其他几个千户的冷漠无情，六扇门番子张狂的叫嚣……
杨旭从没像今晚这般陷入绝境。外面撞门的声音越来越急，只消一刻大门被破，番子们一涌而入，乱军之中，他杨旭纵有百条命也不够他们杀的，死一个锦衣卫千户而已，想必王哲新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这事只需轻飘飘几句解释便带过，他杨旭生命的价值，只在六扇门提督嘴唇翻动间便告终结……
这不该是他杨旭的结局！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结发妻子！
杨旭文弱俊朗的脸庞慢慢通红，眼球迅速充血，涨红，他露出了罕见的狰狞表情。
盛世亦是乱世，你们既然如此冷漠，莫怪我无情无义了，这场祸事不该由我一人来背，要背大家一起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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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时机正确了，同样的陷害法子却让杨旭有口难辩。
六扇门的番子们仿佛早等着小贩自残的一幕出现似的，刷地一下凭空冒出来许多。
从开皇二十八年成立六扇门衙门开始，六扇门便对锦衣卫采取着监视态度，因为在这之前锦衣卫出了一个很不争气的老大，老大姓秦名纲，这家伙在朝廷里一手遮天，权力几乎与先帝平级，估摸着当锦衣卫指挥使太顺风顺水了，有点“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的寂寞意味，于是某天突发奇想，想试试当皇帝啥味道，结果寂寞的纪英雄被英明神武的开皇大帝剁成了饺子馅儿。
秦纲诛了，事情没完。多疑的先帝开始对整个锦衣卫的忠心产生了怀疑，天子亲军都敢造反，朕还能相信谁？——于是六扇门应运而生。
还是太监好啊，男人眼里他们有着致命的缺陷，可在皇帝眼里这种缺陷恰好是优点，断子绝孙的人谁吃饱了撑的会造反？用这帮皇家的家奴监督不怎么靠谱的锦衣卫，天作之合。历代的帝王故事，充满了血腥和不义，制度的黑暗罄竹难书，可如今很残暴的皇帝竟然变成一个个大义凌然的英雄，那些惨不忍睹的史实也都变成了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宣传皇帝仁义爱民，上下都说好，这就是政治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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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杨旭恰好就是六扇门眼里的这根钉子。
围着杨旭的番子们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冰冷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猎物掉进陷阱后的得意，毫无疑问，杨旭便是那只猎物。
秃头小贩满头鲜血，躺在地上呜呜呻吟，口中仍在喃喃说着要告状云云，凶恶的面相配上凄婉哀怨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确实是个圈套，长得刽子手模样的贩子眼里不时还闪烁着凶光，这种标准打家劫舍的相貌居然跑去卖菜，也不嫌专业不对口……
为首的番子指着杨旭道：“我们亲眼看见你把这贩子打得满头流血，你莫想抵赖，兀那卖菜的贩子，你若想告状，别去南镇抚司衙门，他们锦衣卫官官相护，告不出结果的，不如去咱们六扇门，有咱们英明的提督为你做主，哪怕闹到内阁面前，朝廷也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四周早已围了一大群百姓，闻言纷纷点头称善，如狼似虎的六扇门今日居然为平民做主，做了一桩善事，顿时引来了百姓们的称赞，同时大家也对杨旭为首的锦衣卫投去鄙夷愤慨的眼神。
杨旭越发清楚了，这帮家伙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他杨旭小命越难保，很多不起眼的小事情就是在上层人物有心渲染之下变得比天还大，令无数无辜的人脑袋落地，最有名莫过于满清时期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桩简单的通奸案，在上层人物有心攀扯下，竟牵累到数百官员人头落地。
几名六扇门番子已扶起小贩向外走，另外十来个番子则对杨旭他们隐隐成包围之势，话说得很客气，是黑是白请大家一起去六扇门大堂走一遭，不过他们按着刀柄的手蠢蠢欲动，看样子杨旭若说半个不字，他们便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杨旭面色有点苍白，他没想自己居然碰到这种事，类似于碰瓷，不过今日的碰瓷比较要命。
几名锦衣卫百户没了主意，纷纷看着杨旭，杨旭眼皮抽了抽，忽然扬起刀鞘狠狠朝为首的六扇门管事脸上一拍。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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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百户们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扬起刀鞘跟六扇门的番子们打了起来，眨眼间街上顿时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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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也楞了：“这是交流打架心得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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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一刀鞘拍晕了他，不解气地狠狠踹了他一脚。
“脑袋那么鲜明，目标那么明显，不打你打谁？还想要公平？”杨旭扭头大喝：“把这刁民绑了，拿进诏狱，让他尝尝真正的公平滋味！”
众锦衣百户齐声应了，利索里把光头绑好，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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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了咬牙，为首的番子一挥手：“咱们退！这事儿没完！”
杨旭面带冷笑看他们撤走，心头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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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六扇门番子频频调动，几个时辰内纠集了数百上千号人，打着火把气势汹汹朝锦衣卫内城千户所而来。
京师无数大臣，御史的目光也盯住了这一夜的厂卫之斗，京卫都指挥使司和丞相府同时连下数次条子询问六扇门和锦衣卫。
夜色平静，风雨欲来。
杨旭太痛恨自己的料事如神了，很难想象，一群对皇帝奴颜卑膝，各种谄媚各种讨好仿佛浑身没有半两骨头的太监们，对锦衣卫却完全变了另外一种面孔，他们凶狠狡诈，阴险毒辣，必置他于死地才甘心，很费解，他们身上那股比纯爷们更纯的雄性气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是割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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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千户所后，杨旭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派人把佳琪儿她们从客栈接进千户所，山雨欲来，他不能把妻子家人扔在外面，六扇门那帮杂碎什么事都干得出的，道德底线比杨旭低多了，不得不防。
第二道命令是派人紧急赶赴北镇抚司衙门，向刘思求援。虽说刘思事前已暗示过他的态度，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求援只能被六扇门的番子一人一泡尿……不，一人一口口水淹死，杨旭便顾不得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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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被接进千户所的佳琪儿悠哉悠哉地看着杨旭满头大汗忙前忙后，不由轻颦秀眉：“相公，你是不是惊吓过度了？不过小小打了一架而已，输赢各凭本事，你怎么就认为六扇门番子们今晚会来报复？”
“不是报复，是‘大举进犯’！”杨旭顾不上擦汗，叹道：“我小时候跟一个道德素质很低的人打过一架，第一回合那家伙被我捶了一顿，哭着跑了回去，没到半个时辰他便拉了一大群帮手来，我一个人单挑二十多个啊……”
杨旭还来不及露出悲痛的表情，佳琪儿惊讶地张大了嘴：“相公原来深藏不露……我来试试你！”
不待杨旭反应，佳琪儿便一个扫堂腿，杨旭……华丽丽地被放倒了。
“相公……你没事吧？”佳琪儿很内疚，也很困惑，这样的身手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二十多个？
杨旭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悲叹道：“当时我一个人打二十多个，……差点被那群畜生活活打死啊！躺在地上装晕他们才饶我一命……娘子啊，以后听相公说话，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完，可好？”
佳琪儿：“…………”
“这跟六扇门来报复有何关系？”佳琪儿忍不住又问道。
“因为六扇门那帮人的德性跟小时候打架输了拉帮手的家伙是一样一样的，道德素质极其败坏，人品节操极其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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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的心越来越沉，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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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街，街上的人呢？”嘉欣跟着翻上墙头，面色有点发青。
杨旭闭眼沉静道：“我想百姓们不是回家吃晚饭就是回家睡婆娘去了。”
“真的？”嘉欣仿佛松了口气。
“假的，老嘉啊，你这么笨，待会儿若跟六扇门打起来，会死得很快的……”杨旭为嘉欣的命运而叹息。
嘉欣小心翼翼道：“大人，打架不必用脑子的，恕属下直言，大人的身手才会死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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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去北镇抚司的人倒一直没下落，不过杨旭的心已经寒了，这位指挥使大人多半也会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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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琪儿和千户所内一众锦衣卫的脸色顿时煞白。
杨旭没说错，他们果然来了！
人山人海的番子，数不清的晃动着的火把，京师黑夜的寂静渐渐被划破，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叫骂声，张狂至极的笑声……
这一刻杨旭想到了那位千多年前被围在垓下的楚霸王，听着四面鼎沸的人声，露出绝望的笑容……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嗖！
一支火把从围墙外扔了进来，嘉欣大怒，飞起一脚，腾空将火把踢出了墙外。
紧接着，一支，两支……
杨旭面色苍白，浑身直颤。
京师的夜，很冷，京师的人心更冷。
想着指挥使的推搪，其他几个千户的冷漠无情，六扇门番子张狂的叫嚣……
杨旭从没像今晚这般陷入绝境。外面撞门的声音越来越急，只消一刻大门被破，番子们一涌而入，乱军之中，他杨旭纵有百条命也不够他们杀的，死一个锦衣卫千户而已，想必王哲新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这事只需轻飘飘几句解释便带过，他杨旭生命的价值，只在六扇门提督嘴唇翻动间便告终结……
这不该是他杨旭的结局！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结发妻子！
杨旭文弱俊朗的脸庞慢慢通红，眼球迅速充血，涨红，他露出了罕见的狰狞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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