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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王积翁笑道:“为文山公奔走呼吁的,又岂止下官一人呢?几位大人都是日理万机的,今日拨冗前来,足见无私诚意,下官感动之至。”压低声音,又道:“况且咱们在朝为官,岂不‘揣摩上意’是第一要紧的立身之道?大伙儿想想,倘若皇上有杀文山公之意,三年前就可以动手了。文山公为什么现在还在狱里熬日子?近几个月来,朝廷里为什么大量启用儒臣?这就是风声!咱们大家听准了,再办什么事,那都是顺着皇上的意思,不是咱们自己的私心。”

    奉书暗喜:“大汉奸还是个老油条,是做官的好手。倘若师父还在他身边,听了他这番话,必定会满意。”

    曹大人一面翻动纸张,一面连声称赞,道:“嘿,倘若我是张弘范,见到他的这一篇诗文,一定是会惶恐无地,愧不当初,赶紧将文小姐接出来好生相待才是。”

    谢昌元干涩着嗓子,慢慢念道:“……有女有女婉清扬,大者学帖临钟王,小者读字声琅琅……朔风吹衣白日黄,一双白璧委道傍……啧啧……雁儿啄啄秋无粱,随母北首谁人将……呜呼三歌兮歌愈伤,非为儿女泪淋浪……啧啧啧……字也好……”

    王积翁忽然冷笑道:“张弘范?下官去见文山公的时候,是前年春天。那时候张弘范已经去世快一个月啦,文山公却不知道。下官想把这信烧给张弘范看,可又有点儿舍不得,嘿嘿,只好自己留着啦。”

    众人寂然无声。王积翁呷了口茶,又笑道:“汉人又臭又硬不好吗?文山公算是给皇上上了一课,让他知道咱们汉人脾气倔,不好管。皇上这才会任命这么多汉官,让汉人去管汉人,咱们这些降官,在朝廷里才说得上话。这么着,王某头上的乌纱帽才戴得牢。所以说,王某每日晨起,看着自家的高宅大院,除了感激皇上圣恩,也时常会遥祝文山公福体安健,少受活罪。”

    奉书眼前一花,心头如同挨了一刀,捂住脸,狠命咬住嘴唇,心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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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大腿、胸口、肩头,直到手指再也没有一点力气,额头涔涔渗出冷汗,理智被疼痛搅得支离破碎。

    她吓了一跳,念了声阿弥陀佛,赶紧收了脚,改为沿墙而走。饱受折磨的双脚格外敏感,忠实地感受着每一个瓦片的位置和走向。她全神贯注地保持着平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猫,渐渐忘了疼痛。

    跳下地之前,她在墙头坐了好一会儿,闭着眼,按照杜浒的指点,把从头顶到脚尖的肌肉全都放松了一遍,最后横心一跃。双脚着地,身子却软软的倒在了一边,第二处着地的便是肩膀,然后是手肘、后脑……她像一个轻飘飘的皮球一般滚了好远,耳朵里全是青草和碎石摩擦的声音,头脑里七上八下的,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身都摔痛了,膝盖和上臂还磕出了几片乌青,可是没有再受筋骨之伤,也没有再扭脚。

    她又惊又喜。走进自己的院子,听听周围,并无异声,取下门上的钥匙,悄悄放回小厮手里,又像鬼魂一般擦过酣睡的丫环,站到地毯上,飞快地脱下全身的脏衣裳,团成一团,塞进床底下,一头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中早就砰砰乱跳,只觉得无比惊险刺激,差点便要在被子里笑出声来。

    被子外面,阿染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地道:“小姐,你醒了?”

    奉书眼前一花,心头如同挨了一刀,捂住脸,狠命咬住嘴唇,心中喃喃道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大腿、胸口、肩头,直到手指再也没有一点力气,额头涔涔渗出冷汗,理智被疼痛搅得支离破碎。

    太阳从头顶的右侧移到了左侧,又隐到了云彩里。天色闷热无比。奉书一步未走,也已经汗如雨下,杜浒全身更是早就湿透了,汗水一滴滴顺着他的头发滑到肩膀上。

    最后,杜浒终于也走不动了,轻轻把奉书放在地上,自己也瘫成一团,望着天喘气。

    奉书听到他的肚子似乎又叫了起来,心中又是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我打来的那只鸡,大概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何况他把两个鸡腿又给了我。就连壁虎哥都能一人消灭一只鸡呢,他方才怎么会吃饱?”

    她吓了一跳,念了声阿弥陀佛,赶紧收了脚,改为沿墙而走。饱受折磨的双脚格外敏感,忠实地感受着每一个瓦片的位置和走向。她全神贯注地保持着平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猫,渐渐忘了疼痛。

    跳下地之前,她在墙头坐了好一会儿,闭着眼,按照杜浒的指点,把从头顶到脚尖的肌肉全都放松了一遍,最后横心一跃。双脚着地,身子却软软的倒在了一边,第二处着地的便是肩膀,然后是手肘、后脑……她像一个轻飘飘的皮球一般滚了好远,耳朵里全是青草和碎石摩擦的声音,头脑里七上八下的,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身都摔痛了,膝盖和上臂还磕出了几片乌青,可是没有再受筋骨之伤,也没有再扭脚。

    她又惊又喜。走进自己的院子,听听周围,并无异声,取下门上的钥匙,悄悄放回小厮手里,又像鬼魂一般擦过酣睡的丫环,站到地毯上,飞快地脱下全身的脏衣裳,团成一团,塞进床底下,一头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中早就砰砰乱跳,只觉得无比惊险刺激,差点便要在被子里笑出声来。

    被子外面,阿染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地道:“小姐,你醒了?”

    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她似乎听到那兵口中嘟囔着:“鲤鱼成精了!”随即又慢慢远去。她又是庆幸,又是害怕,连忙用力揿水,可是鞋子已经完全陷在了泥里,全身仿佛都被水箍住了一样,双手拂到几束水草,似乎还有一条滑溜溜的鱼,连忙又撇开。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方才喝的那几口池塘水里,会不会有小鱼、小蝌蚪?

    想到这里,一阵恶心,双脚用力一踏。左脚反而更深地陷进了淤泥里,右脚却一下子从鞋里拔了出来,让她顿时失了平衡,险些倒在水里。

    她仰面躺在泥地里,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颊上,休息了好久好久,这才慢慢爬起来。身上的泥水全是冷的,她接连打了好几个激灵,扶着路边的岩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去。没有了鞋子的保护,缠了布的脚脆弱无比,每走一步,地上的碎石都似乎嵌进饱受挤压的脚掌,一阵阵刺骨的疼痛。最后,杜浒终于也走不动了,轻轻把奉书放在地上,自己也瘫成一团,望着天喘气。

    终于摸到了花园的围墙。那墙有她的两倍那么高。奉书轻轻捶着那坚实的墙壁,心中不由得后悔了。

    谢昌元干涩着嗓子,慢慢念道:“……有女有女婉清扬,大者学帖临钟王,小者读字声琅琅……朔风吹衣白日黄,一双白璧委道傍……啧啧……雁儿啄啄秋无粱,随母北首谁人将……呜呼三歌兮歌愈伤,非为儿女泪淋浪……啧啧啧……字也好……”

    奉书暗喜:“大汉奸还是个老油条,是做官的好手。倘若师父还在他身边,听了他这番话,必定会满意。”王积翁忽然冷笑道:“张弘范?下官去见文山公的时候,是前年春天。那时候张弘范已经去世快一个月啦,文山公却不知道。下官想把这信烧给张弘范看,可又有点儿舍不得,嘿嘿,只好自己留着啦。”

    那元兵首领虽然听不懂他的骂辞,也料想不是好话,哇哇大叫,挥刀便朝那汉子斩去。那汉子居然是有些手段的,一见对方抓紧刀柄,早有防备,矮身一躲,顺手抽出倒地伤者的腰刀,铮的一声,挡住了迎头砍下的马刀。那元兵首领虽然凶恶,可毕竟也全身受伤,那汉子却是一身生猛蛮力,双刀相交,那元兵首领全身不由得一晃。那汉子早看准他腿上缠着绷带,左手顺势一拳打在他的伤口上。那元兵首领痛叫一声,跌下马来。那汉子一刀剁下,那元兵首领翻滚着躲过去了。那汉子骂了一声,双手紧握刀柄,朝下又是一剁。这回,奉书只见得一股鲜血像喷泉一般射到空中,吓得大叫起来。

    那汉子一手将马扣住,右手将马刀往地下一戳,结果了那伤者的性命。

    另外三个元兵见他连杀两人,都惊呆了,纷纷抽出刀,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那汉子大声叫道:“大伙儿上啊!这是落单的鞑子,休要让他们跑了去报讯!”

    后面的百姓静了片刻,随即“轰”的一声呐喊,疯了一般向那三个元兵涌过去。那三人见势头不好,待拨马跑时,早被十几双手拽下马来。百姓群里有妇人,有小孩,还有老人,全都朝那三人身上拳打脚踢。

    奉书捂住了嘴,看到那几个元兵的脑袋从人堆里露了出来,脖颈被人踢来踢去。开始他们还张口大呼,但没过多久,嘴里就涌出了一股股的血,再也没了声息。

    众百姓看着元兵尸体,又是愤恨,又是惧怕。

    一个小脚妇人突然哭叫道:“我……不是我……我没杀……”

    那带头杀人的汉子沉声道:“乡亲们莫怕。这伙鞑子不知残害了多少大宋子民,今日是死得其所。小人罗南星,斗胆请大家出些劳力,咱们把这几个人埋了,免得走漏风声。”

    那汉子解下元兵的马刀,自己跨了一把,又将其余的分给了几个最精壮的小伙子。那几匹蒙古马太过惹眼,那汉子和周围人商量了一下,几刀下去,将几匹马都杀了,一并埋入田里。

    那是奉书头一次看别人杀人。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血,而马身体里的血竟然比人的还多。她吓得呆了,蜷在车厢一边,心中默念着:“勇敢,勇敢,要勇敢。”几个姐姐一叠声地问她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就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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