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绝望悲悯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化工女王的逆袭,高智商犯罪2最新章节!

    天空阴霾蔽日,何家遭到了受害人家属的疯狂报复。在美国生活十多年的化学博士陈进悄悄来到云县,他准备凭借一己之力完成复仇。很快,一起离奇绑架案发生了,精准的复仇,完美无瑕的谋杀,警方意识到,前所未有的对手来了。

    9

    经过细致严谨的分析和自我论证,陈进认为,要完成整个谋杀计划,需要做极其充分的准备工作,并且,最好能有个帮手。

    他一个人虽然也可以把整个计划完成,但显然那样的结局是不完美的。必须要一个帮手,一个藏在暗处的“影子凶手”,协助他完成整起案子。

    幸好,那天以后过了不久,他终于找到了那位“帮手”,一位意想不到的好朋友。

    这位朋友,将成为他整个谋杀计划最关键的合作伙伴。

    这位朋友是他最重视的人,一位事先他压根儿没想到会存在的帮手。

    有了这位朋友的帮助,一切,都将顺水推舟,天衣无缝了。

    甚至……简直犹如上帝在犯罪。

    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工作,第一起案子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一个半月后,江小兵上完夜自习。

    江小兵是原派出所副所长江平的独子,也就是上回在他妈教唆下,踢踩甘佳宁儿子的人。

    这一脚虽然是踢在甘佳宁儿子身上,实际上也把他自己的小命踢没了。如果真有生死簿,江小兵的名字很快就可以画去。

    你可以得罪散打冠军,因为他最多把你暴揍一顿;可你不要得罪化工博士,他轻易就能想出几百种方法弄死你。

    许多人总觉得数理化和生活不相关,可陈进显然不会这么以为。

    知识就是战斗力!

    所有的犯罪,逃不脱逻辑。

    警察破案,不可能凭空破。

    想要犯罪成功,首先要制造一个无懈可击的犯罪逻辑。

    江小兵很拽,大概是承袭他老爹彪野的天性,学校里的人都怕他,才初二年级,就敢去收高中生的保护费。

    初高中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校内外混混很多,他俨然是里面的老大,许多社会小青年,也跟着叫他大哥,因为交上这个大哥,打架斗殴,进去了很容易出来,也不会被派出所的人揍。

    晚自习还没结束,他和几个同学就溜达出来,来到校外,叼起一根烟,肆无忌惮地抽着。可是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这双眼睛平时似乎显得很疲惫,但一看到江小兵,这双眼睛就发亮了。

    别让我抓住你落单的机会。陈进心里冷笑着。他跟了这小子好几天,这小子每天都跟一群人一起走,不太好下手。

    不是说他跟一群人一起走,他就没办法要了他的命。

    他有办法把对面四个流氓学生在两分钟内一起干掉。

    之所以没这么做,不是他心地好,不想伤及无辜。过去他或许心地好,现在的他,为了整个计划,根本不在乎身上多背几条人命。之所以没这么做,只是因为,他要把第一个案子,做得完美。

    完美到什么程度呢?

    ——他要在警察面前,光明正大地杀死江平一家满门,而且还要让警察对他完全无可奈何。

    甘佳宁自忖三硝基甲苯威力大,走上了不归路,真是蠢到家了!

    他常恨甘佳宁什么不告诉他,而是一人扛起了所有责任。

    如果让他知道,他决计能帮她把对手一个个全部干掉。干得不露痕迹,警察永远找不出线索破案。

    不过陈进知道,甘佳宁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他只能哀叹怨恨。

    今天运气很好,等了好多天,总算等到江小兵落单了。

    这四个人经过一个网吧时,另外三个说要去上会儿网,江小兵家里有电脑,没有同去,而是一个人抽着烟,大摇大摆地往家走。

    经过路口的一个监控,他穿入了一条一边沿河的偏僻小街,此时,因为已是冬天,路上没见行人。

    在走出二百米后,刚经过一棵路边大树,他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刺痛,发出了一声本能叫喊,还没等他完全看清面前这个人,就头脑发昏,随即倒下了。

    陈进心里笑了句,搞定,以后的事,让我那位朋友处理吧。

    第二天早上,江小兵的母亲王丽琴急匆匆跑到了派出所,直接找到所长范长根,焦急道:“老范,我儿子不见了。我刚去了学校,我儿子也没去上课。”

    范长根知道她儿子是个小混混,以前要不是江平是他的铁杆手下,早把江小兵给处理了,现在江平已死,念在过去的交情,他还是安慰道:“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你儿子大概出去玩了,要么去哪个同学家过夜睡过头了,你找他同学问问。”

    王丽琴道:“我打他手机也关机了,而且今天连课都没去上。”

    “手机没电了吧。”范长根知道江小兵这小混混在外混一夜很正常,有什么好着急的。

    王丽琴皱眉道:“可他从来没有不回家啊,也没听老师说他旷过课。”

    范长根心里冷笑一声,这家伙没旷过课?鬼才信。这种流氓学生,老师哪个敢管,还管他来不来上课啊。

    说了一番,范长根始终还是那个态度,不认为江小兵这小混混能出什么事,打着太极劝她去学校再问问其他同学。

    王丽琴没法,只能失落着离开,心里怨恨着,如果老江还活着,范长根决不会这种态度,都怪何家!都怪甘佳宁这贱女人!

    她真想把甘佳宁的儿子活活打死,让她死了做鬼也不安心。

    可她还没出派出所大门,手机就响了,接起一看,名字显示“宝贝儿子”,她连忙接起电话,正准备把儿子大骂一通,谁知电话里头先传出了一阵陌生的笑声。

    王丽琴心头一沉,感觉不对劲,忙问了句:“你是谁?”

    电话一头传来轻快的男声:“你家有多少钱?”

    “我……我家……你到底是谁,怎么用我儿子手机?”

    男声依然很轻快,很高兴的样子:“我问你家有多少钱。”

    王丽琴心中不安更甚了,她试探地问:“你到底是谁?怎么用小兵的手机,我儿子呢?”

    “哦,江小兵啊,在我这里呢,不过我想问你借点钱,但我可能不打算还了,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他……”王丽琴马上意识到被绑架了,急声道,“你让他跟我听电话。”

    “喂喂喂,每次我问你问题,你都不正面回答,你是天生逆向思维吗?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男子语气轻松,直接挂掉了电话。

    王丽琴大急,忙回拨过去:“喂喂,你别挂,有什么要求好说,好说。”

    “这就对了嘛。”男子笑了声,道,“你家有多少钱?”

    “我……我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说的多呢,肯定要的也多,说的少,对方恐怕不信。

    她正不知所措,没想到对方又开口了:“你不说算了,没关系,我看你家别墅挺大,应该有不少钱,你准备好三百万吧,少一分就等着收尸,哈哈。”

    “三百万!”王丽琴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对,三百万,有问题吗?”

    “这……这么大一笔钱,我去哪里弄?”

    “这样呀,我看江平这些年,总是搜刮了不少钱吧,三百万应该不多,你要觉得多,可以不要儿子呀,哈哈。”

    “等等,等等,你先让我听听小兵的声音,我要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听声音是吗?”

    “嗯。”

    “就这一个要求吗?”

    王丽琴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道:“嗯。”

    男子哈哈大笑:“可我不同意呀,现在人质不在我这儿,我只是个中间人,只负责交接赎金的过程。总之你听好了,准备三百万,不准报警,到时候我会再联系你的,再见吧。”

    男子再次挂掉电话。王丽琴又回拨时,已经关机。

    她陷入了麻烦,要不要报警?现在她还在派出所里。

    10

    王丽琴想了很久,她一个女人实在拿不定主意,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回头找到范长根。

    范长根听完她的描述,先惊讶了一下,后又觉得事有古怪,他听过很多小混混故意找人演一出绑架戏,来讹自己爹妈的钱。

    江小兵就是典型的小混混,他这种人会被人绑架?他是不是也在讹他妈呢?

    思索一番,范长根问:“打你电话的人声音听起来怎么样?”

    “很年轻,好像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哦……”范长根更相信是一出戏了。一群十几二十岁的流氓,教唆江小兵,也可能是江小兵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跟他妈要钱。

    这时,王丽琴手机又响了,拿起一看,还是江小兵,她向范长根示意:“又打来了。”

    范长根道:“好,你接,开录音器和扬声器。”

    王丽琴开了录音器和扬声器,接起,小心翼翼问了句:“喂?”

    “你是不是报警了?”

    王丽琴和范长根相视一眼,范长根忙摇头示意,王丽琴马上答道:“没有,我……我没报警。我儿子怎么样了?”

    “哦……”电话那头应了声,接着道,“你可不要骗我呀,我很善良的,可要是你报警了,我就不再善良了,我们会在江小兵身体上做几个小洞的,哈哈。”对方残忍地大笑起来,随即听到王丽琴的焦急求饶声后,笑得更开心了。他就是要看着这仗势欺人的一家转头被人玩弄的滋味。

    王丽琴没等范长根指示,大急道:“我真的不会报警的,你们不要动我儿子,我求你们,不要动他。”

    对方马上转悲为喜:“好吧,我相信你了,可你为什么还待在派出所不肯出来呢?”

    两人顿时一惊,范长根更是心中一震,这小子居然敢在派出所门口蹲点!

    他忙来到窗户边,微微侧头朝外看,大门前没有人站着,只是对面街上人来人往,对方是哪个?也没看见谁在拿手机打电话。

    这时,电话里继续快乐地说着:“好吧,就这样了,准备好钱,我会继续给你指示的。”

    “等等,”王丽琴见他又要挂电话了,忙道,“让我听听小兵声音。”

    那头不耐烦道:“我跟你说了我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我旁边,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对了,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

    “这手机怎么搞的,提示余额不足二十块,如果停机了我就不再跟你联系了,你看着办吧,再见。”

    说着又挂掉了电话。

    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王丽琴和范长根面面相觑,隔了会儿,范长根大骂道:“这货脑子有病啊!”

    王丽琴咬咬嘴唇,焦急道:“老范,你看……你看这件事怎么办?三百万不是小数目,我家哪有这么多现金!”

    范长根除了爱抓黄赌毒,哪里是块破案的料,他还在想着对方到底是不是江小兵一伙的一起讹诈家人呢,思考一番,道:“可以查一下手机信号发出的地方,这事情我们派出所办不了,得报到县局里去。嗯,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还在从长计议,电话那头又打过来了:“你怎么还没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可以断定你在报警了,那我们也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还没等王丽琴说上话,对方居然又挂了。

    回拨过去,再次关机。

    范长根简直气得从椅子里跳起来,大骂道:“这货当自己是谁啊,神经病!”

    王丽琴可没心思再跟他从长计议,把录音拷贝给他,恳求他赶紧报县局刑侦队帮忙,随后匆忙离开派出所,提心吊胆地回到家中。先无奈地给江小兵手机充了话费,后思忖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虽然她家资产不止三百万,但一时间要凑三百万现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逼不得已,只能跟亲戚朋友先匀一下,毕竟她家有好几处房产,借钱倒也不会太难。

    11

    范长根重新把整件事梳理一遍,还是不太相信江小兵是被人绑架了。但不管是真的绑架案,还是一帮小兔崽子联合起来坑爹妈的把戏,这行为都已触犯刑法。

    刑事案件还是交给刑侦队吧,我在这儿费脑筋干吗。于是他就派了个警员,把拷贝的录音交到县局去。

    县局刑侦队队长林杰反复听了几遍录音,又问了来人关于江小兵的情况,江平已死,下面警员也不再客气,直截了当说他是当地学校里的小混混,很多家长都来报过案。

    林杰打发人走后,思索一番,和手下人商量。

    手下队员问:“林队,这事要不要告诉老大?”

    “告诉个屁!”林杰不屑道,“这种小事也浪费老大精力,知道了不把我们臭骂一顿!”

    “可是……可是是绑架案呀。”

    林杰果断摇头:“用你的小脑想想,怎么可能真是绑架案?江小兵那兔崽子是个混混,很会打架,谁吃空了去绑架个很会打架的小混混?开口就要三百万,没脑子啊,有这么狮子大开口的绑架犯吗?就算要绑架勒索一大票,绑其他当官的,做生意的,更有钱的多得是,选个女学生下手不是更容易,还会挑江小兵?我听手机里这傻瓜的声音,听着就是一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百分百是江小兵这浑球在外厮混没钱了,就和一帮兔崽子合伙演了出绑架案,讹诈他老妈。哼,开口就勒索三百万,一听就是还没走上社会的浑蛋学生,对钱压根儿没概念。还有啊,对方说什么自己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所以没法给王丽琴听他儿子声音。绑架案还有中间人?一定是怕江小兵和他妈一通话,就露出破绽,所以捣鼓出一个中间人的角色。”

    警员连连点头,崇拜地赞赏:“有道理,那我们怎么处理?”

    林杰道:“抓了这帮兔崽子再说,谁让这些傻子给我们乱添麻烦的。”

    “怎么抓呢?”

    “这还不容易?你再找个人,一起上王丽琴她家,等对方打电话过来时,你们直接戳穿他们,吓唬一下就回来了。这帮小鬼!”

    可怜的陈进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根本不信江小兵被绑架了。谁让这几年公务员大热门,刑警队一大半人都是新进的嫩头菜呢。

    两个年轻的警察光明正大地开车进入王丽琴家的小区,按了别墅门铃,王丽琴出门看到两个警察,大惊失色,慌张放他们进来,急问:“你们……你们就这样来了?会不会被人看到?凶手说我报警,他就撕票。”

    一名刑警自信地呵呵一笑:“对方说绑架你就信了?”

    王丽琴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这位刑警聪明地做出分析,证明江小兵没被人绑架,而是他和那些小混混联手导演的一场讹家里钱的戏。

    一是对方一直不让王丽琴听江小兵的声音,因为对方知道,王丽琴如果和江小兵对话上了,江小兵很可能说漏嘴,露馅了。哪有绑匪连人质声音都不让家属听一句的?从没有过的。

    二是对方说他是绑架的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我们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自己经办的和听到的绑架案里,哪有什么中间人的?这帮小鬼一定看多了电影。

    三是听说你儿子挺横的,绑架为什么不抓更有钱人家的女学生,挑你家这个有点横的男生?

    四是我们了解了一下,你儿子放学回家,都是和一大帮人一起走的,哪有机会被绑架?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他能在众人眼皮底下被绑架?

    五是绑匪声音听着幼稚,一听就是不超过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即便绑架,哪有绑匪张口就要三百万巨款的?说明绑匪对钱压根儿没概念,肯定是还没走上社会,没接触过生活的小混混。

    五条理由一展,听得王丽琴将信将疑,但刑警说得言之凿凿,她细想一番,认为很有道理。但想到儿子居然会伙同他人一起讹自己的钱,她又是一阵伤心难过,看来以往过分溺爱孩子,长大了管不住。

    随后,她醒悟过来,忙问:“我儿子被他的狐朋狗友带坏了,联合起来搞绑架,最后你们找出来,会不会有事?”

    一名刑警郑重道:“这是触及刑法的行为,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我自己不追究他们,他们也要承担刑事责任?”

    “当然了,民事案件民不举,官不纠,刑事案件一旦立案,改不了的。另外几个年纪大点的家伙要坐牢,你儿子虽然未成年,还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责任大小就看谁是主谋了。”

    王丽琴大急,真后悔没想清事实就报警了,忙问:“我儿子到时会怎么处罚?”

    “劳教一段时间吧,具体时间长短,得看实际案情。”

    王丽琴听得提心吊胆,她想着儿子这次回来后,必须要好好管教一番,但关进去劳教,那也太过了。

    她是江平老婆,自然知道当地劳教所里大概的情形。

    她忙转身回屋子里,拿出五条休闲利群,外加两瓶高端白酒,在和刑警的一连串客套中,最后还是塞进了他们后车厢,拜托他们和林队长说说,这事情是别人带坏她家儿子的,不要让孩子被劳教等。

    两位民警一边笑着推脱,一边表示此事会有很大的斟酌余地的,劝她尽管放心。

    刚一番客套完毕,王丽琴手机响了,又是江小兵的手机,她忙跟刑警示意,刑警叫她把录音器和扩音器打开,到时要作为证据。

    她照做后接起电话,对方轻快地问:“怎么有辆警车进你们小区了,该不会是你报警了吧?”

    王丽琴气呼呼地质问:“你到底是哪个?别把我们小兵带坏了!”

    这句话一冒出,显然是对方始料未及的,隔了半晌,对方才反应过来:“等等,等等,这是什么剧情?什么叫我把你们小兵带坏了?这……这不太合适吧?”

    王丽琴道:“你这小畜生别废话,快让江小兵接电话!”

    对方无奈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个中间人,江小兵不在我旁边。”

    一位刑警直接凑上来,拿起手机就喊话:“我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你们和江小兵马上到镇派出所来投案自首,你们这种行为已经触犯刑法了,现在自首,看在你们年纪轻的份上,还能从轻处理。”

    对方讶然了一阵,然后才吃惊呢喃道:“王丽琴,你真的报警了?”

    王丽琴一听他口气,显然是听到报警后,心虚了,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再装了,也不要继续带坏我家小兵了,让江小兵接电话,你们都去自首吧。”

    “等等,等等,我刚来,你们就叫我去自首?这样……这样不合适吧?”

    刑警严肃道:“对,你们这次玩得太过分了,马上到派出所,我等你们。”

    “咳咳咳,别这样,”电话那头干咳一阵,才回过神来,“对不起,我真有点跟不上你们的节奏,让我想想,让我重新分析一遍,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不相信我绑架了江小兵?”

    三人面面相觑,这蠢货还不承认吗?

    刑警道:“你不要妄想继续演下去了,你好好思考下轻重缓急,听你声音,大概满十八周岁了吧,有些事你要考虑清楚,明白后果。快到派出所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吐口气:“哎,好吧,我这边考虑一下,待会儿再给你们电话。”

    刑警很得意,看吧,这帮小鬼心虚了。

    过了会儿,绑匪再打来电话:“江小兵的耳朵是不是有颗大黑痣?”

    王丽琴狐疑地看了眼两个警察,随后奇怪问:“是啊,干吗?”

    “哦,那等下再说吧。”对方挂掉了电话。

    他们再回拨过去,又关机了,气得两个刑警直咬牙,恨恨道:“这蠢货怕是没进过派出所,等他进来我要他好看!”

    而王丽琴的心里起了一重担忧,她隐约感觉这事恐怕不是刑警说的那般轻巧。

    1

    两个没经验的警察正在派出所里跟人聊天打发时间,等着预期中的几个小流氓带着江小兵一起投案自首。

    这时,见王丽琴急匆匆跑进来,道:“对方刚才又打了我一个电话,说要我去往川路东面尽头的一个垃圾桶旁,捡一个小纸盒。他说过半个小时会再打电话给我。”

    “这是什么道理,这帮家伙还不醒悟?”一人道。

    另一人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说:“还是去看看吧。”

    往川路是城郊的一条偏僻马路,造好没多久,路灯监控等配套都还没搞起来,东面的尽头果然有个垃圾桶。

    三人来到垃圾桶旁,周围找了一圈,哪有什么小纸盒?

    正在气恼时,电话又响了,接起后电话那头似乎洋洋得意地问:“怎么样,纸盒找到了吗?”

    一名刑警夺过手机,大怒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哪有纸盒啊,我现在就在垃圾桶旁。”

    “没有?难道你们找错了?”对方很惊讶。

    “几百米内就这一个垃圾桶,哪里会找错!”警察怒不可遏。

    对方沉默了片刻,抱怨一句:“都怪我疏忽大意,纸盒子放着说不定被捡垃圾的收走了。麻烦,难道又要让我恶心一次?”

    “什么恶心一次?纸盒里是什么!”警察急问。

    可是电话已经挂掉了。

    “妈的,这小子真不想活了!”另一个警察破口大骂。

    方才那位警察和王丽琴感觉事态似乎越来越不像所说的,只是联合起来演的一出绑架案,脸上都开始笼罩上一层阴霾。

    他们在垃圾桶周围继续搜寻一番,没有结果。

    没多久,那位怒气冲冲的警察接到了个电话,过后,他张张嘴,脸色沮丧,干声道:“有个捡垃圾的来报案,说他……说他捡了纸盒子,打开发现装了只人耳朵,上面有颗大黑痣。”

    王丽琴听完,当场昏了过去。

    县局刑侦队的办公室里,王格东脸上泛着铁青,看着眼前这个纸盒子里的“恶心”玩意儿。

    一只人耳朵,一只长了颗大黑痣的人耳朵,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只耳朵还是煮熟的。

    王格东手指重重地戳了戳桌面,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队长林杰和另位两位队员支吾地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听完,王格东狠狠咬了咬牙,怒道:“你们有没有脑子,我问你们有没有脑子!你凭什么武断是江小兵跟其他人设的骗局?就凭你那么几条幼稚可笑的分析理由?就凭你那么点脑容量你就直接下结论!现在是少了个耳朵,要是灭口了怎么办?林杰,你说现在怎么办!绑匪把受害人耳朵割了,还煮熟了!你说怎么办!”

    林杰无言以对,他早上还信誓旦旦坚决认为是出戏,没想到马上就出了这种事。

    确实,也只能怪他们太武断,跟绑匪通话时认为对方话语轻佻,声音年轻,并且不让家属听人质声音,坚信是江小兵同伙设的骗局,还催促对方快点去投案自首。这才闹出耳朵的事情。

    这时,一名警察扶着眼眶通红的王丽琴跑了进来,手上捧着手机,铃声大作。

    “老大,又打来了。”

    王格东照例打开录音器和扩音器,让王丽琴接起再说。

    “喂,还是我,我们在往川路东面尽头的倒数第五个垃圾桶,又放了个纸盒,可是这次没有痣,不知道你会不会认得出来。”

    “你……你又……”王丽琴差点又当场昏倒。

    “什么你又?”对方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抱怨道,“你们找到了耳朵怎么不早告诉我,捧着这东西我也觉得很恶心。”

    王格东听到这个年轻的声音,心里泛起一股厌恶,这俨然像极了变态杀手的口吻,反正对方已经知道王丽琴报案了,藏着也没有用,他接过手机,沉声道:“我是县公安局的,你们不要冲动,我劝你们考虑仔细,不要再做糊涂事了。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吧。”

    对方似乎在琢磨:“本来我们商量着,说如果王丽琴报警的话,我们就撕票,现在可怎么办呢?”

    王丽琴激动道:“你要钱是不是,我一定给你,不要伤害我儿子。我求你们,我求你们了!”

    “哦,看不出你这么好说话,很通情达理嘛,我们如果再撕票就太说不过去了。咱们的合作还是可以继续的,我相信你儿子就算没了两只耳朵,看起来很奇怪,但毕竟还活着呢,是吧?你只希望他活着就行了,对吧?那个谁——就是刚才说自己是公安局的那位老兄,还在吗?”

    王格东皱眉道:“你想怎么样?”

    “你声音听着不像早上的笨蛋那么嫩,看来你应该是他们的头,把你的姓名和职务报上来听听。”

    他犹豫一下,不爽地开口:“王格东,”他加重了一下语气,“副局长,专管刑侦!”

    “啊哟哟,我好怕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怪怪的腔调。

    听到这欠揍的声音,王格东真想回他一句“去你妈”!

    对方继续道:“王丽琴在吗?你报警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原谅你吧。不过等到咱们交赎金那会儿,如果警察跟在你后面,那就只好拜拜了——还有那位号称专管刑侦的了不起的王局长,既然王丽琴报案了,我相信你们不会撒手不管,好吧,你们要玩我们就陪你们玩,只是,别在交赎金时让我看到你们。”

    王格东一脸冷色:“怎么交赎金?”

    “你又不是王丽琴,我干吗告诉你?拜拜。”

    说完,又挂断电话,打回去依旧关机。

    1

    王格东被绑匪气得脸色都变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绑匪。对话中的声音分析,这人年纪很轻,但恐怕是个心理变态的家伙。他自称“我们”,看来还有同伙。

    他忙叫人再跑一趟往川路,把另一只盒子拿回来。

    随即思索一番,要按步骤抓捕绑匪。

    他把刑侦队主要队员全部叫过来,布置工作。

    第一,马上查手机信号,一旦确定目标所在的区域范围,即刻回报,到时再安排便衣,以维修管道等方式,接近绑匪所在点。

    第二,找两个便衣,到学校问江小兵昨天一起的同学,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原整个事实经过。这件事一定要做得隐蔽小心,因为绑匪很可能会在暗中盯着警方行动。现在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半,要快点到学校去,赶在夜自修结束前完成工作。

    第三,从仓库里拿出相关的电子设备,把王丽琴的手机改装,这样不管接到什么电话,都能第一时间连到警局,并能由公安发出对话的指示。

    第四,先让王丽琴回家,派两个便衣,偷偷潜入家中,把家里电话也连线到警局,同时房子内外要彻底搜查,是否有监听设备等。

    至于绑匪索要的三百万现金,王格东压根儿就没想过,他认为一切顺利的话,今晚就能把绑匪揪出来。

    工作迅速展开,王格东留守办公室坐镇指挥。

    很快,林杰带来了第一个消息:“老大,信号查不出。”

    王格东一迟疑,道:“怎么回事?”

    “对方关机了,今天白天绑匪每次打电话,都是开机打完马上关。根据白天信号所在的地点,发现绑匪处于移动状态,技术人员说绑匪可能是用了信号干扰装置,使手机信号不是固定地发往同一个手机基站,这种装置很多诈骗电话也用。另外,由于绑匪开机时间很短,移动公司收到的信号数据有限,技术人员只能确定几个平方公里内的区域,没法准确锁定位置。”

    王格东道:“歹徒下一回开机时,我们多久能查出他的位置?”

    林杰道:“我们已经监听江小兵的手机号,正常情况下,就算他继续用信号干扰装置,只要他开机时间超过两三分钟,我们就能把他锁定在直径不超过一百米的区域内。”

    “如果他还是和今天一样说几句就挂了呢?”

    林杰无奈摇头:“那测出的区域,面积还是挺大的,不太好确定。”

    “我们公安里,就找不出厉害点的技术人员,能准确锁定信号位置的?”

    “技术员说,如果对方没有使用信号干扰装置,我们既然已经监视对方号码,只要对方开机,十几秒里就能锁定对方位置。查位置的原理是根据移动基站接受信号的位置,进行校正,时间越长,范围越精确。但信号干扰装置就是让手机信号并非固定地发向最近的基站,所以确认准确位置有难度。而且国内移动公司的技术比不上国外,像美国因为反恐需要,移动运营商的数据更丰富,国内在技术搭建环节就没考虑这么多。如果绑匪继续用干扰装置,打一两分钟就挂电话关机,就算找来国安的,也查不出来。”

    王格东挠了挠头发,皱眉道:“知道了,你继续去盯着其他事,安排专人二十四小时盯手机信号。”

    没几分钟,潜入王丽琴家里的便衣打来电话:“老大,家里搜过了,没有任何监听监控设备。给她手机安装的连线设备已经弄好,我们正在她家待着,随时候命。”

    “好,你们今晚就守在她家吧。”

    又隔了些时间,两个警察捧了另一只纸盒子回来,里面自然是江小兵第二只煮熟的耳朵。

    王格东看了一眼,一阵厌恶,这歹徒真是个变态,居然把耳朵割下来,还放锅里煮了。从煮熟的程度看,应该是清蒸的。

    他叫他们把东西拿下去交给法医,顺便查查纸盒子是否有额外线索。

    因为往川路没监控,纸盒子又很小,甚至可以往衣服里一塞,即便歹徒是从其他有监控的路段经过,也没法被警方看出嫌疑,所以王格东没有要求他们对往川路附近的监控进行排查。

    到了晚上十点多,学校的便衣回来报告:“老大,昨晚江小兵和三个同学在夜自修结束前逃课回家,时间应该在九点十分左右,他们路过一个网吧时,这三个同学就去里面玩儿了,江小兵是一个人回家的。之后发生什么事,他们三个都说不知道。”

    王格东脸色有些阴沉,道:“三个人是分开做笔录的吗?”

    “嗯,分开问的,我们仔细核对口供,三人供述没有矛盾,这是他们的详细口供。对了,老大,这三个学生要不要带回来继续审?”

    王格东看了一遍口供,发现并无出入,摇头道:“先不用,毕竟是学生,明天要上课,初步看和这三个学生无关。嗯……这样,你找一下江小兵可能的回家路线,看看哪些路段是有监控的,然后打电话给交警,让他们把监控拿过来。”

    “好,我马上去办。”

    一直忙到大半夜,总算在监控里找出了江小兵的身影,他是走进一条非主干道的小马路,这条马路不长,大约就四百多米,两头分别有一个监控,路一边是河道,另一边是整排连成一体的居民楼和店面屋,没有其他的通道。

    所以这条马路相当于一个封闭区间。

    录像在晚上,清晰度很差,但还是能看出大致的情况,江小兵从第一个监控进去后,再也没从任何一个监控中出来。

    王格东陷入思索,是绑匪就住在这短短四百多米的居民楼里,把江小兵抓楼上去了,还是绑匪开车,把江小兵带走了呢?

    不管答案如何,妄想今天晚上破案是不可能的了。

    14

    第二天早上,一名刑警急匆匆跑进王格东办公室:“老大,有个陌生号码打来,怀疑可能是绑匪。”

    王格东急忙跑进网络室,一边叮嘱技术人员马上监测信号点,一边通过话筒传指示给王丽琴:“你接。”

    王丽琴接起后,颤巍巍地道:“喂?”

    电话那头问了句:“你好,还是我,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儿子的手机卡我不再继续用了。”

    王格东心里一惊,刚监听了江小兵的手机号,绑匪居然不用了,这可怎么办?忙使个眼神,暗示身旁的技术员监控这个号码。

    对方继续道:“钱准备好了吗?”

    王丽琴不知如何回答,王格东道:“告诉他,这么大一笔钱一时半会凑不齐,需要点时间。另外,尽量拖延电话时间。”

    见王丽琴迟迟未回答,电话那头突然笑了起来:“是不是在跟警察商量怎么回答我?”

    王丽琴连忙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我,我不会找警察合作的。我只要我儿子活着回来。”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这个电话,昨天那位主管刑侦的好厉害的王局长听不到吗?”

    这句话不光王丽琴听得到,王格东听得到,全办公室里的所有刑侦队员都听得到,王格东冷哼一声,默不做声,他心里在骂:我就说了我主管刑侦,什么时候说过我自己“好厉害”了,这小子几次揶揄自己,根本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丽琴道:“没有,当然,他听不到,只有我自己——”

    “对不起,这个电话你接的有点晚,到现在时间超过两分钟了,我马上要挂电话,对了,听说只要手机开机超过五分钟,你们公安就能锁定我的位置吧?是不是这样,那位主管刑侦的好厉害的王局长?”

    王格东浑身一震,直接切过信号,对电话喊:“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的?”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说了笑着说了句:“再见。”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所有队员都尴尬地看着王格东,王格东抿抿嘴,看向技术员,问道:“信号锁定了吗?”

    技术员干张张嘴:“没有,绑匪换了新号码,我还没做好监控的工作,他就挂了。”

    王格东微眯起眼,道:“绑匪怎么会知道开机超过五分钟,就能锁定他位置的?”

    技术员绞尽脑汁想着解释:“也许歹徒也懂这方面技术,这些知识网络上能查到。”

    “哼!”王格东站起身,道,“林队,马上带人,一起去王丽琴家。”

    林杰疑惑道:“老大,绑匪如果派人盯梢,看到我们光明正大去王丽琴家,会不会……撕票?”

    “他们都知道我们的行动了,藏着掖着有什么用!”

    一群人刚到王丽琴家没多久,手机响起,只是这次又是另一个陌生号码。王丽琴小心接起:“喂,哪位?”

    “还是我,又换了个号码。对了,钱准备好了吗?”

    王丽琴按照身旁王格东的吩咐,道:“三百万,是不是太多了,我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少点?”

    对方倒是很爽快:“没问题,少了两个耳朵嘛,一个耳朵一万块,这样吧,二百九十八万。当然了,我这人很好说话,还能继续打折,一根手指算三万块,一条胳膊二十万,一个——”

    王丽琴忙制止:“我一定凑,我一定凑,给我点时间好吗?”

    “没问题,三天后我再联系你。对了,我要求钱是从银行取出的,十万块一叠的钱砖,这样我才容易运走,也不用费力气点数,其他包装的我都不要。记住,别想用假钱糊弄我,否则后果自负。还有那帮警察,有本事这三天找到我们吧,交赎金那天如果跟来,你们会后悔的。”

    见他似乎又要挂电话了,王格东急忙切过音频通道,道:“人质现在怎么样,让我们听听他声音。”

    “我有跟你说话吗?那位好厉害的专管刑侦的王局长!”

    对方发出尖锐嘲讽的笑声,说完,又直接挂断电话。

    回拨过去依旧关机,王格东本在官场中修炼出内敛的性格,此时也不免被他气得脸都涨红了,几次三番只要他一张口,歹徒就揶揄一句“好厉害的专管刑侦的王局长”,随即就挂掉电话。

    我跟他前世有仇啊!这畜生!

    被我抓住非打得他跪地求饶!

    林杰道:“老大,绑匪好像是在挑衅我们警察?”

    王格东咬牙:“岂止是挑衅,他们就是向我们警方下了挑战书!哼,三天内,我一定把这帮畜生揪出来,到时带回局里,看怎么收拾他!”他眼中流露出凶光,显然除了这家伙外,从没人敢对他如此揶揄调侃。

    王丽琴急道:“王局长,我该怎么做,我家小兵能回来吗?”

    王格东自信满满:“你放心,一定找得到!”

    “那三百万我要不要先准备起来?”

    “怎么?”王格东瞪了她一眼,“你不相信我们三天内一定把那浑蛋抓出来?”

    王丽琴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我是不知道怎么做,而且……而且小兵的耳朵被他们割了,我怕——。”

    王格东哼一声,打断道:“你留在家等消息吧,反正电话已经连好线,凶手若再打来,我随时能接通,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吧,我派两个人在你家守着,另外再加派几个警力,二十四小时监控你家附近的人员往来。其他我自有安排。”

    说完,王格东吩咐一番,带着林杰一群人走了。

    他势必要在三天内把这帮可恶的绑匪揪出来!尤其是绑匪里这个揶揄自己的小畜生!

    15

    城外一座山上的公墓,陈进背负着双手,拾级而上。

    找到甘佳宁的墓很简单,他那天跟踪何家婆婆上坟就知道了。

    这是个双人墓,上面贴着何建生与甘佳宁的合照,当然,陈进知道,甘佳宁的墓是空的,因为尸体根本没法拼。看着两人的合照,陈进心头泛起一阵酸酸的醋意,嘴里念叨着:“个子高,长得帅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人打死了,还连累了你,现在后悔吧?”

    他抿抿嘴,摸了摸自己不太茂密的头发,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一寸照,盖在何建生的照片上比对,本想嵌进墓碑上的照片框里,代替何建生,随后想了想,道:“算啦,我若这么做,你肯定要跟我算账了。你呀,就喜欢这种小白脸。何建生啊何建生,你可真娶了个不要命的好老婆。对你一往情深,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若我有你的一半福气,我第二天就死也心满意足了。”

    他转而把照片放到了墓碑一旁,拿了块石板随意盖住,坐到一边,继续道:“你们夫妻在这儿,我这张照片当个电灯泡不介意吧?即便介意,反正现在也没法反对。不过这便宜我也不会白占,我帮你们做点事的。如此结果,使我失去了徐增这位发小,他一定是以为我疯了,你们呢,听我这般神神叨叨的说话,也觉得我脑子坏了吗?其实我脑子清醒得很,我所做的,是徐增没法理解的事。不过甘佳宁,你既然敢这么做,你当然理解。”

    说完这些,陈进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强行忍住,掏出药吃下,过了几分钟,重新恢复了镇定:“我现在说的这些话,你们也听不见,无非是我有些寂寥,对着墓碑说说,也是对着我自己说。甘佳宁你猜我会用什么手法对付那些人?你肯定猜不到,你就在一旁看着吧,让我先做完第一个案子让你开开眼。当然了,这次也不算我一个人动手,我还带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帮手,那位朋友才是犯罪的主角,我嘛,甘心做个配角。哈哈,不过警方一定以为我是主角啰。其实对付起他们来,也挺讽刺的,想着他们那天怎么对付你儿子,现在他们又如何苦苦哀求我,我随便耍个情绪,就把他们弄得神经紧张,真富戏剧性。好吧,今天我还有很多事,就先聊到这儿,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收敛了下他一整块的腹肌,重新背负双手,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拾级而下,缓缓离开。

    山下过道处,正走上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徐增,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女的年轻漂亮,身上的穿着和手里的包包一望而知,是个富家女。

    两人擦肩而过时,徐增看了陈进一眼,随即目光平视向前,似乎这个人压根儿不存在。

    双方相隔远后,身旁的女子悄声问道:“刚才那位怪大叔干吗一直看着你?”

    “怪大叔?”徐增一愣,随即笑了出来,“那人看上去很老?”

    女子道:“废话。”

    “你看他有多少岁?”

    “有什么好看的,五十岁吧。”

    徐增咳嗽着把笑意忍回去,道:“要是这人和我差不多岁数,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吐血。”

    女子奇怪问:“你和他认识的?”

    徐增果断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我哪认识这种古怪的神经病呢。”

    “哦,”女子释然,“吓死我了,这个人一直看着你,又听你这么一说,我还以为你和他认识呢。”

    徐增道:“走吧,送上花,咱们就走人。”

    女子道:“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你干吗要跑公墓来?”

    “不是跟你说了嘛,看个朋友的朋友,今天刚好是她的七七。”

    “你哪个朋友的朋友?”

    “我的发小,现在在美国,是个化工的博士,托我来送束花。”

    “哦……就是你说的何家那个姓甘的女人?”

    “嗯。”

    女子咂咂嘴巴:“她可也算个烈女了,看来你朋友一定是喜欢她啰,她结婚好几年了,现在死了,你朋友还记挂心上。不知道你对我会不会这么用心。”

    徐增哈哈一笑:“不妨你也当回烈女,你看看我会不会这么用心。”

    “去死!”女子扭抓他的脸,徐增大笑躲闪着,但间隙的目光依然瞥了眼山下已在远处的那个孤独的身影,心里不禁一抹悲凉袭来,忙赶紧调回视线,不再去想。

    到了甘佳宁的墓前,他看到墓旁已被打扫了一遍,还放了一束花,他以为是陈进放的,并不在意。

    女子无聊地在一旁等着,徐增把花放好,清理了一下墓前的杂草,不小心碰到了那块石板,看到石板下有张照片,他抬起石板,抽出发现是陈进,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冷哼着:把自己照片放在这儿,如果将来被人看到,岂不是直接就成了怀疑目标?他一把抓起照片,撕碎后揉捏一团,朝旁边乱扔出去。

    徐增立在原地,默默驻足了一会儿,随后气恼地捡起地上的尖石头,把墓碑上何建生的照片划得稀烂,吐了口气,转身离开。

    16

    会议室里聚满了刑警,云县治安还算可以,一年到头没几次刑事大案。这次闹出个绑架案,而且绑匪一开场就割下人质耳朵并煮熟,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加上绑匪大言不惭的口吻挑衅警方,彻底让警方震怒了!

    王格东向全体做了案情通报,随后道:“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绑匪一共有几个人。目前跟我们联系的只有一个人,但他一直自称是‘我们’,现在不清楚这伙人一共有几个,以及他们有几个窝点?”

    一名老刑警分析道:“对方自称是‘我们’,但我觉得绑匪就是他一个,没有其他同伙。”

    “哦?”王格东好奇地看他一眼,道,“为什么这样认为?”

    “绑匪说他是绑架的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但割耳朵煮熟那一回,对方又称这件事让他很恶心。如果江小兵不在他身边,而在另一个窝点的其他同伙处,那么他怎么割下江小兵耳朵的,又哪会觉得恶心?这说明所谓的中间人是假的,江小兵就在他身旁,他自称‘我们’,只是为了壮大声势,装腔作势。”

    另一人反驳道:“你这个分析不对,我记得绑匪第一次要割耳朵前,电话里说他们要商量一下,挂断电话后,过了几分钟才重新打过来问江小兵的耳朵是不是有颗大黑痣。这表明江小兵确实不在中间人身旁,他先打了电话给其他绑匪确认后才说的。至于绑匪说的恶心,不是指割耳朵这件事,是指把耳朵放在往川路上。江小兵的耳朵,是绑匪的同伙在其他地方割的。随后同伙把耳朵交给他,他把耳朵装盒子里,放往川路上。”

    老刑警道:“可是如果说,江小兵在其他同伙手里,为什么同伙割下耳朵煮熟了,先交给中间人,再由中间人来安放,不是同伙直接放到往川路上?”

    这人道:“这说明绑匪有严密的分工合作,其他人只负责控制江小兵,所有与外界的接触,都由这位中间人来完成。即便中间人被抓,他们手中依然控制着人质,能与我们警方周旋。”

    听了他的话,老刑警暂时也找不出理由反驳,因为他们目前所有的猜测,依据的都是这个“中间人”的所有对话,此人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根本没法断定。

    王格东听了他们的分析,觉得都有几分道理,与绑匪通话中,他自称是“我们”,又称自己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旁。但江小兵耳朵至少他是见过的,也是他安放在往川路上的。如果绑匪真有如此严谨的分工合作,看来对方有点来头,案子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思索一番,王格东道:“目前仅有的线索依据只是我们跟绑匪进行的几次通话,仅凭这些,还无法完全判断绑匪究竟有几个人。我们姑且从最坏情况考虑,相信绑匪说的,他是中间人,另有团伙在控制着江小兵。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找出绑匪的位置。无论是这个中间人,还是控制江小兵的其他团伙,只要找到其中一处,就能一举抓获这帮匪徒。嗯……还是按步骤来吧,林队,你先给大家讲解一下江小兵失踪的情况。”

    林杰站起身,安排投影仪在墙上投出一幅地图,他拿着天线杆介绍:“江小兵是进入这条长度四百多米的池乐路后失踪的。大家可以看到,池乐路的地形比较利于我们警方的破案。这条路上,一边是河道,河道很深,绑匪不可能从河道出入。另一边是居民楼和店面屋,共一百多户人家,整排沿街房屋,背后是片绿地和已拆迁路段,房屋中间没有隔断,也没有其他小路进出。而在池乐路的两头,分别有一个监控探头,也就是说,整条池乐路是个封闭区间。绑匪作案,也必然经过监控探头。虽然案发时间是晚上,两个监控的清晰度都不好,但我们初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发现江小兵从西面这个探头进入后,再没从任何一个探头出去。那么绑匪让江小兵这样一个大活人,从池乐路这个封闭区域内消失,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用车把江小兵装上后带走了;二是绑匪的窝点就在池乐路一侧房屋的某一间内。”

    王格东补充道:“绑匪的窝点就在池乐路上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经过我们的前期侦查,得知江小兵的回家路线不固定,大部分时候都跟其他同学绕外面的大路回家,很少会穿过池乐路。如果绑匪的窝点就在池乐路上,他要绑架江小兵需要等待三个条件:一是江小兵落单;二是江小兵选择走池乐路回家;三是池乐路当时没有其他行人。三个条件同时成立的概率很低。所以我考虑,绑匪想提前在池乐路上租下房子,等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时绑架江小兵,造成江小兵凭空消失的假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这种犯罪可能性很小。所以绑匪更应该是用车把江小兵带出监控的。”

    大家对王格东的分析都很认同。

    王格东继续道:“如果绑匪是用车子把江小兵运走了,那么不管绑匪是在案发前就将车子停在池乐路上,还是案发后,制服江小兵,才把车子开进来运走。最终的结果,绑匪的车子必然是在案发后,驶离出了池乐路上的监控。林队,案发后驶离出池乐路监控的车子有几辆?”

    林杰道:“当时已是晚上,冬天人流车辆少,我们统计了下,案发后一个小时里,只有九辆车开出了池乐路的监控。这九辆车都是经过池乐路,不是原先就停在池乐路上的。”

    王格东道:“这几辆车能排查吗?”

    “探头清晰度低,又是晚上,车子打着灯,一大半车子看不清号牌。不过我准备找市局的图像专家帮忙,把画面调清晰。即便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们通过车子的主要特征,早晚也能找到这几辆车子,但找寻工作恐怕很难在三天里做完。”

    王格东用手摩挲着脸上的胡楂,思索下,道:“这几辆车也未必就是绑匪的车了。池乐路上能停车的吧?”

    “能,路的右侧是停车道,我们了解过,每天晚上会停二三十辆车子。”

    王格东道:“这次绑匪的语气很硬,底气很足,显然有备而来。聪明的绑匪不会在第一时间里就经过监控离开现场,他会先把江小兵控制在车内,等到第二天再离开的话,我们的排查工作就困难了。”

    林杰道:“我感觉这伙绑匪是心理变态,不会这么聪明有耐心等到第二天。”

    王格东不软不硬地说一句:“不要带着感觉办案。”

    这话虽没明说,也听得出意思。

    如果不是林杰凭感觉自作聪明,江小兵的两个耳朵也不会被割下煮熟了。王格东一向觉得林杰这家伙有点轻浮,办案不够严谨,成不了大事。

    林杰抿抿嘴,只好道:“江小兵的失踪情况基本就是这些了,老大,现在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王格东想了一阵,道:“要在交赎金前锁定绑匪身份,我们剩下只有两天多的时间了,接下来要做好四块工作内容。一是安排便衣到学校附近进行走访,询问江小兵要好的同学,看他最近是否有异常情况。江小兵平时都跟一帮人一起回家,当天晚上刚好他落单就被绑架了,说明绑匪一定经过了很多天的踩点跟踪才抓到机会。说不定有同学注意到这个跟踪的人。另外,重点关注跟江小兵要好的社会人员,尤其是一些成年流氓,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几个流氓联同绑匪做的案子。不太好问的话直接把那些个流氓抓回来关上一阵,等案子清楚了再放回去。第二,池乐路上的一百多户人家,安排便衣和辖区民警一起,逐门逐户进行摸查走访工作,虽然绑匪窝点就在池乐路上的可能性不大,但流程工作我们还是要做好,以防万一。对了,做这个工作的人身上带枪,因为绑匪口气很大,我怕说不定有些手段。第三,对池乐路附近的居民进行走访,看看案发当晚是否有人听到呼救的声音,或者是目击证人。第四,车辆的调查一定要深入。这是江小兵在监控眼皮底下被带出池乐路的最可能情况。虽说这块工作不是两三天内就能完成,但能做多少是多少吧,抓紧办就是。林队,这四件事你马上安排,除了咱们队的人外,辖区的派出所抽调几个有经验民警一起办。”

    林杰马上应承:“没问题,老大,那么王丽琴家里这边呢?”

    王格东道:“这块有人盯着,一旦绑匪再打电话,随时能接到我这里。只不过绑匪既然下了三天的战书,我们如果不能在这期间破案,不仅是警方的面子问题,接下去到了必须交赎金的阶段,我们就会很被动了。”

    17

    会后,王格东走向法医实验室,林杰小跑跟过来,道:“老大,都安排好了,按你的四块工作,即刻就查。”

    王格东点了下头:“好的。”但看林杰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事?”

    林杰支吾着道:“老大,江小兵耳朵的事,确实……确实是我不对。”

    王格东拍拍他的肩,宽慰道:“刚才我在会上不过随口一提,你不用往心里去。每个警察总会犯错误的,犯错误不可怕,及时吸取经验教训就好。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报到上面去,就算上面知道了,也是我顶着,不会查到你这节。”

    林杰大松了一口气,真心感动,道:“老大……我,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多向你学习经验,提高自己。”

    “好吧,客套话不必多说,你去干活吧,破了案我才高兴。”

    林杰走后,王格东步入法医实验室,叫过陈法医,道:“老陈,耳朵和纸盒子有什么发现吗?”

    陈法医摇头:“没有,上面提取不到任何指纹、DNA等有效物证。”

    王格东抿抿嘴,道:“纸盒的来源呢?”

    “普通的纸板,哪都能随手弄到,或许绑匪随便从楼下垃圾桶拿的呢,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王格东思索一番,道:“看来绑匪有些反侦察的意识。不过有点我觉得奇怪,绑匪为什么要把江小兵耳朵割下来,煮熟了呢?”

    “绑匪一定心理变态,有虐待狂倾向,说不定有异食癖。”

    “异食癖?”王格东忍不住汗毛张起,道,“你是说绑匪有吃人肉的癖好?”

    陈法医不敢肯定:“我说是有可能,但没法确定。因为把人身体器官某部分割下来,并且煮熟的案子不多,我查了一下国内这几年的卷宗,这种案子的凶手往往有异食癖,心理也极端不正常,所以我才会这么推测。”

    “耳朵拿过来时,已经煮熟多久了?”

    “我拿到耳朵后看过,煮熟后没几个小时。”

    “哦,就是说,绑匪把耳朵煮熟了,马上装在纸盒子里,放到往川路上了?”

    “嗯,没错。”

    “用刀割的吧,不是咬下来的吧?”问出这个问题,王格东自己也一阵头皮发麻。但如果真是异食癖的变态杀手,说不定真会咬下来。

    陈法医尴尬笑笑:“利器割的,对方还没这么变态。”

    王格东略微放心松了口气,点点头,思索一番,随后道:“我觉得你猜测绑匪有异食癖和我心里的想法不太一样。”

    “老大,你觉得是怎么样?”

    王格东点起支烟,思索着道:“从这案子一开始到现在,跟我们通话的绑匪始终称自己是中间人,从来不让人质与我们通话。现在耳朵被割下了,我看,重点不是耳朵被割,而是煮熟了。”

    “你的意思是?”

    “耳朵煮熟了,是不是血液凝固,你这边测不出江小兵被割耳朵时,是死是活?”

    陈法医顿时醒悟,道;“没错,除非死了很久,现在是冬天,尸体容易保存。如果就在这几天,从尸体上割下耳朵再煮熟,耳朵都是软组织,血液很少,煮熟后我更没法判断江小兵现在的生死。”

    王格东微微眯眼,道:“绑匪自称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我这些年接触过或者听到过的绑架案,从来没出现过什么中间人,他以这个为借口,不让王丽琴跟江小兵通话。那时我就隐约猜测,江小兵可能是遇害了。同时,绑匪割下耳朵,是因为我们队的几个蠢货不相信江小兵被绑架了,如果绑匪要证明给王丽琴,江小兵确实在他们手里,那对方直接割下耳朵就行了,何必要煮熟呢。既然煮熟的耳朵无法判断江小兵死活,我现在更有理由怀疑江小兵已经死了。”

    陈法医思索片刻,道:“但如果说江小兵已经死了,也不太合情理。”

    “为什么?”

    “如果江小兵已死,绑匪还想继续讹钱勒索的话,应该尽快完成交易才对。对方也肯定会想到,时间拖得越久,我们越容易猜测出江小兵已经遇害,从而不会跟他进行交易。可对方还给我们三天的时间破案,三天后再进行交易。这不太合乎逻辑。”

    王格东重重地嗯了声,沉着脸道:“这次绑匪的口气很大,非常嚣张,我感觉对方来头不小,现在这起绑架案,从头到尾都与以往接触的不同,而且整个案子疑点重重,真是难办。”

    18

    当天晚上,王格东依然留在县局等消息,林杰急匆匆跑进来,道:“老大,第一块工作查江小兵学校情况差不多了,他要好的朋友没发现他最近有异常,也没注意到被人跟踪过。另外和他有接触的几个社会流氓都抓进来了,初步审了一遍,没得到有用线索。”

    王格东点点头,道:“几个混混继续关着审吧,就算最终没结果,也等过了这一阵再放出来,免得被绑匪知道了,引起警觉。”

    “第二个调查池乐路上居民的工作还在进行中,暂时没有发现。第三个走访周边的工作也在进行,到目前没线索。不过第四个排查车辆,市局的图像处理结果还没发回来,但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有个人估计很可能就是绑匪中的一员。”

    “哦?”王格东有些吃惊,道,“有这种事,什么情况?”

    林杰道:“视频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你看一下吧。”

    王格东点开视频文件,画面中先是静态的场景,正对着池乐路出口的一端,灯光昏暗,此时路上没有人、车经过。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出现在视频中,不紧不慢地走着,中间停顿片刻,很快走离了视频区域。画面也到此结束了。

    王格东抬头不解地问:“你说的就是这个人?”

    “嗯。”

    “可这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林杰道:“可能是视频的光线太暗了,我调整一下对比度,你再看一眼。”

    随着林杰调整了光影效果,这次再看,画面比上一回略微清晰,王格东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仔细分辨中能够看出,那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长款夹克衫,似乎体型有点胖,戴了毛线帽,脸上也遮着口罩,他走到视频中间时,突然抬起来头,似乎是在看向监控探头,同时朝空中伸出了右手。

    王格东惊讶指着视频:“这个人……这个人在对监控竖中指!”

    太嚣张了,实在太嚣张了!世上竟有这般气焰的罪犯!

    “是的,看他样子就是在竖中指,所以我们怀疑他就是绑匪之一。不过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就算图像经过处理,也没法知道此人是谁。”

    王格东寻思着,半晌,道:“此人之前是什么时候进入池乐路的?”

    “江小兵走进池乐路后,过了不到半分钟,他也进去了,随后过了大概八分钟,他走出了池乐路。”

    “八分钟……”王格东心里计算起来,“池乐路一共四百多米,普通人走完大概要花三分钟,这个人一共待了八分钟,嗯,没错,他就是绑匪!”

    “不过他是一个人走出池乐路的,没有带着江小兵。此后这个人也没回来过。”

    王格东点点头:“这证明绑匪至少有两个人或以上,既然不是他带走江小兵的,那就是同伙用车等把江小兵运出去了。”

    可王格东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不跟同伙一起离开,而是一个人这么嚣张、大摇大摆走过,对监控竖中指,这不就是在自己额头上写上“我就是绑匪”吗?他凭什么这么自信,敢挑衅警方?

    可转念一想,这家伙挑衅警方次数还少吗,这畜生不知吃了什么仙人屁,他就是这么自信,就是这么嚣张,你能拿他怎么样?

    “老大,接下去我们怎么查?”

    “调周边监控,查这家伙的行动轨迹,同时找找看,说不定他在其他监控里摘下口罩了呢。”

    “好,我马上去安排。”

    “还有,案发第二天的监控也查一下,看看是否有疑似这个家伙的人再次走进池乐路。”

    “好的。”

    “对了,早上过后,绑匪一直没打过电话了?”

    “嗯,对方的几张手机卡我们都做了监控,一直没收到过信号。同时我们查了绑匪用过的所有手机号码,都是不记名卡,购买地有的是市区,有的是H市。”

    “H市,跑这么远买手机卡?”王格东寻思道,“绑匪知道我们警方介入后,再也没用过江小兵的手机卡,每个电话都换新卡,而且从购买地看,既有市区,又有H市,绑匪不会同时在一个点购买多张卡,他一定是每个销售点只买一张。对了,这些手机卡是哪个销售点,哪天卖出的,有记录能查?”

    “查不了,这些手机卡是书报亭和小卖铺销售的,移动公司没有登记哪家卖出,这几张卡都是在前几天才刚刚开通使用,所以也没办法知道绑匪到底是哪天买的。”

    看来绑匪这次准备得极其充分,打电话时用了信号干扰设备,通话不超过两分钟就挂断,而且每个电话,都用一张新的不记名手机卡,用后即丢,难怪这么有恃无恐,不怕我们警方查到他们。

    很多案子都是通过犯罪分子的手机信号定位出结果的,这些罪犯大都文化层次低,对手机的知识很有限,直到警察找上门,还想不通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伙绑匪就不同了,对手机的监控格外敏感,警方根本没法通过手机信号查到他们的任何线索。

    对于这个时间紧迫的绑架案,查手机信号是最有用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现在绑匪把这扇门给关上了,嗯,案子很棘手,对方不太好对付。

    王格东思索片刻,吩咐道:“先这样,我布置的四块工作还要继续做下去。视频里的这个绑匪,只能看出是个胖子,长相和年龄都没法判断。衣着上看不像个小青年,但也不排除小青年穿这种夹克衫的可能性。跟我们通话的绑匪听着声音像二十来岁的,但也可能是用了变声器,不让我们听出真实声音。视频里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和我们通话的那个人,现在也没法确定。嗯……今天只能先这样了,你安排几个人继续查监控的线索,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

    等林杰走后,王格东点起烟一支支地抽,闭眼躺在椅子里分析着。

    这个案子不简单,绑匪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和能力,可以说,警方对他们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们有几个人?

    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江小兵,周围居民没听到动静?

    江小兵现在是死是活?

    如果还活着,绑匪为何不让江小兵与王丽琴通话?

    如果已死,为何绑匪不尽快完成交易,而是给警方三天时间破案,三天后再交易?

    该不会绑匪得知警方介入后,就放弃了继续交易的打算,虚晃一枪,故意约定三天期限,这中间处理干净江小兵尸体,此后警方再想找出凶手,凶手是谁,躲在天涯海角谁知道呢!

    此外,绑匪口气真大,丝毫没把警方放在眼里,甚至抱着把犯罪当成游戏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王格东也不由承认这次的对手干得很利索,从头到尾没留下人证物证,还嚣张地光明正大地从监控底下走过,竖中指挑衅,却让警方依旧对他无可奈何。

    通常的绑架案,警方都能在短时间内查出绑匪和人质的所在地,从而进行围剿,到时派谈判专家沟通,几乎所有的绑匪都会在警方软硬兼施的包围下,心理崩溃,从而投降。

    但这起案件,最关键的是警方不知道绑匪是伙什么人,更不知道他们的位置,所有常规处理绑架案的惯用套路都无效。

    如果三天时间一到,警方依然不知绑匪的行踪,最后只能进入交易阶段吗?这是王格东不愿看到的。

    他细细思索着案情,除了绑匪狡猾,不留线索以外,他觉得这起绑架案更是疑点重重,似乎不单纯只是一起绑架案。

    第一,绑架对象挑的是江小兵。一般绑架案对象都是女学生,这起案件中,江小兵是男生,还是个混混,年纪虽小,但个头挺壮,会打架,放学回家也总是一帮人一起走,对绑匪来说,这种目标下手很有难度。云县虽然是浙江中部的县城,但有钱人同样很多,有钱人中,总有不少人家的子女,正在读初高中,需要夜自习,夜自习结束也是自己独自回家的。挑他们下手不是更方便?

    第二,绑匪对这次犯罪显然是做足功课了。他们专门准备了很多不记名手机卡,分别从不同地方购买,每打一次电话,就丢弃一张卡。而且对方很有耐心,江小兵独自回家出现的概率不高,回家路线也不固定,从同学口中得知,江小兵最近一直和他们一起走,唯独那天刚好落单,绑匪就抓住这个机会下手,显然是经过了多天的跟踪结果。

    第三,如果江小兵现在果真已经遇害了,那么凶手没有选择尽快完成绑架交易,而是给足警方三天时间破案,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到明天结束,还是没有进展的话,后天只能准备钱,与绑匪做交易了。

    王格东心里异常恼怒,绑匪挑衅他的话语萦绕心头,本来他势必要在这三天里把绑匪揪出来,要是到最后揪不出,反而要满足绑匪条件做交易,面子全失。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真要做交易,他倒也不担心,到时他有办法让绑匪现形!

    19

    窗帘紧闭,陈进点着一盏台灯,坐在椅子里,专心致志地检验着他面前的皮箱。

    这里一共有两个皮箱,大小和长相都差不多,皮箱也是他专程跑到H市不同的两家街头小店分别买的,买来有些日子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哪里买的了。

    这是最普通的杂牌箱子,若说警方想从皮箱入手找出买家,别说县城的公安民警,就算换来美国FBI,也照样查不出。

    箱子很大。他事先做过计算,三百万现金堆叠起来将近一米高,箱子小了当然不行。

    不过这么多现金还有个问题,全部一百元面值的金额,三百万合起来大约重六十六斤,王丽琴他们一定会以钱太重,她一个女人拿不动为借口,找个便衣说是她亲戚,跟着她一起过来交易。

    如果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就顺了他们意,到时,他们会更后悔的。你说是吧,我最重要的朋友?

    陈进嘴角忍不住挂出一抹笑容。

    对于这点,陈进很有信心。

    身旁的另一张大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学实验仪器,桌子底下堆满了一条条香烟,各种牌子都有,大多是便宜的品牌。不用说,这些烟也是他分批从外地买来的,没有人会注意一个人带了几条廉价烟。

    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大功告成,万无一失!

    其实这两个箱子,他在之前就已经测试过很多次,完全没有问题,合乎他实验的结果。现在只不过在最后时刻,再次确认可靠性。

    对于实验,他永远追求最可靠的结果。

    化学反应是世上最奇妙的过程。

    大千世界,包括人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化学反应。即便你死了,你体内也在进行着反应。

    你的衣食住行,用的任何一件产品,都是化学的杰作。

    可以说,近几个世纪人类快速发展的源泉,得益于化工技术的突飞猛进。

    上帝创造了物质,又创造出物质的相互反应规则。

    人类通过不断的研究发现,总结出这套规则,从而发明了化学这门最神奇的学科。

    陈进对化学的一切,都充满了敬畏之情。

    同时他也知道,理论上可靠的化学反应,在实际中未必能如计划进行。

    譬如气压强度、溶液的酸碱度,任何一点的误差,或许就会让实验的结果大打折扣。甚至有时候一个实验失败了,你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出原因。

    再如理论上,金属不与碱性溶液发生反应。但实际中,金属铝却偏偏既能和酸溶液反应,也能和碱溶液反应。实在奇妙!

    陈进毕生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无尽的化学世界中。

    而今,他需要把他的知识,投入到他一生最有“价值”的一次实践中了。

    在回国之前,他对冒出这个计划也吓了一跳,他有过犹豫,有过矛盾,我这么做究竟能否代表正义呢?

    我到底是想践行心中的正义,还是发泄我内心的情绪呢?

    是否有比我这个做法更公正、更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法律?

    当他看到何家婆孙两人受尽欺辱,连做人最底线的尊严也遭他们践踏时,他心中的矛盾一扫而空。

    没错,发泄心中情绪,完成甘佳宁的心愿,和践行正义,一点都不矛盾。我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制度已经够完善了,问题出在哪?

    不是律法,而是人!

    马车跑不动了,你是举鞭子抽马呢,还是拿鞭子抽车?

    答案毫无疑问是在马身上。

    可总有那些自作聪明的人物,偏偏想着把马车弄得更结实些,而不去想着马跑不动的原因。还总爱冠冕堂皇地说些漂亮话,自诩是个理性客观的现代知识分子,头顶道德和智力的优越感,批判躁怒的人群,说要给上面的人时间,让上面的人不断完善制度。

    实际上呢,这种人不过是把大头钉扎在裤裆下——闲得蛋疼!他们的逻辑思维存在天然的缺陷。

    恶徒拿着正义之剑,就是好人了吗?

    陈进轻蔑地笑了笑,还是让我这位老师,给他们上一课吧。当然,我的朋友,这些活你肯定要参与。

    还有一天多的时间,留给王格东。

    0

    第二天过去后,县局对绑匪的行踪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通过排查工作,已经排除了绑匪就住在池乐路一侧居民楼里的可能。同时,周边的走访工作没有半点进展,江小兵失踪时没有目击者。从江小兵同学朋友处了解的情况,也是如此,根本一筹莫展。

    县局把经过监控探头,需要重点排查的车子视频发到了市局,但由于光线条件差,监控分辨率低,图像处理需要时间,并且说这个处理的最终结果,也不会太清晰。

    到了第三天,王丽琴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多次打电话问绑匪抓到了没,搞得王格东不甚厌烦,只能一次次好言宽慰。

    到了下午,王丽琴又打电话过来说,她跟几个朋友约好了借钱的事宜,现在就过去写借条,同时把钱转到她账户上,跟银行预约,第二天一早就能取出三百万。

    王格东虽然基于绑匪不让人质通话,又煮熟人质耳朵这两点,判断江小兵已死。但这个判断仅仅是由已知线索的合理推断,从一名刑侦专家的严谨角度出发,现在没有证据断定江小兵已经死了。如果贸然告诉王丽琴,恐怕她马上会情绪失控,再与绑匪周旋想一网打尽会很麻烦。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太好把这个未经验证的猜测告诉王丽琴。

    反复忖度一番后,王格东同意她去准备钱,他这边也准备好了明天的计划,绑匪再打电话时,必须要跟江小兵通上话。

    如果绑匪执意不肯,那么江小兵遇害的可能性更大了,到时派便衣跟王丽琴一起,提着假钱去诱出绑匪。那时的工作重心就不是解救人质,而是抓获凶手。

    如果绑匪同意通话,证明江小兵实际上并没死,到时用真钱还是假钱做交易,王格东心里也有了打算。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绑匪真敢交易,他一定让对方无处遁形。

    安排已定,当天晚上,王格东先让便衣把守小区的主要通道,监视是否有可疑人员在附近徘徊,确认没有后,他和六名刑警穿着便衣,趁着夜色笼罩,偷偷来到王丽琴家中。

    王格东带来了一大袋的“钱”,这些钱是按绑匪要求的,十万块一叠的钱砖,不过每个钱砖只有上下两面一张是百元真钞,中间都是银行的练功券,钱砖的侧面涂好了颜色,若不拆开看,还真不容易分辨真假。

    王格东向王丽琴详细吩咐了一遍该如何跟绑匪沟通的事宜,包括各种情况下如何应对,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准备明天把绑匪捉拿归案。

    第二天早上九点,王丽琴手机响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大家顿时按计划行动起来。

    县局里的技术人员马上开始着手查信号,现场所有人耳朵里都戴好无线耳麦,可以同时听到手机的对话和王格东的指令,王格东戴了个小话筒,用来发指示,也可以直接接通手机与绑匪通话。

    王丽琴咬咬牙,还是接起了电话。

    对方轻松地说:“喂,还是我。意外吗,还是不意外?期待吗,还是不期待?”

    王丽琴求助的眼神看向王格东,王格东确实教了她对方说什么话该如何应对等,可王格东从没教过她,如果对方的开场白是套莫名其妙的说辞,又该如何回应。

    王格东张着口形示意:“问他怎么交易。”

    王丽琴只好道:“今天就交赎金吗?”

    “当然,我们不是给了警察三天的时间嘛,可惜他们太笨,找不到我们,现在我也不想继续玩了。三百万准备好了吗?”

    “还……还在银行。”

    对方微微有点恼怒:“怎么还没取出来?如果你不想花钱换回你儿子,那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王丽琴忙道:“三百万数额大,要预约的,昨天刚预约,今天……今天马上就能取。”

    对方笑着道:“原来昨天才预约呀,看来那位很厉害的专管刑侦的王局长,前几天一定信心满满地认为肯定能抓到我啰,哈哈。对不起,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挂电话,等下再聊。”

    说着,就挂了电话。

    县局技术人员马上传来声音:“老大,还是新号码,时间太短没查好就挂了。”

    王格东冷哼一声,把头一别,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对方果然又打来了电话,依然是新号码:“喂,还是我,哈哈,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阴魂不散?你现在先去取钱吧,记得是十万块一刀的钱砖,过后我会通知你如何交易。对了,可不要妄想用假钱啊,如果是假钱,我直接撕票了。还有告诉那位很厉害的专管刑侦的王局长,电话背后偷听我不介意,等到交易时再派人跟着,我就真的生气了。”

    所有人都脸色一震,不少新人都在心里想,绑匪怎么知道我们在监听电话?

    王格东一点都不意外,绑匪准备这么充分,显然会想到警方一旦介入绑架案,是不会退出的,当然会监听着王丽琴的手机。

    王丽琴按照指示问:“等一下,我取钱之前要听到我儿子的声音。”

    对方道:“我为什么要满足你这个条件?”

    王丽琴声音哽咽起来:“你们……你们一直不让我听我儿子声音,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被你们……”

    “哦……我明白了,你是担心江小兵已经死了,那接下来的交易就是纯粹讹你钱了对不对?”

    大家都没想到绑匪居然会直截了当地戳穿他们的心思,把问题挑明了说。

    对方继续道:“好吧,今天江小兵就在我身旁,我没理由不让你们通话。不过我只给你几秒钟时间。”随后电话里头传来对方走路的声音,过了几秒钟,又传来对方声音,“我现在松开你的嘴,你只能跟你妈说几秒钟的话,如果你说了现在所在地的话,我直接杀了你,听见了吧?”

    隔一秒钟后,传出了一声:“啊……啊……你要干什么,不要……啊……”江小兵的声音就此中断。

    “小兵,小兵,你怎么了,怎么了!——你把小兵怎么样了?”王丽琴着急问。

    “没怎么样,你不是要听他的声音吗,我不过是碰了下他耳朵的破口,让他发几声给你听听。还要继续跟他说话吗?他现在耳道里结了血块,听不太清我的话,估计也听不清你的话,需不需要我替他把耳道的血块挖干净,和你通话?”

    王丽琴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求你们不要虐待他了,钱我一定会给的,求你们一定放过他。”

    对方笑道:“这样合作就很愉快了嘛,放心,只要钱到手,江小兵一定会放的。我们也不想杀了江小兵,绑架案和凶手案的量刑还是有挺大不同的,我们比你们更懂法。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杀人。只要你配合好,一切都会顺利的。你去取钱吧,一个小时后见。”

    说完,再次挂上了电话。

    王格东皱着眉头,问道:“刚才声音是不是江小兵的?”

    王丽琴非常肯定,同时焦急道:“王局长,现在要不要去取钱,你们一定能救出小兵吗?”

    王格东烦闷地按了按太阳穴,他想不明白,怎么江小兵还活着?

    听对方的话中意思,不愿让江小兵说太多,是因为江小兵知道此刻身处的位置,怕他说出来曝光绑匪的窝点,这也合乎绑匪的立场。同时也证明了这伙绑匪比一般的犯罪分子高明得多,谨慎得多。

    很多普通的犯罪分子,自以为很聪明,自以为防备心理很强,但往往在和警方通话中,无意间就被套出话了,到时怎么被抓的都没想明白。

    而这伙绑匪呢,冷静、不慌不忙,所有的计划似乎都有条不紊,按照他们自己的节奏进行着,丝毫不被警方的介入打乱。实在是棘手的对手。

    同时,刚才也表明了,之前对方说自己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身旁是真的了。那么把耳朵煮熟,可能仅是绑匪中的某个人比较变态吧,无关掩盖江小兵已死。

    思忖片刻,王格东道:“小李,你陪着去银行取钱吧。”

    等他们走后,林杰凑上来,低声道:“老大,您真准备让王丽琴去取钱,我们用真钱跟他们交易?”

    “等下看绑匪要怎么交易再决定吧。银行是肯定要去的,万一绑匪盯着王丽琴没被我们发现呢,绑匪若没见到王丽琴去银行,对钱的真假自然要怀疑了。既然现在我们知道江小兵还活着,我们首先要保证人质和王丽琴的安全,其次才是保证钱不能落入绑匪的手里。”

    “不过我在怀疑绑匪难道真敢来交易?”

    王格东道:“绑匪如果来交易,有三种情况:一是他们直接带江小兵过来,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把他们果断包围了,到时谈判专家和狙击手都上,软硬兼施,对方最后一定全部投降;二是绑匪派了那个中间人过来,江小兵继续跟其他绑匪躲在幕后,这时候要先控制住中间人,再想办法把对方一网打尽,救出人质;第三种情况,绑匪让我们把钱放在某个地方,他过后会来拿。这个地方即便不适合警方直接在旁边跟哨蹲点,我们钱里面还放了GPS定位装置,绑匪敢拿钱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林杰道:“可是我们目前对绑匪情况一无所知,不管哪种情况抓捕时,绑匪一定是跑不了,但江小兵都有可能保不住。”

    王格东眼睛里寒光一闪,点点头道:“确实,不管哪种情况,江小兵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具体情况具体处理吧,最坏情况是送对方一个江小兵,绑匪一个都走不了。”

    事到如今,这个不知道绑匪和人质身处何方的案子,想要直接解救人质是不可能的了,交易一定要进行。王格东把三种所有可能的交易情况都做好了充分准备。

    交易时,绑匪如果直接带人质过来最好,但这么狡猾的绑匪,王格东猜想他们一定会先收着钱,再继续扣着江小兵当人质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如果绑匪以为用这种方法可以继续要挟警方的话,哼,太天真了,王格东自有对付这帮家伙的办法。

    1

    一个小时后,非常准时准点,绑匪打来电话:“钱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

    “是十万块一叠的钱砖吗?”

    “是的,银行拿出来就这样。”

    “你是不是准备用假钱呢?”

    王丽琴忙道:“不会的,一定真钱。我能再和我儿子通话吗?”

    “不行,你的要求有点多,你儿子话说多了,对我们只有坏处。我拜托你别再污蔑我的身份,我不是好心人,更不是慈善家,我是绑匪!废话不多说,嗯,好像废话也都是我自己在说,好吧,这回真的废话不多说了,你自己会开车吗?”

    “嗯……不会。”

    “那你怎么过来?”

    “去哪里?”

    “有点远。”

    王格东眼神一动,忙指示她按计划回复。

    “三百万很重,我一个人拿不动,我表弟和我一起来行吗?”

    “你表弟,为什么这种剧情都会冒出个亲戚?不会是找个便衣警察冒充吧?”绑匪笑声连连。

    王格东忙使眼色,王丽琴镇定下来,道:“不是,真的是我表弟,不信你可以查。”

    绑匪苦恼地笑了句:“哦……你知道我没法查,所以说得这么自信。也罢,你和你表弟一起来吧,记住,如果带了警察,那就没法交易了。你表弟会开车吧?你们开车到南湖水渠吧,到时见。”

    说完挂掉电话。

    南湖水渠?

    王格东心里马上算计起来,南湖水渠在乡下,面积非常大,四面环山,离县城大约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如果绑匪要在那边交易,湖周边全是山,地理位置对警方很不利,他们不太好布控。

    但事到如今,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继续和绑匪做交易。反正还有GPS定位工具和钱放在一起,哼哼,绑匪能跑得了?

    王格东连忙吩咐小李带枪装成表弟,跟王丽琴同去,做好保护工作,同时,给小李的衣领处装上一个小巧的对讲机装置,对讲机最大有效距离是一千米,警方大部队跟在后面,嘱咐他一有情况马上联系,不要中了绑匪圈套。

    另外,一大袋的真钞和一大袋的假钞都带车上,到时具体用哪个,等王格东的指示。

    南湖水渠的位置很偏,虽说距离县城的直线距离只有二十公里,但从县城出发,开过一段省道后,就转入了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再开一段,出现了一条泥土路,坑坑洼洼,蜿蜒通向山区深处。

    一路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山区的最深处,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有几个弯口,望不到边际,是个环山而建的大水库。

    这个水库是云县最大的饮用水源头,由于库区地势深,平时闲暇钓鱼的人也不愿跑这么远,所以他们下车后发现视野所及处,一个人都没有。

    王格东带着的警察,都穿着便衣,开着普通牌照的公车,偷偷在后面距离一千米左右处跟住。同时一路也小心注意着是否还有其他人蹲哨。

    小李和王丽琴下车后,王格东的车子在水库外拐进了一条小弯道里藏了起来,同时王格东早已下令其他车辆的人员,悄悄绕后跑到库区附近的山上躲藏起来。

    王丽琴拨打绑匪的几个手机号,全部关机。等了好久,绑匪终于打来电话:“到了吗?”

    “到了,你在哪?”王丽琴和小李四处张望,没发现人影。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躲在山上观察你吧?”

    王格东心头一震,又被绑匪猜出了用意。王丽琴不知如何回答。

    绑匪继续自信地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中,不用费心思抬头找我位置了。待会儿你就知道我在哪,现在按我指示进行交易就行。当然了,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哦,别想用假钱,否则就算警察在远处跟着,你也救不回你儿子了。”

    王格东监听着手机,暗暗分析着绑匪一定就在某处的山上,此刻正用望远镜进行观察,这才如此自信满满。

    王丽琴只能继续按指示道:“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钱收到自然就放。”

    “我怎么相信你们会遵守承诺?”

    绑匪轻松一笑:“这实在不太好证明,我总不能把我的信用卡还款记录给你看,彰显我是个诚信的人。信不信是你的事,你儿子的命在我们手里,你可以选择不交易。”

    王格东给王丽琴下指示:“答应他,先交易。”

    王丽琴道:“好,你说,我怎么把钱给你?”

    “石头滩知道吗,你们先到石头滩上来吧,我会继续打电话给你的。”说完,就挂断电话。

    距离他们此刻所在位置大约五六百米远处,有片石头滩,两人上车,开车过去,同时,后面跟着的警察也下了车,偷偷向前移动,使距离保持在一千米的对讲机范围内。

    到了石头滩后,没几分钟,绑匪又打来电话:“石头滩北面外圈有棵特别大的树,比周围其他树明显大,看见了吗?”

    他们抬眼去看,那棵特别大的树很显目,周围都是其他的小树,可是这附近没有见到人,绑匪呢?

    王丽琴只好应承:“看到了,然后呢?”

    “走到树那儿去,树后放着个箱子,你们先找到箱子吧,待会儿说。”又挂了电话。

    监听手机的王格东狠狠抿嘴咬牙,绑匪太狡猾了,每次都用新手机卡,而且通话时间都很短,他们根本没办法确定信号源。

    王丽琴和小李走到树后,果然看到一块石板下,压了个大箱子,拎起箱子掂了掂,里面没东西,是个空箱子。

    这时绑匪又打来电话,道:“箱子找到了吧?”

    “嗯。”

    “把箱子拿到你们车旁,装钱。箱子里有三十张锡纸,把十万块一叠的钱砖用锡纸包好,包严实了,放进箱子里。不要用假钱哦,真假我马上就知道了。如果是假钱,那就永不再见了。你可以考虑下,你是该相信警察,还是相信我。我给了警察三天时间,还是抓不到我们。如果警察怂恿你用假钱,后果自负吧。”说完又挂了电话。

    王丽琴心中忐忑,原本她也想用假钱,但绑匪几次三番如此自信地威胁自己和警方,并且想起绑匪给了警察三天时间都没抓住他们,可见这群绑匪的手段比警察更高明。加上现在警察大部队远在一千米外,到时怎么支援呢?

    一定要用真钱,否则儿子的性命难保。

    小李见王丽琴脸色异样,明白了她的顾虑,低声对着领口的小话筒道:“老大,现在怎么办?”

    王丽琴对着话筒道:“王局长,还是用真钱吧,万一……万一就不好了。用真钱你们不是有卫星定位装置吗,这钱肯定能追回来的。”

    王格东深呼了一口气,他根本琢磨不透绑匪的用意,为什么把钱放到这个箱子里,又为什么要用锡纸包好,真假马上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不敢疏忽大意,如果绑匪此刻就躲在山上,等下突然现身交易,而他们警察大部队又在远处来不及支援,小李虽有枪,但毕竟一个人,绑匪说不定也有枪呢,若被绑匪发现是假钱,一定知道上当了,到时直接通知其他绑匪撕票,那么即便控制了来交易的绑匪,也没法救出人质。

    绑架案如果是因为警方冲动导致的人质死亡,王格东多少要吃几个问责,他不想这么做。并且连王丽琴自己也想着用真钱,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思考已定,他下指示:“按绑匪的要求做。小李,顺便把GPS装置放进箱子里。对了,待会儿如果绑匪现身,你要想办法把对方引到视野隐蔽处,其他绑匪可能在山上某处用望远镜观察,你要挑个有遮掩物的位置,不让对方的其他人能观察到你们的情况。同时,第一时间摸清楚他的底细,把他控制住。”

    “好的,老大,我会随机应变的。”小李心中既激动又紧张,这次办成功了,他一定会记上首功,往后升职的机会很大。而且他带了枪,他枪法很准,演习时多次评过神枪手,他一点都不怕绑匪耍什么阴谋。

    两人把箱子拿到车子旁,打开一看,果然是个空箱子,里面放了一叠的锡纸,就是烧烤用的那种。

    绑匪反复提醒不要用假钱,否则立即撕票,王丽琴不敢怠慢,小李更无所谓,反正局长也说了用真钱,用的又不是他自己的钱。而且自己持枪守在箱子旁,绑匪一现身,就会想办法控制住对方。加上待会儿箱子里会放入GPS定位装置,即便绑匪用人质威胁要拿走钱,哼哼,除非他跑出地球了,否则每时每刻的位置都在警方的掌控中。

    两人提出装真钱的袋子,取出钱砖,用锡纸一块块包好,放进箱子里。随后就是等待绑匪的电话了。

    过了几分钟,绑匪再次打来电话:“包好了吗?”

    “包好了。”

    “包仔细了,不要漏水呀。”

    王丽琴不解地问:“什么不要漏水?”

    “等下你们要把箱子扔到水库里,如果漏水,那这些钱我不还要晒过吗?当然了,你们也不要在钱外包塑料袋,影响我验钱,如果包了塑料袋,同样撕票。”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全部大吃一惊,把箱子扔到水里,难道绑匪通过潜水拿走钱?这个变故显然出乎了王格东的意料,他做梦也没想到绑匪会用这种方法交接赎金,难怪不怕他们警察,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如果用这方法交赎金,绑匪这边显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他们警方一点预防措施都没有。水库这么大,一望无边,若绑匪从水底下拿了钱,飞快游走跑到某处上了岸,这可怎么办?

    小李马上跑到一边,低声询问:“老大,我们怎么做?”

    还没等王格东想出办法,绑匪声音又传来:“马上把钱包完整,合上箱子,然后走到石头滩靠水库的最大那块岩石处,把箱子扔下去,三分钟后我们收钱,确认无误放人。如果三分钟后见不到钱,那么你也永远别想见着你儿子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绑匪就挂掉了电话。

    王格东抿抿嘴,三分钟时间一眨就过,根本不给他留下思考应对的时间,他牙齿咬住嘴唇思索了几秒钟,又问:“箱子是不是就是普通的行李箱?”

    “嗯,没发现异常。”

    “箱子里有袋子吗?”

    “有的,拉链袋。”

    “GPS遇水会坏吗?”

    “防水装置,没关系。”

    “好,那你把GPS定位的小圆球塞到袋子里装好。”王格东心里冷笑,绑匪啊绑匪,就算你们潜水,你们要是有胆拿钱,我就怕你没命花!

    小李马上按要求塞好定位装置,随后道:“老大,接着怎么做?”

    “时间紧迫,现在换钱也来不及了,按绑匪的要求做,钱全部检查一遍,包好了,不要进水。王丽琴,你放心,绑匪就算拿了钱,我们肯定也追得回来。小李,等下你去扔箱子,不要扔得远了,尽量扔在浅水区,随时准备好枪。如果绑匪出现在湖底下,一定要想办法控制起来。”

    这个命令他下得模棱两可,小李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绑匪出现在湖底,还怎么想办法控制起来?

    是直接击毙?还是自己跳进水里跟绑匪搏斗?

    那位置可不是隐蔽区,不管直接击毙还是跳到水里跟绑匪搏斗,其他守在远处的绑匪一定会看见的,到时准撕票。

    人质被杀,责任算谁的?

    责任自然不能领导背,总是自己扛。原本想通过这一役来积累功劳,可现在这活不太好办呐。小李相当苦恼。

    王丽琴只希望儿子能活着回来。她也考虑过,这回儿子也是凶多吉少,即便交了钱,最终儿子真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如今儿子还在绑匪手上,她无依无靠,只能全部依赖警方,她即便怀疑王格东这个命令是否会影响到儿子的生命安全,此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照做。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确认了一遍钱砖的包裹,由于锡纸可以做出折皱,钱严实地包在里面,短时间内一定不会进水,即便进点水,钱湿了也可以跟银行兑换。绑匪提醒不要包塑料袋,影响他点钱,一来他们也没这么大的塑料袋,二来时间紧迫,根本没工夫再包严实点。反正即使绑匪拿走钱也能查出位置,一切照做吧。

    时间过去一分多钟后,两人准备完毕,小李扛起大箱子,跑到石头滩最外侧的那块大石头上,石头下的湖水目测有三四米深,这么深的水阻力很大,绑匪即便出现,也很难直接击毙,赤手空拳跳下水里跟潜水的绑匪搏斗,他更不敢。

    他周围看了一圈,把箱子朝右手边稍微浅一点的地方扔了下去,那里大概不到两米深,距离也很近,他趴下身,思考着绑匪一旦出现,击毙应该没大问题。直接击毙在湖底,其他绑匪是否会发现,不太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箱子扔下去后,稍微浮了几秒钟,随后马上沉了下去,一个个小气泡从箱子表面冒出,显然已经有水逐渐渗入了。接着,气泡开始越冒越多。

    很快三分钟到了,湖面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出现绑匪的身影。小李趴着躲在岩石的一侧,细心观察着,心里紧张万分。

    “老大,没人来呀。”

    “再等等。”

    又过了几分钟,绑匪还是没有出现,箱子里的气泡一直在冒着,速度很快,说明不断有水涌入。小李握枪的掌心已经冒出了汗珠。

    四周一片静谧,现在是冬天,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王丽琴站在远处的车旁,更是心急如焚。

    再过了几分钟,依然毫无动静,那个箱子沉在水底,压根儿没人来拿。

    “老大,还是没人来呀。”

    王格东心中有个奇怪的预感,这次他们中了绑匪圈套了,但到底是什么圈套,他说不出。犹豫片刻,道:“钱会不会进水?”

    小李肯定地答复:“不会,我们包得很严实,锡纸折了几叠,箱子进水了,钱也不会湿。就算钱湿了,银行也能换。”

    王格东思索一番,道:“那好吧,再等一下。”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期间经历了多次彼此询问情况,到这个时候,王格东再也忍不住了,道:“先把箱子捞出来再说。”

    小李有些胆怯:“捞出来?绑匪会不会就藏在水底附近,等我下水后,他再下手把箱子夺走?”

    王格东深深吸了口气,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如果绑匪穿了潜水衣,隐藏一侧,等小李下水再用鱼枪之类的玩意儿突然袭击,说不定不光钱保不住,人质保不住,还会牺牲一名民警。

    正当王格东举棋不定时,绑匪的电话却再打来了:“我查过你那位表弟实际上是名便衣,所以这次交赎金的行动临时取消,我暂时不撕票,再给你一次机会,等明天重新交易吧,到时我会通知你,可别带什么表弟了,这剧情一点都不好玩。”说完,挂断电话。

    这……王格东用力握了握拳头,心里把绑匪全家都咒骂了个遍。整了这么久,居然是逗我们玩!

    他刚要下令叫小李把箱子弄上来,又想到说不定这又是绑匪的计谋呢,还是保险起见为好,他马上吩咐手下,开车直接到水库那边,一起把箱子弄出来。

    箱子终于捞上来了,王丽琴茫然无措,心里怨恨着从头到尾都是这帮警察瞎搅和,帮倒忙,如今弄了这么久,还是被绑匪识破了,结果暂停了交易。她心里想象着儿子在绑匪手里,又要吃不少苦头了,不由得眼泪如流水般落下。

    还没等她伤心个够,另一边的一声大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大,这……这怎么回事!”小李打开箱子后就是一声大叫。

    锡纸没了,钱也没了!

    箱子打开后,里面灌满了水,所有的锡纸竟然全部凭空消失不见了!

    而一刀刀的钱砖,全部变成了一团团滑腻腻的东西,如沾了洗洁精一般,钱上的图案,变成了黑褐色的一块块,小李扯开一块钱砖,想掰开来,却发现成了豆腐渣模样,一捏就整块胶结在一起,费力从中间掰开,里面只剩很小一块的红色图样,周围的绝大部分,都已完全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是钱。

    也就是说,三百万,废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锡纸去哪了?钱怎么会变成这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箱子里的这一片狼藉,王格东干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脊背处一丝冷汗渗了出来。

    王丽琴更是不知所措,先前担心儿子的安危,现在却发现交易的现金全废了。

    江家的总资产当然不止三百万,但三百万可是江家近一半的财产了,现在江平已死,以后没有收入,就指望着吃老本。儿子被绑架了,当然性命第一位,凑出三百万实是无奈之举,本想当然认为有县刑侦队的介入,绑匪就算把钱拿走,早晚也追得回来。钱还能在眼皮底下跑了不成?

    可现在情况是,儿子还没回来,钱也没被绑匪拿走,可这些钱却废了!

    变成这副模样,根本看不出是钱,银行铁定是不给更换的。

    平白无故,在便衣警察视线从未离开过一秒的情况下,箱子里的钱却成了一堆废纸浆。

    如果不是身旁有警察搀扶,王丽琴已经昏倒下去了。

    这时,绑匪又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王丽琴颤抖着接起,绑匪问:“箱子你们收回来了吧?”

    “钱……怎么……怎么会这样……哇……”王丽琴再也忍受不住,大哭出来。

    绑匪轻松地笑着:“听你声音,看来你们用的是真钞,这我就放心了。我刚才就说了,钱的真假我马上就能知道。不过这事情可不能怨我,是你先让警察跟着的,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明天同一时间,继续在这里交易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交易,我会继续等你的。不过这一回,可别带什么表弟啰。”说完挂断电话。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王格东不知怎么开口,因为闹成这样局面,他担心王丽琴这女人张口要县局赔钱。钱是歹徒弄坏的,又不是警察弄的,当然不可能赔,但这女人真要闹腾起来,事情也很头大。

    王丽琴心中也是充满了恐惧矛盾,她既担心儿子的生命安危,又怪警察无能,同时也想着家里近一半资产没了,另外几套房子得卖了还债,当然了,她当了江平这么多年老婆,大局观上还是懂的,知道出了这种事,警察不可能赔钱给她家,要是闹腾的话,警方既然介入调查了,现在再袖手旁观,那明天不但交接赎金不知怎么着手,儿子性命更无从保证,再去弄三百万也已无能为力了。

    若是从头到尾没报过警,说不定反而也是好事,儿子也已经被放了,但现在正处这尴尬的境地,你让她能怎么办?

    大家都沉默了许久,反而王丽琴这个女人先冷静下来,求着道:“王局长,您看明天怎么处理?我儿子能活着回来吗?新筹三百万我也一时间拿不出来啊。”

    王格东并无主意,以往的绑架案,至少很快就知道了绑匪在哪,绑匪也会告诉在哪里交接,知道绑匪位置,直接包围上去,再派狙击手和谈判专家一起软硬兼施,鲜有绑匪不投降的。

    可这个绑架案,从头到尾他们只知道江小兵在绑匪手里,绑匪到底在哪一无所知,而且绑匪的表现根本不怕他们,软硬兼施也派不上用场,才会被迫走到交赎金这个地步。

    可交赎金过程绑匪却没现身,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在警察眼皮底下把锡纸变没了,钱也变成一堆黏糊糊的东西,这剧情,绑匪根本没按套路出牌。

    这样的绑架案,别说他没经历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包括省内这几十年来的绑架案,从没有像这起这么棘手,这么让公安头痛的。

    思虑良久,王格东只能道:“咱们先收队回局里分析一下如何应对吧。”

    4

    一群人回县局后,王格东先安排局里的女同志安抚王丽琴,自己带刑侦队的人马上开了个专项会议。

    王格东一脸阴沉:“今天的情况大家都是看到的,绑匪太狡猾,一开始就知道王丽琴表弟是我们的便衣,一直没有点破,反而不知用了什么诡计,把整箱钱都弄废了。这件事部分责任也在我,只想着绑匪会用什么办法在带枪便衣眼皮底下拿走钱,没料到绑匪没现身,却把钱毁了。他这是向我们示威,向我们报复,向我们警告带警察跟着的后果!”

    众人都是义愤填膺,没一个人能料想到这个结果。

    钱用锡纸包裹得很严实,翻了好几圈,折叠压住所有角,不会进水,这才顺了绑匪的要求,把钱箱扔到湖里。而且钱箱就在持枪便衣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水下来人,要拿走钱箱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即便绑匪做到了,钱箱里塞进GPS定位装置,绑匪拿走钱更只是自投罗网。

    王格东在定出这个计划时,已经做了多重保险,可是意外偏偏还是发生了,锡纸莫名其妙消失,钱也烂光。

    据小李和王丽琴描述,当时他们还特意检查过锡纸,可以肯定是烧烤用的那种,绑匪没法做手脚,问题到底出在哪,绑匪是怎么做到的呢?

    简直像一场魔术,绑匪在谈笑间,把他们一帮人全骗了,而且骗在眼皮子底下,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王格东继续道:“绑匪最后电话里说明天同个时间同个地点重新交赎金,大家有什么看法?”

    小李脱口而出:“老大,这一定又是个陷阱。”

    这是句废话,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陷阱。

    有哪个绑匪会提前一天通知人质家属包括一堆警察在内,交赎金的时间和地点?

    而且地点又挑在了南湖水渠的石头滩,这里四周都是山,绑匪容易隐藏,公安当然也容易隐藏。继续这个地点交易,公安只要事先偷偷埋伏在四周的山上,安排狙击手布置,绑匪要拿赎金,有这个胆量有这个命吗?

    林杰道:“老大,我觉得今天这整件事很可疑,绑匪明明知道王丽琴表弟是小李扮的便衣,却任由我们继续扮下去,到最后才毁了三百万。连三百万这么大一笔金额毁了,绑匪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心疼,这太不正常了。”

    没错,绑匪似乎对三百万一点都不心疼,这是个疑点。

    当然,这不是他的钱,但这是他精心计划后索要的赎金。巨额赎金说毁就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绑匪凭什么理由相信,王丽琴会再凑足三百万给他?

    换做一般的绑匪,眼见三百万送上门,都已经是恶狗扑食,瞬间放弃了原有计划,甚至明知眼前有警察,也要铤而走险带走钱了。可是这伙绑匪,用三百万只换来他一句知道钱真假的调侃!

    王格东把头埋进了手里,默默思考,始终想不出办法来化解当前的困局。

    花光心思也想不出绑匪这么做的动机。

    不知道绑匪和人质的位置,根本没法对其进行威胁打击。

    除非是绑匪自己打电话过来,其他时间绑匪电话一概接不通,谈判专家毫无用处。

    虽然这起绑架案疑点重重,但摆在他们面前可供选择的路只有一条,继续跟绑匪做交易。

    也只有这一条,才能让绑匪最终现身,只要一现身,一切都好办了。

    想通了面前的路只有一条,王格东也就不用再犹豫了,马上道:“不管绑匪明天是否会再变更交易地点,南湖水渠那边的埋伏工作还是要提前做的。小张,马上找相关单位,把南湖水渠周边最详细的地图弄来。”

    半个小时后,队员就从水利局弄到了详细地图,包括周围山脉的等高线等各种资料都有记载。

    地图投影到墙上后,王格东看了许久,站起身拿天线杆做解释:“明天绑匪会不会改变交赎金时间和地点,现在没法确定,但我们也必须做好南湖水渠区域的提前布置工作。大家看,石头滩这个位置刚好是个视野空旷区,现在我们没法判断绑匪是否在周围山上蹲守监视,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假设绑匪就在远处的山上,用望远镜观察南湖水渠,短时间内我们没办法把他们抓出来,而我们警方的布置工作,也不能直接出现在石头滩上。林队,你看仔细,这几个点的山上,刚好能把石头滩的区域包围起来,我们干警埋伏其中,一旦出现情况,都能在三五分钟内冲下支援。同时,安排狙击手准备着,具体行动到时听指挥。只要把这几个点的埋伏工作提前做好,绑匪一旦出现,他百分之百回不去!”

    林队道:“好!”

    王格东继续道:“另外,这远处的几个点,也需要派人守着,防止绑匪依然像今天一样要求把箱子扔水里,他们从水下拿钱。只要这些点全部守住,视野就能包围住南湖水渠的整个库面,即便绑匪用潜水的方式拿赎金,他也逃不出我们的监视。此外,明天让王丽琴继续带着GPS定位装置,就算绑匪临时更改地点,我们也能从容应对。林队,你马上安排人,并且申请狙击手支援,今晚趁夜色掩护,不从车道走,从水库周边其他山上绕上去埋伏,沿途注意观察是否有人,一旦半夜山上看到人,先拿下再说。”

    “好,我马上安排。对了,老大,明天交易的钱还没准备好。”

    王格东冷哼一声:“用假钱!”

    “那……万一绑匪看到假钱,直接要撕票呢?”

    “哼,现在绑匪位置不明,我们一直担心着江小兵会不会被撕票,反而中了他们圈套,时刻处于被动。大家记住,明天最重要的,是抓住绑匪!”

    这话的意思一说,大家都心领神会了,显然王格东已经被绑匪彻底激怒了,明天的行动,将不再把江小兵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而是抓获绑匪为首要任务。即便江小兵遇害,把整个案件报上去,有了今天的事做铺垫,上级一定不会怪罪他们没能成功解救人质,抓获绑匪才是首功!

    王格东如同作战指挥一般,对着地图交代完毕,他坚信,只要绑匪还是在南湖水渠交易,必定能控制住。即便绑匪临时改变交易时间和地点,大不了今天晚上的安排工作白费,其他人马也能迅速调动,又有GPS的协助,绑匪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散会后,他又到了法医实验室,找到陈法医:“老陈,箱子查得怎么样了?”

    陈法医苦恼地摇摇头:“锡纸怎么会消失的,这一点现在还没结论。”

    “其他呢?”

    “现在只测出钱是被碱性溶液腐蚀的,而且是强碱性溶液。”他怕王格东听不懂,又解释道,“就像肥皂水,是碱性溶液,我们测出的PH值很高,而且这还是经过长时间湖水浸泡后稀释的结果,一开始的碱性一定更强,所以才会把这些钱全部废了。”

    “这强碱溶液的腐蚀性很强?”

    “当然,你看钱都成纸浆了。”

    “可这溶液哪来的,箱子里要是有强碱性物质,王丽琴和小李放钱的时候多少该有所察觉啊?”

    老陈表示无奈:“箱子里放不了液体,而且锡这种金属不与碱性溶液反应,我想不通保护钱的锡纸为什么也会消失了。”

    王格东深深吐了口气:“你这边多久能全部弄清楚?”

    老陈道:“估计总要个一两天时间。”

    王格东只能道:“好,那尽快吧。”

    他对法医鉴定物质的工作步骤有一定了解,法医的工作并不像普通人想象中的那么神奇,那么高端。

    许多人会觉得物质鉴定不是很简单的工作嘛,放到超高倍的电子显微镜下,直接看物质的分子结构就知道了。

    这是不可能的,世上还没这种仪器。

    法医的鉴定工作,首先测量物质的酸碱度,也就是PH值,然后根据结果,推断物质中含有哪些离子,再弄出少量样本,经过显色反应,确认猜测的离子是否存在。最后把里面所有的离子成分都确认出来了,才能下结论这个物质到底是什么。

    这需要不断猜测,再实验确认,没办法几个小时内就给王格东一个准确结论。

    陈法医虽然有着二十多年的法医工作经验,但他一是从未接触过这类案子,二是化学知识远不及陈进这位化工博士来得深厚,所以他才想不通到底用什么办法,变魔术一般把锡纸弄没了,又冒出了一箱子的强碱性溶液把钱全腐蚀坏了。

    如果陈进知道他们此刻还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一定会笑着说,少年人,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凭借他丰厚的化学功底和职业敏感度,早就明白过来这其实只不过是简单的几次化学反应的结果而已。

    5

    第二天一早,绑匪同样时间再次打电话给王丽琴,提示她一个人带钱,别让警察跟着了,地点依旧在南湖水渠,说完挂断。

    王格东已经详细吩咐过她该怎么做,一切按计划进行。

    她坐上警局安排的出租车,一路开到南湖水渠,独自下车后,拿出装满假钱的箱子,摸了摸口袋里的GPS定位装置,又朝四周山上看了眼。虽然她看不到人,但她知道,周围至少有十多双眼睛密切地盯着保护她。

    或许,除了那十多双眼睛外,还有绑匪的盯梢。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想救儿子的唯一一条路,只能继续做交易。

    出租车开走后,她一个人站在水库的石头滩上,强行让自己显得镇定,等待着绑匪的进一步指示。

    半个小时后,绑匪的电话终于响起:“你到了吧?”

    “嗯,下面你们想怎么样?”

    绑匪笑了起来:“这么严肃紧张做什么呢?放轻松点,开心一点,很快你就会和你儿子会面了嘛。”

    这句话一说,王丽琴倒没觉得什么,王格东心里突然泛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压低声音,先对各个蹲点人员下指示:“所有人员注意,密切盯住现场,保证人员安全。”同时,他通过王丽琴耳朵插着的小耳麦,道,“王丽琴,你小心一点,有什么情况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王丽琴深呼了一口气,她这样一个女人,从未有哪一刻如今天这般坚强,不管恶毒的还是良善的人,对自己孩子的爱是真实的。

    她冷静地对电话说:“我钱带来了,是真钱,我身边也没有警察,说吧,这次怎么交易?”

    “你身边没警察,不代表警察没在远处盯着你呀。”绑匪笑着道。

    在他轻描淡写的笑声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新手警察们都在发挥想象力猜想着,这家伙怎么又知道了?该不会有内奸吧?

    王格东低声道:“告诉他,周围没有警察。”

    王丽琴道:“我周围也没有警察,你放心。”

    绑匪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有警察我们也不担心,依然会让今天的交易顺利进行的。”

    王格东心里一惊,绑匪这次料准他们派了人守在附近,还有这么大自信,他凭什么?

    绑匪继续道:“时间到了,我换个号打你。”

    几分钟后,又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为了今天的交易快点进行,我也不多废话了。石头滩的南面外围有一棵小桑树看到没有,周围只有这一棵是桑树,相信你不会找错。”

    王丽琴此刻正站在南面,目光搜寻一番,就找到了那棵桑树。

    “看到了。”

    “桑树背后有片小石子,石子下面埋了个箱子,你去挖出来,三分钟后再见。”说完挂断。

    王丽琴刚要跑过去,王格东道:“你小心点,现在你是一个人,不要中他们圈套。

    你过去时,不管看到什么,都马上通话保持联系。”

    “好的。”

    王丽琴跑到桑树后,果然是一片小石子,她翻了一圈,看到下面有个黑色的箱子。

    “王局长,我看到箱子了,埋在石子下面。”

    “你先不要乱动,仔细听听,箱子有声音吗?”王格东刚经历过甘佳宁这位炸弹烈女还不到两个月,本能地想到箱子里会装炸弹。但附近视线可及处,没有绑匪身影,这距离肯定是超过遥控炸弹的,就怕遇到震动炸弹或定时炸弹。——当然了,国内有这技术的家伙也没几个,他不过是以防万一。

    王丽琴小心听了一阵,回报:“没有声音。”

    “好,那你先不要直接把箱子拿上来,把上面的小石子先弄开。”

    王丽琴依言照做:“好了,箱子没看出奇怪的地方。”

    “好,你小心,平着手把箱子弄出来,不要晃动。”

    “王局长,好像是个空箱子?”

    “哦,里面一点重量也没有吗?”

    王丽琴不明白他担心的是炸弹,直接摇晃了下,道:“我摇了摇,是空的。”

    王格东心里暗骂这臭婆娘胆子可真够大的,万一炸死了他这总指挥得背黑锅,好在没出事,只好道:“那你打开箱子吧。”

    “嗯,打开了,里面也是空的。”

    王格东道:“里面也没放锡纸?”

    “什么都没有。”

    王格东不解,照理绑匪又弄出个空箱子,应该是和昨天一样的手法,想借水路拿走钱,可怎么锡纸都没放?那绑匪待会儿会用什么办法拿走钱箱呢?

    他还没明白过来,这时绑匪电话响起:“喂,你打开箱子了吗?”

    “打开了,什么都没有。”

    绑匪笑道:“是呀,当然什么都没有,难道我这么傻,继续用昨天的招数,让警察抓我吗?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傻,是吗,是吗?”

    王丽琴忍气应着:“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怎么把钱给你,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别着急嘛,箱子底下有个紧贴着的小袋子,看到了吗?”

    王丽琴往下看,箱子底下是个紧贴的内袋,大部分箱子都有这个底袋。

    “看到了。”

    “袋子里有封信,你打开后上面会给你下一步的指示,待会儿聊。”电话挂断。

    王丽琴犹豫片刻,对着对讲装置道:“王局长,他难道不准备继续在这里交易了?”

    不在南湖水渠交易,这倒没超出王格东的预料。只有傻子绑匪才会前一天就告之今天的交易地点呢,他早就预估绑匪一定会临时变更交易地点的。但他脑子里又冒出了几个疑问。

    既然不在这里交易,留这一个箱子做什么用?

    要留一封信,何必非用个大箱子装着呢?

    信里面是下一步的提示,提示难道不能直接电话里说,非得写在信上?

    而且昨天他们派人蹲守附近,监视着石头滩,没有人回报说可疑人员出入过石头滩,表明这个箱子是在昨天之前绑匪就放在石子下面的,而不是昨天这场戏演完后才放着的。

    这表明这个箱子,也是绑匪之前既定的计划,而不是昨天戏曝光后重新制订的交易计划。

    总之,很有疑点。

    王格东道:“你小心点,你先摸摸袋子上面,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封信?”

    王丽琴照做,回报道:“摸上去硬硬的一块东西,像是箱子的底板,信可能在这里面。”

    王格东想了想,道:“好,那你先把信拿出来,念给我听。”

    6

    王丽琴把手伸进袋子里,感觉这袋子缝得有点紧,她再向前摸,终于摸到一封信了,忙回报:“王局长,是有一封信,我马上拿出来。哎哟……”王丽琴手上感到一股刺痛。

    王格东急问:“怎么了?”

    “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夹……夹住了……我拿不出来,”她另一只手伸向布袋子,要把夹住她手的铁板扳开,费了好大劲,左手才把夹住她的铁板撑起,右手拿着一个信封抽了出来,“我拿……拿出来了。”

    这时,她感觉头有点晕,看到手上出现了几个针孔的破口,有一点点疼。

    王格东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不对劲了,问了句:“拆开看看,信上写着什么?”

    王丽琴的眼睛已经迷离了,但她的头脑意识中,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用着微弱的力气,撕开了信封,抖出里面的信纸,看到纸上只打印着三个大字:“死了没?”

    她最终没有回答王格东的话,直接倒了下去。

    “喂?喂?喂?王丽琴,你怎么样,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有人回答。

    旁边林杰急道:“老大,不对劲啊!”

    同时旁边山上的监控人员声音传来:“老大,王丽琴躺下去了。”

    王格东一把站起来,大声道:“所有人员全部赶到石头滩!”

    等王格东赶到时,王丽琴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名刑警上前翻开她身体,测了呼吸、心跳,翻看瞳孔,回头沮丧着脸:“老大,死了。”

    王格东身体一震,强行站稳,走过去,看到王丽琴手里依然拿着那张信纸,上面三个字:“死了没?”

    大家都默不做声,昨天是带枪便衣目光从未移开过箱子,绑匪没有现身,一箱子真钱毁了。今天在山上一群刑警和狙击手的监视下,绑匪依然没现身,但王丽琴却莫名其妙死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做到的?

    王格东抬眼看地上摊开的箱子,确实是个空箱子。

    这时,王丽琴手旁的手机再度响起,还是一个陌生号码。

    王格东强行平静呼吸,捡起手机,接起。

    绑匪问了句:“王丽琴还在吗?”

    王格东怒不可遏地大声道:“钱毁了,人杀了,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哦,呵呵,听你这么说,信上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好厉害的专管刑侦的王局长,你真的好厉害呀。去大青石对面的湖底看看吧,王丽琴跟江小兵见面了,我刚就说过,今天她会见到她儿子的。”

    “你当自己什么东西——”王格东正要破口大骂,才发现绑匪说完自己的话就把手机关了,根本连让他骂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照绑匪说法,显然江小兵已经遇害了,现在是冬天,他们也没法下水打捞,只能打电话找来搜救队。

    过了几个小时,果然在大青石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下的深水区,捞起一个大包,里面装着几块石头,以及江小兵那早已被水泡得变了形的身体。

    王格东颓然坐倒在地,一个绑架案,把整个刑侦队涮得团团转,到最后,绑匪从未现身过,却杀了两人,毁了三百万,真正灭了江家满门,同时废了江家近一半的资产,彻底的家破人亡。

    王格东心里各种的恼怒、怨恨,他势必要把凶手抓出来,但他也有个清醒的预感,这次的凶手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对手,要抓住显然不会是件轻松的事。

    接下来,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把这起让他丢尽脸面的案子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了。

    陈进做完这一切,会心地笑了:“我说你做的都是小儿科吧。第一个案子,我顺利地拿到了firstblood(第一滴血),同时,还是一次doublekill(双杀),也为你家烧了三百万纸钱,江家彻底毁了。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个开始。”

    他嘴角笑了笑,又说了一句:“更要谢谢你,没有你,一切都寸步难行,我最重视的天才朋友。”(未完待续)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化工女王的逆袭,高智商犯罪2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奇书网只为原作者紫金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紫金陈并收藏化工女王的逆袭,高智商犯罪2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