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世（上）：九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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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域的夜幕之下，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挥动了翅膀，朝着它认为正确的方向刮起一缕微风。
无星的黑暗之中，一只行将终末的飞蛾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它认定的那团烈火毅然决然地扑去。
【一】
“指挥，前线报告：目标已与内线进入1号目标。”
“收到。A组，b组，留守1号目标附近，继续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c组，d组，E组，F组，有序展开行动，清理2号目标，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通紫阁外，车水马龙，人声依旧。而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面对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暗藏心思的陈正昊与林玟自入座后便因为紧张只是小品了几口，根本无心用餐；倒是安坐于陈正昊面前的武云天，不仅如同寻常用餐一般大快朵颐，而且还不时劝陈正昊与林玟多吃一些——
“诶，小陈先生，林小姐，这条花鲢可是我们通紫阁的主厨今日特意挑选的，他烹饪的鱼汤可是全Z国都难得寻到的美味呐——尝尝，想吃的话便多吃些，不必如此拘束！”
桌上无时无刻不在飘散着香气的美味佳肴，加上武云天那和蔼的笑容与亲切的话语也曾多次让陈正昊与林玟几乎忘却今夜的重要性，但一看到武云天背后站着的年轻男人那冰冷而散发着杀气的目光，他们便瞬间回到了现实的残酷之中，不断提醒自己，今晚，可能便是以命相搏的鸿门宴。
武云天自然也并非麻木平庸之辈，看到面前陈正昊与林玟的神情变化，再回头看看背后负责贴身保护的阿寻那充满威胁性的眼神，心底便已了然。他向阿寻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至门外看守。阿寻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向桌上的三人微鞠一躬，随即便走出宴会厅，关上了门。
见阿寻离开了大厅、现在面前只剩下了最关键的目标——武云天一人，林玟不禁向陈正昊看了一眼。看着徒弟那蠢蠢欲动的眼神，陈正昊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已经放下了筷子的武云天，陈正昊向林玟悄悄摇了摇头，随后慢慢举起面前的酒盏，自斟自饮了一杯，放松了下已经紧绷得不行的神经，以极其认真的眼神面对此刻将目光也对准自己的武云天。
不必要的伪装早就该除却了——真正的晚宴，现在才开始。
【二】
“2号目标负责人，听到请报告行动进展。”
“报告总指挥，2号目标行动目前一切正常，未遭遇大规模抵抗。但有效信息搜集工作量太过庞大，目前进展缓慢。”
“1号目标负责人注意，继续保持潜伏状态，密切注意1号目标内实时状况，有情况不得擅自行动，立即向总指挥部报告；2号目标负责人，加快行动脚步，有情况立即向总指挥部报告，行动完成后立刻回报，不得有误！”
“收到！”
随着阿寻的离开，宴会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得令人窒息——一切的华景佳肴已经成为了无意义的摆设。主角们终于摘下了伪装许久的假面，露出了各自的獠牙。
看着无声对峙之中的武云天与陈正昊，一旁列席的林玟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己暂时是无法插手了——自一年前奉林书野之命“潜入”武恒工作起，林玟和林书野便很清楚，这种程度的伪装想要瞒过武云天是远远不够的。但作为武云天曾经的老师，林书野深知他的脾气——身为京域的一方霸主，武云天从不介意与其立场敌对的人合作。在他的眼里，至少在此世，他已经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抱有长久不变的信任了。而正是凭借这一点，林玟才能暂时安然身处武恒之中，并在曼德莱与陈正昊救出武云天唯一的女儿，为今夜的宴会、为给予被林书野寄予厚望的陈正昊赢得一个与武云天站在如此位置上交谈争取到了武云天足够的信任。
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啊……师父……
林玟只能以警惕的目光关注武云天的一举一动，同时希望如今的师父能够把握好这一来之不易的机会。
“太过紧张的氛围可不适合今夜的坦诚相见——所以，林小姐，烦请你先克制一下自己怀疑的目光。对你们不怀好意的阿寻先行告退，我想这已经足以证明我的诚意。”武云天不在意地一笑，半开玩笑似得劝说道。
“小玟……没事的。”陈正昊也笑着看向林玟，“武先生如此坦诚相待，想必是真心有要事相告，不必如此多疑。”
“要事？哈哈，小陈先生真是说笑了。”武云天继续笑道，“凡事俗业，我已经在今夜之前安排妥当了。此时此刻，我想与陈先生聊一些更高层次的事情，一些此世的凡夫俗子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
“那么，希望我不会让武先生失望吧。”陈正昊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嘴角也扬起了神秘的笑容。
“你当然不会让我失望。”武云天半笑道，“或者，更准确地说，我的老师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小玟曾经和我谈过武先生的过往，”陈正昊首先开启了话头，“听说您曾经是林教授门下最令他骄傲的学生之一……”
“呵呵，谈不上——与我一辈的同窗不乏人中龙凤，小陈先生应该很清楚。”武云天谦虚道，“不过当年论令老师伤脑筋，我若自称第二，不会有人敢称第一的，哈哈哈……”
“尽管在老师门下仅仅学习了不到三年，期间还处处与老师起争执，但我和老师都清楚，对于彼此的想法，我和他都再清楚不过。”武云天叹了口气，缓缓叙说起往事，“当年也是年轻气盛，离开老师门下后，按家父的意思，我去了铆山，又是十数年的戎马生涯——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在部队里，我遇见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事，人和事越是看得多了，越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幼稚，老师是多么深谋远虑……”
“嗯……”陈正昊沉吟一声，“看来在如今的武先生看来，我也只是一介幼稚之辈了……”
“小陈先生，不要在意他人对你的看法。”武云天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语重心长，“在此世，阴阳、善恶、好坏其实均是参半，唯有愚者居多。作为此世为数不多的智者，无论是今夜还是往后，请不要被愚者的声音淹没。愚者很喜欢讨论事情的对错，但在此世，从没有一条错误的路——只要你的意志与能力支撑你走到路的尽头，这条路便是一条正确的路。”
“嗯……领教了，武先生。”陈正昊点点头，感谢地说道。
“话说回来，自老师看中你以来，我也通过多方渠道获取与你相关的信息。”武云天拉回话锋，“着实了不起，小陈先生，我没有开玩笑。单就曼德莱城中的事情来看，能够挫败我那位m国朋友的阴谋，这对你这个年龄的后辈而言，已经相当值得骄傲了。”
“顺水推舟罢了，”陈正昊笑道，“文森特先生根本没打算扣下令千金和田一贤，不过从他暗地里派人为我提供武器支持的行为来看，很明显，他的确想让我除掉那些追兵——我也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武先生不会没有看出来吧？”
“呵呵，没想到这也在你的考虑之中。”武云天似乎有些意外，“既然如此，若是小陈先生不介意……我们不妨来聊一些更严肃的事情……”
“‘蓝孔雀陨落’？”听到这里，陈正昊试探性地问道，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
“若是小陈先生允许的话。”武云天依旧保持着笑容。
“……可以。”沉默许久，陈正昊点了点头。
“Y国的政变早晚都是会发生的——这是不言而喻的国际通识。”见陈正昊应允，武云天才继续说道，“不过，以一己之力将这火药桶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提前引爆，不得不说，小陈先生，至少我很佩服那一刻你的勇气。”
“呵呵……”陈正昊苦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我并不会像安全局与Z国政府那样，怪罪你的鲁莽与不负责任——相反，在这件事上，从个人角度而言，我很欣赏小陈先生的果敢与才谋。”武云天继续说道，“不过……其实有一件小事，我一直很好奇……”
“陈正昊……永江事变、罗柯门会战、雅度沦陷，‘蓝孔雀陨落’事件中，Y国生灵涂炭，无辜的士兵与平民死伤不计其数——相信你很清楚这一点。当你看见那些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惨遭屠戮的生命的时候，陈正昊，你……在想些什么？”
回答武云天的是陈正昊久久的沉默——尽管已经快过去了两年，但不得不承认，“蓝孔雀陨落”依旧是陈正昊心中的梦魇。若不是此后林玟一直以来无声的陪伴与安慰，因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的陈正昊早已被噩梦之中哀嚎的亡魂逼上绝路了。如今在这最终的博弈局上，梦魇再一次被对面的武云天唤醒，阅历尚浅的陈正昊只能以沉默相待，告诉自己绝不能在这种关头失控。
“武先生……”见陈正昊被武云天的问题沉默蹙眉，心急如焚的林玟转向武云天，试图转移话题。
“回答我，陈正昊。”武云天提高了声音，“你真的在乎他们的生命吗？”
“……我……”被武云天高声的质问所激的陈正昊刚说出一个字，便又一次止住了话头——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而已，他的心中依旧没有答案。
“……唉，还是太年轻了，太年轻了，小陈先生。”见陈正昊无言以对，武云天长叹一声，不住地感叹道，“既然小陈先生不愿说出自己心底那个被压制的答案，那我便替你说出来——”
“你不在乎，陈正昊，你根本不在乎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者。”
“……不可能。”沉默许久的陈正昊终于开口，抬起头看着武云天，眼神恢复了往昔的冷静，甚至……更为冷酷。
“我说过，小陈先生，我不是Z国政府或者安全局里那群迂腐的家伙。”武云天轻笑道，“Y国旧政府那腐败不堪的制度已经注定了其终将被灭亡的命运。而相对于历史发展的浩瀚长河，我的小陈先生，你也不过是一颗推波助澜的小棋子而已。从这个视角来看，陈正昊，你的名字将会铭刻于Y国历史的青石之上——尽管只是在青石不可见人的暗面上。你为腐朽的Y国提前带来了革新的风暴，让Y国提前迎来了涅盘的机会。华丽而陈旧的蓝孔雀被你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而在那未尽的余焰之中，一只充满希望的雏凤正浴火重生——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小陈先生，你完全可以享受这作为无名英雄的荣耀，你就是英雄。”
“英雄？呵呵……”陈正昊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无论是愚者还是智者，只要还身为此世的人类，终究难逃一死。”武云天继续笑道，“你不过是将他们提前带入了他们最终的结局罢了，让他们本就毫无意义的生命获得了全新的价值。原谅我在先前的提问之中为你设下了一个陷阱式的假设——其实，此世的每一个人类，当然，包括倒在你手下的那些亡魂，都不是无辜的，无论是在Y国，还是在曼德莱。”
“……什么意思？”从武云天的话中听出另一层深意的陈正昊继续问道。
“在这个资源有限的世界里，自私一直都是人类最本质的属性，这是任何一个智者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因为自私，人类学会了自我保护，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从熟悉此世自然的规则，到制作满足自我需要的工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人类学会戴上面具，在利益的共同点上与其他个体取得合作。这样的交互频繁且高效，但也极其脆弱。而在资本至上的如今，‘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再是一句空话，一切的概念都变得可以被金钱衡量。为了追逐名利，人类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当然，也包括剥夺别人的生命。”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指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某种利益。恰恰相反，小陈先生，在我看来，现在的你依旧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在物欲横流的此世保持一颗真心的人。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那些所谓‘无辜的生命’背负罪责。不必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与后悔，他们，我们，手上都已经沾染了他人的血泪。”
“说实话。我很爱Z国——在这个由物欲所支配的世界，强者的权能已经获得了空前的膨胀。只有在Z国，在过往先哲圣贤的思想引领下，在由一代代高瞻远瞩的领袖与一代代顽强不屈的人民共同努力之下，再强大的强者也没有机会肆意妄为，再弱小的弱者也有一片喘息的空间。哪怕是此世最强大的m国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作为Z国的公民，我为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武云天有些自豪地说道。
“当然，Z国国内依然存在着不少问题——大混乱时代之后，与国际社会逐渐接轨的Z国在与那些物欲至上的国家交往的时候，那极致自私的风气也在无形之中侵蚀着Z国国内一些强权者的灵魂。内部矛盾由是开始潜滋暗长、不断繁衍。曾经的我也对此很是苦恼——尤其是其中一个迫在眉睫的致命问题，若是处理不慎，很有可能动摇Z国社会秩序的根基。好在，这一辈的权贵子弟之中终究是不乏志虑忠纯的能人——就是你的那些伙伴们了。”
“原来武先生早就知道‘伍’的存在？”陈正昊压制住心中的惊疑，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武云天自信地一笑，“不要小看我的信息搜集能力，小陈先生。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都略有耳闻。说实话，虽然早些时候我便认识那位雁城周家的长公子，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的成长速度的确惊人。更准确地说，我远远低估了他看待此世的目光之长远。邀请你加入‘伍’，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陈正昊有些困惑。
“真到了危机爆发的那一天，你会明白的。”武云天轻叹一声，“虽然如今的你们行事依旧不显成熟，但对于你们这一代后辈，将Z国的命运交付到你们手中，我个人还是很放心的。”
“不再担心Z国以内的问题后，我将目光投向了更为广阔的此世。我对它的评价就更简单了——行将末路。”
“有这么严重？”陈正昊虽是如此问着，但对此，他内心深处的声音竟也表示了默许。
“毫不夸张的说，除却Z国以外，在过度膨胀的物欲的支配下，如今的此世秩序，合理，但绝不公平。一切的利益逐步都具象化为所谓的金钱，富人也逐渐成为强权者的化身——而他们自私贪婪的本性也让这种强权对于维护社会的秩序这一方面变得毫无作用。财富的减少意味着普世社会地位的降低，手中空空如也的贫民只能接受上方之人无情的践踏与羞辱——而那些毫无悲悯之心的人们也很乐意将夹杂着自己负面情绪的拳头挥向更弱者。金钱支配下的欺凌链产生了，看似合理且无法逆转，实则存在着极其致命的漏洞——”
“此世的力量从来不是只有金钱这一项衡量标准，还有拳头。”武云天顿了顿，揭晓了自己所看见的此世。
“真到了那一步的话……”陈正昊已经明白了武云天的意思。
“此世将在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弱者压制已久、瞬间喷薄而出的怒火中消失殆尽，富人再也无法用金钱来彰显自己地位的崇高，危险的暴力将重新回到其在原始社会时对此世秩序的支配地位。随着金钱支配下的社会等级制的破坏，同一背景下原本相对稳定的社会秩序也会被摧毁。此世将回到创世之前的混乱之中。对届时已经将凝聚了数万年的人性之善全然抛弃的人类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苟延残喘。”
“而在我看来，如今唯一能够拯救此世的希望，就在这Z国之中。”
【三】
“2号目标负责人报告总指挥，截至目前，目标清理工作已经过半，行动进展顺利。”
“加快行动脚步。1号目标负责人，报告情况。”
“报告总指挥，1号目标目前没有异动……我们是否展开行动？”
“……继续观察，有情况随时回报。”
“唯一拯救此世的希望，就在这Z国之中。”
听到武云天的发言，已经被绕得云里雾里的林玟更是大吃一惊——武云天不是要进行反叛吗？为什么此刻的他又对Z国政府如此认可？
“看来，武先生之见与晚辈的观点不谋而合啊……”陈正昊微微一笑，瞬间领悟了武云天话中的关键。
“哈哈，这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吧。”武云天豁然一笑，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与外界那被金钱腐蚀甚深的社会秩序相比，在Z国政府的强烈干涉之下，Z国内部这样潜在的金钱等级制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虽然尚不完善，但假以时日，待到Z国国力重回此世巅峰、政治制度不断完善成熟，那必然将成为将物欲横流的此世拉回正轨的救世主。”
“唯一令我感到失望的，便是如今Z国官方过于保守的态度。”谈到此处，武云天不禁眉头紧蹙。
“在多轮金融市场风暴的冲击以及天灾人祸的影响之下，以m国为首的金钱至上主义社会秩序已经初现疲态。包括m国在内的各国在疲软地应付国内由此产生的不满情绪时，竟毫无顾忌地将祸水东引，利用与他国——尤其是政见截然不同、正在逆风迅速崛起的Z国——的固有矛盾，企图将国内舆论剑锋指向国外，以缓解国内舆情的压力。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态势，若是覆盖此世的大规模战端由此展开，无异于加速末世的到来——而那群愚蠢短见的政客对此却毫不在意。”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Z国虽然尚未成熟至引领全球，但也应当承担起相当的国际责任，至少尽可能缓解这种不良态势的蔓延。可惜，如今的Z国政府还是过于保守，依旧只着眼于国内矛盾的解决与稳定的发展，在我看来，这无疑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故步自封……”
“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武先生。”听完武云天的阐述，陈正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如今的Z国正处于逆风超越的关键时期，尚未有与那些赶在我们前面坐上传统霸主地位的强国，例如m国，一决高下的能力，更不用提引领此世诸国摆脱这场危机。您的担忧我能理解，但如此操之过急，对Z国的发展恐怕甚为不妥啊……”
“你弄错了一点，小陈先生。”武云天惨然笑道，“这已经不是Z国估计自己的国力是否能够承担起这份领袖职责的关头了——这是Z国无论如何都必须向外迈出那一步的生死关头。”
“我曾与曼德莱的文森特先生就这个问题谈过无数次，结论都是一样的——在如此腐朽的社会制度下，这些国家的政客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大方向上的改变。而若是这群无知无耻无能的政客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不出一百年，他们的世界将会迎来毁灭性的危机。你能保证届时的Z国已经发展到其认为可以引领全球的地步了吗？——亦或者，到那个时候，你觉得那些被暴力支配的、早已分崩离析的诸国还会听取Z国的建议、服从Z国的引领吗？”
话至此处，武云天的所思所想已经暴露无遗。陈正昊与林玟在被武云天的远见所震撼的同时，也对这个在眼里曾经十恶不赦的目标产生了异样的看法。
若是今夜只是一场普通的晚宴，或许陈正昊会与武云天一直这么聊下去，在以后的日子中争辩下去，在一次次争辩中完善、补充他们各自对此世片面的看法，但很可惜，在此关头，暗怀秘密的陈正昊只能以任务为重。
“……你打算怎么做。”沉思半晌，陈正昊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以我全力，改变整个Z国内外政策的走向。”武云天的回答很是简明扼要，但也十分含糊。
“武先生真是爱开玩笑。”陈正昊有些轻蔑地一笑，“如今的Z国虽然年轻，却也已走过了七十多年的风雨。想要彻底扭转如此岁月积攒下来的政策方向，少说也得半个世纪的不懈努力，以如今武云天先生年近天命的身躯，别的暂且不论，单是肉体寿命，恐怕更不切实际吧？”
“况且，以一己对决举国上下，武先生是否太过自信了呢？”陈正昊的反问越发咄咄逼人。
“……说得对，小陈先生。”面对陈正昊如此步步紧逼的反问，武云天只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但很幸运——或者说很遗憾，我找到了解决这一切问题的方法。”
“什么？！”陈正昊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我将成为神明，以绝对的力量与不移的意志将此世的人类重新引回正轨。”
夜幕之下，灯火辉煌的通紫阁宴会厅之中，年近天命的武云天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那一刻，整个京域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为一瞬，化作九霄之上一片供神明把玩的雪花，只需须臾，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京域的夜幕之下，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挥动了翅膀，朝着它认为正确的方向刮起一缕微风。
无星的黑暗之中，一只行将终末的飞蛾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它认定的那团烈火毅然决然地扑去。
【一】
“指挥，前线报告：目标已与内线进入1号目标。”
“收到。A组，b组，留守1号目标附近，继续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c组，d组，E组，F组，有序展开行动，清理2号目标，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通紫阁外，车水马龙，人声依旧。而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面对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暗藏心思的陈正昊与林玟自入座后便因为紧张只是小品了几口，根本无心用餐；倒是安坐于陈正昊面前的武云天，不仅如同寻常用餐一般大快朵颐，而且还不时劝陈正昊与林玟多吃一些——
“诶，小陈先生，林小姐，这条花鲢可是我们通紫阁的主厨今日特意挑选的，他烹饪的鱼汤可是全Z国都难得寻到的美味呐——尝尝，想吃的话便多吃些，不必如此拘束！”
桌上无时无刻不在飘散着香气的美味佳肴，加上武云天那和蔼的笑容与亲切的话语也曾多次让陈正昊与林玟几乎忘却今夜的重要性，但一看到武云天背后站着的年轻男人那冰冷而散发着杀气的目光，他们便瞬间回到了现实的残酷之中，不断提醒自己，今晚，可能便是以命相搏的鸿门宴。
武云天自然也并非麻木平庸之辈，看到面前陈正昊与林玟的神情变化，再回头看看背后负责贴身保护的阿寻那充满威胁性的眼神，心底便已了然。他向阿寻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至门外看守。阿寻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向桌上的三人微鞠一躬，随即便走出宴会厅，关上了门。
见阿寻离开了大厅、现在面前只剩下了最关键的目标——武云天一人，林玟不禁向陈正昊看了一眼。看着徒弟那蠢蠢欲动的眼神，陈正昊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已经放下了筷子的武云天，陈正昊向林玟悄悄摇了摇头，随后慢慢举起面前的酒盏，自斟自饮了一杯，放松了下已经紧绷得不行的神经，以极其认真的眼神面对此刻将目光也对准自己的武云天。
不必要的伪装早就该除却了——真正的晚宴，现在才开始。
【二】
“2号目标负责人，听到请报告行动进展。”
“报告总指挥，2号目标行动目前一切正常，未遭遇大规模抵抗。但有效信息搜集工作量太过庞大，目前进展缓慢。”
“1号目标负责人注意，继续保持潜伏状态，密切注意1号目标内实时状况，有情况不得擅自行动，立即向总指挥部报告；2号目标负责人，加快行动脚步，有情况立即向总指挥部报告，行动完成后立刻回报，不得有误！”
“收到！”
随着阿寻的离开，宴会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得令人窒息——一切的华景佳肴已经成为了无意义的摆设。主角们终于摘下了伪装许久的假面，露出了各自的獠牙。
看着无声对峙之中的武云天与陈正昊，一旁列席的林玟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己暂时是无法插手了——自一年前奉林书野之命“潜入”武恒工作起，林玟和林书野便很清楚，这种程度的伪装想要瞒过武云天是远远不够的。但作为武云天曾经的老师，林书野深知他的脾气——身为京域的一方霸主，武云天从不介意与其立场敌对的人合作。在他的眼里，至少在此世，他已经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抱有长久不变的信任了。而正是凭借这一点，林玟才能暂时安然身处武恒之中，并在曼德莱与陈正昊救出武云天唯一的女儿，为今夜的宴会、为给予被林书野寄予厚望的陈正昊赢得一个与武云天站在如此位置上交谈争取到了武云天足够的信任。
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啊……师父……
林玟只能以警惕的目光关注武云天的一举一动，同时希望如今的师父能够把握好这一来之不易的机会。
“太过紧张的氛围可不适合今夜的坦诚相见——所以，林小姐，烦请你先克制一下自己怀疑的目光。对你们不怀好意的阿寻先行告退，我想这已经足以证明我的诚意。”武云天不在意地一笑，半开玩笑似得劝说道。
“小玟……没事的。”陈正昊也笑着看向林玟，“武先生如此坦诚相待，想必是真心有要事相告，不必如此多疑。”
“要事？哈哈，小陈先生真是说笑了。”武云天继续笑道，“凡事俗业，我已经在今夜之前安排妥当了。此时此刻，我想与陈先生聊一些更高层次的事情，一些此世的凡夫俗子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
“那么，希望我不会让武先生失望吧。”陈正昊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嘴角也扬起了神秘的笑容。
“你当然不会让我失望。”武云天半笑道，“或者，更准确地说，我的老师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小玟曾经和我谈过武先生的过往，”陈正昊首先开启了话头，“听说您曾经是林教授门下最令他骄傲的学生之一……”
“呵呵，谈不上——与我一辈的同窗不乏人中龙凤，小陈先生应该很清楚。”武云天谦虚道，“不过当年论令老师伤脑筋，我若自称第二，不会有人敢称第一的，哈哈哈……”
“尽管在老师门下仅仅学习了不到三年，期间还处处与老师起争执，但我和老师都清楚，对于彼此的想法，我和他都再清楚不过。”武云天叹了口气，缓缓叙说起往事，“当年也是年轻气盛，离开老师门下后，按家父的意思，我去了铆山，又是十数年的戎马生涯——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在部队里，我遇见了不少人，经历了不少事，人和事越是看得多了，越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幼稚，老师是多么深谋远虑……”
“嗯……”陈正昊沉吟一声，“看来在如今的武先生看来，我也只是一介幼稚之辈了……”
“小陈先生，不要在意他人对你的看法。”武云天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语重心长，“在此世，阴阳、善恶、好坏其实均是参半，唯有愚者居多。作为此世为数不多的智者，无论是今夜还是往后，请不要被愚者的声音淹没。愚者很喜欢讨论事情的对错，但在此世，从没有一条错误的路——只要你的意志与能力支撑你走到路的尽头，这条路便是一条正确的路。”
“嗯……领教了，武先生。”陈正昊点点头，感谢地说道。
“话说回来，自老师看中你以来，我也通过多方渠道获取与你相关的信息。”武云天拉回话锋，“着实了不起，小陈先生，我没有开玩笑。单就曼德莱城中的事情来看，能够挫败我那位m国朋友的阴谋，这对你这个年龄的后辈而言，已经相当值得骄傲了。”
“顺水推舟罢了，”陈正昊笑道，“文森特先生根本没打算扣下令千金和田一贤，不过从他暗地里派人为我提供武器支持的行为来看，很明显，他的确想让我除掉那些追兵——我也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武先生不会没有看出来吧？”
“呵呵，没想到这也在你的考虑之中。”武云天似乎有些意外，“既然如此，若是小陈先生不介意……我们不妨来聊一些更严肃的事情……”
“‘蓝孔雀陨落’？”听到这里，陈正昊试探性地问道，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
“若是小陈先生允许的话。”武云天依旧保持着笑容。
“……可以。”沉默许久，陈正昊点了点头。
“Y国的政变早晚都是会发生的——这是不言而喻的国际通识。”见陈正昊应允，武云天才继续说道，“不过，以一己之力将这火药桶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提前引爆，不得不说，小陈先生，至少我很佩服那一刻你的勇气。”
“呵呵……”陈正昊苦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我并不会像安全局与Z国政府那样，怪罪你的鲁莽与不负责任——相反，在这件事上，从个人角度而言，我很欣赏小陈先生的果敢与才谋。”武云天继续说道，“不过……其实有一件小事，我一直很好奇……”
“陈正昊……永江事变、罗柯门会战、雅度沦陷，‘蓝孔雀陨落’事件中，Y国生灵涂炭，无辜的士兵与平民死伤不计其数——相信你很清楚这一点。当你看见那些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惨遭屠戮的生命的时候，陈正昊，你……在想些什么？”
回答武云天的是陈正昊久久的沉默——尽管已经快过去了两年，但不得不承认，“蓝孔雀陨落”依旧是陈正昊心中的梦魇。若不是此后林玟一直以来无声的陪伴与安慰，因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的陈正昊早已被噩梦之中哀嚎的亡魂逼上绝路了。如今在这最终的博弈局上，梦魇再一次被对面的武云天唤醒，阅历尚浅的陈正昊只能以沉默相待，告诉自己绝不能在这种关头失控。
“武先生……”见陈正昊被武云天的问题沉默蹙眉，心急如焚的林玟转向武云天，试图转移话题。
“回答我，陈正昊。”武云天提高了声音，“你真的在乎他们的生命吗？”
“……我……”被武云天高声的质问所激的陈正昊刚说出一个字，便又一次止住了话头——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而已，他的心中依旧没有答案。
“……唉，还是太年轻了，太年轻了，小陈先生。”见陈正昊无言以对，武云天长叹一声，不住地感叹道，“既然小陈先生不愿说出自己心底那个被压制的答案，那我便替你说出来——”
“你不在乎，陈正昊，你根本不在乎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者。”
“……不可能。”沉默许久的陈正昊终于开口，抬起头看着武云天，眼神恢复了往昔的冷静，甚至……更为冷酷。
“我说过，小陈先生，我不是Z国政府或者安全局里那群迂腐的家伙。”武云天轻笑道，“Y国旧政府那腐败不堪的制度已经注定了其终将被灭亡的命运。而相对于历史发展的浩瀚长河，我的小陈先生，你也不过是一颗推波助澜的小棋子而已。从这个视角来看，陈正昊，你的名字将会铭刻于Y国历史的青石之上——尽管只是在青石不可见人的暗面上。你为腐朽的Y国提前带来了革新的风暴，让Y国提前迎来了涅盘的机会。华丽而陈旧的蓝孔雀被你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而在那未尽的余焰之中，一只充满希望的雏凤正浴火重生——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小陈先生，你完全可以享受这作为无名英雄的荣耀，你就是英雄。”
“英雄？呵呵……”陈正昊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无论是愚者还是智者，只要还身为此世的人类，终究难逃一死。”武云天继续笑道，“你不过是将他们提前带入了他们最终的结局罢了，让他们本就毫无意义的生命获得了全新的价值。原谅我在先前的提问之中为你设下了一个陷阱式的假设——其实，此世的每一个人类，当然，包括倒在你手下的那些亡魂，都不是无辜的，无论是在Y国，还是在曼德莱。”
“……什么意思？”从武云天的话中听出另一层深意的陈正昊继续问道。
“在这个资源有限的世界里，自私一直都是人类最本质的属性，这是任何一个智者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因为自私，人类学会了自我保护，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从熟悉此世自然的规则，到制作满足自我需要的工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人类学会戴上面具，在利益的共同点上与其他个体取得合作。这样的交互频繁且高效，但也极其脆弱。而在资本至上的如今，‘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再是一句空话，一切的概念都变得可以被金钱衡量。为了追逐名利，人类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当然，也包括剥夺别人的生命。”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指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某种利益。恰恰相反，小陈先生，在我看来，现在的你依旧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在物欲横流的此世保持一颗真心的人。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那些所谓‘无辜的生命’背负罪责。不必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与后悔，他们，我们，手上都已经沾染了他人的血泪。”
“说实话。我很爱Z国——在这个由物欲所支配的世界，强者的权能已经获得了空前的膨胀。只有在Z国，在过往先哲圣贤的思想引领下，在由一代代高瞻远瞩的领袖与一代代顽强不屈的人民共同努力之下，再强大的强者也没有机会肆意妄为，再弱小的弱者也有一片喘息的空间。哪怕是此世最强大的m国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作为Z国的公民，我为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武云天有些自豪地说道。
“当然，Z国国内依然存在着不少问题——大混乱时代之后，与国际社会逐渐接轨的Z国在与那些物欲至上的国家交往的时候，那极致自私的风气也在无形之中侵蚀着Z国国内一些强权者的灵魂。内部矛盾由是开始潜滋暗长、不断繁衍。曾经的我也对此很是苦恼——尤其是其中一个迫在眉睫的致命问题，若是处理不慎，很有可能动摇Z国社会秩序的根基。好在，这一辈的权贵子弟之中终究是不乏志虑忠纯的能人——就是你的那些伙伴们了。”
“原来武先生早就知道‘伍’的存在？”陈正昊压制住心中的惊疑，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武云天自信地一笑，“不要小看我的信息搜集能力，小陈先生。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都略有耳闻。说实话，虽然早些时候我便认识那位雁城周家的长公子，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的成长速度的确惊人。更准确地说，我远远低估了他看待此世的目光之长远。邀请你加入‘伍’，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陈正昊有些困惑。
“真到了危机爆发的那一天，你会明白的。”武云天轻叹一声，“虽然如今的你们行事依旧不显成熟，但对于你们这一代后辈，将Z国的命运交付到你们手中，我个人还是很放心的。”
“不再担心Z国以内的问题后，我将目光投向了更为广阔的此世。我对它的评价就更简单了——行将末路。”
“有这么严重？”陈正昊虽是如此问着，但对此，他内心深处的声音竟也表示了默许。
“毫不夸张的说，除却Z国以外，在过度膨胀的物欲的支配下，如今的此世秩序，合理，但绝不公平。一切的利益逐步都具象化为所谓的金钱，富人也逐渐成为强权者的化身——而他们自私贪婪的本性也让这种强权对于维护社会的秩序这一方面变得毫无作用。财富的减少意味着普世社会地位的降低，手中空空如也的贫民只能接受上方之人无情的践踏与羞辱——而那些毫无悲悯之心的人们也很乐意将夹杂着自己负面情绪的拳头挥向更弱者。金钱支配下的欺凌链产生了，看似合理且无法逆转，实则存在着极其致命的漏洞——”
“此世的力量从来不是只有金钱这一项衡量标准，还有拳头。”武云天顿了顿，揭晓了自己所看见的此世。
“真到了那一步的话……”陈正昊已经明白了武云天的意思。
“此世将在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弱者压制已久、瞬间喷薄而出的怒火中消失殆尽，富人再也无法用金钱来彰显自己地位的崇高，危险的暴力将重新回到其在原始社会时对此世秩序的支配地位。随着金钱支配下的社会等级制的破坏，同一背景下原本相对稳定的社会秩序也会被摧毁。此世将回到创世之前的混乱之中。对届时已经将凝聚了数万年的人性之善全然抛弃的人类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苟延残喘。”
“而在我看来，如今唯一能够拯救此世的希望，就在这Z国之中。”
【三】
“2号目标负责人报告总指挥，截至目前，目标清理工作已经过半，行动进展顺利。”
“加快行动脚步。1号目标负责人，报告情况。”
“报告总指挥，1号目标目前没有异动……我们是否展开行动？”
“……继续观察，有情况随时回报。”
“唯一拯救此世的希望，就在这Z国之中。”
听到武云天的发言，已经被绕得云里雾里的林玟更是大吃一惊——武云天不是要进行反叛吗？为什么此刻的他又对Z国政府如此认可？
“看来，武先生之见与晚辈的观点不谋而合啊……”陈正昊微微一笑，瞬间领悟了武云天话中的关键。
“哈哈，这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吧。”武云天豁然一笑，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与外界那被金钱腐蚀甚深的社会秩序相比，在Z国政府的强烈干涉之下，Z国内部这样潜在的金钱等级制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虽然尚不完善，但假以时日，待到Z国国力重回此世巅峰、政治制度不断完善成熟，那必然将成为将物欲横流的此世拉回正轨的救世主。”
“唯一令我感到失望的，便是如今Z国官方过于保守的态度。”谈到此处，武云天不禁眉头紧蹙。
“在多轮金融市场风暴的冲击以及天灾人祸的影响之下，以m国为首的金钱至上主义社会秩序已经初现疲态。包括m国在内的各国在疲软地应付国内由此产生的不满情绪时，竟毫无顾忌地将祸水东引，利用与他国——尤其是政见截然不同、正在逆风迅速崛起的Z国——的固有矛盾，企图将国内舆论剑锋指向国外，以缓解国内舆情的压力。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态势，若是覆盖此世的大规模战端由此展开，无异于加速末世的到来——而那群愚蠢短见的政客对此却毫不在意。”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Z国虽然尚未成熟至引领全球，但也应当承担起相当的国际责任，至少尽可能缓解这种不良态势的蔓延。可惜，如今的Z国政府还是过于保守，依旧只着眼于国内矛盾的解决与稳定的发展，在我看来，这无疑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故步自封……”
“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武先生。”听完武云天的阐述，陈正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如今的Z国正处于逆风超越的关键时期，尚未有与那些赶在我们前面坐上传统霸主地位的强国，例如m国，一决高下的能力，更不用提引领此世诸国摆脱这场危机。您的担忧我能理解，但如此操之过急，对Z国的发展恐怕甚为不妥啊……”
“你弄错了一点，小陈先生。”武云天惨然笑道，“这已经不是Z国估计自己的国力是否能够承担起这份领袖职责的关头了——这是Z国无论如何都必须向外迈出那一步的生死关头。”
“我曾与曼德莱的文森特先生就这个问题谈过无数次，结论都是一样的——在如此腐朽的社会制度下，这些国家的政客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大方向上的改变。而若是这群无知无耻无能的政客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不出一百年，他们的世界将会迎来毁灭性的危机。你能保证届时的Z国已经发展到其认为可以引领全球的地步了吗？——亦或者，到那个时候，你觉得那些被暴力支配的、早已分崩离析的诸国还会听取Z国的建议、服从Z国的引领吗？”
话至此处，武云天的所思所想已经暴露无遗。陈正昊与林玟在被武云天的远见所震撼的同时，也对这个在眼里曾经十恶不赦的目标产生了异样的看法。
若是今夜只是一场普通的晚宴，或许陈正昊会与武云天一直这么聊下去，在以后的日子中争辩下去，在一次次争辩中完善、补充他们各自对此世片面的看法，但很可惜，在此关头，暗怀秘密的陈正昊只能以任务为重。
“……你打算怎么做。”沉思半晌，陈正昊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以我全力，改变整个Z国内外政策的走向。”武云天的回答很是简明扼要，但也十分含糊。
“武先生真是爱开玩笑。”陈正昊有些轻蔑地一笑，“如今的Z国虽然年轻，却也已走过了七十多年的风雨。想要彻底扭转如此岁月积攒下来的政策方向，少说也得半个世纪的不懈努力，以如今武云天先生年近天命的身躯，别的暂且不论，单是肉体寿命，恐怕更不切实际吧？”
“况且，以一己对决举国上下，武先生是否太过自信了呢？”陈正昊的反问越发咄咄逼人。
“……说得对，小陈先生。”面对陈正昊如此步步紧逼的反问，武云天只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但很幸运——或者说很遗憾，我找到了解决这一切问题的方法。”
“什么？！”陈正昊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我将成为神明，以绝对的力量与不移的意志将此世的人类重新引回正轨。”
夜幕之下，灯火辉煌的通紫阁宴会厅之中，年近天命的武云天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那一刻，整个京域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为一瞬，化作九霄之上一片供神明把玩的雪花，只需须臾，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