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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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当嘹亮悠扬的起床号于铆山基地的内部回荡时，并没有怎么睡好的顾柳言带着些许困意迅速翻身起床，三下五除二完成了洗漱，打开了宿舍的小门，开始面对前方的未知。
纷乱而沉着的脚步声从宿舍楼内响起——来到铆山基地参与训练的军队新一代精英们此刻也已经整装待发，下楼集中。他们和顾柳言此刻的身份一样，都只是铆山基地中一名普通的学员。看着眼前杂而不乱的学员队伍，从未体验过如此军旅生活的顾柳言只得暗暗咋舌，随即压低迷彩帽檐，迅速融入人流，进入了第一日的紧张训练之中。
完全与外界天日隔离的基地内部，一切都在悠扬的起床号声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不仅仅是应召而来的学员们，铆山内部的驻扎人员也进入了新一天的工作状态，每个人就像这台庞大的机器中微不足道的一枚螺丝钉，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每一个个体，但当他们凝聚在一起时，他们的对手才会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巨物。
学员们无愧为从Z国各军之中挑选出的俊杰后辈，仅仅不到三分钟，便完成了从起床到集结的所有流程，站成整齐的方阵，等待着总教官的到来。
而在昏暗凝重的氛围之中，在站在队伍里的顾柳言略有些讶异的目光注视下，本期特别训练营的总教官——来自驻京域971特别行动部队的总指挥官钱宇谦少将迈着前所未有的肃穆的步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扫视队伍的眼神沉着而不失凌厉。半晌过后，钱宇谦似是点了点头，庄重地向队伍敬了个礼，朗声向严阵以待的学员们宣布道：
“各位，欢迎来到铆山。正如你们之前所了解的那样，这里是淬炼强者的熔炉，也可以说……是各位在面对地狱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我没有开玩笑。”
“210个人……作为你们的总教官和在接下来‘落天行动’中的总指挥官，我看过你们每一个人从前的履历——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岁月之中，你们都无疑是各自部队中的佼佼者，拥有着自认为不输任何人的能力。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在我看来也是相当的有个性。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很尊重你们的个性，但很遗憾，铆山不会，你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更不会——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才是这里最有个性的存在。”
说到这里，钱宇谦的眼神不禁变得有些微妙。他停顿了几秒，快速扫过了队伍中的每一个学员后，才继续自己简短的演讲——而队伍中的顾柳言很敏锐地察觉到，今日这位与以往大不相同的钱叔叔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以相对而言较为平等的位置对各位进行训导——从十分钟后开始，我将是你们唯一的首长。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在这铆山之中按照我的要求认真训练，然后听从我的指挥，解决‘天落行动’中的目标人物。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也决不允许失败的可能性。我要做的，便是确保通过接下来的训练，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尽可能活着完成这一次特别任务——与强敌相抗，牺牲在所难免。但，我要对你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负责。这便是我个人的信条。”
话至此处，钱宇谦的神情严肃到了极点——二十余年驻守昆仑极境的经历让他对每一位士兵的生命都无比珍惜。哪怕已经离开了昆仑，这份沉重的责任他依旧没有放下。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轻易让任何一位战友牺牲在自己面前。
“好了，训导到此为止。接下来宣布本次特别训练的各项科目——根据上级对于‘天落行动’的要求与铆山方面的安排，本次训练共有三项科目：常规科目训练、近身格斗训练以及保密工作训练。其中，除却近身格斗训练是由我亲自负责外，剩余的两项科目都是由铆山方面安排的教官负责。我会全程把控你们的训练进程。”
“那么，没有疑问的话……郑潇文中尉！”
“到！”队伍的一旁，负责常规科目训练的教官郑潇文应声高喊道，迅速跑到了钱宇谦的身边，面向着队伍敬了个礼。
“训练正式开始！中尉，带队伍去既定的训练场！”
“是，首长！”
收到命令后，铆山方面安排的教官——郑潇文中尉便带着队伍离开了集合的场地，前往了铆山为这支背负着特殊使命的年轻的临时队伍准备的训练场。
郑潇文……
队伍之中，神情严肃的顾柳言用眼睛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这名年轻的中尉。这是她进入基地以来接触的第一位铆山方面的军官。按照钱宇谦昨日的安排，顾柳言本不需要关注他的行动。但此刻的顾柳言却怎么也无法忽视这位看起来和她年岁相差无几的教官——倒不是因为他俊朗的外貌，而是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真的……好像他啊……
算了算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注目良久，顾柳言几经努力，终于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绪——训练场已经近在眼前。等待她的，将是噩梦般的苦修和紧张而秘密的暗查。
不能再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分神了！——身着军装的顾柳言如是告诫自己。尽管作为半个练家子的她对于自己通过这半年的训练感到十分自信，但毕竟还有任务在身，在这压抑的铆山之中边进行刻苦的训练边暗中排查内鬼，顾柳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至少在此刻，她必须先完成铆山为她安排的磨炼。
“各队注意！常规科目体能训练即将开始！全体预备！”
【二】
“还剩五分钟！前进速度加快！——0029,1713，还有3030，速度太慢了，太慢了！加快”
事实证明，在铆山特别训练的严酷环境中，顾柳言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体能水准了。
铆山基地内，年轻的常规科目训练负责教官郑潇文正在训练场旁高声督促着。而在训练场中，210名即将参与“天落行动”的学员们正趴在人造的泥潭之中，于铁丝网之下背着标注着自己学员编号的背包，艰难地匍匐前进。
作为各部队中挑选出来的青年精英，对于这样的外人看来艰苦不堪的体能训练，绝大多数学员们倒是并没有感到困难。在教官的指挥之下，年轻的战士们咬牙切齿，奋力向前，哪怕已经沾得满身污秽，身体疲惫不堪，也没有丝毫的怯懦与滞缓，朝着终点的方向不断前进。
而对于并不熟悉残酷的军事训练的顾柳言来说，这道“头盘”的能量之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原本还在行军过程之中默默关注着队伍中其他人行迹神情的她很快便发现，若是自己再这样分散精力，原本就不如其他战士们的体能不过多时便会告罄。于是顾柳言被迫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投入眼前的体能训练中，尽可能地调整体能消耗的节奏，让自己跟上大部队的行进速度，不致于落后太多。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对看不到尽头的体能训练，缺乏基础的顾柳言便只剩下了挣扎的气力了。视线在飞溅的污泥与不断滴落的汗水的混杂之中逐渐模糊，意识也在消失的边际做着最后的拉扯，身体的行动逐渐变得僵硬而机械，耳畔年轻的教官的呵斥也变得虚无起来。
顾柳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在训练的第一天，她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了——如果不做出些小小的牺牲的话。
凭着最后的意识，精疲力竭的顾柳言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霎时，一小股腥甜的鲜血流入她的口腔——这是她用以维持身体状态的压箱底的绝招。对鲜血的渴望让顾柳言短暂地恢复了一些体力与意识，她如同一只出笼的猛虎般加速向前，片刻过后便摆脱了落后的位置，逐渐跟上了大部队的速度。此时的顾柳言脸上已经沾满了污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透露出一种病态的亢奋——幸好身边的战士们都并未注意到此刻这个特殊的3030，否则若是让旁人注意到顾柳言的病态，恐怕这支临时部队的军心会受到不小的负面影响。
有人注意到了。
此时正在身体与精神崩溃的边缘奋力挣扎的顾柳言并没有注意到，在学员们正在奋战的泥潭边，几双眼睛正在密切关注着学员们的一举一动——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怎么样——我可提醒过你，我们铆山的训练，绝非等闲之辈可以随便通过的。顾家的孩子，终究还是缺了些底子。”
训练场的一旁，一座倚石壁而造的办公楼内，刚刚完成开营训导的钱宇谦正与铆山基地的总负责人，范烟雨少将透过窗户观察着学员们此刻训练的表现。
“无妨，”看着逐渐落后于大部队的3030号学员，钱宇谦的神情倒是格外淡定，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战之前借这个机会历练历练，对她的未来未必是一件坏事。”
“呵，真不愧是当初铆山的传说啊，”早已是风华不再的范烟雨无奈地一笑，“你应该清楚，这种程度的训练，一个用力过猛，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也能被称作‘历练’，恐怕也只有你这位在昆仑绝境呆了二十余年的老首长才能说的出口了。”
“哈哈，你啊，还是这么多愁善感。”钱宇谦释然一笑，“不过，话说回来，看了这么久学员训练，咱们还没有正式打个招呼吧——好久不见了，老范。”
“好久不见了，老钱。”范烟雨轻笑一声，“近来如何。”
“承蒙关心，一切安好，‘瞒天花’。”钱宇谦的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呵，你居然还记得。”听到钱宇谦提起当年自己引以为傲的绰号，范烟雨不禁笑得有些腼腆，“不过，现在我可能已经配不上这个称号了——多年前离开广城、回到军中后，我就一直待在铆山里，外界的消息早已是一无所知。再加上岁月流逝，越发感觉才思远不及当年，如今的我……恐怕只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罢了。”
“怎么会呢？”听到范烟雨有些伤感的语气，钱宇谦连忙出言相慰，“看看如今的铆山，兵强马壮，士气高昂，秩序井然——这都离不开你的付出啊！如此文韬武略，难怪当年对女子最无兴趣的叶藏锋在南洋闯荡时总不忘带上你……”
“叶总……老钱，叶总最近怎么样？”提起叶藏锋，作为开益元老的范烟雨难得地露出关切的神情。
“哈哈，你果然还是很在意他。”钱宇谦会心一笑，“放心，藏锋最近过得很好，前两年刚刚与安全局里应外合除掉了彭清汉那个害得你被迫离开开益的内鬼。如今的开益，在他的手下，那是名副其实的如日中天啊！”
“那就好了，”听到叶藏锋不错的近况，对外界变化知之甚少的范烟雨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当初为了配合叶总与安全局设局彻底解决彭清汉，我不得已离开了开益，回到了部队当中，时至今日，对当初对我照顾颇多的叶总也一直心有愧疚……”
“仅仅是愧疚吗？……”看着范烟雨变化微妙的神态，钱宇谦心中不禁暗想道——对深知一代人爱恨恩怨的他自然清楚，与叶藏锋同样出身于中原名门、共同经历多年创业风雨的范烟雨，对叶藏锋的感情是怎样的深厚。
可惜，这位雄踞南国的霸主，似乎从未在意过身边这位对他颇有意趣、才貌双全的戎装佳人啊……
“你若想去见他，倒也不难办——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替你向上面告假，带你去广城。”钱谦益试探性地说道。
“……这倒不必。”仅仅是片刻的犹豫，范烟雨便回绝了钱宇谦的好意，“如今铆山的重要事务多由我亲自关照，因一己之私置此间于不顾，实属失职——老钱，看来这些年你也是自由散漫惯了，连这么基本的原则都敢违抗了吗？”
“不敢，不敢！全听首长指挥！”钱宇谦连忙像样地敬了个礼，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哼，这么些年不见，原本沉默寡言的你怎么这般油腔滑调？！”察觉到钱宇谦弦外之音的范烟雨嗔怪道，转而又不禁叹了口气，“不过，说到这里，倒也的确遗憾——铆山基地虽是Z国军方最核心的人才训练基地之一，但时至今日，我依旧没有在后辈中找寻到能够接手我的工作的贤才。也正是因此，我才不得不在这暗无天日的铆山之中继续坚守……”
“嗯？没有后继之人吗？”钱宇谦挑了挑眉毛，指向了窗外，“我看，你的这位郑教官就很不错嘛——虽然年纪比起临时部队的孩子们大不了多少，但看看他在指挥部队训练时的表现，说句老实话，可不比当年的你差多少啊！”
“小郑啊……”提及自己安排的郑潇文，范烟雨难得露出了自豪的笑意，但眉头依旧紧蹙，“这孩子是挺不错的，论才能，如今的他也能替我分担这铆山之中的诸多要事。不过，面对大事之时，小郑还是显得不那么冷静，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容易呛火——总之，还需要多加历练。”
“而且……唉……”
看着范烟雨忽然无奈叹息、欲言又止的样子，钱宇谦不禁有些疑惑。他不禁出言问道：“怎么？难道这位郑教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是。”面对钱宇谦的困惑，范烟雨苦笑着解释道，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窗外正在负责训导工作的郑潇文，“现在的他，心里一直横着一件事，连平日里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什么事？”钱宇谦有些好奇。
“……收复归岛，救回‘叛徒’。”范烟雨又是一声长叹。
“什么？！他也……参与了‘归一’计划？！”提及此处，钱宇谦不免有些震惊。
“唉……仔细算来，这是我的过错。”范烟雨有些自责地说道，“他和‘叛徒’同为‘归一’计划第八批派遣人员。 ‘岛北事变’发生时，是我强行下达命令，让他放弃‘叛徒’，带着剩余行动人员回到京域。也就是那之后，这孩子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心地太善良了，当初逼他放弃同伴的命令已经成为如今折磨他的梦魇。唯一破除梦魇的方式，就是……完成‘归一’计划，收复归岛，安全带回‘叛徒’。”
“小寒的事，真是错综复杂得有些可怕了啊……”说到此处，钱宇谦也不免有些错愕——他并未曾想过眼前这个年轻的教官居然牵扯到这么大的干系，“唉，现在平都四家的后辈，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还没完全解决顾家的丫头嗜血的心魔，许家的小子又不顾一切地在归岛兴风作浪——算来算去，竟然是秦家的那个刺头儿最安分，老老实实地待在云城驻军。”
“还是老钱你教导有方啊……不提秦家的公子，就是眼前这位顾家的小姐，你看看，速度竟不知怎么地赶上大部队了。”敏锐的范烟雨看着原本落后的3030蓦地奋起直追，不禁夸赞道。
“哼，这丫头，恐怕又借助了自己的‘天赋’了。”对顾柳言再熟悉不过的钱宇谦看着表现突然异常积极的3030，对她暗地里的“小动作”早已猜到一二。
“不过，在铆山之中，这样普通的体能训练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等着她呐！”
“呵，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老钱，”已经知晓钱宇谦计划的范烟雨不禁笑着吐槽道，“你敢这么玩弄这位顾家的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心她的母亲找你算账——那位‘雪落客’的怒火，可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接下的。”
“正因为我是总教官，我才敢冒这个苦肉计的风险。”钱宇谦倒是不在意地一笑，“放心吧，老范，我会把控好分寸的。”
“但对于顾家丫头来说，真正的炼狱，还没有拉开帷幕呢……”?
【一】
当嘹亮悠扬的起床号于铆山基地的内部回荡时，并没有怎么睡好的顾柳言带着些许困意迅速翻身起床，三下五除二完成了洗漱，打开了宿舍的小门，开始面对前方的未知。
纷乱而沉着的脚步声从宿舍楼内响起——来到铆山基地参与训练的军队新一代精英们此刻也已经整装待发，下楼集中。他们和顾柳言此刻的身份一样，都只是铆山基地中一名普通的学员。看着眼前杂而不乱的学员队伍，从未体验过如此军旅生活的顾柳言只得暗暗咋舌，随即压低迷彩帽檐，迅速融入人流，进入了第一日的紧张训练之中。
完全与外界天日隔离的基地内部，一切都在悠扬的起床号声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不仅仅是应召而来的学员们，铆山内部的驻扎人员也进入了新一天的工作状态，每个人就像这台庞大的机器中微不足道的一枚螺丝钉，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每一个个体，但当他们凝聚在一起时，他们的对手才会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巨物。
学员们无愧为从Z国各军之中挑选出的俊杰后辈，仅仅不到三分钟，便完成了从起床到集结的所有流程，站成整齐的方阵，等待着总教官的到来。
而在昏暗凝重的氛围之中，在站在队伍里的顾柳言略有些讶异的目光注视下，本期特别训练营的总教官——来自驻京域971特别行动部队的总指挥官钱宇谦少将迈着前所未有的肃穆的步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扫视队伍的眼神沉着而不失凌厉。半晌过后，钱宇谦似是点了点头，庄重地向队伍敬了个礼，朗声向严阵以待的学员们宣布道：
“各位，欢迎来到铆山。正如你们之前所了解的那样，这里是淬炼强者的熔炉，也可以说……是各位在面对地狱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我没有开玩笑。”
“210个人……作为你们的总教官和在接下来‘落天行动’中的总指挥官，我看过你们每一个人从前的履历——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岁月之中，你们都无疑是各自部队中的佼佼者，拥有着自认为不输任何人的能力。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在我看来也是相当的有个性。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很尊重你们的个性，但很遗憾，铆山不会，你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更不会——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才是这里最有个性的存在。”
说到这里，钱宇谦的眼神不禁变得有些微妙。他停顿了几秒，快速扫过了队伍中的每一个学员后，才继续自己简短的演讲——而队伍中的顾柳言很敏锐地察觉到，今日这位与以往大不相同的钱叔叔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以相对而言较为平等的位置对各位进行训导——从十分钟后开始，我将是你们唯一的首长。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在这铆山之中按照我的要求认真训练，然后听从我的指挥，解决‘天落行动’中的目标人物。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也决不允许失败的可能性。我要做的，便是确保通过接下来的训练，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尽可能活着完成这一次特别任务——与强敌相抗，牺牲在所难免。但，我要对你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负责。这便是我个人的信条。”
话至此处，钱宇谦的神情严肃到了极点——二十余年驻守昆仑极境的经历让他对每一位士兵的生命都无比珍惜。哪怕已经离开了昆仑，这份沉重的责任他依旧没有放下。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轻易让任何一位战友牺牲在自己面前。
“好了，训导到此为止。接下来宣布本次特别训练的各项科目——根据上级对于‘天落行动’的要求与铆山方面的安排，本次训练共有三项科目：常规科目训练、近身格斗训练以及保密工作训练。其中，除却近身格斗训练是由我亲自负责外，剩余的两项科目都是由铆山方面安排的教官负责。我会全程把控你们的训练进程。”
“那么，没有疑问的话……郑潇文中尉！”
“到！”队伍的一旁，负责常规科目训练的教官郑潇文应声高喊道，迅速跑到了钱宇谦的身边，面向着队伍敬了个礼。
“训练正式开始！中尉，带队伍去既定的训练场！”
“是，首长！”
收到命令后，铆山方面安排的教官——郑潇文中尉便带着队伍离开了集合的场地，前往了铆山为这支背负着特殊使命的年轻的临时队伍准备的训练场。
郑潇文……
队伍之中，神情严肃的顾柳言用眼睛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这名年轻的中尉。这是她进入基地以来接触的第一位铆山方面的军官。按照钱宇谦昨日的安排，顾柳言本不需要关注他的行动。但此刻的顾柳言却怎么也无法忽视这位看起来和她年岁相差无几的教官——倒不是因为他俊朗的外貌，而是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真的……好像他啊……
算了算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注目良久，顾柳言几经努力，终于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绪——训练场已经近在眼前。等待她的，将是噩梦般的苦修和紧张而秘密的暗查。
不能再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分神了！——身着军装的顾柳言如是告诫自己。尽管作为半个练家子的她对于自己通过这半年的训练感到十分自信，但毕竟还有任务在身，在这压抑的铆山之中边进行刻苦的训练边暗中排查内鬼，顾柳言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至少在此刻，她必须先完成铆山为她安排的磨炼。
“各队注意！常规科目体能训练即将开始！全体预备！”
【二】
“还剩五分钟！前进速度加快！——0029,1713，还有3030，速度太慢了，太慢了！加快”
事实证明，在铆山特别训练的严酷环境中，顾柳言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体能水准了。
铆山基地内，年轻的常规科目训练负责教官郑潇文正在训练场旁高声督促着。而在训练场中，210名即将参与“天落行动”的学员们正趴在人造的泥潭之中，于铁丝网之下背着标注着自己学员编号的背包，艰难地匍匐前进。
作为各部队中挑选出来的青年精英，对于这样的外人看来艰苦不堪的体能训练，绝大多数学员们倒是并没有感到困难。在教官的指挥之下，年轻的战士们咬牙切齿，奋力向前，哪怕已经沾得满身污秽，身体疲惫不堪，也没有丝毫的怯懦与滞缓，朝着终点的方向不断前进。
而对于并不熟悉残酷的军事训练的顾柳言来说，这道“头盘”的能量之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原本还在行军过程之中默默关注着队伍中其他人行迹神情的她很快便发现，若是自己再这样分散精力，原本就不如其他战士们的体能不过多时便会告罄。于是顾柳言被迫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投入眼前的体能训练中，尽可能地调整体能消耗的节奏，让自己跟上大部队的行进速度，不致于落后太多。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对看不到尽头的体能训练，缺乏基础的顾柳言便只剩下了挣扎的气力了。视线在飞溅的污泥与不断滴落的汗水的混杂之中逐渐模糊，意识也在消失的边际做着最后的拉扯，身体的行动逐渐变得僵硬而机械，耳畔年轻的教官的呵斥也变得虚无起来。
顾柳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在训练的第一天，她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了——如果不做出些小小的牺牲的话。
凭着最后的意识，精疲力竭的顾柳言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霎时，一小股腥甜的鲜血流入她的口腔——这是她用以维持身体状态的压箱底的绝招。对鲜血的渴望让顾柳言短暂地恢复了一些体力与意识，她如同一只出笼的猛虎般加速向前，片刻过后便摆脱了落后的位置，逐渐跟上了大部队的速度。此时的顾柳言脸上已经沾满了污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透露出一种病态的亢奋——幸好身边的战士们都并未注意到此刻这个特殊的3030，否则若是让旁人注意到顾柳言的病态，恐怕这支临时部队的军心会受到不小的负面影响。
有人注意到了。
此时正在身体与精神崩溃的边缘奋力挣扎的顾柳言并没有注意到，在学员们正在奋战的泥潭边，几双眼睛正在密切关注着学员们的一举一动——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
“怎么样——我可提醒过你，我们铆山的训练，绝非等闲之辈可以随便通过的。顾家的孩子，终究还是缺了些底子。”
训练场的一旁，一座倚石壁而造的办公楼内，刚刚完成开营训导的钱宇谦正与铆山基地的总负责人，范烟雨少将透过窗户观察着学员们此刻训练的表现。
“无妨，”看着逐渐落后于大部队的3030号学员，钱宇谦的神情倒是格外淡定，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战之前借这个机会历练历练，对她的未来未必是一件坏事。”
“呵，真不愧是当初铆山的传说啊，”早已是风华不再的范烟雨无奈地一笑，“你应该清楚，这种程度的训练，一个用力过猛，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也能被称作‘历练’，恐怕也只有你这位在昆仑绝境呆了二十余年的老首长才能说的出口了。”
“哈哈，你啊，还是这么多愁善感。”钱宇谦释然一笑，“不过，话说回来，看了这么久学员训练，咱们还没有正式打个招呼吧——好久不见了，老范。”
“好久不见了，老钱。”范烟雨轻笑一声，“近来如何。”
“承蒙关心，一切安好，‘瞒天花’。”钱宇谦的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呵，你居然还记得。”听到钱宇谦提起当年自己引以为傲的绰号，范烟雨不禁笑得有些腼腆，“不过，现在我可能已经配不上这个称号了——多年前离开广城、回到军中后，我就一直待在铆山里，外界的消息早已是一无所知。再加上岁月流逝，越发感觉才思远不及当年，如今的我……恐怕只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罢了。”
“怎么会呢？”听到范烟雨有些伤感的语气，钱宇谦连忙出言相慰，“看看如今的铆山，兵强马壮，士气高昂，秩序井然——这都离不开你的付出啊！如此文韬武略，难怪当年对女子最无兴趣的叶藏锋在南洋闯荡时总不忘带上你……”
“叶总……老钱，叶总最近怎么样？”提起叶藏锋，作为开益元老的范烟雨难得地露出关切的神情。
“哈哈，你果然还是很在意他。”钱宇谦会心一笑，“放心，藏锋最近过得很好，前两年刚刚与安全局里应外合除掉了彭清汉那个害得你被迫离开开益的内鬼。如今的开益，在他的手下，那是名副其实的如日中天啊！”
“那就好了，”听到叶藏锋不错的近况，对外界变化知之甚少的范烟雨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当初为了配合叶总与安全局设局彻底解决彭清汉，我不得已离开了开益，回到了部队当中，时至今日，对当初对我照顾颇多的叶总也一直心有愧疚……”
“仅仅是愧疚吗？……”看着范烟雨变化微妙的神态，钱宇谦心中不禁暗想道——对深知一代人爱恨恩怨的他自然清楚，与叶藏锋同样出身于中原名门、共同经历多年创业风雨的范烟雨，对叶藏锋的感情是怎样的深厚。
可惜，这位雄踞南国的霸主，似乎从未在意过身边这位对他颇有意趣、才貌双全的戎装佳人啊……
“你若想去见他，倒也不难办——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替你向上面告假，带你去广城。”钱谦益试探性地说道。
“……这倒不必。”仅仅是片刻的犹豫，范烟雨便回绝了钱宇谦的好意，“如今铆山的重要事务多由我亲自关照，因一己之私置此间于不顾，实属失职——老钱，看来这些年你也是自由散漫惯了，连这么基本的原则都敢违抗了吗？”
“不敢，不敢！全听首长指挥！”钱宇谦连忙像样地敬了个礼，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哼，这么些年不见，原本沉默寡言的你怎么这般油腔滑调？！”察觉到钱宇谦弦外之音的范烟雨嗔怪道，转而又不禁叹了口气，“不过，说到这里，倒也的确遗憾——铆山基地虽是Z国军方最核心的人才训练基地之一，但时至今日，我依旧没有在后辈中找寻到能够接手我的工作的贤才。也正是因此，我才不得不在这暗无天日的铆山之中继续坚守……”
“嗯？没有后继之人吗？”钱宇谦挑了挑眉毛，指向了窗外，“我看，你的这位郑教官就很不错嘛——虽然年纪比起临时部队的孩子们大不了多少，但看看他在指挥部队训练时的表现，说句老实话，可不比当年的你差多少啊！”
“小郑啊……”提及自己安排的郑潇文，范烟雨难得露出了自豪的笑意，但眉头依旧紧蹙，“这孩子是挺不错的，论才能，如今的他也能替我分担这铆山之中的诸多要事。不过，面对大事之时，小郑还是显得不那么冷静，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容易呛火——总之，还需要多加历练。”
“而且……唉……”
看着范烟雨忽然无奈叹息、欲言又止的样子，钱宇谦不禁有些疑惑。他不禁出言问道：“怎么？难道这位郑教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是。”面对钱宇谦的困惑，范烟雨苦笑着解释道，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窗外正在负责训导工作的郑潇文，“现在的他，心里一直横着一件事，连平日里的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什么事？”钱宇谦有些好奇。
“……收复归岛，救回‘叛徒’。”范烟雨又是一声长叹。
“什么？！他也……参与了‘归一’计划？！”提及此处，钱宇谦不免有些震惊。
“唉……仔细算来，这是我的过错。”范烟雨有些自责地说道，“他和‘叛徒’同为‘归一’计划第八批派遣人员。 ‘岛北事变’发生时，是我强行下达命令，让他放弃‘叛徒’，带着剩余行动人员回到京域。也就是那之后，这孩子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心地太善良了，当初逼他放弃同伴的命令已经成为如今折磨他的梦魇。唯一破除梦魇的方式，就是……完成‘归一’计划，收复归岛，安全带回‘叛徒’。”
“小寒的事，真是错综复杂得有些可怕了啊……”说到此处，钱宇谦也不免有些错愕——他并未曾想过眼前这个年轻的教官居然牵扯到这么大的干系，“唉，现在平都四家的后辈，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还没完全解决顾家的丫头嗜血的心魔，许家的小子又不顾一切地在归岛兴风作浪——算来算去，竟然是秦家的那个刺头儿最安分，老老实实地待在云城驻军。”
“还是老钱你教导有方啊……不提秦家的公子，就是眼前这位顾家的小姐，你看看，速度竟不知怎么地赶上大部队了。”敏锐的范烟雨看着原本落后的3030蓦地奋起直追，不禁夸赞道。
“哼，这丫头，恐怕又借助了自己的‘天赋’了。”对顾柳言再熟悉不过的钱宇谦看着表现突然异常积极的3030，对她暗地里的“小动作”早已猜到一二。
“不过，在铆山之中，这样普通的体能训练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等着她呐！”
“呵，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老钱，”已经知晓钱宇谦计划的范烟雨不禁笑着吐槽道，“你敢这么玩弄这位顾家的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心她的母亲找你算账——那位‘雪落客’的怒火，可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接下的。”
“正因为我是总教官，我才敢冒这个苦肉计的风险。”钱宇谦倒是不在意地一笑，“放心吧，老范，我会把控好分寸的。”
“但对于顾家丫头来说，真正的炼狱，还没有拉开帷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