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下）：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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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没有考虑过，从一开始，你们只是这一局中必然被吃掉的弃子吗？”
【一】
7月31日晚，17号街区贫民区。
深夜的街道上，公牛党的爪牙们依旧在暗处密切关注着四人所在的贫民区的风吹草动——自从上次密谈过后，除却日常的物资采购外，陈正昊与田一贤两拨人马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活动了。这样的风平浪静不禁让负责监视的人员感到有些懈怠。
就在此时，一辆形迹可疑的面包车缓缓驶入17号街区。无聊已久的公牛党爪牙们终于捕捉到了一些风吹草动，连忙悄悄跟上，并在贫民区的入口合围，拦下了这辆即将驶入巷道之内的面包车。
面对公牛党成员的合围，面包车的司机不慌不忙地停下了车，将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一些资历较老的公牛党成员立刻认出了司机的身份——公牛党实际上的副首领、文森特先生最为信任的副手，“维多利亚”小姐——叶钎城。
“维……维多利亚小姐，”在认出叶钎城后，为首的公牛党小头目连忙驱散包围着面包车的喽啰，赔着笑容凑上前去问道，“这么晚了，您来17号街区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是……监视贫民区目标的人吧？”叶钎城压低了头顶的鸭舌帽，神秘地一笑，“辛苦了——文森特先生让我在巷道之内布置一些监控与窃听装置，方便他实时监控那两个人的情况。”
“原来如此……真是劳烦文森特先生和您为了这里亲自跑一趟了。”听到叶钎城的解释，提问的小头目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诚挚地感谢着雪中送炭的叶钎城。
两个月前，在田一贤与武知易更换了住所、匿身于贫民区的巷道之中后，这错综复杂、幽暗深邃的巷道便成为了公牛党监视者们的噩梦——所有贸然进入巷道、想要找出安全屋的公牛党成员无一生还，并且死状极其可怖，一眼便能看出生前遭受了严刑拷打。所以，在几个倒霉蛋丧命于巷道之中后，所有的监视人员达成了重要的共识：不要轻易进入巷道。但如此的监视只能局限于贫民区之外，无法找出如今二人的居所所在，文森特先生自然对此感到不满。公牛党的基层小头目们又缺少先进的监视设备，只能使用最笨的人力监视。如今文森特先生亲自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这群正为此感到忧愁与担心的公牛党终于能松一口气，监视工作的难度自然也大大下降。
在头目感激的笑容之中，叶钎城再一次关上了车窗，将面包车径直驶入巷道区，按照先前的约定将车停到了巷道深处的一个昏黑的废弃仓库前。仓库之中蓦然传来一阵悦耳而诡异的鸟哨声，叶钎城闻声跳下了车，与在仓库的黑暗处等候已久的吹哨者陈正昊成功碰头。
“初次见面，陈先生，久仰大名。”借着淡淡的月光，大概看清陈正昊面容的叶钎城笑着向这位“伍”组织之中最神秘莫测的成员伸出了手。
“幸会幸会，叶小姐。先前小玟多谢您的照顾，得以逃过一劫。”同样打量着这名传说中“伍”组织二组的负责人的陈正昊也笑着握住叶钎城深处的手，做了简单的寒暄。“二组组长，没想到竟是大嫂，叶小姐和周大少爷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啊。”
“哈哈，陈先生谬赞了。我的一点薄才，远远不及陈先生的大能啊。”叶钎城客气地回敬了陈正昊的逢迎——不过听到他夸赞自己与周之恒的般配时，叶钎城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的。
“好了，还是改日再深谈吧，陈先生。我可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叶钎城主动结束了寒暄，将话题转向正事，打开了面包车的后备箱。“按照你的要求，我从施密特家族的仓库之中秘密调来了你所需要的装备，请过目。若是还有什么需要，请尽快跟我说。”
“辛苦叶小姐了——真不愧是公牛党真正的副首领啊。”看着后备箱之中琳琅满目的装备，陈正昊不禁眼前一亮，对叶钎城办事的效率与施密特家族的实力赞叹不已。
“不过恕我插一句嘴，陈先生，”见陈正昊两眼放出惊喜的光芒，叶钎城不禁微微一笑，“您这逃跑的装备要求可不低啊——施密特家族半个仓库的压箱之宝都被取过来了。不说这些伪装用的化妆设备，就这边的装备，只要发挥妥当，就足以打穿曼德莱城大部分势力了。您……真的只打算带着田一贤他们跑路吗？”
“叶小姐，大家都是聪明人，就没有必要装糊涂了。”陈正昊一边说着，一边将车上装载着的重火力卸货，“就冲这把重狙，您也应该清楚我打算干什么了吧？”
“唉……好歹我也是文森特教授的‘心腹’，拿着我们的装备打我们的人，真不愧是你啊，陈先生。”印证了自己猜想的叶钎城苦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用杀，我心里有数。”陈正昊着重检查了那把珍贵的重狙，认真地说道，“不过——到时候田先生的表现如何，我可就无法保证咯。反正他也用不着这里的装备，哈哈哈……”
“原来如此，”叶钎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了……”
“呼啊——真不愧是叶小姐，”终于将全部的装备从车中全部搬运至仓库秘密之处的陈正昊长舒一口气，“那么，还请将你的猜测对文森特先生保密哦！不然的话，我们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哈哈。”
“放心吧——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陈先生。”叶钎城拍了拍陈正昊的肩膀，随即跳上面包车，驶出了月光之下的巷道，离开了17号街区。
有意思，比周之恒还有意思。
望着面包车驶离的方向，陈正昊的笑容格外耐人寻味。显然，作为神秘的二组负责人，叶钎城的表现暂时没有让他感到失望。
真有趣，比林玟还要有趣。
回想着与陈正昊短暂的会面，叶钎城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显然，作为传闻之中掀起Y国政治风暴的传奇人物，陈正昊的能量暂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未来的话，他\/她应该会很有用——这是二人共同的想法。
【二】
8月3日，凌晨四点
星辰依旧在曼德莱尚未褪去的夜色之中闪耀，东方的天际线已经微微泛白。17号街区贫民区的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已经穿好便行装备的林玟正在睡眼惺忪地做着热身运动。片刻过后，通往天台的门被打开，穿好装备、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的陈正昊也来到了天台。
“太慢了，师父。”热身完毕的林玟带着些许的起床气的娇音吐槽道，“既然我们是设提前伏，那为什么昨晚不就位？”
“这不是刚刚调试好装备嘛，”陈正昊伸了伸腰，指着身上背着的重狙，缓缓解释道，“施密特家族的装备是不错，但校准真的很麻烦——我也是偷偷找我爸和钱叔叔咨询才完成调试的。唉，又折腾了一宿。”
“不过，师父，除了两只熊猫眼，你现在的状态兴奋得可不像是一夜没合眼啊！”林玟微笑着说道。
“嗯，毕竟总算能把这堆麻烦事了结了，”陈正昊点点头，“话说回来，田一贤说的这条‘天上的路’……如果有可能，我是真的不想从这条路走。”
“不过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咯！”说着，林玟扔给了陈正昊自己调试好的钩索，“呐，幸好我曾经有过相关极限运动的经历，不然的话，凭着师父这身手，就算有这么专业的装备，恐怕也是很危险的呀。”
“好啦，热身完就出发吧——来，装备先给我。”说着，林玟接过了陈正昊手中装着重狙的背包，再次确认手腕上钩索发射器的稳定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指北针确认方向，“看好咯，我先带着装备过去，师父要跟上哦！”
凌晨的寒风在贫民区破旧的居民楼之间穿梭呼啸，天台下方是狭窄而幽暗的巷道。背对着东方微微泛白的天际，背着重狙的林玟深吸一口气，向着巷道彼端的的居民楼天台发射了钩索。钩索精准地命中了天台的边缘，确认连接的稳定后，林玟纵身一跃，从脚下的天台跳了下去，同时按动了收回钩索的按钮。钩索在收回时将悬在半空之中的林玟重又吊了上去。借着钩索的力量，林玟抓住天台边缘，一个翻身，成功跃上彼端。
看着自己的徒弟惊人的身手，几乎从未体验过极限运动、也没有进行过相关锻炼的陈正昊心中也只剩下了震撼与尴尬。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钩索发射器，陈正昊不禁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缓缓走向天台的边缘，看了一眼脚下遥不可及的地面，举起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不要乱想，师父，”林玟在彼端的天台劝告道，“尤其不要看脚下，确认钩索连接稳定后，不要犹豫，跳下去的同时记得按回收按钮！”
“呼，呼……”林玟的话语丝毫没有缓解陈正昊内心的紧张感，但看着越发光亮的东方天际，陈正昊不断告诉自己时不我待，稳住颤抖的手向前发射了钩索。稳定了钩索后，陈正昊眼一闭，心一横，从天台一跃而下，同时迅速按下了回收按钮。陈正昊的身形在半空之中迅速下坠，好在钩索质量过硬，成功稳住了陈正昊的身形，并将他缓缓向楼顶拉去——只不过嘛，看着陈正昊闭着眼紧紧抓住绳索缓缓上升的狼狈模样，林玟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总算是上来了……”钩索回收完毕后，总算成功完成第一次楼间飞跃的陈正昊沿着天台边缘爬了上来，“果然，这么刺激的运动还是不适合我啊……”
“哎呀呀，”难掩笑容的林玟扶起好不容易爬上天台的陈正昊，“直面过死亡的男人，爬个天台都能被吓成这样，唉，我该怎么说呢，我亲爱的师父……”
“大概这就是恐高的悲剧吧，”被扶起来的陈正昊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苦笑着自嘲道，“能找出这么一条绝路，武知易小姐和我那个老朋友还真是……想象力过人啊……不过确实是摆脱了公牛党人员的监视便是了……”
“不过幸好，昨夜我又重新根据曼德莱城的城市规划图重新确认了一下路线，”看着对前路忧心忡忡的陈正昊，林玟出言安慰道，“曼德莱城最不缺的就是高楼大厦，高层建筑的密度相当可观，情况理想的话，其实像刚才这样需要用到的钩索才能跨越的深堑，其实也并没有很多。”
林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后退，做出冲刺的架势。
“也就是说……”陈正昊的心头顿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没等陈正昊说完，做好准备的林玟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向着前方一栋楼的天台冲了过去，踏足天台边缘之时，林玟轻盈地一跃而起，直接飞身越过了宽度较浅的窄巷，轻灵地落到了彼方的天台上，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很多像这样的窄道，是用不着钩索的啦！直接这样跨过来就好啦！”
看着彼端一脸轻松微笑着的林玟，陈正昊脸上的无奈又深了几分。
“我……我还是用钩索吧……”
凌晨五点，从东方初升的朝阳将第一缕晨曦撒向了这座并不安宁的都市。曼德莱西部城区，没有人注意到两道身影正在温和的晨光的掩映之下在各楼厦的天台之间穿梭，向着西城港口的方向前进——包括彻夜监视17号街区贫民区的公牛党爪牙们。如此险绝与妙极的天际之路，让陈正昊与林玟一路伏兵成功在摆脱公牛党监视的情况之下提前来到西城港口布设埋伏。尽管由于陈正昊本人轻微的恐高症而耽误了些时间，但好在出发时间够早，在戴维一行人来到西城港口之前，二人来到了预定之中的狩猎场。
“就这个位置吧，”选定了伏击地点的陈正昊如释重负地摘除了腕上的钩索发射器，看着脚下早已废弃、等待拆除的建筑楼，对身边的林玟说道。“呵，天台的门居然没有锁上，真是天助我也。”
选定了七楼的窗户作为最后的伏击点后，陈正昊及时通知了准备从贫民区出发、作为诱饵的田一贤与武知易，同时与林玟迅速架设好各种装备。林玟再次拿出西城港口附近的城区地图，对着手中的指北针，确认大致地点无误后，从背包中拿出了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将近六点的西城港口广场，动漫展览的主办方已经开始为七点开展的展览会做一些基本的准备工作，于广场上穿梭的工作人员之中，林玟并没有观察到异样。
“师父，广场上暂时一切正常。”
“继续观察，同时注意与田一贤他们保持联系，以防计划有变。”陈正昊一边对眼前架设完毕的重狙做着最后的调试，一边嘱托林玟道。
“师父……”看着再次拿起枪的陈正昊，对他在Y国留下的阴影十分清楚的林玟语气中平添了几分担忧，“刚才一路上你看起来消耗了不少精力，火力支援的工作……要不交给我吧？”
“没关系的，小玟。”一下便听出了林玟语气之中的忧虑的陈正昊微笑着看向身边的林玟，轻轻摸摸她的头，转而继续调试安装好的倍镜，保证清晰的射击视野。
“虽然场合好像不太合适，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无动于衷了。”
【三】
沉淀于社会底层的渣滓既然已经不再向往太阳，那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最后一幕在陷入混乱与暴力之中的西城港口上演——虽然久未见面，可从行动的表现看来，陈正昊与田一贤的默契没有丝毫的磨损。在收到陈正昊准备突围的提示后，田一贤一边掩护着身边的武知易在奔逃的人潮之中穿行，一边挥舞着陈正昊的唐刀毫不留情地斩杀着挡路的公牛党成员；而楼中的陈正昊根据视野中的所见与身边观察着局面的林玟的提示，对田一贤未能注意与及时招架的敌人进行射杀。虽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二代，但在枪法这方面，一向温和的陈正昊的确是深藏不露，枪枪致命，毫不拖泥带水。
与此同时，眼前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本来胜券在握的戴维一时间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在实际的行动之中，指挥的瘫痪远比手下的溃退更为可怕。陷入震惊与犹豫之中的戴维失去了对手下的控制，得不到指挥对于眼前突变的处理对策的伏兵们面对眼前与暗处的死亡威胁，只得出于活命的考虑不断溃散，偶有几个不开窍的想要继续截击田一贤与武知易，只得沦为了无辜的亡魂。如此大厦将倾的劣势很快便压垮了戴维的心理防线，原始的野性伴随着失败的恼怒与无奈爆发出来。他离开了自己所藏的地方，拿起身边备用的手枪与匕首，朝着田一贤与武知易的方向奔去。
“五分钟到了，老朋友。我和小玟先行撤退。赶紧向西城港口突围，我们船上见。”
收到陈正昊的讯息后，田一贤攥紧了武知易的手，同时横架起了手中的唐刀，迅速向西城港口前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大概是被又一次的惨败冲昏了头脑，热血上头的戴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论是陈正昊还是武知易，他们的最终目的都不是屠戮，而是逃跑。这摊浑水搅到现在这个局面，其实已经完全违背了他们行动的初衷，若是一直持续下去，这样大规模的混乱必然会引起曼德莱警方的注意，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当然也包括想要逃出生天的四人。陈正昊与田一贤之所以敢制定出如此反常的计划，一来是局面实在是被动，要是不能以此奇袭花被动为主动，想在异国他乡靠偷渡对付这座城市暗面的主宰，难度大得实在是无法想象；二来，有一个因素，是这必败的局中唯一的变量——那就是时间。从混乱发生到曼德莱城警方控制局面，客观的时间差无论如何都是存在的，这几乎只在理论上存在的时间差成为了田一贤与陈正昊计划中胜利逃亡的关键。现在，距离开船只剩下了五分钟，而距离广场较远的码头尚未被混乱波及，一切的交通秩序暂时如常。这个不可能的计划只剩下了最后一步——登船。
而对于戴维而言，虽然他并没有认识到二人计划之中的漏洞，但客观来说，他的确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竭尽所能拦下此刻全力撤退的田一贤与武知易，至少滞缓他们登船的脚步，拖到警方抵达现场。那样的话，虽然过程意外不断，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但此刻恼羞成怒的戴维是不会想到这么多的——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一路追击田一贤与武知易的他在看见二人匆忙逃亡的身影后，毫不犹豫地向着架刀奔逃的田一贤开了一枪。子弹正中田一贤架起的刀身，擦出亮眼的火花，并不知道戴维追上的田一贤逃过一劫。他回头看向身后，一眼便看见了气势汹汹向他们杀来的戴维。想起他和他的爪牙们曾经趁自己不备险些害死武知易，田一贤心头也起了一阵无名之火——但兵贵神速，他只能强压上前拼命的冲动，示意武知易注意躲避子弹，抓着武知易的手向着西城港口加快了脚步。
“别跑！”戴维愤怒地嘶吼道，一口气将枪里的子弹似是泄愤般打了个精光——自然，这样毫无准星的射击对于伤害目标毫无作用，反倒是误伤了他身边许多无辜逃窜的路人。越发怒不可遏的戴维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正欲跟上二人的脚步，眼中的余光却瞥见身后似有寒光一闪，还未能作出反应，一把长刀的刀身从自己的胸口伴随着滚烫的热血透身而出。
也直到此时，濒临死亡的戴维才蓦然想起，还有两个人，公牛党一直没有发现。
但都无所谓了——公牛党一直未能发现踪迹的陈正昊与林玟在收拾完装备、换上便服、离开伏击点后，便立即踏上了最后逃亡的道路。见人群之中的戴维一脸愤怒地向田一贤与武知易二人拔出了匕首，差点因其野心而殒命曼德莱的林玟眼疾手快地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防身长刀，一刀刺穿了戴维的胸膛，送他去了地狱。
啧。德才俱不配位，这就是愚人的结局啊。
看着戴维面目狰狞的尸体，陈正昊已经来不及多发感慨，带着刚刚擦拭完刀身上血迹的林玟迅速追上了前方武知易与林玟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10时45分，在接到报警二十分钟后，曼德莱警方终于赶到了一片狼藉的西城港口，疏散慌乱惊恐的人群，控制住局面，抓捕了现场未能逃脱的公牛党成员——这倒不能怪罪警方反应太慢，毕竟9时30分在13号街区莫克生物研究所发生的爆炸事故的善后工作已经调动了相当的警力，没人能考虑到与此同时西城港口还会再次发生一场大型的混乱。
被抓捕的公牛党成员有能言善辩者试图用文森特先生的身份让警方放过他们——这招在平日里很是管用，但今天的警察们有些奇怪。还没有等他们辩解，抵达西城港口的警察便封上了他们的口，不由分说便将他们押上了警车。
唉，身为弃子而不自知，还想狺狺狂吠，真是可笑。
广场的一角，一名Z国面容的少妇迈着优雅的步伐、逆着逃散的人群款款而来，眼神悲悯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嘴角却似有几分上扬。
有意思，林书野，你没有说谎。这小子，很有天分——也不枉我当年的一番辛苦，为他织就了一个六年的幻境。
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插手了。
静驻片刻后，观察完周围情况的少妇转身缓缓离去，没有人注意到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格格不入的她。天边突然飞来一只莫名的海鸟，挥动着双翼，最终落在了少妇的左肩上，在少妇的耳畔鸣叫几声。少妇顿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用手爱抚了一下这只意外的来客，左肩微微一抖，海鸟便离开了少妇身边，重又回到了熟悉的港口码头畔，看着眼下的芸芸众生相。
8月3日上午10时33分，陈正昊、林玟、田一贤、武知易四人成功登上自曼德莱西城港口启航的客轮，并在三日后抵达尚城3号港口，安全回到Z国境内。?
“您就没有考虑过，从一开始，你们只是这一局中必然被吃掉的弃子吗？”
【一】
7月31日晚，17号街区贫民区。
深夜的街道上，公牛党的爪牙们依旧在暗处密切关注着四人所在的贫民区的风吹草动——自从上次密谈过后，除却日常的物资采购外，陈正昊与田一贤两拨人马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活动了。这样的风平浪静不禁让负责监视的人员感到有些懈怠。
就在此时，一辆形迹可疑的面包车缓缓驶入17号街区。无聊已久的公牛党爪牙们终于捕捉到了一些风吹草动，连忙悄悄跟上，并在贫民区的入口合围，拦下了这辆即将驶入巷道之内的面包车。
面对公牛党成员的合围，面包车的司机不慌不忙地停下了车，将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一些资历较老的公牛党成员立刻认出了司机的身份——公牛党实际上的副首领、文森特先生最为信任的副手，“维多利亚”小姐——叶钎城。
“维……维多利亚小姐，”在认出叶钎城后，为首的公牛党小头目连忙驱散包围着面包车的喽啰，赔着笑容凑上前去问道，“这么晚了，您来17号街区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是……监视贫民区目标的人吧？”叶钎城压低了头顶的鸭舌帽，神秘地一笑，“辛苦了——文森特先生让我在巷道之内布置一些监控与窃听装置，方便他实时监控那两个人的情况。”
“原来如此……真是劳烦文森特先生和您为了这里亲自跑一趟了。”听到叶钎城的解释，提问的小头目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诚挚地感谢着雪中送炭的叶钎城。
两个月前，在田一贤与武知易更换了住所、匿身于贫民区的巷道之中后，这错综复杂、幽暗深邃的巷道便成为了公牛党监视者们的噩梦——所有贸然进入巷道、想要找出安全屋的公牛党成员无一生还，并且死状极其可怖，一眼便能看出生前遭受了严刑拷打。所以，在几个倒霉蛋丧命于巷道之中后，所有的监视人员达成了重要的共识：不要轻易进入巷道。但如此的监视只能局限于贫民区之外，无法找出如今二人的居所所在，文森特先生自然对此感到不满。公牛党的基层小头目们又缺少先进的监视设备，只能使用最笨的人力监视。如今文森特先生亲自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这群正为此感到忧愁与担心的公牛党终于能松一口气，监视工作的难度自然也大大下降。
在头目感激的笑容之中，叶钎城再一次关上了车窗，将面包车径直驶入巷道区，按照先前的约定将车停到了巷道深处的一个昏黑的废弃仓库前。仓库之中蓦然传来一阵悦耳而诡异的鸟哨声，叶钎城闻声跳下了车，与在仓库的黑暗处等候已久的吹哨者陈正昊成功碰头。
“初次见面，陈先生，久仰大名。”借着淡淡的月光，大概看清陈正昊面容的叶钎城笑着向这位“伍”组织之中最神秘莫测的成员伸出了手。
“幸会幸会，叶小姐。先前小玟多谢您的照顾，得以逃过一劫。”同样打量着这名传说中“伍”组织二组的负责人的陈正昊也笑着握住叶钎城深处的手，做了简单的寒暄。“二组组长，没想到竟是大嫂，叶小姐和周大少爷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啊。”
“哈哈，陈先生谬赞了。我的一点薄才，远远不及陈先生的大能啊。”叶钎城客气地回敬了陈正昊的逢迎——不过听到他夸赞自己与周之恒的般配时，叶钎城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的。
“好了，还是改日再深谈吧，陈先生。我可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叶钎城主动结束了寒暄，将话题转向正事，打开了面包车的后备箱。“按照你的要求，我从施密特家族的仓库之中秘密调来了你所需要的装备，请过目。若是还有什么需要，请尽快跟我说。”
“辛苦叶小姐了——真不愧是公牛党真正的副首领啊。”看着后备箱之中琳琅满目的装备，陈正昊不禁眼前一亮，对叶钎城办事的效率与施密特家族的实力赞叹不已。
“不过恕我插一句嘴，陈先生，”见陈正昊两眼放出惊喜的光芒，叶钎城不禁微微一笑，“您这逃跑的装备要求可不低啊——施密特家族半个仓库的压箱之宝都被取过来了。不说这些伪装用的化妆设备，就这边的装备，只要发挥妥当，就足以打穿曼德莱城大部分势力了。您……真的只打算带着田一贤他们跑路吗？”
“叶小姐，大家都是聪明人，就没有必要装糊涂了。”陈正昊一边说着，一边将车上装载着的重火力卸货，“就冲这把重狙，您也应该清楚我打算干什么了吧？”
“唉……好歹我也是文森特教授的‘心腹’，拿着我们的装备打我们的人，真不愧是你啊，陈先生。”印证了自己猜想的叶钎城苦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用杀，我心里有数。”陈正昊着重检查了那把珍贵的重狙，认真地说道，“不过——到时候田先生的表现如何，我可就无法保证咯。反正他也用不着这里的装备，哈哈哈……”
“原来如此，”叶钎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了……”
“呼啊——真不愧是叶小姐，”终于将全部的装备从车中全部搬运至仓库秘密之处的陈正昊长舒一口气，“那么，还请将你的猜测对文森特先生保密哦！不然的话，我们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哈哈。”
“放心吧——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陈先生。”叶钎城拍了拍陈正昊的肩膀，随即跳上面包车，驶出了月光之下的巷道，离开了17号街区。
有意思，比周之恒还有意思。
望着面包车驶离的方向，陈正昊的笑容格外耐人寻味。显然，作为神秘的二组负责人，叶钎城的表现暂时没有让他感到失望。
真有趣，比林玟还要有趣。
回想着与陈正昊短暂的会面，叶钎城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显然，作为传闻之中掀起Y国政治风暴的传奇人物，陈正昊的能量暂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未来的话，他\/她应该会很有用——这是二人共同的想法。
【二】
8月3日，凌晨四点
星辰依旧在曼德莱尚未褪去的夜色之中闪耀，东方的天际线已经微微泛白。17号街区贫民区的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已经穿好便行装备的林玟正在睡眼惺忪地做着热身运动。片刻过后，通往天台的门被打开，穿好装备、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的陈正昊也来到了天台。
“太慢了，师父。”热身完毕的林玟带着些许的起床气的娇音吐槽道，“既然我们是设提前伏，那为什么昨晚不就位？”
“这不是刚刚调试好装备嘛，”陈正昊伸了伸腰，指着身上背着的重狙，缓缓解释道，“施密特家族的装备是不错，但校准真的很麻烦——我也是偷偷找我爸和钱叔叔咨询才完成调试的。唉，又折腾了一宿。”
“不过，师父，除了两只熊猫眼，你现在的状态兴奋得可不像是一夜没合眼啊！”林玟微笑着说道。
“嗯，毕竟总算能把这堆麻烦事了结了，”陈正昊点点头，“话说回来，田一贤说的这条‘天上的路’……如果有可能，我是真的不想从这条路走。”
“不过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咯！”说着，林玟扔给了陈正昊自己调试好的钩索，“呐，幸好我曾经有过相关极限运动的经历，不然的话，凭着师父这身手，就算有这么专业的装备，恐怕也是很危险的呀。”
“好啦，热身完就出发吧——来，装备先给我。”说着，林玟接过了陈正昊手中装着重狙的背包，再次确认手腕上钩索发射器的稳定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指北针确认方向，“看好咯，我先带着装备过去，师父要跟上哦！”
凌晨的寒风在贫民区破旧的居民楼之间穿梭呼啸，天台下方是狭窄而幽暗的巷道。背对着东方微微泛白的天际，背着重狙的林玟深吸一口气，向着巷道彼端的的居民楼天台发射了钩索。钩索精准地命中了天台的边缘，确认连接的稳定后，林玟纵身一跃，从脚下的天台跳了下去，同时按动了收回钩索的按钮。钩索在收回时将悬在半空之中的林玟重又吊了上去。借着钩索的力量，林玟抓住天台边缘，一个翻身，成功跃上彼端。
看着自己的徒弟惊人的身手，几乎从未体验过极限运动、也没有进行过相关锻炼的陈正昊心中也只剩下了震撼与尴尬。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钩索发射器，陈正昊不禁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缓缓走向天台的边缘，看了一眼脚下遥不可及的地面，举起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不要乱想，师父，”林玟在彼端的天台劝告道，“尤其不要看脚下，确认钩索连接稳定后，不要犹豫，跳下去的同时记得按回收按钮！”
“呼，呼……”林玟的话语丝毫没有缓解陈正昊内心的紧张感，但看着越发光亮的东方天际，陈正昊不断告诉自己时不我待，稳住颤抖的手向前发射了钩索。稳定了钩索后，陈正昊眼一闭，心一横，从天台一跃而下，同时迅速按下了回收按钮。陈正昊的身形在半空之中迅速下坠，好在钩索质量过硬，成功稳住了陈正昊的身形，并将他缓缓向楼顶拉去——只不过嘛，看着陈正昊闭着眼紧紧抓住绳索缓缓上升的狼狈模样，林玟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总算是上来了……”钩索回收完毕后，总算成功完成第一次楼间飞跃的陈正昊沿着天台边缘爬了上来，“果然，这么刺激的运动还是不适合我啊……”
“哎呀呀，”难掩笑容的林玟扶起好不容易爬上天台的陈正昊，“直面过死亡的男人，爬个天台都能被吓成这样，唉，我该怎么说呢，我亲爱的师父……”
“大概这就是恐高的悲剧吧，”被扶起来的陈正昊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脸上冒出的冷汗，苦笑着自嘲道，“能找出这么一条绝路，武知易小姐和我那个老朋友还真是……想象力过人啊……不过确实是摆脱了公牛党人员的监视便是了……”
“不过幸好，昨夜我又重新根据曼德莱城的城市规划图重新确认了一下路线，”看着对前路忧心忡忡的陈正昊，林玟出言安慰道，“曼德莱城最不缺的就是高楼大厦，高层建筑的密度相当可观，情况理想的话，其实像刚才这样需要用到的钩索才能跨越的深堑，其实也并没有很多。”
林玟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后退，做出冲刺的架势。
“也就是说……”陈正昊的心头顿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没等陈正昊说完，做好准备的林玟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向着前方一栋楼的天台冲了过去，踏足天台边缘之时，林玟轻盈地一跃而起，直接飞身越过了宽度较浅的窄巷，轻灵地落到了彼方的天台上，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很多像这样的窄道，是用不着钩索的啦！直接这样跨过来就好啦！”
看着彼端一脸轻松微笑着的林玟，陈正昊脸上的无奈又深了几分。
“我……我还是用钩索吧……”
凌晨五点，从东方初升的朝阳将第一缕晨曦撒向了这座并不安宁的都市。曼德莱西部城区，没有人注意到两道身影正在温和的晨光的掩映之下在各楼厦的天台之间穿梭，向着西城港口的方向前进——包括彻夜监视17号街区贫民区的公牛党爪牙们。如此险绝与妙极的天际之路，让陈正昊与林玟一路伏兵成功在摆脱公牛党监视的情况之下提前来到西城港口布设埋伏。尽管由于陈正昊本人轻微的恐高症而耽误了些时间，但好在出发时间够早，在戴维一行人来到西城港口之前，二人来到了预定之中的狩猎场。
“就这个位置吧，”选定了伏击地点的陈正昊如释重负地摘除了腕上的钩索发射器，看着脚下早已废弃、等待拆除的建筑楼，对身边的林玟说道。“呵，天台的门居然没有锁上，真是天助我也。”
选定了七楼的窗户作为最后的伏击点后，陈正昊及时通知了准备从贫民区出发、作为诱饵的田一贤与武知易，同时与林玟迅速架设好各种装备。林玟再次拿出西城港口附近的城区地图，对着手中的指北针，确认大致地点无误后，从背包中拿出了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将近六点的西城港口广场，动漫展览的主办方已经开始为七点开展的展览会做一些基本的准备工作，于广场上穿梭的工作人员之中，林玟并没有观察到异样。
“师父，广场上暂时一切正常。”
“继续观察，同时注意与田一贤他们保持联系，以防计划有变。”陈正昊一边对眼前架设完毕的重狙做着最后的调试，一边嘱托林玟道。
“师父……”看着再次拿起枪的陈正昊，对他在Y国留下的阴影十分清楚的林玟语气中平添了几分担忧，“刚才一路上你看起来消耗了不少精力，火力支援的工作……要不交给我吧？”
“没关系的，小玟。”一下便听出了林玟语气之中的忧虑的陈正昊微笑着看向身边的林玟，轻轻摸摸她的头，转而继续调试安装好的倍镜，保证清晰的射击视野。
“虽然场合好像不太合适，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无动于衷了。”
【三】
沉淀于社会底层的渣滓既然已经不再向往太阳，那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最后一幕在陷入混乱与暴力之中的西城港口上演——虽然久未见面，可从行动的表现看来，陈正昊与田一贤的默契没有丝毫的磨损。在收到陈正昊准备突围的提示后，田一贤一边掩护着身边的武知易在奔逃的人潮之中穿行，一边挥舞着陈正昊的唐刀毫不留情地斩杀着挡路的公牛党成员；而楼中的陈正昊根据视野中的所见与身边观察着局面的林玟的提示，对田一贤未能注意与及时招架的敌人进行射杀。虽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二代，但在枪法这方面，一向温和的陈正昊的确是深藏不露，枪枪致命，毫不拖泥带水。
与此同时，眼前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本来胜券在握的戴维一时间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在实际的行动之中，指挥的瘫痪远比手下的溃退更为可怕。陷入震惊与犹豫之中的戴维失去了对手下的控制，得不到指挥对于眼前突变的处理对策的伏兵们面对眼前与暗处的死亡威胁，只得出于活命的考虑不断溃散，偶有几个不开窍的想要继续截击田一贤与武知易，只得沦为了无辜的亡魂。如此大厦将倾的劣势很快便压垮了戴维的心理防线，原始的野性伴随着失败的恼怒与无奈爆发出来。他离开了自己所藏的地方，拿起身边备用的手枪与匕首，朝着田一贤与武知易的方向奔去。
“五分钟到了，老朋友。我和小玟先行撤退。赶紧向西城港口突围，我们船上见。”
收到陈正昊的讯息后，田一贤攥紧了武知易的手，同时横架起了手中的唐刀，迅速向西城港口前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大概是被又一次的惨败冲昏了头脑，热血上头的戴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论是陈正昊还是武知易，他们的最终目的都不是屠戮，而是逃跑。这摊浑水搅到现在这个局面，其实已经完全违背了他们行动的初衷，若是一直持续下去，这样大规模的混乱必然会引起曼德莱警方的注意，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当然也包括想要逃出生天的四人。陈正昊与田一贤之所以敢制定出如此反常的计划，一来是局面实在是被动，要是不能以此奇袭花被动为主动，想在异国他乡靠偷渡对付这座城市暗面的主宰，难度大得实在是无法想象；二来，有一个因素，是这必败的局中唯一的变量——那就是时间。从混乱发生到曼德莱城警方控制局面，客观的时间差无论如何都是存在的，这几乎只在理论上存在的时间差成为了田一贤与陈正昊计划中胜利逃亡的关键。现在，距离开船只剩下了五分钟，而距离广场较远的码头尚未被混乱波及，一切的交通秩序暂时如常。这个不可能的计划只剩下了最后一步——登船。
而对于戴维而言，虽然他并没有认识到二人计划之中的漏洞，但客观来说，他的确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竭尽所能拦下此刻全力撤退的田一贤与武知易，至少滞缓他们登船的脚步，拖到警方抵达现场。那样的话，虽然过程意外不断，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但此刻恼羞成怒的戴维是不会想到这么多的——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一路追击田一贤与武知易的他在看见二人匆忙逃亡的身影后，毫不犹豫地向着架刀奔逃的田一贤开了一枪。子弹正中田一贤架起的刀身，擦出亮眼的火花，并不知道戴维追上的田一贤逃过一劫。他回头看向身后，一眼便看见了气势汹汹向他们杀来的戴维。想起他和他的爪牙们曾经趁自己不备险些害死武知易，田一贤心头也起了一阵无名之火——但兵贵神速，他只能强压上前拼命的冲动，示意武知易注意躲避子弹，抓着武知易的手向着西城港口加快了脚步。
“别跑！”戴维愤怒地嘶吼道，一口气将枪里的子弹似是泄愤般打了个精光——自然，这样毫无准星的射击对于伤害目标毫无作用，反倒是误伤了他身边许多无辜逃窜的路人。越发怒不可遏的戴维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正欲跟上二人的脚步，眼中的余光却瞥见身后似有寒光一闪，还未能作出反应，一把长刀的刀身从自己的胸口伴随着滚烫的热血透身而出。
也直到此时，濒临死亡的戴维才蓦然想起，还有两个人，公牛党一直没有发现。
但都无所谓了——公牛党一直未能发现踪迹的陈正昊与林玟在收拾完装备、换上便服、离开伏击点后，便立即踏上了最后逃亡的道路。见人群之中的戴维一脸愤怒地向田一贤与武知易二人拔出了匕首，差点因其野心而殒命曼德莱的林玟眼疾手快地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防身长刀，一刀刺穿了戴维的胸膛，送他去了地狱。
啧。德才俱不配位，这就是愚人的结局啊。
看着戴维面目狰狞的尸体，陈正昊已经来不及多发感慨，带着刚刚擦拭完刀身上血迹的林玟迅速追上了前方武知易与林玟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10时45分，在接到报警二十分钟后，曼德莱警方终于赶到了一片狼藉的西城港口，疏散慌乱惊恐的人群，控制住局面，抓捕了现场未能逃脱的公牛党成员——这倒不能怪罪警方反应太慢，毕竟9时30分在13号街区莫克生物研究所发生的爆炸事故的善后工作已经调动了相当的警力，没人能考虑到与此同时西城港口还会再次发生一场大型的混乱。
被抓捕的公牛党成员有能言善辩者试图用文森特先生的身份让警方放过他们——这招在平日里很是管用，但今天的警察们有些奇怪。还没有等他们辩解，抵达西城港口的警察便封上了他们的口，不由分说便将他们押上了警车。
唉，身为弃子而不自知，还想狺狺狂吠，真是可笑。
广场的一角，一名Z国面容的少妇迈着优雅的步伐、逆着逃散的人群款款而来，眼神悲悯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嘴角却似有几分上扬。
有意思，林书野，你没有说谎。这小子，很有天分——也不枉我当年的一番辛苦，为他织就了一个六年的幻境。
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插手了。
静驻片刻后，观察完周围情况的少妇转身缓缓离去，没有人注意到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格格不入的她。天边突然飞来一只莫名的海鸟，挥动着双翼，最终落在了少妇的左肩上，在少妇的耳畔鸣叫几声。少妇顿时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用手爱抚了一下这只意外的来客，左肩微微一抖，海鸟便离开了少妇身边，重又回到了熟悉的港口码头畔，看着眼下的芸芸众生相。
8月3日上午10时33分，陈正昊、林玟、田一贤、武知易四人成功登上自曼德莱西城港口启航的客轮，并在三日后抵达尚城3号港口，安全回到Z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