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下）：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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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依旧是混乱不堪的大楼之内。
将办公层的搜索任务交给空降大楼的董司慧后，几乎被血腥味勾引出本性的顾柳言迅速撤出了浓烟明火交织在一起的二层，快马加鞭地赶往高处的实验层。
在行动前的情报了解中，“伍”组织的四位对于莫克生物研究基金会正在进行的生物兵器计划进行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其中包括施密特家族已经掌握的研究所的大致构造、计划中各研究人员的身份信息与位置等——而其中，“乔治.特里克”这个名字引起了四人的高度关注。作为、告成功。而结合先前研究所内部结构的情报来看，乔治博士可能的所在只有七楼的私人办公室与八楼的零号实验体观察室内——对于“头狼”的实验，身为总负责人的乔治博士总是亲力亲为。
来到七楼后，面对眼前混乱不堪的人流，从楼梯间暗中观察的顾柳言暗暗叫苦——且不说从如此混乱的人流之中找到乔治博士的难度，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作为总负责人的乔治博士带走，这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难题了。权衡利弊后，顾柳言当机立断，决定暂时撤离混乱喧嚣的七楼，先前往八楼的零号实验体观察室内查看情况。
一进入八楼，顾柳言便刻意屏住了呼吸，竭尽所能减轻脚步，缓缓地向那一间走廊尽头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实验室靠近。靠近实验室门口，顾柳言谨慎地向实验室内看去——黑暗中的实验室空无一人，鸦雀无声。被特制铁笼困住的“头狼”并没有任何的行动，仿佛陷入了沉睡。出于对光敏感的生物特性的考虑，潜入实验室的顾柳言并没有打开灯光。借着实验室外的光亮，进入实验室的顾柳言初步看清了所谓的“头狼”的模样——高大健硕的身躯，似乎是男性的轮廓，但骇人的是，这具健壮的男性身躯之上，布满了显然不属于人类的体毛，而脖颈之上盯着的，是一颗巨大而凶狠的……闭上双眼的狼头。
当科幻恐怖电影之中才会出现的一幕真切地展现在面前，作为一名普通人，顾柳言内心自然是恐惧的——介于熟悉与未知的矛盾之间的恐惧。她只得迅速背过身去，在黑暗的观察室内寻找着有价值的文件。一片漆黑之中，顾柳言也很难判断办公桌上文件的价值。再加上身后沉睡的“头狼”时刻散发着的无形的威慑感，顾柳言准备先撤离危险的观察室、返回七楼另寻对策——也就在此时，敏锐的她听见内观察室门口空旷的走廊中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反应迅速的她迅速隐匿在黑暗之中守株待兔，而这一次，不幸的兔子也就正好撞在了木桩上。
被顾柳言用短剑抵住咽喉的乔治博士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慌乱。紧贴在其背后的顾柳言明显地感受到，意外遇袭的乔治显然方寸大乱，已经到了精神防线崩溃的边缘，只要她再轻轻一推——
但很可惜，远在莫克庄园的格纳森先生并没有给顾柳言这个机会。
就在二人紧张对峙时，脚下忽然传来机械运作的声音——熟悉研究所的乔治博士很清楚，这是观察室的自动门开启的声音。随后，七楼传来的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实验层适才的喧嚣。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先前的喧闹嘈杂瞬间化作如同置身地狱般的求救与哀嚎。
研究所中的局面发生了未知的巨变，不明就里的顾柳言心神产生了一刻的波动——而反应迅速的乔治也抓住了顾柳言手中短剑松动的一霎，挣脱了她的挟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观察室撤离。
“喂！等等……”顾柳言刚准备出手制止，却听见身后铁门打开的冰冷的声音——适才被她短暂遗忘的恐惧再次迅速涌上她的心头。顾柳言转身看去，黑暗之中，“头狼”缓缓迈出囚笼，向前方发出着威胁的低吼的同时，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瞳。
快跑！
巨大的恐惧与求生的本能让花容失色的顾柳言一个箭步冲出了观察室，如同一道闪电般向紧急出口冲过去，却不曾想，凡事做绝的格纳森并没有想给留在实验层的任何人一条活路——就在囚禁实验体的铁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实验层的所有紧急出口被强行封闭了。
局面顿时变得万分火急，被关在八层的顾柳言回头看去，已经苏醒的“头狼”正向她瞪着赤色的瞳孔，威胁的嘶吼声越来越响。此刻已是绝境，想要活下去，看来……只能背水一战。
好在，耳麦里传来了董司慧令人安心的声音。
“办公层资料已搜集完成，无辜文员已疏散完毕，现正在向实验层前进——白虎，报告你的位置。”
“青龙，指挥部，我已发现‘红月’计划负责人……但实验层的全部生物兵器被释放，目标逃脱，我难以独自抵挡。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向董司慧与指挥部发出最后一声求救后，顾柳言咬了咬牙，发狠掐断了与其他人的联系，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与手枪，直面心中的恐惧，怒吼一声，快步上前，选择与困兽出笼的“头狼”正面一战。
【二】
收到了顾柳言的求救信号后，一直在接应的车辆中全程监控的周之恒与徐玉成看着彼此，面色格外凝重——莫克家族这步鱼死网破的行动当然还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但由于缺乏对于生物兵器战斗力的具体情报，四人在制定行动计划时并没有具体的对策。
现在，最为担心、也是最为棘手的情况终于出现了，而就顾柳言的语气来看，实验层的生物兵器格外难缠。行动的计划，也该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了。
“出发吧，玉成——照预定计划行事。”周之恒向徐玉成说道。
徐玉成严肃地点点头，随即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重型防弹衣，从后备箱中取出新型防暴盾与自己的无锋唐刀，快速进入了危机四伏的研究所。而周之恒也带着自己的长剑迅速下车，取出后备箱中的“星陨”重狙与施密特家族科研团队研发的光学迷彩斗篷，迅速向研究所对面的空旷的写字楼天台冲去。
当董司慧马不停蹄地赶到位于实验层的七楼时，她才发现，通往楼梯的紧急通道已被封闭——而从封闭的大门缝隙之中流出的汩汩鲜血与门内不时传来的哀嚎则让董司慧清晰地认识到，七层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并不知道顾柳言具体所在的董司慧毫不犹豫地向门锁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扔掉了手枪，一脚踹开了封闭的大门。
门内惨烈的景象让两年来见惯了杀阵的董司慧也不禁胆战心惊——与二层爆炸区死气沉沉的惨状相比，在董司慧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被囚禁已久的实验体们在自由的这一刻终于粉碎了心中最后的为人的尊严，看着眼前让他们沦落至这人兽难辨一步的罪魁祸首们，身体里被注入的无处宣泄的巨大力量瞬间找到了发泄的端口。这些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而疯狂改造人体的天才们，面对着这由自己创造、自己却无法控制的力量，如同圈内的绵羊般，任愤怒的实验体们撕裂、宰割，原本运行得有条不紊的实验室在一个上午之内便血流成河、遍地狼藉。
短暂的心灵震撼后，董司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从眼前的惨剧之中脱离出来——当务之急是迅速找到求救的顾柳言，并不是救出眼前这些自作自受的可怜人们。但将研究人员们屠戮殆尽的实验体们早已堕落为逢人便杀的恶鬼，面对实验室内唯一一个还能正常行动的董司慧，它们从脚下还在呢喃的血肉之躯之中拔出了带血的利爪，向董司慧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无心恋战的董司慧见已经疯狂的实验体向自己靠近，瞬间明白了它们的意图。无心恋战的她只得再一次拔出血犹未沥干的汉剑，迅速向实验室的深处奔去，一面以汉剑的寒芒抵挡着扑上来的实验体们毫无章法的进攻，一面迅速在七层的尸山血海之中寻找着顾柳言的踪迹。
这样的追逐战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董司慧不得不承认，这群实验体的战斗力之旺盛远远超越了她的想象，与办公层内那群半成品们不可同日而语。缠斗了将近半个小时，一直在追逐战中分神寻找顾柳言的董司慧难得累得气喘吁吁，被追赶上来的实验体围困在角落里。
“指挥部，这里是青龙。已确认白虎不在七楼，请直接去八楼展开救援。收到请回复。”
“麒麟收到。即将抵达写字楼天台，狙击点即将就位。”
“玄武收到。正在前往八楼支援。”
呼，呼……
向负责指挥支援的二人汇报完情况后，董司慧的心才稍稍松了下来。面对眼前步步紧逼的实验体，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提起手中血迹斑斑的汉剑，眼神中骤然涌现出无边无际的杀意。现在，她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杀伐之中了。
“你们是无辜的……但，抱歉，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一道寒光闪过，在最靠前的实验体身首分离的一刹那，挥舞着汉剑的董司慧如同一条愤怒的巨龙，径直杀入了包围她的实验体之中。
咳……咳……
八楼的走廊中，几乎筋疲力尽的顾柳言抹去了嘴角流出的鲜血，死死盯着面前同样喘着粗气的“头狼”。
三轮的交锋下来，顾柳言发觉这个所谓的“零号战士”在格斗的技巧上要稍逊她一筹，但论力量它要强上许多。于是，顾柳言迅速调整策略，利用自己身体的灵活性对“头狼”进行多方面的速击，以削弱“头狼”战斗力为目标，不求一击毙命——作战的效果很成功，在接下来十余轮的交锋之中，顾柳言在“头狼”身体的多处致命点给予重创，虽然由于“头狼”身体素质实在超乎想象，锋利的短剑未能将其一举击毙，但剑锋上淬炼的毒素已经渗入了伤口，很快便对“头狼”的神经产生了严重的干扰作用。渐渐地，“头狼”的行动速度越发地迟缓，顾柳言逐渐跟上了它原本近乎狂暴的攻击节奏——但代价同样是惨重的。多次的近距离作战让顾柳言身上多处负伤，清晰的痛感与长时间的战斗极大地消耗了顾柳言的精力，依靠着对于鲜血本能的兴奋的她此刻也撑到了尽头。反观“头狼”，虽然体内蔓延的毒素极大地影响了其挥舞利爪的速度，加速了它衰亡的进度，但当下，距离“头狼”体内的毒素彻底爆发还有很长的时间，而在这之前，一击解决已经近乎耗尽力气、半跪在地上的顾柳言，再简单不过。
咳……
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吗？
也罢……
忍着脑海中莫名的酸胀与逐渐模糊的伤痛感，顾柳言勉强站起身来，稳住身形，举起了短剑，准备迎接越战越猛的“头狼”的下一波冲击——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波。
无所谓了，反正此世，早晚容不下我这个怪胎的……
能死在这里，死得还算有价值……很好了，很好了……
【三】
当！！！
就在顾柳言视野模糊的一瞬间，身后原本封闭的楼梯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随即，一个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举着巨大的防暴盾牌挡住了“头狼”的猛攻。随后，一个喘着粗气但令人安心的声音在意识几乎模糊的顾柳言耳畔响起：
“来晚了——小言，没事吧？”
“没事！还能打！”
徐玉成的及时救场让先前孤军奋战的顾柳言先前身上的酸胀感一扫而空，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复了部分状态，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
“这家伙个头不小，挺难对付的啊……”看着被反作用力击退的“头狼”，徐玉成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手举盾，一手从腰后拔出了无锋重刃。
“没关系，”顾柳言说道，“它的体内已经留下了我短剑上的毒素，只是这家伙身体素质太惊人，毒素一时没有爆发。但只要我们拖下去，当它筋疲力尽的时候，隐藏的毒素自然会要了它的命！”
“那就好。”徐玉成赞许地说道，“辛苦你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交给我了！”说罢，徐玉成便举刃迎面而上，以钝刀挡下了愤怒的“头狼”的又一波攻势。
而就在这一刻，窗外传来一声尖锐而浑厚的啸鸣——随即，一颗子弹击穿了八层的窗户，几乎粉碎了“头狼”的脚踝。
“玄武，白虎，没事吧？”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周之恒的声音。
“我已经于天台就位，‘星陨’试射无误，弹药装填中，下一次狙击还需要三十秒。”
写字楼的天台之上，施密特家族支持研发的特质光学迷彩斗篷完美地隐藏了周之恒的位置。而周之恒手中的“星陨”，是文森特教授在与莫克家族在海外展开斗争时重要的战利品之一——曾属于南洋某位雇佣兵出身的毒枭的一把重狙，经其改装后威力惊人，若射击位置准确可以展现出毁灭性的威力。考虑到这次行动中存在战斗力未知的生物单位，文森特教授特别批准“伍”可以使用这把在此世暗面臭名昭着的神兵利器，不过由于其弹药特殊，极难生产，所有此刻周之恒的手里，除却试射的一发，只剩下了最后一发子弹。
啧，后坐力……倒是意料之中——不过弹道下坠出乎预料的严重啊，刚才那一发我是冲它的狼头去的……
初次使用“星陨”的周之恒暗自感叹道，迅速装好下一发子弹，透过瞄准镜观察着八层的实时战况，伺机而动。
被粉碎脚踝的“头狼”痛苦地怒吼一声，加之毒素的酝酿，身形变得不稳定起来——但本能的战斗意识让它飞扑向前，重重地将整个身形压在了徐玉成举起的防暴盾牌之上。如此的重量让适才刚刚挡下一爪的徐玉成顿时陷入了危机之中，巨大的压迫感让徐玉成不禁要紧了牙关，脚步也不断向后退。仅仅是一盾牌之隔，“头狼”锋利的獠牙在徐玉成的眼前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
一旁的顾柳言迅速滑至“头狼”身边，用短剑奋力刺向它断裂的脚踝处，试图以痛苦转移它的注意力，为徐玉成分摊些压力——但此时的“头狼”已经孤注一掷，死死压制着徐玉成不放。天台上的周之恒焦急地看着瞄准镜内危险的一幕，却毫无办法——一来，“星陨”的威力太过巨大，这一枪想要狙杀“头狼”，势必会威胁到它身边二人的性命；二来，“星陨”弹药有限，现在焦灼的战局显然不是进行精准狙击的最佳时机。
就在局势进入最危急的这一刻，徐玉成突然觉得盾牌上的压力一松——他忽然看见，“头狼”不知为何突然收起了自己的獠牙，眼睛中似乎隐隐泛出泪光，身形渐渐从盾牌上爬起。
毒素，起作用了？！
来不及多想原因，被压制已久的徐玉成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怒吼一声，一举翻身而起，掀翻了“头狼”的身形。“头狼”顿时仰面朝天，躺倒在地，做着不知何谓的挣扎。
还没等现场的顾柳言与徐玉成理解“头狼”突然的怪异表现的真正原因，一道寒芒闪过，一个沾满血污的身影从紧急入口飞出，将手中的汉剑插入了“头狼”的前胸，将穷途末路的“头狼”钉死在地面上。
“开枪！周之恒！”已经杀红了眼的董司慧用汉剑死死钉住“头狼”的躯体，热血上涌，向窗外呐喊道。
砰！
又一声枪响划破了研究所的上空，尖锐而浑厚。瞬息之后，八层的走廊内，“红月”计划最为强大的零号战士——“头狼”的脑袋四分五裂，鲜红滚烫的液体溅射至三人的身上，散发着阵阵腥臭。确认“头狼”的心脏不再跳动后，血污满身的董司慧才如释重负地拔出了穿透前胸的汉剑，站立在“头狼”无头的躯体之上，带着满身的血污，如同从地狱之中走出的杀神一般，对着剩下已经卧倒在地的二人说道：
“研究所内生物武器已全部清除。办公区相关资料已搜集完毕。实验区资料不知所踪——但，也算是对文森特教授有交代了。”
“行动结束了，我们撤退。倒计时三分钟”
三人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显然，这样生死一线的经历，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庆祝的力气了。董司慧扶起了伤势相对较重的顾柳言，背着她与徐玉成一同走入了楼梯，向接应车辆所在的出口撤离。
呼，谢天谢地。
离预定行动结束的时间还有三分钟，尖锐的警笛逐渐靠近依旧处于半身烈火之中的研究所。远在写字楼天台的周之恒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比起所谓的任务完成，他更在意的，是每一个“伍”组织成员的安危。他宁可放弃所谓的任务目标，也不愿看见任何一个人为了任何一场行动付出生命的代价。
正当周之恒准备撤离之时，他本能地透过瞄准镜看了一眼研究所周围的情况——鸣笛的警车已经来到了研究所周围，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警察下车。对于情况感到诡异的周之恒调高了瞄准镜的倍数，视线之中，警车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而周之恒敏锐地发现一辆警车的后座之中，摆放着相当分量的……似乎是炸药。
汽车炸弹？！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周之恒的脑海中闪过，他迅速向身处研究所之中的三人喊话：
“各位，请迅速撤离研究所。莫克家族可能要用炸弹爆破大楼、毁灭证据。不必来接应我，上车后直接去hF大学，我们学校见！”
“收到。我们已经快到门口了，马上就……”
徐玉成的话音未落，这场扣人心弦的剧目的壮烈的最后一幕已经在周之恒面前上演了——由莫克家族派出的无人警车冲入了研究所大厦，仅仅几秒后，伴随着巨大的崩塌声，研究所的底部烟尘伴随着火光弥漫开来。慌乱的周之恒顿时忘记了伪装，他迅速站起身来，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研究所由于底部基石被炸毁而轰然倒塌，扬起冲天的灰尘与烟霾，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所有发生在这座研究所之中的罪恶全部被点缀着残余火光的断壁残垣掩埋，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
“玉成！董小姐！小顾！”心急如焚的周之恒有些慌乱地喊道，面对眼前震撼的景象，他亟需确认队友们的下落。“你们怎么样？收到回复！收到回复！”
一秒，两秒……没有回音，但周之恒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之恒哥……咳咳……”终于，耳麦中传来了徐玉成微弱的声音。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周之恒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咳……没事……撤离的时候太急了，车窗没关……咳咳咳……呛了我们一脸的灰……”看着后座同样狼狈不堪的董司慧与顾柳言，徐玉成的声音之中满是尴尬。
紧张至极的周之恒长舒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天台之上。短短的半小时，他们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几乎达到了顶点。所幸，这一次，上天对他们还算是眷顾。
“你们先去hF大学，钎城会在门口接应你们，带你们处理伤情。我随后与钎城联系，与你们会合。”
“等大家养完伤，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回家。”
【？？？】
研究所被炸毁了吗？意料之中啊……
在听见远处一声巨响后，死里逃生的乔治博士回头看去，远处原本矗立的研究所扬起了惊天的尘灰，随后在轰鸣声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是个疯子，但还不傻。他很清楚，在金主格纳森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堆棋子，为他所用的棋子；但在乔治眼里，所谓的格纳森.莫克，也不过只是为了他的理想所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毕竟，从现状看来，自己的确笑到了最后。
想到这里，自恃才能过人的乔治博士得意地一笑，穿过14号街区的窄巷，向与尼娅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走去。
有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于生物基因突破学界共识的研究，加上尼娅在人类精神方面的杰出成果，乔治博士兴奋地感受到，自己距离梦想已经不远了，很快，他就会再次见到……神明。
他的感觉一向准确。
行走至在窄巷的尽头，惊愕的乔治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尼娅一动不动地靠着窄巷的一面墙壁坐着，已然没有了声息，惊恐的面容似乎还在叙说着她生前最后一刻所见的骇人听闻。
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乔治的背后幽幽响起——尽管将近二十年没有再听过，但对于这个声音，乔治再熟悉不过了。
她真的来了。二十年前的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乔治带着泪水与幸福的笑容回过头来——学生的离奇死亡与梦想的莫名成真在一瞬间撕碎了他原本并不坚强的心理防线，他的情绪已经逐渐脱离了正常人的逻辑。而回过身的乔治的确看见了自己想要见到了那个人，她依旧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依旧风姿绰约，不减当年。
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乔治感受到自己胸膛内部的那颗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甚至仿佛置身于烈焰之中，鲜活而滚烫。他满怀虔诚地向眼前的她伸出了手，正如二十年前初遇的那场舞会，他被她拒绝的那样——不过，这一次，他很自信，他不会在被拒绝。
你……不配得到神的怜悯。
她还是拒绝了乔治的善意。乔治不明白，在他的心里，他，乔治.特里克，可是此世之中最接近她的存在了。为何，几乎身为同类的她会再次拒绝他的善意。在梦想破碎的极度悲伤之中，乔治感觉胸腔越发地燥热，仿佛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将自己的心脏燃烧成灰烬。
乔治抽搐着倒在了窄巷口，与尼娅仅仅一步之遥，临死前依旧怀着对她的不甘与不解。
唉，人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以她的视角来看，乔治的确罪大恶极，但就个人而言，又一个她在此世熟悉的人离开了。
她缓缓走到尼娅的尸体前，轻轻合上了她未能闭合的双眼。杀死这个小姑娘，她的心中只有无奈与忧伤。
妄想凭着低劣的觉悟掌握更高层次的力量，只会为此世招致毁灭。
她悠然地走出了暗巷，走入寻常的人群之中，如同普通人一般，向着17号街区的方向走去。毕竟，此行前来，她并不是为了解决一个心境已经扭曲的故人。
林书野，希望这小子不会让我失望。?
【一】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依旧是混乱不堪的大楼之内。
将办公层的搜索任务交给空降大楼的董司慧后，几乎被血腥味勾引出本性的顾柳言迅速撤出了浓烟明火交织在一起的二层，快马加鞭地赶往高处的实验层。
在行动前的情报了解中，“伍”组织的四位对于莫克生物研究基金会正在进行的生物兵器计划进行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其中包括施密特家族已经掌握的研究所的大致构造、计划中各研究人员的身份信息与位置等——而其中，“乔治.特里克”这个名字引起了四人的高度关注。作为、告成功。而结合先前研究所内部结构的情报来看，乔治博士可能的所在只有七楼的私人办公室与八楼的零号实验体观察室内——对于“头狼”的实验，身为总负责人的乔治博士总是亲力亲为。
来到七楼后，面对眼前混乱不堪的人流，从楼梯间暗中观察的顾柳言暗暗叫苦——且不说从如此混乱的人流之中找到乔治博士的难度，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作为总负责人的乔治博士带走，这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难题了。权衡利弊后，顾柳言当机立断，决定暂时撤离混乱喧嚣的七楼，先前往八楼的零号实验体观察室内查看情况。
一进入八楼，顾柳言便刻意屏住了呼吸，竭尽所能减轻脚步，缓缓地向那一间走廊尽头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实验室靠近。靠近实验室门口，顾柳言谨慎地向实验室内看去——黑暗中的实验室空无一人，鸦雀无声。被特制铁笼困住的“头狼”并没有任何的行动，仿佛陷入了沉睡。出于对光敏感的生物特性的考虑，潜入实验室的顾柳言并没有打开灯光。借着实验室外的光亮，进入实验室的顾柳言初步看清了所谓的“头狼”的模样——高大健硕的身躯，似乎是男性的轮廓，但骇人的是，这具健壮的男性身躯之上，布满了显然不属于人类的体毛，而脖颈之上盯着的，是一颗巨大而凶狠的……闭上双眼的狼头。
当科幻恐怖电影之中才会出现的一幕真切地展现在面前，作为一名普通人，顾柳言内心自然是恐惧的——介于熟悉与未知的矛盾之间的恐惧。她只得迅速背过身去，在黑暗的观察室内寻找着有价值的文件。一片漆黑之中，顾柳言也很难判断办公桌上文件的价值。再加上身后沉睡的“头狼”时刻散发着的无形的威慑感，顾柳言准备先撤离危险的观察室、返回七楼另寻对策——也就在此时，敏锐的她听见内观察室门口空旷的走廊中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反应迅速的她迅速隐匿在黑暗之中守株待兔，而这一次，不幸的兔子也就正好撞在了木桩上。
被顾柳言用短剑抵住咽喉的乔治博士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慌乱。紧贴在其背后的顾柳言明显地感受到，意外遇袭的乔治显然方寸大乱，已经到了精神防线崩溃的边缘，只要她再轻轻一推——
但很可惜，远在莫克庄园的格纳森先生并没有给顾柳言这个机会。
就在二人紧张对峙时，脚下忽然传来机械运作的声音——熟悉研究所的乔治博士很清楚，这是观察室的自动门开启的声音。随后，七楼传来的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实验层适才的喧嚣。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先前的喧闹嘈杂瞬间化作如同置身地狱般的求救与哀嚎。
研究所中的局面发生了未知的巨变，不明就里的顾柳言心神产生了一刻的波动——而反应迅速的乔治也抓住了顾柳言手中短剑松动的一霎，挣脱了她的挟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观察室撤离。
“喂！等等……”顾柳言刚准备出手制止，却听见身后铁门打开的冰冷的声音——适才被她短暂遗忘的恐惧再次迅速涌上她的心头。顾柳言转身看去，黑暗之中，“头狼”缓缓迈出囚笼，向前方发出着威胁的低吼的同时，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瞳。
快跑！
巨大的恐惧与求生的本能让花容失色的顾柳言一个箭步冲出了观察室，如同一道闪电般向紧急出口冲过去，却不曾想，凡事做绝的格纳森并没有想给留在实验层的任何人一条活路——就在囚禁实验体的铁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实验层的所有紧急出口被强行封闭了。
局面顿时变得万分火急，被关在八层的顾柳言回头看去，已经苏醒的“头狼”正向她瞪着赤色的瞳孔，威胁的嘶吼声越来越响。此刻已是绝境，想要活下去，看来……只能背水一战。
好在，耳麦里传来了董司慧令人安心的声音。
“办公层资料已搜集完成，无辜文员已疏散完毕，现正在向实验层前进——白虎，报告你的位置。”
“青龙，指挥部，我已发现‘红月’计划负责人……但实验层的全部生物兵器被释放，目标逃脱，我难以独自抵挡。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向董司慧与指挥部发出最后一声求救后，顾柳言咬了咬牙，发狠掐断了与其他人的联系，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与手枪，直面心中的恐惧，怒吼一声，快步上前，选择与困兽出笼的“头狼”正面一战。
【二】
收到了顾柳言的求救信号后，一直在接应的车辆中全程监控的周之恒与徐玉成看着彼此，面色格外凝重——莫克家族这步鱼死网破的行动当然还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但由于缺乏对于生物兵器战斗力的具体情报，四人在制定行动计划时并没有具体的对策。
现在，最为担心、也是最为棘手的情况终于出现了，而就顾柳言的语气来看，实验层的生物兵器格外难缠。行动的计划，也该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了。
“出发吧，玉成——照预定计划行事。”周之恒向徐玉成说道。
徐玉成严肃地点点头，随即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重型防弹衣，从后备箱中取出新型防暴盾与自己的无锋唐刀，快速进入了危机四伏的研究所。而周之恒也带着自己的长剑迅速下车，取出后备箱中的“星陨”重狙与施密特家族科研团队研发的光学迷彩斗篷，迅速向研究所对面的空旷的写字楼天台冲去。
当董司慧马不停蹄地赶到位于实验层的七楼时，她才发现，通往楼梯的紧急通道已被封闭——而从封闭的大门缝隙之中流出的汩汩鲜血与门内不时传来的哀嚎则让董司慧清晰地认识到，七层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并不知道顾柳言具体所在的董司慧毫不犹豫地向门锁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然后扔掉了手枪，一脚踹开了封闭的大门。
门内惨烈的景象让两年来见惯了杀阵的董司慧也不禁胆战心惊——与二层爆炸区死气沉沉的惨状相比，在董司慧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被囚禁已久的实验体们在自由的这一刻终于粉碎了心中最后的为人的尊严，看着眼前让他们沦落至这人兽难辨一步的罪魁祸首们，身体里被注入的无处宣泄的巨大力量瞬间找到了发泄的端口。这些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而疯狂改造人体的天才们，面对着这由自己创造、自己却无法控制的力量，如同圈内的绵羊般，任愤怒的实验体们撕裂、宰割，原本运行得有条不紊的实验室在一个上午之内便血流成河、遍地狼藉。
短暂的心灵震撼后，董司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从眼前的惨剧之中脱离出来——当务之急是迅速找到求救的顾柳言，并不是救出眼前这些自作自受的可怜人们。但将研究人员们屠戮殆尽的实验体们早已堕落为逢人便杀的恶鬼，面对实验室内唯一一个还能正常行动的董司慧，它们从脚下还在呢喃的血肉之躯之中拔出了带血的利爪，向董司慧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无心恋战的董司慧见已经疯狂的实验体向自己靠近，瞬间明白了它们的意图。无心恋战的她只得再一次拔出血犹未沥干的汉剑，迅速向实验室的深处奔去，一面以汉剑的寒芒抵挡着扑上来的实验体们毫无章法的进攻，一面迅速在七层的尸山血海之中寻找着顾柳言的踪迹。
这样的追逐战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董司慧不得不承认，这群实验体的战斗力之旺盛远远超越了她的想象，与办公层内那群半成品们不可同日而语。缠斗了将近半个小时，一直在追逐战中分神寻找顾柳言的董司慧难得累得气喘吁吁，被追赶上来的实验体围困在角落里。
“指挥部，这里是青龙。已确认白虎不在七楼，请直接去八楼展开救援。收到请回复。”
“麒麟收到。即将抵达写字楼天台，狙击点即将就位。”
“玄武收到。正在前往八楼支援。”
呼，呼……
向负责指挥支援的二人汇报完情况后，董司慧的心才稍稍松了下来。面对眼前步步紧逼的实验体，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提起手中血迹斑斑的汉剑，眼神中骤然涌现出无边无际的杀意。现在，她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杀伐之中了。
“你们是无辜的……但，抱歉，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一道寒光闪过，在最靠前的实验体身首分离的一刹那，挥舞着汉剑的董司慧如同一条愤怒的巨龙，径直杀入了包围她的实验体之中。
咳……咳……
八楼的走廊中，几乎筋疲力尽的顾柳言抹去了嘴角流出的鲜血，死死盯着面前同样喘着粗气的“头狼”。
三轮的交锋下来，顾柳言发觉这个所谓的“零号战士”在格斗的技巧上要稍逊她一筹，但论力量它要强上许多。于是，顾柳言迅速调整策略，利用自己身体的灵活性对“头狼”进行多方面的速击，以削弱“头狼”战斗力为目标，不求一击毙命——作战的效果很成功，在接下来十余轮的交锋之中，顾柳言在“头狼”身体的多处致命点给予重创，虽然由于“头狼”身体素质实在超乎想象，锋利的短剑未能将其一举击毙，但剑锋上淬炼的毒素已经渗入了伤口，很快便对“头狼”的神经产生了严重的干扰作用。渐渐地，“头狼”的行动速度越发地迟缓，顾柳言逐渐跟上了它原本近乎狂暴的攻击节奏——但代价同样是惨重的。多次的近距离作战让顾柳言身上多处负伤，清晰的痛感与长时间的战斗极大地消耗了顾柳言的精力，依靠着对于鲜血本能的兴奋的她此刻也撑到了尽头。反观“头狼”，虽然体内蔓延的毒素极大地影响了其挥舞利爪的速度，加速了它衰亡的进度，但当下，距离“头狼”体内的毒素彻底爆发还有很长的时间，而在这之前，一击解决已经近乎耗尽力气、半跪在地上的顾柳言，再简单不过。
咳……
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吗？
也罢……
忍着脑海中莫名的酸胀与逐渐模糊的伤痛感，顾柳言勉强站起身来，稳住身形，举起了短剑，准备迎接越战越猛的“头狼”的下一波冲击——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波。
无所谓了，反正此世，早晚容不下我这个怪胎的……
能死在这里，死得还算有价值……很好了，很好了……
【三】
当！！！
就在顾柳言视野模糊的一瞬间，身后原本封闭的楼梯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随即，一个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举着巨大的防暴盾牌挡住了“头狼”的猛攻。随后，一个喘着粗气但令人安心的声音在意识几乎模糊的顾柳言耳畔响起：
“来晚了——小言，没事吧？”
“没事！还能打！”
徐玉成的及时救场让先前孤军奋战的顾柳言先前身上的酸胀感一扫而空，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复了部分状态，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
“这家伙个头不小，挺难对付的啊……”看着被反作用力击退的“头狼”，徐玉成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手举盾，一手从腰后拔出了无锋重刃。
“没关系，”顾柳言说道，“它的体内已经留下了我短剑上的毒素，只是这家伙身体素质太惊人，毒素一时没有爆发。但只要我们拖下去，当它筋疲力尽的时候，隐藏的毒素自然会要了它的命！”
“那就好。”徐玉成赞许地说道，“辛苦你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交给我了！”说罢，徐玉成便举刃迎面而上，以钝刀挡下了愤怒的“头狼”的又一波攻势。
而就在这一刻，窗外传来一声尖锐而浑厚的啸鸣——随即，一颗子弹击穿了八层的窗户，几乎粉碎了“头狼”的脚踝。
“玄武，白虎，没事吧？”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周之恒的声音。
“我已经于天台就位，‘星陨’试射无误，弹药装填中，下一次狙击还需要三十秒。”
写字楼的天台之上，施密特家族支持研发的特质光学迷彩斗篷完美地隐藏了周之恒的位置。而周之恒手中的“星陨”，是文森特教授在与莫克家族在海外展开斗争时重要的战利品之一——曾属于南洋某位雇佣兵出身的毒枭的一把重狙，经其改装后威力惊人，若射击位置准确可以展现出毁灭性的威力。考虑到这次行动中存在战斗力未知的生物单位，文森特教授特别批准“伍”可以使用这把在此世暗面臭名昭着的神兵利器，不过由于其弹药特殊，极难生产，所有此刻周之恒的手里，除却试射的一发，只剩下了最后一发子弹。
啧，后坐力……倒是意料之中——不过弹道下坠出乎预料的严重啊，刚才那一发我是冲它的狼头去的……
初次使用“星陨”的周之恒暗自感叹道，迅速装好下一发子弹，透过瞄准镜观察着八层的实时战况，伺机而动。
被粉碎脚踝的“头狼”痛苦地怒吼一声，加之毒素的酝酿，身形变得不稳定起来——但本能的战斗意识让它飞扑向前，重重地将整个身形压在了徐玉成举起的防暴盾牌之上。如此的重量让适才刚刚挡下一爪的徐玉成顿时陷入了危机之中，巨大的压迫感让徐玉成不禁要紧了牙关，脚步也不断向后退。仅仅是一盾牌之隔，“头狼”锋利的獠牙在徐玉成的眼前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
一旁的顾柳言迅速滑至“头狼”身边，用短剑奋力刺向它断裂的脚踝处，试图以痛苦转移它的注意力，为徐玉成分摊些压力——但此时的“头狼”已经孤注一掷，死死压制着徐玉成不放。天台上的周之恒焦急地看着瞄准镜内危险的一幕，却毫无办法——一来，“星陨”的威力太过巨大，这一枪想要狙杀“头狼”，势必会威胁到它身边二人的性命；二来，“星陨”弹药有限，现在焦灼的战局显然不是进行精准狙击的最佳时机。
就在局势进入最危急的这一刻，徐玉成突然觉得盾牌上的压力一松——他忽然看见，“头狼”不知为何突然收起了自己的獠牙，眼睛中似乎隐隐泛出泪光，身形渐渐从盾牌上爬起。
毒素，起作用了？！
来不及多想原因，被压制已久的徐玉成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怒吼一声，一举翻身而起，掀翻了“头狼”的身形。“头狼”顿时仰面朝天，躺倒在地，做着不知何谓的挣扎。
还没等现场的顾柳言与徐玉成理解“头狼”突然的怪异表现的真正原因，一道寒芒闪过，一个沾满血污的身影从紧急入口飞出，将手中的汉剑插入了“头狼”的前胸，将穷途末路的“头狼”钉死在地面上。
“开枪！周之恒！”已经杀红了眼的董司慧用汉剑死死钉住“头狼”的躯体，热血上涌，向窗外呐喊道。
砰！
又一声枪响划破了研究所的上空，尖锐而浑厚。瞬息之后，八层的走廊内，“红月”计划最为强大的零号战士——“头狼”的脑袋四分五裂，鲜红滚烫的液体溅射至三人的身上，散发着阵阵腥臭。确认“头狼”的心脏不再跳动后，血污满身的董司慧才如释重负地拔出了穿透前胸的汉剑，站立在“头狼”无头的躯体之上，带着满身的血污，如同从地狱之中走出的杀神一般，对着剩下已经卧倒在地的二人说道：
“研究所内生物武器已全部清除。办公区相关资料已搜集完毕。实验区资料不知所踪——但，也算是对文森特教授有交代了。”
“行动结束了，我们撤退。倒计时三分钟”
三人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显然，这样生死一线的经历，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庆祝的力气了。董司慧扶起了伤势相对较重的顾柳言，背着她与徐玉成一同走入了楼梯，向接应车辆所在的出口撤离。
呼，谢天谢地。
离预定行动结束的时间还有三分钟，尖锐的警笛逐渐靠近依旧处于半身烈火之中的研究所。远在写字楼天台的周之恒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比起所谓的任务完成，他更在意的，是每一个“伍”组织成员的安危。他宁可放弃所谓的任务目标，也不愿看见任何一个人为了任何一场行动付出生命的代价。
正当周之恒准备撤离之时，他本能地透过瞄准镜看了一眼研究所周围的情况——鸣笛的警车已经来到了研究所周围，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警察下车。对于情况感到诡异的周之恒调高了瞄准镜的倍数，视线之中，警车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而周之恒敏锐地发现一辆警车的后座之中，摆放着相当分量的……似乎是炸药。
汽车炸弹？！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周之恒的脑海中闪过，他迅速向身处研究所之中的三人喊话：
“各位，请迅速撤离研究所。莫克家族可能要用炸弹爆破大楼、毁灭证据。不必来接应我，上车后直接去hF大学，我们学校见！”
“收到。我们已经快到门口了，马上就……”
徐玉成的话音未落，这场扣人心弦的剧目的壮烈的最后一幕已经在周之恒面前上演了——由莫克家族派出的无人警车冲入了研究所大厦，仅仅几秒后，伴随着巨大的崩塌声，研究所的底部烟尘伴随着火光弥漫开来。慌乱的周之恒顿时忘记了伪装，他迅速站起身来，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研究所由于底部基石被炸毁而轰然倒塌，扬起冲天的灰尘与烟霾，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所有发生在这座研究所之中的罪恶全部被点缀着残余火光的断壁残垣掩埋，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
“玉成！董小姐！小顾！”心急如焚的周之恒有些慌乱地喊道，面对眼前震撼的景象，他亟需确认队友们的下落。“你们怎么样？收到回复！收到回复！”
一秒，两秒……没有回音，但周之恒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之恒哥……咳咳……”终于，耳麦中传来了徐玉成微弱的声音。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周之恒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咳……没事……撤离的时候太急了，车窗没关……咳咳咳……呛了我们一脸的灰……”看着后座同样狼狈不堪的董司慧与顾柳言，徐玉成的声音之中满是尴尬。
紧张至极的周之恒长舒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天台之上。短短的半小时，他们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几乎达到了顶点。所幸，这一次，上天对他们还算是眷顾。
“你们先去hF大学，钎城会在门口接应你们，带你们处理伤情。我随后与钎城联系，与你们会合。”
“等大家养完伤，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回家。”
【？？？】
研究所被炸毁了吗？意料之中啊……
在听见远处一声巨响后，死里逃生的乔治博士回头看去，远处原本矗立的研究所扬起了惊天的尘灰，随后在轰鸣声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是个疯子，但还不傻。他很清楚，在金主格纳森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堆棋子，为他所用的棋子；但在乔治眼里，所谓的格纳森.莫克，也不过只是为了他的理想所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毕竟，从现状看来，自己的确笑到了最后。
想到这里，自恃才能过人的乔治博士得意地一笑，穿过14号街区的窄巷，向与尼娅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走去。
有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于生物基因突破学界共识的研究，加上尼娅在人类精神方面的杰出成果，乔治博士兴奋地感受到，自己距离梦想已经不远了，很快，他就会再次见到……神明。
他的感觉一向准确。
行走至在窄巷的尽头，惊愕的乔治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尼娅一动不动地靠着窄巷的一面墙壁坐着，已然没有了声息，惊恐的面容似乎还在叙说着她生前最后一刻所见的骇人听闻。
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乔治的背后幽幽响起——尽管将近二十年没有再听过，但对于这个声音，乔治再熟悉不过了。
她真的来了。二十年前的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乔治带着泪水与幸福的笑容回过头来——学生的离奇死亡与梦想的莫名成真在一瞬间撕碎了他原本并不坚强的心理防线，他的情绪已经逐渐脱离了正常人的逻辑。而回过身的乔治的确看见了自己想要见到了那个人，她依旧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依旧风姿绰约，不减当年。
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乔治感受到自己胸膛内部的那颗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甚至仿佛置身于烈焰之中，鲜活而滚烫。他满怀虔诚地向眼前的她伸出了手，正如二十年前初遇的那场舞会，他被她拒绝的那样——不过，这一次，他很自信，他不会在被拒绝。
你……不配得到神的怜悯。
她还是拒绝了乔治的善意。乔治不明白，在他的心里，他，乔治.特里克，可是此世之中最接近她的存在了。为何，几乎身为同类的她会再次拒绝他的善意。在梦想破碎的极度悲伤之中，乔治感觉胸腔越发地燥热，仿佛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将自己的心脏燃烧成灰烬。
乔治抽搐着倒在了窄巷口，与尼娅仅仅一步之遥，临死前依旧怀着对她的不甘与不解。
唉，人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以她的视角来看，乔治的确罪大恶极，但就个人而言，又一个她在此世熟悉的人离开了。
她缓缓走到尼娅的尸体前，轻轻合上了她未能闭合的双眼。杀死这个小姑娘，她的心中只有无奈与忧伤。
妄想凭着低劣的觉悟掌握更高层次的力量，只会为此世招致毁灭。
她悠然地走出了暗巷，走入寻常的人群之中，如同普通人一般，向着17号街区的方向走去。毕竟，此行前来，她并不是为了解决一个心境已经扭曲的故人。
林书野，希望这小子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