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明镜亦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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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京域，明台大厦。
自从07年过后，董司慧便很少来到这里了。曾几何时，这里是承载着董司慧相当一部分童年回忆的美好之地，二十层的水阁，五十六层的图书馆，七十二层的体育馆，还有顶层的花房，慈爱的父母，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张叔叔……
风掠起了她遮住左额的长刘海，露出了那半张骇人的脸庞，却是怅然若失的神色。
命运为她设置了如此羁绊，而她的软弱也让自己沦陷入生活的毒网。如今的她，已经无路可选，只能在黑暗的道路上踽踽独行，越走越远。
“晓慧…表妹？”
风停了，刘海重又遮住了她的脸。
这个声音，她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
她转过身，面对眼前这位风度翩翩、满脸关怀的少年——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虽然刻意逃避的董司慧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但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那种温柔的目光，不会有第二个人再拥有。
“表哥…好久不见。”
张平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作为明台公司名副其实的大少，张平远一直都是张家的掌上明珠。不同于他父亲张晦明披荆斩棘的霸气侧露，更多时候，在熟悉他的人的眼中，张平远都是一个安静谦和的英俊少年——但这不代表他没有锋芒毕露的一面。从小便多才多艺、成绩优异的他，一直是京域有名的天之骄子，高中时期便保送了京域鼎鼎大名的JY大学。再加上其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成功继承父亲的家业，并且将其发展壮大。
董司慧也对此深信不疑。
董司慧的父亲董陵台是明台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公司壮大后，董父认为自己难堪大任，便将公司董事长的位置让给张晦明，并且一心一意辅佐张晦明。难以想象，在人性黑暗尽显的商业场，还会有这么纯洁的友谊。也正是因此，董司慧可以说是张平远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伴多年，两小无猜。不仅仅是两人，几乎是整个明台公司的创始元老们都早已相信，两人将会和对方永远在一起，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性格，他们都是绝配。
直到07年。
野生动物园内，发狂的野熊突然冲破囚笼，向着早已惊慌失措、呆若木鸡的张平远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反应极快的董司慧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在张平远面前，巨大的熊掌划过她的左脸，董司慧只觉得当时自己脑子一嗡，便人事不省。
当时的她也无从知晓，自己的父亲为了保护昏迷的自己，不幸牺牲于熊掌之下
张董两家几乎倾尽半数家产才救回了濒临死亡的董司慧，但最终还是未能挽回董陵台的生命。万幸的是，在国内外顶尖的外科团队的帮助下，手术很成功，董司慧的身体与精神奇迹般地并没有留下后遗症。但牺牲总是有的。那之后的一段日子，父亲的离世、可怕的左脸成为了她无法逃脱的噩梦，她的崩溃与悲痛恐怕无人能够体会。但她没有哭喊，更没有陷入疯狂，而是在旁人的可怜的目光与不止的非议中慢慢留起了左脸的长刘海，遮住了她已经毁去的左脸。
从那以后，怀着对好友的愧疚，张晦明接过了董司慧父亲的责任。他竭尽所能地满足董家一切的需要，在尊重董母和晓慧自己的选择的同时尽一切可能满足母女俩生活上的需求——但都被董司慧的母亲婉拒了。和董司慧一样，她的母亲也是一名格外倔强而坚韧的女子。虽然自董陵台意外离世后，董司慧的母亲身体状态一直不佳，但她依旧在生活的夹缝之中苦苦挣扎着，养育着董司慧一步步地长大。对于董司慧母亲的态度，一向洞察人心的张晦明表示理解，但他深知，仅仅依靠董司慧母亲一人，是不可能让董司慧安然成长的。所以，在这十几年之中，张晦明依旧坚持着对亡友的承诺，在暗地里费尽心思帮助董司慧母女二人，避免被他们察觉。
张平远自幼很是独立，遇到困难时，乐观自信的他并不愿意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因而对外面的人几乎无牵无挂。
除了她。
虽然大家极力避免谈论，但张平远当然清楚，自己的晓慧表妹是为了救他才毁去了自己姣好的容颜，一向对自己关照有加的董叔叔也是因为自己间接地离世了。在不幸发生后，张平远意外地发现，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董司慧竟一直刻意躲避着自己，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杳无音讯，不知所踪。直至高二那年，在暗地里听闻转学回京域的董司慧孤独的近况后，心中有些焦急的他竟向父亲提起过希望在未来能迎娶表妹，将孤苦伶仃的母女二人以正式的名义接入蒸蒸日上的张家，弥补自己亏欠她的一切。
张晦明出人意料地拒绝了他，那句话，张平远至今依然无法忘却。
平远啊，如今的晓慧，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女孩了。她，恐怕已经成为了我们无法判断的存在。爸不希望你为了所谓的补偿，耽搁了你真正的幸福，也耽搁了晓慧的幸福。
是啊，她长大了，自己也不能再一厢情愿了。张平远这么告诉自己。
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如今的她将自己的幸福交给了谁，自己都会爱着她——这也是张平远对自己最为坚决的承诺。
雪花夹杂着寒风，纷扬而落。许久不见的两人，在风雪中如雕像般凝固。
“晓…晓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张平远最终还是在莫名的慌乱中先开了口。
“啊…我是来找张叔叔的。我有些事需要他帮忙。”董司慧也从过往的思绪中挣脱，回到了寒冷的现实。
“需要我帮忙吗？我的课业最近刚结束。”张平远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不…不了，谢谢表哥，”董司慧有些莫名的哽噎，但随即将这种无谓的伤感埋入了风雪之中，
“有些事，我希望我能一个人解决。”
“那……祝你一切顺利。”
看着张平远似是早已知晓一切的含着笑意的目光，董司慧有些愣神——但随即，她便被张平远抱住，耳畔响起他的轻语：
“一起走吧，我知道你来找爸的目的”
董司慧沉默地点了点头，轻轻挣脱了张平远的怀抱，随即与他一同走向明台大厦——死死低着头的她只是不愿让张平远看见，风雪中她眼眶中荡漾的泪花。
这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和你站在一起。
【二】
明台大厦四十九楼，张晦明办公室内。
年近天命之年的张晦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许久未曾一同出现的二人。
奋斗了半生的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眼前的儿子除了历练外或许已经超越了自己——无论是才能还是手段。作为一位父亲，这大概是他平生感到最快慰的事了。
只是，儿子身边的这个女孩，既熟悉，又那么陌生。
在张晦明的记忆中，那时候的晓慧，阳光开朗，带有些小女孩不成熟的羞涩，永远追在儿子的身后，银铃般的笑声给冰冷的公司大楼带来了温暖的光芒。那时候的明台公司远没有现在成功，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直能为身边的同事们带来适时的欢笑与放松，艰辛的创业也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变得不再那么苦涩。
如今，眼前的女孩亭亭玉立，黑发及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左半张面庞，仔细观察未遮住的右脸，一种摄人心魄却寒不可及的美让张晦明有种莫名的敬畏之感，一身灰色的长大衣遮住了她修长的身体，却又难以让人对她浮想联翩----她的眼神，似乎在漠视、警告着所有对她有异样想法的存在。就连久经商海浮沉的张晦明，都不禁对她的目光产生恐惧。
唉，说到底，没有07年的那场意外，自己或许就不用像今天这样为自己未来的儿媳担忧了。——张晦明打心眼儿里这么想。
不过，再次端详眼前的二人，张晦明不禁在心底暗笑——至少从表面来看，许久没见的青梅竹马，在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变故后，看起来依旧般配啊！
“张叔，好久不见。”董司慧冰凉而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默。
“晓慧长大了啊，来坐，”张晦明收回了逐渐放开的思绪，笑着招呼着董司慧，“平远，赵秘书那里有批文件有签，你去帮帮忙，我和晓慧单独聊会儿。”
看着父亲的眼神，张平远立刻了解了父亲的意思，答应着离开了办公室。
“张叔，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您。”平远离开后，董司慧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屋檐下悬挂的冰棱一般，冰凉刺骨。。
“哈，当然。”有些被这样突然的转折吓到的张晦明依旧笑着从抽屉中翻出一叠资料，放在了晓慧面前。
“这是？”
“这就是你的入门测试。”张晦明的表情瞬间认真起来，“他们找到我，告诉我给你准备任务时，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受过往的情感牵绊。所以这一次，抱歉晓慧，张叔不会给你放水的。”
“这点我清楚，张叔，我也不需要您给我放水。”董司慧的声音依然冰冷如雪。
“这是明年公司各方面的财务预算，我会把今年公司各项发展计划的结果发给你，你和平远合作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毛病。”张晦明的声音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就这？张叔，您确定没有放水？”董司慧有些不敢相信。
“简单吗？不过要小心，看起来简单的事，往往暗潮汹涌。”张晦明提示道，“另外，记得和平远合作——这是我个人对于你的任务所做的一点小小的‘附加要求’。”
“明白了，张叔。”对于张晦明的意思，董司慧自然心知肚明——精明的张晦明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锻炼自己接班人的机会，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张叔，我还有个问题，关于五佬，您知道些什么吗？”在转身离开办公室前，董司慧问道。
“嗯，不是很清楚。这次联系是他们委托另外的人安排的，他们的身份我确实一无所知。”张晦明有些遗憾地答道。
“好吧，谢谢您，张叔。”
“等等，晓慧，”张晦明突然叫住了即将离开办公室的董司慧。
“还有事吗，张叔？”
看着眼前捧着文件、正欲离开的董司慧，张晦明蓦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似乎是看见了曾经心甘情愿为自己带下手的亡友董陵台。只是，张晦明知道，这位亡友的独女，如今绝不可能安然居于自己的手下——而他也并没有困住董司慧未来的打算。
“虽然关于这个组织，我并不知道太多，但已知的信息告诉我，这个组织绝不简单，里面几个孩子，周家和徐家的孩子自不必说，都是人中龙凤，对于他们我很熟悉。顾家的孩子我之前了解过，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本性还算不错。”出于对孩子的照顾，张晦明还是决定不顾与五佬的约定，先行将自己了解的关于“伍”组织成员的情报告知董司慧。
“但，这个朱雀有些邪门。我私下调查了很久，这小子没有任何家庭背景，更没有其他四人背后雄厚的财力——哈，如果你需要，现在明台公司的一半都是你的——几乎就是一张白板。能让国安局的老前辈看重，必然有他的可取之处。之前的调查报告你也看见了，这朱雀擅长伪装，而且似乎还有隐藏的人格，不太好相处。晓慧，你爸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公司的现在有你父亲的一半。如今，说得直白些，你就是我的闺女。说老实话，我并不愿意让你进入这个横空出世的奇怪组织，冒这个风险。但我也无权干涉你的选择。既然你来京域找我，那么就代表你接受了这份邀请。对于这帮孩子，你要谨慎些，要是有需要的话，找我，我尽我所能。”
“我知道了，谢谢张叔。”
对于张晦明的衷心劝告，董司慧的回答简单得有些无情。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玻璃落地窗外，雪满京域，银装素裹，宛如鹤氅。
虽然商业场上，人言不足信，但张叔……似乎是认真的。——董司慧如是盘算着。
不过，话说回来，连张叔都能感到忌惮，看来不是简单人物。
想到这里，董司慧不禁暗暗攥紧了手。
不管是何方神圣，我们终究会见面的，就在这里，就在这片大雪之中。?
【一】
京域，明台大厦。
自从07年过后，董司慧便很少来到这里了。曾几何时，这里是承载着董司慧相当一部分童年回忆的美好之地，二十层的水阁，五十六层的图书馆，七十二层的体育馆，还有顶层的花房，慈爱的父母，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张叔叔……
风掠起了她遮住左额的长刘海，露出了那半张骇人的脸庞，却是怅然若失的神色。
命运为她设置了如此羁绊，而她的软弱也让自己沦陷入生活的毒网。如今的她，已经无路可选，只能在黑暗的道路上踽踽独行，越走越远。
“晓慧…表妹？”
风停了，刘海重又遮住了她的脸。
这个声音，她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
她转过身，面对眼前这位风度翩翩、满脸关怀的少年——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虽然刻意逃避的董司慧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但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那种温柔的目光，不会有第二个人再拥有。
“表哥…好久不见。”
张平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作为明台公司名副其实的大少，张平远一直都是张家的掌上明珠。不同于他父亲张晦明披荆斩棘的霸气侧露，更多时候，在熟悉他的人的眼中，张平远都是一个安静谦和的英俊少年——但这不代表他没有锋芒毕露的一面。从小便多才多艺、成绩优异的他，一直是京域有名的天之骄子，高中时期便保送了京域鼎鼎大名的JY大学。再加上其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成功继承父亲的家业，并且将其发展壮大。
董司慧也对此深信不疑。
董司慧的父亲董陵台是明台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公司壮大后，董父认为自己难堪大任，便将公司董事长的位置让给张晦明，并且一心一意辅佐张晦明。难以想象，在人性黑暗尽显的商业场，还会有这么纯洁的友谊。也正是因此，董司慧可以说是张平远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伴多年，两小无猜。不仅仅是两人，几乎是整个明台公司的创始元老们都早已相信，两人将会和对方永远在一起，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性格，他们都是绝配。
直到07年。
野生动物园内，发狂的野熊突然冲破囚笼，向着早已惊慌失措、呆若木鸡的张平远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反应极快的董司慧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在张平远面前，巨大的熊掌划过她的左脸，董司慧只觉得当时自己脑子一嗡，便人事不省。
当时的她也无从知晓，自己的父亲为了保护昏迷的自己，不幸牺牲于熊掌之下
张董两家几乎倾尽半数家产才救回了濒临死亡的董司慧，但最终还是未能挽回董陵台的生命。万幸的是，在国内外顶尖的外科团队的帮助下，手术很成功，董司慧的身体与精神奇迹般地并没有留下后遗症。但牺牲总是有的。那之后的一段日子，父亲的离世、可怕的左脸成为了她无法逃脱的噩梦，她的崩溃与悲痛恐怕无人能够体会。但她没有哭喊，更没有陷入疯狂，而是在旁人的可怜的目光与不止的非议中慢慢留起了左脸的长刘海，遮住了她已经毁去的左脸。
从那以后，怀着对好友的愧疚，张晦明接过了董司慧父亲的责任。他竭尽所能地满足董家一切的需要，在尊重董母和晓慧自己的选择的同时尽一切可能满足母女俩生活上的需求——但都被董司慧的母亲婉拒了。和董司慧一样，她的母亲也是一名格外倔强而坚韧的女子。虽然自董陵台意外离世后，董司慧的母亲身体状态一直不佳，但她依旧在生活的夹缝之中苦苦挣扎着，养育着董司慧一步步地长大。对于董司慧母亲的态度，一向洞察人心的张晦明表示理解，但他深知，仅仅依靠董司慧母亲一人，是不可能让董司慧安然成长的。所以，在这十几年之中，张晦明依旧坚持着对亡友的承诺，在暗地里费尽心思帮助董司慧母女二人，避免被他们察觉。
张平远自幼很是独立，遇到困难时，乐观自信的他并不愿意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因而对外面的人几乎无牵无挂。
除了她。
虽然大家极力避免谈论，但张平远当然清楚，自己的晓慧表妹是为了救他才毁去了自己姣好的容颜，一向对自己关照有加的董叔叔也是因为自己间接地离世了。在不幸发生后，张平远意外地发现，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董司慧竟一直刻意躲避着自己，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杳无音讯，不知所踪。直至高二那年，在暗地里听闻转学回京域的董司慧孤独的近况后，心中有些焦急的他竟向父亲提起过希望在未来能迎娶表妹，将孤苦伶仃的母女二人以正式的名义接入蒸蒸日上的张家，弥补自己亏欠她的一切。
张晦明出人意料地拒绝了他，那句话，张平远至今依然无法忘却。
平远啊，如今的晓慧，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女孩了。她，恐怕已经成为了我们无法判断的存在。爸不希望你为了所谓的补偿，耽搁了你真正的幸福，也耽搁了晓慧的幸福。
是啊，她长大了，自己也不能再一厢情愿了。张平远这么告诉自己。
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如今的她将自己的幸福交给了谁，自己都会爱着她——这也是张平远对自己最为坚决的承诺。
雪花夹杂着寒风，纷扬而落。许久不见的两人，在风雪中如雕像般凝固。
“晓…晓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张平远最终还是在莫名的慌乱中先开了口。
“啊…我是来找张叔叔的。我有些事需要他帮忙。”董司慧也从过往的思绪中挣脱，回到了寒冷的现实。
“需要我帮忙吗？我的课业最近刚结束。”张平远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不…不了，谢谢表哥，”董司慧有些莫名的哽噎，但随即将这种无谓的伤感埋入了风雪之中，
“有些事，我希望我能一个人解决。”
“那……祝你一切顺利。”
看着张平远似是早已知晓一切的含着笑意的目光，董司慧有些愣神——但随即，她便被张平远抱住，耳畔响起他的轻语：
“一起走吧，我知道你来找爸的目的”
董司慧沉默地点了点头，轻轻挣脱了张平远的怀抱，随即与他一同走向明台大厦——死死低着头的她只是不愿让张平远看见，风雪中她眼眶中荡漾的泪花。
这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和你站在一起。
【二】
明台大厦四十九楼，张晦明办公室内。
年近天命之年的张晦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许久未曾一同出现的二人。
奋斗了半生的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眼前的儿子除了历练外或许已经超越了自己——无论是才能还是手段。作为一位父亲，这大概是他平生感到最快慰的事了。
只是，儿子身边的这个女孩，既熟悉，又那么陌生。
在张晦明的记忆中，那时候的晓慧，阳光开朗，带有些小女孩不成熟的羞涩，永远追在儿子的身后，银铃般的笑声给冰冷的公司大楼带来了温暖的光芒。那时候的明台公司远没有现在成功，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直能为身边的同事们带来适时的欢笑与放松，艰辛的创业也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变得不再那么苦涩。
如今，眼前的女孩亭亭玉立，黑发及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左半张面庞，仔细观察未遮住的右脸，一种摄人心魄却寒不可及的美让张晦明有种莫名的敬畏之感，一身灰色的长大衣遮住了她修长的身体，却又难以让人对她浮想联翩----她的眼神，似乎在漠视、警告着所有对她有异样想法的存在。就连久经商海浮沉的张晦明，都不禁对她的目光产生恐惧。
唉，说到底，没有07年的那场意外，自己或许就不用像今天这样为自己未来的儿媳担忧了。——张晦明打心眼儿里这么想。
不过，再次端详眼前的二人，张晦明不禁在心底暗笑——至少从表面来看，许久没见的青梅竹马，在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变故后，看起来依旧般配啊！
“张叔，好久不见。”董司慧冰凉而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默。
“晓慧长大了啊，来坐，”张晦明收回了逐渐放开的思绪，笑着招呼着董司慧，“平远，赵秘书那里有批文件有签，你去帮帮忙，我和晓慧单独聊会儿。”
看着父亲的眼神，张平远立刻了解了父亲的意思，答应着离开了办公室。
“张叔，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您。”平远离开后，董司慧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屋檐下悬挂的冰棱一般，冰凉刺骨。。
“哈，当然。”有些被这样突然的转折吓到的张晦明依旧笑着从抽屉中翻出一叠资料，放在了晓慧面前。
“这是？”
“这就是你的入门测试。”张晦明的表情瞬间认真起来，“他们找到我，告诉我给你准备任务时，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受过往的情感牵绊。所以这一次，抱歉晓慧，张叔不会给你放水的。”
“这点我清楚，张叔，我也不需要您给我放水。”董司慧的声音依然冰冷如雪。
“这是明年公司各方面的财务预算，我会把今年公司各项发展计划的结果发给你，你和平远合作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毛病。”张晦明的声音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就这？张叔，您确定没有放水？”董司慧有些不敢相信。
“简单吗？不过要小心，看起来简单的事，往往暗潮汹涌。”张晦明提示道，“另外，记得和平远合作——这是我个人对于你的任务所做的一点小小的‘附加要求’。”
“明白了，张叔。”对于张晦明的意思，董司慧自然心知肚明——精明的张晦明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锻炼自己接班人的机会，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张叔，我还有个问题，关于五佬，您知道些什么吗？”在转身离开办公室前，董司慧问道。
“嗯，不是很清楚。这次联系是他们委托另外的人安排的，他们的身份我确实一无所知。”张晦明有些遗憾地答道。
“好吧，谢谢您，张叔。”
“等等，晓慧，”张晦明突然叫住了即将离开办公室的董司慧。
“还有事吗，张叔？”
看着眼前捧着文件、正欲离开的董司慧，张晦明蓦然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似乎是看见了曾经心甘情愿为自己带下手的亡友董陵台。只是，张晦明知道，这位亡友的独女，如今绝不可能安然居于自己的手下——而他也并没有困住董司慧未来的打算。
“虽然关于这个组织，我并不知道太多，但已知的信息告诉我，这个组织绝不简单，里面几个孩子，周家和徐家的孩子自不必说，都是人中龙凤，对于他们我很熟悉。顾家的孩子我之前了解过，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本性还算不错。”出于对孩子的照顾，张晦明还是决定不顾与五佬的约定，先行将自己了解的关于“伍”组织成员的情报告知董司慧。
“但，这个朱雀有些邪门。我私下调查了很久，这小子没有任何家庭背景，更没有其他四人背后雄厚的财力——哈，如果你需要，现在明台公司的一半都是你的——几乎就是一张白板。能让国安局的老前辈看重，必然有他的可取之处。之前的调查报告你也看见了，这朱雀擅长伪装，而且似乎还有隐藏的人格，不太好相处。晓慧，你爸和我是过命的交情，公司的现在有你父亲的一半。如今，说得直白些，你就是我的闺女。说老实话，我并不愿意让你进入这个横空出世的奇怪组织，冒这个风险。但我也无权干涉你的选择。既然你来京域找我，那么就代表你接受了这份邀请。对于这帮孩子，你要谨慎些，要是有需要的话，找我，我尽我所能。”
“我知道了，谢谢张叔。”
对于张晦明的衷心劝告，董司慧的回答简单得有些无情。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玻璃落地窗外，雪满京域，银装素裹，宛如鹤氅。
虽然商业场上，人言不足信，但张叔……似乎是认真的。——董司慧如是盘算着。
不过，话说回来，连张叔都能感到忌惮，看来不是简单人物。
想到这里，董司慧不禁暗暗攥紧了手。
不管是何方神圣，我们终究会见面的，就在这里，就在这片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