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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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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泽缓缓坐起身,随手掸去自己旧衣上的灰尘,好似身上穿的是新衣那般郑重。/p>

    少年看着一旁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轻声道:“前辈应该知道,我之所以会答应前辈,并非你提出的那些条件。不是楼观剑不够好,也不是前辈的剑经不够好,即便没有这些东西,我依旧会答应前辈。”/p>

    少年絮絮叨叨,语气平和。/p>

    “不为别的,只因前辈让我的双目复明,气海恢复,给予我再度修行的可能。”/p>

    躺在潭底的白衣少年听到楚泽的这番话,嘴角不由的向上微微翘起,看起来像是在笑。不过,正在说话的少年并未看到这样的一幕,仍旧在一旁平静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做人的准则之一。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人妖两族之间的战火和仇视已经持续了数百个年头,可我并不认为只要是妖族便一定是邪恶的。”/p>

    白衣少年似笑非笑,表情看起来很是古怪,好像对楚泽的说法不置可否。/p>

    楚泽思索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世人大多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之间也不过是在各取所需。可我总觉得会有意外,只要我待人真诚,总会有人真诚待我,无论是人也好、妖也罢。”/p>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正在面对白泽说话,少年忽然羞涩的笑了笑,“在前辈看来这应该是很天真的,修行者都在皆尽全力的求机缘、求大道,无论是江湖还是家国,从来都未太平过。其实我早在小时候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有可能是不讲道理的,你爱的人,你的家园,也许在你某天的睡着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p>

    少年把手放在胸口,郑重道:“可我想讲道理,我想让这个不讲道理的天下也讲道理。人和人之间能够讲道理,人和妖之间也能够讲道理。或许现在我还做不到,可我相信,只要我拼命修行,总能有做到的一天,哪怕只有我心中所想的十一也好。”/p>

    楚泽缓缓从干涸潭底站起,身形挺直,如松如柏,如竹如楷。/p>

    “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前辈的相助,让我至少还有五年可用。还希望前辈能够带我这缕神魂,去见识一下那与我想象之中不一样的北荒。”/p>

    说完之后,楚泽就拿过了被白泽放在一旁的眉间雪。/p>

    少年抽刀出鞘,只见整把弯刀被擦拭的纤尘不染,反射着凛凛寒光,恰好映出楚泽那柳叶似的眉毛。/p>

    答应白泽的请求之后,石室中的一人一妖很快也熟络起来。这位北荒大妖在闲聊当中对自己当年的修行战斗讲的不多,却喜欢讲一些在军中和江湖上遇到的琐事。/p>

    这柄眉间雪就是白泽在人族游历期间获得的一把名刀。/p>

    “眉间雪,原本是你们人族宗派明月潭的一柄传世名刀。值不够后来我与他们打了一个赌,他们赌输了,而我赌赢了,这柄眉间雪就这样跟着我回了北荒。”/p>

    白泽看向眉间雪的眼神中,比平常看向楚泽时,更多了好几分怀念和感慨。/p>

    这位北荒大妖缓缓道:“后来我便遇见了她,也就是谢谢的娘亲,齐雪霁。之后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单纯的妖族女子,将眉间雪赠给了她。没想到,这把刀竟然成了她的遗物,又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这说不定真的是天意难测、造化弄人。”/p>

    楚泽将眉间雪插回刀鞘,又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另一柄石剑。/p>

    少年皱了皱眉头,表情犹豫了片刻,然后又缓缓复归平静,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p>

    “前辈,我这就离开了。”楚泽纵身一跃,轻巧如燕,恰好落在水潭边缘。/p>

    少年平静道:“至于‘楼观’,我想还是留给你比较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若这柄剑落在我的手上,万一被人看出端倪,实在太过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况且修行者的修行,重在修身,过于依赖外物容易使道心蒙尘。”/p>

    “而且我已有佩剑一柄,是一位长辈所赠,我想比起‘楼观’,那柄长剑虽然朴实,却更适合我几分。”/p>

    将心中想说的彻底交代之后,楚泽又将石室环视一遍,最后把视线重新落在躺在潭底的白衣少年上。/p>

    可惜白衣少年还是那般面色平静,安详如睡。/p>

    楚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冲着潭底抱拳道:“前辈,楚泽走了。”/p>

    下一刻,少年当真头也不回,握着弯刀,走入了石室的出口。/p>

    晦暗的石室再度陷入安静。/p>

    这一次,无论是呼吸还是水滴声,都不复出现,宛如一座真正的坟墓。/p>

    唯有在这石室之中待过的二人明白,此处不是坟墓,而是一个即将破裂的茧。/p>

    茧外有天地,茧内是新生。/p>

    石室通往外界的通道一路曲折向上,极为陡峭,好在石壁上坑坑洼洼,有不少能够着力的地方。/p>

    楚泽踩着石壁上的浅坑,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去。/p>

    尽管少年心中对洞外谢谢的情况也万分焦急,可越到这种时候越急不来,不如求稳求静。/p>

    楚泽估计自己沿着通道往上爬了大概有三十几息的时间,耳畔渐渐又能够听到那隐约从山洞之外传来的熟悉曲调。/p>

    看来姜洞虚留下的那个能够影响妖族神魂的古阵,也躲过上次天劫的侵袭。/p>

    一想到谢谢有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待了半月时光,楚泽再也无法按捺住那股焦急与激动,手脚猛然力,直接跃出几米的距离,然后霸主石壁上一处突起,犹如蜘蛛般迅在通道内移动,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p>

    原本一丝光亮也透不进的山洞里,此时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些许的光线。/p>

    那些比夜空还要黑上几分的黑暗,不知何时尽数褪去,犹如大海退潮时会露出部分淹没在海水中的礁石沙滩,山洞之中的情况此时也彻底呈现了出来。/p>

    楚泽跃出通道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山洞石壁上的少女。/p>

    不知是微弱光线的缘故,还是少女本身的缘故,楚泽总觉得谢谢的脸色很不好看,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p>

    而少年第二眼,就看到了正对着通道入口,镌刻着的复杂古阵,古阵雕刻在一整块光滑平整的山岩之上,看不到丝毫裂缝或者损坏。/p>

    重新出现在少年耳畔的《长相思》古曲,应当就是由这样一个阵法驱动,然后以山洞之中无数处缝隙孔洞为出口,传出声响。/p>

    这种“因地制宜”的手法,楚泽只在古籍上见过,虽不深奥,但其实颇考究灵性。/p>

    少年听着绵叠如海浪般一遍遍打来的古曲,思索了片刻之后,便知道以自己的手法绝无可能将这个阵法破坏,说不定还会引起某些不可逆转的变化。/p>

    于是楚泽不再将心思放在古阵之上,迅走到谢谢身旁,伸手就要去握住少女的手腕,一探少女的脉搏。/p>

    还没等少年真正伸出手去,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破空声。楚泽反手一刀,挡在自己身侧,同时从手上传出一股暗劲,猛然一震,将飞抵身边之物震飞出去。/p>

    少年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石壁,只见一柄短小的飞剑插入石壁,还在不断挣扎般,颤抖不已。/p>

    原来是谢谢的那柄飞剑。/p>

    楚泽微微一笑,忽然想起此刻正在山腹深处数十丈的水潭底躺着的白泽。/p>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轻易看出,少女在剑道修行上的天赋,几乎能用‘鹤立鸡群’来形容。/p>

    这样一块万中无一的璞玉,无论是放在北荒的年轻人,或放在人族的青年一辈中,都属于极为出彩的那一种。/p>

    说实话,若由白泽这样一位“剑道魁”亲手指导,说不定又能够在七十年之后,造就出江湖上新一代真正能够称为“剑道魁”的绝世剑仙来。/p>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妖族年轻一辈变强,特别是这位妖族公主变强,对于人族来说,可真的算不上什么好消息。/p>

    楚泽一边压住少女手上的经脉,一边摇头笑道:“每个人的修行都有缘法,若此次你们二人能够在北荒相遇,那就是你们命中有缘。只不过现在,我说过要带你出荒丘,保你周全,那你们两个还是暂时不要相间为妙。”/p>

    但说出这句的话的少年并未意识到,自己口中所说的缘法,和相遇,在日后指的并非白泽与谢谢的相遇,而是那位白衣少年和这位妖族少女的相遇。/p>

    探明谢谢的脉象之后,楚泽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p>

    少女的脉象虽然微弱,但却平和有力,并不紊乱,应当并无大碍。/p>

    楚泽猜测之前正是因为视觉封闭,导致听觉反而在这样的山洞中变得灵敏,原本用来限制妖族神魂的法阵,也影响到了谢谢那并无稳固的神魂,所以才会出现楚泽被少女痛下杀手的一幕。/p>

    少年又思索了片刻,先将自己跌落在地的长剑捡起,别在腰间,然后一把将靠在洞壁上的少女抱住,如之前一般背在身上,随后走到石壁前,将插在石壁上的飞剑抽出。/p>

    兴许是感受到了楚泽的实力或者是态度,原本极为不安的飞剑,反倒变成了一只顺从的小猫。躺在楚泽手心,一动不动。/p>

    “你呀你。”少年摇头笑了笑,随即将飞剑插在了腰带上。/p>

    做完此事之后,楚泽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p>

    一寸,一尺,一丈。/p>

    少年和少女离黑黢黢的山洞越来越远,眼前的光线也越明亮起来。/p>

    就在少年即将走过一个拐角之时,他却缓缓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了山洞的深处。/p>

    古曲已不可闻,黑暗也将远去。/p>

    楚泽忽然微微一笑,转身,坚定迈出一步的同时,口中喃喃道:“出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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