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缝多少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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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佳从来没有指挥过一百多号人的战斗，各班一到小礼堂就陷入一片混乱，纷纷进入自由战斗模式。
《荆轲剌秦王》的道具都堆在了舞台的左入口，《杨乃武与小白菜》道具则霸占了右入口，这边说进不了场，那边说撤不了场，两班人马都快打起来了。
林佑莲请的校外化妆师和孙思思一个德性，坐上了111路公交车，到现在还没找到北，所有人都定不了妆。
音响设备清单写的是无线耳麦+手持麦，送来的全是手持麦。
从某平台租来的服装实际与图片严重不符。
高强要把林佑莲的《听海》排在第一个节目，陈杰德不同意，坚持《加州旅馆》开场。
最最最关键的是：主持人忘记选了。
李佳佳说：“为什么没有主持人呢？”
高强：“我们都以为你安排好了，因为上次班长会议你也没提起过！”
李佳佳自知理亏，只好望着吴见胜，向他求救。
吴见胜心理有数，说：“我找一下刘守吧，他好像没有演出任务，本来是让他负责后台的，现在只能去前台了。女主持就选郝倩吧，他们搭档挺适合。”
李佳佳对吴见胜说：“就按你说的办，顺便把彩排现场跟一下。”
吴见胜突然想起了开学报到时李佳佳的套路，明明只是叫他带两个包子，结果偏偏干了两天苦力。
吴见胜走到舞台中央，拿起一支麦克风，说：“所有人停下来，下面传达李佳佳老师的意见：一、凡是道具、服装有误的，请在彩排之后到林佑莲处登记更换。二、请把所有道具搬出舞台，移到礼堂外面的过道候场，不得阻碍通行。三、按照拟定的节目单顺序彩排，每个节目只有20分钟时间，只走过场，注意记好每一个环节的注意事项。四、请负责跟灯光、跟音响、跟特效的同学与设备老师以及演出节目组人员加强沟通协调。请大家马上行动起来，要快。”
李佳佳像迷妹一样望着台上的吴见胜，佩服不已。
读书固然重要，但这只不爱读书爱翘课的青蛙，可不止一次帮了李佳佳。
慌乱之中，一天过去了。所有节目草草过了两轮，终于有了些轮廓。各班人困马乏，纷纷偃旗息鼓，打道回府。
十二月的岭北，有些冷。晚上九点钟的宿舍，灯火彤彤，窗明几净。
408室的陈杰德把电脑插头藏了起来，坐在桌面上，背靠着显示器，一只脚踩着椅子，一只脚架着木吉他，反复弹着《加州旅馆》。
406室。
刘守正在对着节目单突击撰写主持词。郑佳琦在清点打算在迎新晚会兜售的货物。其他人不在。
吴见胜在阳台用脚洗衣服：他把衣服丢进桶里，倒上水和洗衣粉，然后用脚猛踩出泡，然后再用脚翻转，再继续踩踏，再翻转，再踩踏，如此循环十几次，手都没湿，衣服就踩干净了。
当吴见胜洗完衣服，往宿舍里走的时候，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没有贴防撞条的玻璃门上。吴见胜那铁头在球场上顶球无数，区区一块玻璃简直是螳臂挡车，不堪一击。只见那个玻璃门“嘭”的一声巨响，瞬间香消玉殒，灰飞烟灭。
郑伟琦和刘守冲出来，大叫：“班长，你的手在流血。”
吴见胜从巨大的暴破声中反应过来，看到自己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虎口处正插着一块水果刀大小的玻璃碎片。
他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急忙问：“我脸上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郑伟琦：“你头没事。”
“我问脸上！我脸上有没有事？”吴见胜见郑伟琦答非所问，心里害怕，毕竟不想这么早就只能靠实力吃饭。
阳台外面是一地的玻璃碎片。刘守站在透风的门口，探着身子左右看了一下吴见胜的两边脸，说：“应该没有划伤吧？没有流血。”
听到“流血”二字，吴见胜这时才感到有一条冰冷的小蛇在腿上往下爬。低头一看，右手虎口处不断涌出鲜红鲜红的血，一直沿着手臂滴到脚上。地上早已是一摊血，像自己红色的倒影。
吴见胜咬紧牙，拨掉了倒插在虎口上的玻璃刀子，拿起床上一件衣服按住那个不断涌血的虎口。
从宿舍到校医室是一段很长的路，吴见胜是人越走越飘，心越来越慌。
好不容易来到校医室，才发现校医早已关门下班了。吴见胜望着手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心想：这辈子要全剧终了。
这时，陈杰德跑了过来，脱下自己的上衣，对吴见胜说：“换上我的，你们先送队长去医院，我再去宿舍拿几件衣服来。”
吴见胜气到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我没那么多血了，衣服你自己留着用吧。”
这时，宿舍那边的同学一路踩着吴见胜的血迹，陆续跟了过来。吴见胜多想对他们说：“小心我的血，别踩脏了，谁拿个瓶子给我装回去。”
夜色中，同学们把这只飞蛙扑门的倒霉蛋围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人想起要打那个120。
这时，一个女生抱着一本《病理学》从自习室归来，刚好路过，吴见胜看到了生命之光。这个女生穿着红黄白院服，似曾相识。
那女生说：“你们这样包扎是止不住血的！”
说着，她解下自己的鞋带，扎在吴见胜手臂上，血止住了。
陈杰德看见一辆给美芸超市送货的货车经过，飞身过去把它拦下。
郑伟琦和刘守扶着这只血条即将清零的白皮青蛙上了车，向医院一路颠簸过去。
到了市医院，已是晚上即近十点钟了。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一脸嫌弃，把吴见胜右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露出了那个满口鲜血的虎口，它裂开了嘴，向大家微笑。
医生用医用棉签指了指皮肉下面的两条黑乎乎的蚯蚓，说：“这两根是血管，幸亏没割到，不然就算来到这里也已经是人干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医生问吴见胜：“想多缝几针？还是少缝几针？”
吴见胜心里打鼓，难道来到了传说中的那种医院？于是赶紧问：“多少钱一针？”
医生：“都一个价，统一收费标准的。”
吴见胜觉得不对劲，收一样的钱干嘛还要问缝几针？于是，故作镇定地说：“我们可是法学院的学生啊，请你明码实价。”
医生：“急诊室没有麻醉师，我问你能扛住几针？”
吴见胜问：“那缝多缝少几针有什么区别吗？”
医生：“缝多就伤口愈合得好看一些……”
吴见胜：“那你多缝几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郑伟琦和刘守不敢直视，背对着屠宰现场，数了数吴见胜杀猪一样的惨叫，一共八声。
医生给吴见胜上了药，包扎好，开了个住院的单子。
吴见胜吃过止痛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半夜里，他迷糊间听到有女生在哭，眼泪滴在自己的左手上，热热的。他感觉他的手心离一张脸很近，准确来讲，应该是被枕在一张脸下。王怡然来了？他翻过手来，摸了摸那张脸，瘦瘦的，湿湿的，暖暖的，他继续往未知深处探索，忽然被一只手捉住。
吴见胜睁眼一看，吓得伤都好了，一把坐了起来，说：“佳……佳……佳佳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李佳佳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说：“陈杰德打电话向我汇报了，我家刚好在这附近，就过来看你，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吴见胜：“你家才不在这里附近。老师你也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就是感觉困。”
李佳佳：“你流了好多血啊，我都看到陈杰德拍的照片了。快躺下来，失血过多很容易晕的。”
吴见胜又躺了下来，侧身看着李佳佳那张刚刚被他摸过的脸，说：“老师，你别哭了，我不痛了，真的。”
李佳佳：“我听他们说，你没打麻药，一共缝了十几针，吭都不吭一声，你可真勇敢！”
吴见胜心想：“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臭不要脸，竟敢欺骗李佳佳老师，我回去请他吃鸡腿。”
李佳佳从来没有指挥过一百多号人的战斗，各班一到小礼堂就陷入一片混乱，纷纷进入自由战斗模式。
《荆轲剌秦王》的道具都堆在了舞台的左入口，《杨乃武与小白菜》道具则霸占了右入口，这边说进不了场，那边说撤不了场，两班人马都快打起来了。
林佑莲请的校外化妆师和孙思思一个德性，坐上了111路公交车，到现在还没找到北，所有人都定不了妆。
音响设备清单写的是无线耳麦+手持麦，送来的全是手持麦。
从某平台租来的服装实际与图片严重不符。
高强要把林佑莲的《听海》排在第一个节目，陈杰德不同意，坚持《加州旅馆》开场。
最最最关键的是：主持人忘记选了。
李佳佳说：“为什么没有主持人呢？”
高强：“我们都以为你安排好了，因为上次班长会议你也没提起过！”
李佳佳自知理亏，只好望着吴见胜，向他求救。
吴见胜心理有数，说：“我找一下刘守吧，他好像没有演出任务，本来是让他负责后台的，现在只能去前台了。女主持就选郝倩吧，他们搭档挺适合。”
李佳佳对吴见胜说：“就按你说的办，顺便把彩排现场跟一下。”
吴见胜突然想起了开学报到时李佳佳的套路，明明只是叫他带两个包子，结果偏偏干了两天苦力。
吴见胜走到舞台中央，拿起一支麦克风，说：“所有人停下来，下面传达李佳佳老师的意见：一、凡是道具、服装有误的，请在彩排之后到林佑莲处登记更换。二、请把所有道具搬出舞台，移到礼堂外面的过道候场，不得阻碍通行。三、按照拟定的节目单顺序彩排，每个节目只有20分钟时间，只走过场，注意记好每一个环节的注意事项。四、请负责跟灯光、跟音响、跟特效的同学与设备老师以及演出节目组人员加强沟通协调。请大家马上行动起来，要快。”
李佳佳像迷妹一样望着台上的吴见胜，佩服不已。
读书固然重要，但这只不爱读书爱翘课的青蛙，可不止一次帮了李佳佳。
慌乱之中，一天过去了。所有节目草草过了两轮，终于有了些轮廓。各班人困马乏，纷纷偃旗息鼓，打道回府。
十二月的岭北，有些冷。晚上九点钟的宿舍，灯火彤彤，窗明几净。
408室的陈杰德把电脑插头藏了起来，坐在桌面上，背靠着显示器，一只脚踩着椅子，一只脚架着木吉他，反复弹着《加州旅馆》。
406室。
刘守正在对着节目单突击撰写主持词。郑佳琦在清点打算在迎新晚会兜售的货物。其他人不在。
吴见胜在阳台用脚洗衣服：他把衣服丢进桶里，倒上水和洗衣粉，然后用脚猛踩出泡，然后再用脚翻转，再继续踩踏，再翻转，再踩踏，如此循环十几次，手都没湿，衣服就踩干净了。
当吴见胜洗完衣服，往宿舍里走的时候，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没有贴防撞条的玻璃门上。吴见胜那铁头在球场上顶球无数，区区一块玻璃简直是螳臂挡车，不堪一击。只见那个玻璃门“嘭”的一声巨响，瞬间香消玉殒，灰飞烟灭。
郑伟琦和刘守冲出来，大叫：“班长，你的手在流血。”
吴见胜从巨大的暴破声中反应过来，看到自己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虎口处正插着一块水果刀大小的玻璃碎片。
他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急忙问：“我脸上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郑伟琦：“你头没事。”
“我问脸上！我脸上有没有事？”吴见胜见郑伟琦答非所问，心里害怕，毕竟不想这么早就只能靠实力吃饭。
阳台外面是一地的玻璃碎片。刘守站在透风的门口，探着身子左右看了一下吴见胜的两边脸，说：“应该没有划伤吧？没有流血。”
听到“流血”二字，吴见胜这时才感到有一条冰冷的小蛇在腿上往下爬。低头一看，右手虎口处不断涌出鲜红鲜红的血，一直沿着手臂滴到脚上。地上早已是一摊血，像自己红色的倒影。
吴见胜咬紧牙，拨掉了倒插在虎口上的玻璃刀子，拿起床上一件衣服按住那个不断涌血的虎口。
从宿舍到校医室是一段很长的路，吴见胜是人越走越飘，心越来越慌。
好不容易来到校医室，才发现校医早已关门下班了。吴见胜望着手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心想：这辈子要全剧终了。
这时，陈杰德跑了过来，脱下自己的上衣，对吴见胜说：“换上我的，你们先送队长去医院，我再去宿舍拿几件衣服来。”
吴见胜气到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我没那么多血了，衣服你自己留着用吧。”
这时，宿舍那边的同学一路踩着吴见胜的血迹，陆续跟了过来。吴见胜多想对他们说：“小心我的血，别踩脏了，谁拿个瓶子给我装回去。”
夜色中，同学们把这只飞蛙扑门的倒霉蛋围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人想起要打那个120。
这时，一个女生抱着一本《病理学》从自习室归来，刚好路过，吴见胜看到了生命之光。这个女生穿着红黄白院服，似曾相识。
那女生说：“你们这样包扎是止不住血的！”
说着，她解下自己的鞋带，扎在吴见胜手臂上，血止住了。
陈杰德看见一辆给美芸超市送货的货车经过，飞身过去把它拦下。
郑伟琦和刘守扶着这只血条即将清零的白皮青蛙上了车，向医院一路颠簸过去。
到了市医院，已是晚上即近十点钟了。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一脸嫌弃，把吴见胜右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露出了那个满口鲜血的虎口，它裂开了嘴，向大家微笑。
医生用医用棉签指了指皮肉下面的两条黑乎乎的蚯蚓，说：“这两根是血管，幸亏没割到，不然就算来到这里也已经是人干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医生问吴见胜：“想多缝几针？还是少缝几针？”
吴见胜心里打鼓，难道来到了传说中的那种医院？于是赶紧问：“多少钱一针？”
医生：“都一个价，统一收费标准的。”
吴见胜觉得不对劲，收一样的钱干嘛还要问缝几针？于是，故作镇定地说：“我们可是法学院的学生啊，请你明码实价。”
医生：“急诊室没有麻醉师，我问你能扛住几针？”
吴见胜问：“那缝多缝少几针有什么区别吗？”
医生：“缝多就伤口愈合得好看一些……”
吴见胜：“那你多缝几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郑伟琦和刘守不敢直视，背对着屠宰现场，数了数吴见胜杀猪一样的惨叫，一共八声。
医生给吴见胜上了药，包扎好，开了个住院的单子。
吴见胜吃过止痛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半夜里，他迷糊间听到有女生在哭，眼泪滴在自己的左手上，热热的。他感觉他的手心离一张脸很近，准确来讲，应该是被枕在一张脸下。王怡然来了？他翻过手来，摸了摸那张脸，瘦瘦的，湿湿的，暖暖的，他继续往未知深处探索，忽然被一只手捉住。
吴见胜睁眼一看，吓得伤都好了，一把坐了起来，说：“佳……佳……佳佳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李佳佳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说：“陈杰德打电话向我汇报了，我家刚好在这附近，就过来看你，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吴见胜：“你家才不在这里附近。老师你也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就是感觉困。”
李佳佳：“你流了好多血啊，我都看到陈杰德拍的照片了。快躺下来，失血过多很容易晕的。”
吴见胜又躺了下来，侧身看着李佳佳那张刚刚被他摸过的脸，说：“老师，你别哭了，我不痛了，真的。”
李佳佳：“我听他们说，你没打麻药，一共缝了十几针，吭都不吭一声，你可真勇敢！”
吴见胜心想：“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臭不要脸，竟敢欺骗李佳佳老师，我回去请他吃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