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0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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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程车司机接了林芝递来的纸条, 看完了又瞧了她两眼,“只能在外头停, 没法送到院门口。”
“没关系,半小时内能到吧?”
“行。”
林芝抱着包包坐上了车, 一路盘算着到底要买几只虾。
这东西到底贵,虽然姓陆的老头财大气粗地说了多的归她,但也不好意思真敲那么大一笔。
琢磨来琢磨去,林芝在天平两头摇摆,一下想吃个狠的,一下又没那个厚脸皮,车到了地儿都没拿定主意。
下了车, 林芝被一大片沿山建造白墙黑瓦的仿古建筑给镇住了。
太漂亮了!
每栋建筑被葱郁林木遮掩, 错落在山间若隐若现,不管是风景还是建筑本身,都有一种远离尘世仙居于此的美感。
顺着山顶往下看,林芝发现环山而上的路就一条, 刚能容两辆车擦身而过。
上山路口有几道横杆阻车, 警卫两两相对面色肃然,身姿动作都看得出受过特训,绝不是那种好攀谈的主。
林芝手搭凉蓬往山上望,又看看手上纸条。
合山路二十五号院。
合山路就是刚刚过来的那条了,二十五号院……在哪儿呢?
司机探出半个身子,“二十五号都快到山顶了,麻利点走也得大半个小时, 你不是赶时间吗?快上去吧。”
“你知道这个位置那就带我过去吧。”林芝赶紧拉车门。
“我就去过一次,是有证的人带着进的,就这还查了好半天呢。你有证吗?”
“什么……证?”林芝不解。
“通行证,红本本上面盖钢印的那种。”
“没有。”
“那你上去干嘛呢?”司机来了兴趣,“听说这些房子都是给退下来的老领导休养建的,个个来头不小。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找的门路?求到这儿来了人家也不指条明路?谁给的地址,让他带你进去啊,这样往里冲,小心给扔出来。”
“给地址的人就说让我找警卫员小张……”
看林芝一脸茫然,司机同情地摆摆手,“那你就去问问吧,我在这儿等你,不行还拉你回去。”
上回他拉人过来就见到几个搞上访的堵路口哭,没证又不许上,被赶出老远呢。
等这小姑娘一会被拒了,拉回去又是趟活,司机扶着方向盘心安理得地等着。
司机盯着林芝走到路口,看她举着纸条跟警卫说了两句话,警卫居然没呼没喝,按着对讲机喊了几句,就让她站在一边等。
没五分钟一辆红旗车无声无息沿山而下,红白栏杆缓缓抬起,车停到路边下来一人,这人一身黑西服,高大威猛块头足,举手投足都带股爽利,跟外头站岗的是一路练出来的架式。
看到这副景象,司机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真从上面找了人下来接?
女孩刚到那人肩膀,跟个小孩子似地,仰头说话。
司机只看到她比划了两下,那个男人礼貌拉开后座,举手护顶着看她进去,又轻缓将门推上,坐到副驾驶跟司机说了两句,车平缓地向着山下行去。
等车都跑到没影了,司机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能坐到这种车后座上的人,他运气顶到天了这辈子也就亲眼见过两个,年龄都在六十往上,常在电视上出现。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小姑娘真人不露相啊!
“这个水产市场风评不好。不如去五湖四海,家里的厨子杨师傅一向指定到哪里采购海鲜。”警卫员小张从后视镜中看向林芝。
“不了,那儿价格更便宜。而且我能买到好货。”林芝拒绝了他的提议。
想到陆老先生的话,警卫员小张没再吭声。
到了踏浪海鲜批发市场,林芝带着警卫员小张熟门熟路去了亮亮海鲜。
上回在这里拿的货林芝很满意,也不去别家浪费时间,准备还是照上回那样麻利选了得了。
一大清早人多,伙计都在招呼批发的客人,老板娘看到有散客来了,赶紧出门迎。
“又是你?”看到林芝,老板娘脸色大变。
“还是买澳洲大龙虾,今天要的多,五十只。”林芝笑眯眯伸出一只手。
在车上她打听过了,今天连主带客一共十六位。
虾粥不能算主菜,拿四只出来煮一锅就差不多了。
林芝打算另外再做道清蒸大虾,一人一只,这就用了二十只。
剩下的三十只林芝自个儿包圆,就当多做道菜的报酬了。
林芝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多送的菜绝对值这个价!
再不行,她也可以把做菜的法子教给陆老先生家的厨子,他不是爱喝粥吗?有了这个法子就可以天天让人做了,多划算。
想到自己做牛排的法子卖了十万块,林芝还觉得换这一顿龙虾亏了呢。
“没有没有,今天不卖虾!”老板娘连连摆手。
“不会吧?”
林芝瞟了眼展示缸里那几只鲜活大虾,表示怀疑。
“就是没有,你想买,上别家去。”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把林芝往外头推。
和那天举着摄像机做直播比,老板娘的态度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芝被推了两下,正撞上背后站着的警卫员小张,大手一扶,这才稳住脚步。
“你这个人怎么做生意的?来买货不卖就算了,为什么把人往外推?”警卫员小张皱眉,粗着喉咙跟老板娘理论。
“我不做她生意不行啊?货是我的,我爱卖谁卖谁!”老板娘一点也不怵小张,叉着腰气势十足。
坐在柜台后头正算帐的店老板抬头,见这边闹起来了,赶紧跑过来,“怎么了?”
“我要买五十只澳洲大虾,你们家有吗?”林芝问。
“有!要再多都有!”
见来了大生意,老板嗓门都提高了,一脸喜气。
“你干嘛呀?家里哪有?”老板娘扒了他一把,横眉怒目。
“怎么没有啊?后头摆着的那十几箱不是?好赖都分出来了……”
老板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老板娘拍上了。
“什么好赖?咱们家的货还有赖的?”
老板会过意,连连摇头。
“有的话就拿出来吧,我挑挑。”林芝不搭理老板娘,直接跟老板谈。
“行,马上就拿。”老板豪爽点头。
老板娘拖着自家男人走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揪了他两把,“没看出来啊?这就是前两天把好货全挑走的那个主播,你还给抹了四十块零头的!”
老板恍然,“是她呀?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眼力倒好,还挺会挑……”
“她今天又要五十只!我说了不卖,你非得跑出来嘴欠……”
老板不乐意了,瞪女人一眼,“人家可是按零售价拿,一海亲大酒店来咱们这儿批发,多了也就拿二三十只。这小姑娘一口气拿五十只这么大的生意,你往外推?傻不傻?”
看到林芝就气懵头的老板娘回过味,想到零卖五十只的生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这两天货一回你就分了好赖,不早学乖了吗?拿箱差不多的给她挑就得了,眼睛再尖就那么些东西,能亏什么?”
“还是你脑子活。我到后头再选选,给她来点‘好’货。”老板娘笑着拍了男人一把。
看着老板娘笑容满面地带人搬出几个箱子,林芝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
“今天还是自己挑?”
见林芝点头,老板娘让人掀开箱盖,“货都在这儿了,老规矩。”
“价格?”
“还是三百八,老顾客了,肯定不会多要你的。”
看看表,差不多到了九点,算算买了东西回去收拾完,刚好。
林芝也不磨蹭,弯下腰打量箱子里的大虾。
看完了面前这一箱,林芝皱着眉头又去看另一箱。
几箱全看完,林芝撇撇嘴,“今天的货品质还真稳定,都差不离。”
老板娘得意一笑,“我们家的货当然好了,要不怎么这么多回头客呢。你不也是买过再来的吗?”
“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没了。”
“就这样的货,你卖三百八,不觉得亏心吗?”林芝似笑非笑瞧着老板娘。
老板娘面色微变,“亏什么心?这么好的东西才卖你三百八一斤,到哪儿也不是这个价!”
林芝抓起一只龙虾抖了抖,两只虾腿就掉了。
“说了不让碰不让碰,你耳朵是聋了?”老板娘恼火地抓过龙虾,看了看缺损处,“这只你得拿下来,不然我卖不出去了。”
“我们弄坏的我们认,不会让你亏钱的。”警卫员小张说。
老板娘瞧了林芝一眼,把虾扔上秤,“你男朋友倒挺上道。一斤一两。”
小张窘得脸色通红,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看小张接过装了虾的袋子红脸站一边,林芝直摇头。
也不派个机灵点的跟着一块过来。
林芝从小张手里扯来袋子,直接扔到老板娘怀里,“腿不是我弄掉的。本身就拿胶粘在上头,任谁拿了都得掉。”
“你怎么说话的?哪来什么胶?弄掉了还在这儿诬赖是我货的问题……”老板娘恼羞成怒。
“那你拿拿这只。”林芝手一指。
老板娘瞧了一眼,二话不说抓到手里,举着亮了亮。
“怎么了?好好的!”
林芝环顾四周,发现正在采购的那些批发商都偷眼往这边瞧。
有人明摆着看好戏,还有人冲她挤眉弄眼,像是在提醒什么。
林芝也用不着别人提醒,捉住了老板娘的手,不等她反应,拇指一撬。
老板娘哎哟一声,顶着断腿的两根手指微松。
众目睽睽之下三只断腿落到地上,一蹦三尺高。
林芝冷笑,“不是胶粘的,就别拿指头顶啊。”
老板娘脸色胀红,“明明是你掰断的!我拿得好好的……”
警卫员小张再老实也瞧出不对了,不等老板娘话说完,尖着手指从箱子里提出一只。
还没抖落,腿就自动掉下一根。
他转头瞧了老板娘一眼,脸色黑沉下来。
“以好充次,欺骗消费者。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老板娘见自己这点手段被戳穿,索性放开了,“三百八就是这样的,想买好的?五百八一斤,爱买不买。”
“上次我买的可不是这种品质,个顶个的鲜活,一样三百八。就是挑剩下的那些也比今天的货强,你觉得我看不出来?”
“今天的虾怎么了?除了缺几条腿,别的全没问题!上次你占了便宜咱们就不说了,各人心里有数。怎么了?今天带了人过来,还想再占一回便宜?我告诉你,没那好事!”老板娘跳起来叫。
“上回也是你想以次充好我才自己挑的,箱子摆在那里,说好挑什么是什么,都是你同意了的。今天你又玩这种花招,是看我好欺负吗?”
老板娘被林芝堵得没话说,憋了半天嚷出一句,“反正三百八就是这样的货,再想要好的,得加钱!”
“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理论的,说不通。”警卫员小张厌恶地看了老板娘一眼。
林芝想想也是,“算了,去别家吧。”
警卫员小张见林芝转身,想了想没再说话,跟着往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老板娘一把扯住小张西服下摆,狠命往回拉。
她下手又重又狠,小张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自己西服扣子崩到地上,弹了几下不见了。
“你放手!”小张恼火地掐住老板娘手腕。
老板娘疼得嘶哑咧嘴,“杀人了杀人了!高大个儿杀人了!”
小张没遇到过这么会撒泼的,听她叫了几声心里有点怵,下意识就把手松了。
他退了一步,倒助涨了老板娘气焰。
看不少人围过来,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下,一手举着断腿虾,一手抓了掉到地上的虾钳,扯着嗓子使劲嚎起来。
被指着鼻子骂黑心烂肝弄坏东西不认帐,不买打人还想跑,小张脸涨成猪肝色。
“明明是你自己弄虚作假……把……把虾腿粘在那上头……它自己掉的……明明是你欺骗消费者……”
看小张很明显没什么吵架的经验,扯来扯去就发地几句话,林芝很无奈。
“算了,你都知道跟这种人说不通的,走吧。”林芝拉了小张一把。
“不能走,东西弄坏了就得买。要么这三只虾你们认了,要么就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老板扶着女人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林芝二人。
林芝笑笑,“那你报吧。”
可不是这三只虾有问题,这几箱里断腿至少有二三十只,半死不活的一大半,勉强几只新鲜一点的,个头又小得可怜。
照她看,这种货色摆在外头绝对卖不出三百八的价,估计是特意分出来的残货让她挑。
警察来了,这一箱子证据在这儿,谁是谁非再清楚不过。
她想得到这一点,店里人自然也想得到,不等老板指使,就有人准备把那几箱货搬回去。
林芝自然不让,拉拉扯扯半天,小张彻底火了。
“都别动!”小张一声怒喝。
林芝停了手,搬箱子那几个人得了机会,立刻把东西拿走了。
林芝叹了口气,不满地瞪了小张一眼。
“不买就报警了啊!你们等着。”老板掏手机。
小张动作比他快,也摸了手机出来按。
老板说报警本来就半真半假,想着是能唬住就算了,唬不住就打电话找附近派出所的熟人过来看看。
结果对方不光没被他吓住,也拿着电话找人,看起来气势还挺足。
老板盯着小张瞧了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怕他干嘛?打电话!把朱队长找过来!”
见自己男人不动,老板娘自己抢电话就打,“朱队长?我是亮亮海鲜的娇娇……对,你还记得我呢?哈哈哈。没什么,就是有人在店里闹事……你在附近?那太好了,赶紧过来看看吧,这两人坏了我们东西不买就想走……”
老板娘电话打得顺,笑得跟朵花似地,林芝在一边听了,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再看小张,对着电话说了两句就挂了,脸色也很不好看。
两下一对比,亮亮海鲜两口子更得意了。
林芝看看时间,发现都快十点了,心里有点急了。
再纠缠下去,今天这活得糟。
“没事,一会儿就能解决。”见林芝担心时间不够,小张安抚。
小张的话并没安慰到林芝。
看几个伙计把门都堵了,心情更加烦躁。
“朱队长!”老板眼尖,瞧见朱队长带着两个手下过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什么情况?”接了老板递的烟,朱队长问。
“就是这两个人,坏了我们家的虾还不肯买。说了只看不动手的,硬拿着掰,腿都掉光了,叫我们怎么卖?”老板娘指着林芝二人恨声说。
朱队长进了店,瞧了林芝一眼,又去瞧小张。
开头见是个小姑娘就没怎么在意,看到小张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
随便站在那儿笔笔挺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再瞧瞧指上的茧和刀削般的裤缝,朱队长面色缓和了许多。
“这家店弄虚作假,把断掉的虾腿用胶粘着蒙人买,被发现了就强买强卖不让我们离开。”看到朱队长一身警服,小张上前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他们还往养鱼的水里放药,使濒死的鱼看起来鲜活,哄买家上当。”林芝找了一句。
“哎!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可别乱说!”
老板娘恨死林芝了,见她一张嘴就没好事,恨不得冲上去给她捂住。
“我没乱说。”林芝走到柜台边,指着三台秤里的一台,“这个秤也做了手脚,一斤要多半两。我看他们都是称重货才用这个秤,可能份量大,多点少点没人察觉吧。”
刚用这个秤秤货交了的钱的几个看热闹买家脸色都变了。
不顾几个伙计阻止,提着袋子就要到另两台上去复秤,急得老板娘直跳脚。
“你怎么知道的?有证据?”朱队长看了林芝一眼。
“我就是知道。”
见小张望着自己,林芝点点头,“这家店弄虚作假的地方太多了!”
上回秤虾的时候用的秤还挺足,林芝让系统瞧了付的款。
今天闹到警察来了,她就让系统把整个店都扫了一遍,找出这些漏洞林芝也不省着,全都给报出来了。
“行了,这件事查清楚后会处理的。”
朱队长冲老板递了个眼色,“虾的事就算了,断了几条腿也没什么,也不是人家故意的。”
“可……”
“行了。你们走吧。”朱队长摆摆手。
“你是他找来的人,会仔细清查吗?”小张怀疑地看着朱队长。
“既然都举报了,肯定会有相应的处理办法。”
“具体的处理办法……”小张话还没说完,就见朱队长刚刚还不耐烦的脸笑成一团,抛下他迎上刚刚进店的几人。
“马局长,您怎么过来了?”朱队长笑得殷勤。
“有点事。”马局长冷着脸应了一句。
马局长扫视店内,见到小张,微笑着走过了去。
看小张跟马局长一脸熟络地交谈起来,林芝还凑在一边指手划脚,朱队长知道今天坏事了。
“你跟那个马局长很熟吗?”
林芝小心按着车座上两箱大虾,好奇地问小张。
小张透过后视镜瞧了她一眼,“不熟……你放好一点,别歪了,里头都是冰。”
“那他干嘛大张旗鼓整顿踏浪海鲜批发市场?还要拿亮亮海鲜做典型?”
“不知道,那是他的事。”
“他说要探望陆老先生,你怎么拒绝了呢?不就是帮着带句话的事?他也算帮咱们的忙啊。”
“陆老见谁不见谁都有专人安排。不是谁想求到面前,都给这个脸的。”小张有点不耐烦了,回头看看林芝,“虾怎么样?品质够要求吗?”
提到虾,林芝满脸放光,“够了!”
亮亮海鲜被封店的时候,小张带她进仓库从“证物”里挑了两箱虾出来。
要付钱老板是哭爹喊娘地不收,非要小张帮着说几句好话,林芝在一边看着都不忍心了。
小张自然不可能为犯罪份子说好话,自己秤了虾,按着三百八的价塞钱给老板,带她一起抱着箱子就出来了。
本来林芝只想拿五十只的,结果两箱抱出来,她悄摸摸数了数有七八十只呢!
赚翻了!
顺着环山路到了二十五号门前,林芝跟着小张一人抱了一箱虾进了院。
穿过院里花坛,走过藤架,林芝远远瞧见陆老先生坐在二层小楼的客厅里,正跟几个客人谈笑风声。
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小张却拉着她往后厨走。
“赶紧做吧,时间不多了。”
林芝被提醒,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陆爷爷,长风哥什么时候过来呀?”
林芝正拐进侧门,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
王梅?
计程车司机接了林芝递来的纸条, 看完了又瞧了她两眼,“只能在外头停, 没法送到院门口。”
“没关系,半小时内能到吧?”
“行。”
林芝抱着包包坐上了车, 一路盘算着到底要买几只虾。
这东西到底贵,虽然姓陆的老头财大气粗地说了多的归她,但也不好意思真敲那么大一笔。
琢磨来琢磨去,林芝在天平两头摇摆,一下想吃个狠的,一下又没那个厚脸皮,车到了地儿都没拿定主意。
下了车, 林芝被一大片沿山建造白墙黑瓦的仿古建筑给镇住了。
太漂亮了!
每栋建筑被葱郁林木遮掩, 错落在山间若隐若现,不管是风景还是建筑本身,都有一种远离尘世仙居于此的美感。
顺着山顶往下看,林芝发现环山而上的路就一条, 刚能容两辆车擦身而过。
上山路口有几道横杆阻车, 警卫两两相对面色肃然,身姿动作都看得出受过特训,绝不是那种好攀谈的主。
林芝手搭凉蓬往山上望,又看看手上纸条。
合山路二十五号院。
合山路就是刚刚过来的那条了,二十五号院……在哪儿呢?
司机探出半个身子,“二十五号都快到山顶了,麻利点走也得大半个小时, 你不是赶时间吗?快上去吧。”
“你知道这个位置那就带我过去吧。”林芝赶紧拉车门。
“我就去过一次,是有证的人带着进的,就这还查了好半天呢。你有证吗?”
“什么……证?”林芝不解。
“通行证,红本本上面盖钢印的那种。”
“没有。”
“那你上去干嘛呢?”司机来了兴趣,“听说这些房子都是给退下来的老领导休养建的,个个来头不小。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找的门路?求到这儿来了人家也不指条明路?谁给的地址,让他带你进去啊,这样往里冲,小心给扔出来。”
“给地址的人就说让我找警卫员小张……”
看林芝一脸茫然,司机同情地摆摆手,“那你就去问问吧,我在这儿等你,不行还拉你回去。”
上回他拉人过来就见到几个搞上访的堵路口哭,没证又不许上,被赶出老远呢。
等这小姑娘一会被拒了,拉回去又是趟活,司机扶着方向盘心安理得地等着。
司机盯着林芝走到路口,看她举着纸条跟警卫说了两句话,警卫居然没呼没喝,按着对讲机喊了几句,就让她站在一边等。
没五分钟一辆红旗车无声无息沿山而下,红白栏杆缓缓抬起,车停到路边下来一人,这人一身黑西服,高大威猛块头足,举手投足都带股爽利,跟外头站岗的是一路练出来的架式。
看到这副景象,司机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真从上面找了人下来接?
女孩刚到那人肩膀,跟个小孩子似地,仰头说话。
司机只看到她比划了两下,那个男人礼貌拉开后座,举手护顶着看她进去,又轻缓将门推上,坐到副驾驶跟司机说了两句,车平缓地向着山下行去。
等车都跑到没影了,司机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能坐到这种车后座上的人,他运气顶到天了这辈子也就亲眼见过两个,年龄都在六十往上,常在电视上出现。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小姑娘真人不露相啊!
“这个水产市场风评不好。不如去五湖四海,家里的厨子杨师傅一向指定到哪里采购海鲜。”警卫员小张从后视镜中看向林芝。
“不了,那儿价格更便宜。而且我能买到好货。”林芝拒绝了他的提议。
想到陆老先生的话,警卫员小张没再吭声。
到了踏浪海鲜批发市场,林芝带着警卫员小张熟门熟路去了亮亮海鲜。
上回在这里拿的货林芝很满意,也不去别家浪费时间,准备还是照上回那样麻利选了得了。
一大清早人多,伙计都在招呼批发的客人,老板娘看到有散客来了,赶紧出门迎。
“又是你?”看到林芝,老板娘脸色大变。
“还是买澳洲大龙虾,今天要的多,五十只。”林芝笑眯眯伸出一只手。
在车上她打听过了,今天连主带客一共十六位。
虾粥不能算主菜,拿四只出来煮一锅就差不多了。
林芝打算另外再做道清蒸大虾,一人一只,这就用了二十只。
剩下的三十只林芝自个儿包圆,就当多做道菜的报酬了。
林芝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多送的菜绝对值这个价!
再不行,她也可以把做菜的法子教给陆老先生家的厨子,他不是爱喝粥吗?有了这个法子就可以天天让人做了,多划算。
想到自己做牛排的法子卖了十万块,林芝还觉得换这一顿龙虾亏了呢。
“没有没有,今天不卖虾!”老板娘连连摆手。
“不会吧?”
林芝瞟了眼展示缸里那几只鲜活大虾,表示怀疑。
“就是没有,你想买,上别家去。”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把林芝往外头推。
和那天举着摄像机做直播比,老板娘的态度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芝被推了两下,正撞上背后站着的警卫员小张,大手一扶,这才稳住脚步。
“你这个人怎么做生意的?来买货不卖就算了,为什么把人往外推?”警卫员小张皱眉,粗着喉咙跟老板娘理论。
“我不做她生意不行啊?货是我的,我爱卖谁卖谁!”老板娘一点也不怵小张,叉着腰气势十足。
坐在柜台后头正算帐的店老板抬头,见这边闹起来了,赶紧跑过来,“怎么了?”
“我要买五十只澳洲大虾,你们家有吗?”林芝问。
“有!要再多都有!”
见来了大生意,老板嗓门都提高了,一脸喜气。
“你干嘛呀?家里哪有?”老板娘扒了他一把,横眉怒目。
“怎么没有啊?后头摆着的那十几箱不是?好赖都分出来了……”
老板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老板娘拍上了。
“什么好赖?咱们家的货还有赖的?”
老板会过意,连连摇头。
“有的话就拿出来吧,我挑挑。”林芝不搭理老板娘,直接跟老板谈。
“行,马上就拿。”老板豪爽点头。
老板娘拖着自家男人走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揪了他两把,“没看出来啊?这就是前两天把好货全挑走的那个主播,你还给抹了四十块零头的!”
老板恍然,“是她呀?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眼力倒好,还挺会挑……”
“她今天又要五十只!我说了不卖,你非得跑出来嘴欠……”
老板不乐意了,瞪女人一眼,“人家可是按零售价拿,一海亲大酒店来咱们这儿批发,多了也就拿二三十只。这小姑娘一口气拿五十只这么大的生意,你往外推?傻不傻?”
看到林芝就气懵头的老板娘回过味,想到零卖五十只的生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这两天货一回你就分了好赖,不早学乖了吗?拿箱差不多的给她挑就得了,眼睛再尖就那么些东西,能亏什么?”
“还是你脑子活。我到后头再选选,给她来点‘好’货。”老板娘笑着拍了男人一把。
看着老板娘笑容满面地带人搬出几个箱子,林芝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
“今天还是自己挑?”
见林芝点头,老板娘让人掀开箱盖,“货都在这儿了,老规矩。”
“价格?”
“还是三百八,老顾客了,肯定不会多要你的。”
看看表,差不多到了九点,算算买了东西回去收拾完,刚好。
林芝也不磨蹭,弯下腰打量箱子里的大虾。
看完了面前这一箱,林芝皱着眉头又去看另一箱。
几箱全看完,林芝撇撇嘴,“今天的货品质还真稳定,都差不离。”
老板娘得意一笑,“我们家的货当然好了,要不怎么这么多回头客呢。你不也是买过再来的吗?”
“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没了。”
“就这样的货,你卖三百八,不觉得亏心吗?”林芝似笑非笑瞧着老板娘。
老板娘面色微变,“亏什么心?这么好的东西才卖你三百八一斤,到哪儿也不是这个价!”
林芝抓起一只龙虾抖了抖,两只虾腿就掉了。
“说了不让碰不让碰,你耳朵是聋了?”老板娘恼火地抓过龙虾,看了看缺损处,“这只你得拿下来,不然我卖不出去了。”
“我们弄坏的我们认,不会让你亏钱的。”警卫员小张说。
老板娘瞧了林芝一眼,把虾扔上秤,“你男朋友倒挺上道。一斤一两。”
小张窘得脸色通红,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看小张接过装了虾的袋子红脸站一边,林芝直摇头。
也不派个机灵点的跟着一块过来。
林芝从小张手里扯来袋子,直接扔到老板娘怀里,“腿不是我弄掉的。本身就拿胶粘在上头,任谁拿了都得掉。”
“你怎么说话的?哪来什么胶?弄掉了还在这儿诬赖是我货的问题……”老板娘恼羞成怒。
“那你拿拿这只。”林芝手一指。
老板娘瞧了一眼,二话不说抓到手里,举着亮了亮。
“怎么了?好好的!”
林芝环顾四周,发现正在采购的那些批发商都偷眼往这边瞧。
有人明摆着看好戏,还有人冲她挤眉弄眼,像是在提醒什么。
林芝也用不着别人提醒,捉住了老板娘的手,不等她反应,拇指一撬。
老板娘哎哟一声,顶着断腿的两根手指微松。
众目睽睽之下三只断腿落到地上,一蹦三尺高。
林芝冷笑,“不是胶粘的,就别拿指头顶啊。”
老板娘脸色胀红,“明明是你掰断的!我拿得好好的……”
警卫员小张再老实也瞧出不对了,不等老板娘话说完,尖着手指从箱子里提出一只。
还没抖落,腿就自动掉下一根。
他转头瞧了老板娘一眼,脸色黑沉下来。
“以好充次,欺骗消费者。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老板娘见自己这点手段被戳穿,索性放开了,“三百八就是这样的,想买好的?五百八一斤,爱买不买。”
“上次我买的可不是这种品质,个顶个的鲜活,一样三百八。就是挑剩下的那些也比今天的货强,你觉得我看不出来?”
“今天的虾怎么了?除了缺几条腿,别的全没问题!上次你占了便宜咱们就不说了,各人心里有数。怎么了?今天带了人过来,还想再占一回便宜?我告诉你,没那好事!”老板娘跳起来叫。
“上回也是你想以次充好我才自己挑的,箱子摆在那里,说好挑什么是什么,都是你同意了的。今天你又玩这种花招,是看我好欺负吗?”
老板娘被林芝堵得没话说,憋了半天嚷出一句,“反正三百八就是这样的货,再想要好的,得加钱!”
“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理论的,说不通。”警卫员小张厌恶地看了老板娘一眼。
林芝想想也是,“算了,去别家吧。”
警卫员小张见林芝转身,想了想没再说话,跟着往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老板娘一把扯住小张西服下摆,狠命往回拉。
她下手又重又狠,小张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自己西服扣子崩到地上,弹了几下不见了。
“你放手!”小张恼火地掐住老板娘手腕。
老板娘疼得嘶哑咧嘴,“杀人了杀人了!高大个儿杀人了!”
小张没遇到过这么会撒泼的,听她叫了几声心里有点怵,下意识就把手松了。
他退了一步,倒助涨了老板娘气焰。
看不少人围过来,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下,一手举着断腿虾,一手抓了掉到地上的虾钳,扯着嗓子使劲嚎起来。
被指着鼻子骂黑心烂肝弄坏东西不认帐,不买打人还想跑,小张脸涨成猪肝色。
“明明是你自己弄虚作假……把……把虾腿粘在那上头……它自己掉的……明明是你欺骗消费者……”
看小张很明显没什么吵架的经验,扯来扯去就发地几句话,林芝很无奈。
“算了,你都知道跟这种人说不通的,走吧。”林芝拉了小张一把。
“不能走,东西弄坏了就得买。要么这三只虾你们认了,要么就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老板扶着女人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林芝二人。
林芝笑笑,“那你报吧。”
可不是这三只虾有问题,这几箱里断腿至少有二三十只,半死不活的一大半,勉强几只新鲜一点的,个头又小得可怜。
照她看,这种货色摆在外头绝对卖不出三百八的价,估计是特意分出来的残货让她挑。
警察来了,这一箱子证据在这儿,谁是谁非再清楚不过。
她想得到这一点,店里人自然也想得到,不等老板指使,就有人准备把那几箱货搬回去。
林芝自然不让,拉拉扯扯半天,小张彻底火了。
“都别动!”小张一声怒喝。
林芝停了手,搬箱子那几个人得了机会,立刻把东西拿走了。
林芝叹了口气,不满地瞪了小张一眼。
“不买就报警了啊!你们等着。”老板掏手机。
小张动作比他快,也摸了手机出来按。
老板说报警本来就半真半假,想着是能唬住就算了,唬不住就打电话找附近派出所的熟人过来看看。
结果对方不光没被他吓住,也拿着电话找人,看起来气势还挺足。
老板盯着小张瞧了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怕他干嘛?打电话!把朱队长找过来!”
见自己男人不动,老板娘自己抢电话就打,“朱队长?我是亮亮海鲜的娇娇……对,你还记得我呢?哈哈哈。没什么,就是有人在店里闹事……你在附近?那太好了,赶紧过来看看吧,这两人坏了我们东西不买就想走……”
老板娘电话打得顺,笑得跟朵花似地,林芝在一边听了,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再看小张,对着电话说了两句就挂了,脸色也很不好看。
两下一对比,亮亮海鲜两口子更得意了。
林芝看看时间,发现都快十点了,心里有点急了。
再纠缠下去,今天这活得糟。
“没事,一会儿就能解决。”见林芝担心时间不够,小张安抚。
小张的话并没安慰到林芝。
看几个伙计把门都堵了,心情更加烦躁。
“朱队长!”老板眼尖,瞧见朱队长带着两个手下过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什么情况?”接了老板递的烟,朱队长问。
“就是这两个人,坏了我们家的虾还不肯买。说了只看不动手的,硬拿着掰,腿都掉光了,叫我们怎么卖?”老板娘指着林芝二人恨声说。
朱队长进了店,瞧了林芝一眼,又去瞧小张。
开头见是个小姑娘就没怎么在意,看到小张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
随便站在那儿笔笔挺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再瞧瞧指上的茧和刀削般的裤缝,朱队长面色缓和了许多。
“这家店弄虚作假,把断掉的虾腿用胶粘着蒙人买,被发现了就强买强卖不让我们离开。”看到朱队长一身警服,小张上前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他们还往养鱼的水里放药,使濒死的鱼看起来鲜活,哄买家上当。”林芝找了一句。
“哎!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可别乱说!”
老板娘恨死林芝了,见她一张嘴就没好事,恨不得冲上去给她捂住。
“我没乱说。”林芝走到柜台边,指着三台秤里的一台,“这个秤也做了手脚,一斤要多半两。我看他们都是称重货才用这个秤,可能份量大,多点少点没人察觉吧。”
刚用这个秤秤货交了的钱的几个看热闹买家脸色都变了。
不顾几个伙计阻止,提着袋子就要到另两台上去复秤,急得老板娘直跳脚。
“你怎么知道的?有证据?”朱队长看了林芝一眼。
“我就是知道。”
见小张望着自己,林芝点点头,“这家店弄虚作假的地方太多了!”
上回秤虾的时候用的秤还挺足,林芝让系统瞧了付的款。
今天闹到警察来了,她就让系统把整个店都扫了一遍,找出这些漏洞林芝也不省着,全都给报出来了。
“行了,这件事查清楚后会处理的。”
朱队长冲老板递了个眼色,“虾的事就算了,断了几条腿也没什么,也不是人家故意的。”
“可……”
“行了。你们走吧。”朱队长摆摆手。
“你是他找来的人,会仔细清查吗?”小张怀疑地看着朱队长。
“既然都举报了,肯定会有相应的处理办法。”
“具体的处理办法……”小张话还没说完,就见朱队长刚刚还不耐烦的脸笑成一团,抛下他迎上刚刚进店的几人。
“马局长,您怎么过来了?”朱队长笑得殷勤。
“有点事。”马局长冷着脸应了一句。
马局长扫视店内,见到小张,微笑着走过了去。
看小张跟马局长一脸熟络地交谈起来,林芝还凑在一边指手划脚,朱队长知道今天坏事了。
“你跟那个马局长很熟吗?”
林芝小心按着车座上两箱大虾,好奇地问小张。
小张透过后视镜瞧了她一眼,“不熟……你放好一点,别歪了,里头都是冰。”
“那他干嘛大张旗鼓整顿踏浪海鲜批发市场?还要拿亮亮海鲜做典型?”
“不知道,那是他的事。”
“他说要探望陆老先生,你怎么拒绝了呢?不就是帮着带句话的事?他也算帮咱们的忙啊。”
“陆老见谁不见谁都有专人安排。不是谁想求到面前,都给这个脸的。”小张有点不耐烦了,回头看看林芝,“虾怎么样?品质够要求吗?”
提到虾,林芝满脸放光,“够了!”
亮亮海鲜被封店的时候,小张带她进仓库从“证物”里挑了两箱虾出来。
要付钱老板是哭爹喊娘地不收,非要小张帮着说几句好话,林芝在一边看着都不忍心了。
小张自然不可能为犯罪份子说好话,自己秤了虾,按着三百八的价塞钱给老板,带她一起抱着箱子就出来了。
本来林芝只想拿五十只的,结果两箱抱出来,她悄摸摸数了数有七八十只呢!
赚翻了!
顺着环山路到了二十五号门前,林芝跟着小张一人抱了一箱虾进了院。
穿过院里花坛,走过藤架,林芝远远瞧见陆老先生坐在二层小楼的客厅里,正跟几个客人谈笑风声。
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小张却拉着她往后厨走。
“赶紧做吧,时间不多了。”
林芝被提醒,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陆爷爷,长风哥什么时候过来呀?”
林芝正拐进侧门,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
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