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1章 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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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瞬息万变, 却又亘古不变, 一如这颗丑陋而黯淡无光的行星，日复一日在轨道上机械地旋转。苍黄的天空下，砂砾被席卷到半空中, 细碎地将如行尸走肉般的拾荒者包围。
最后一滴液体没入杯中，用纤细的手指轻托举起杯底放在鼻端嗅了嗅,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笑意。白烟无声地从熏香盒中腾起消散在空中，装饰奢华舒适的小楼中安静得只听得到细沙拍在窗户上的轻响, 安娜用手撑着额阖眼侧躺在沙发上, 柔软的红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肩上，似是在手臂上烙下熊熊烈焰，并在白皙的皮肤上熔炼出由金色砂粉勾勒出的枝藤。
她却并非睡着, 相处多年, 苏兰只稍一眼便看出安娜在想事情，因此苏兰也便一人自饮自乐, 但这样平静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 闭着眼的安娜忽而轻抬起头，慵懒地开口道：“苏兰，来客人了？”
苏兰闻言动作稍顿，她侧过脸向门口看去，那处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 疑惑地用指尖抵住唇，浅眸的女子正想告诉安娜无人来访，便忽然瞥见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上蹲着一人。
不速之客瘦得双颊凹陷, 他脸色苍白，又着一身黑衣，看着像是到外觅食的蝙蝠般。他毫无声息地跳下窗框，也不顾苏兰那皱起眉的不悦神情，自顾自就走到沙发旁双手摊开大咧咧坐下。
“下次来时麻烦从正门进来。”看着吹进房中的砂砾与沾染在地上的点点血迹，苏兰说着放下了酒杯：“总从窗户进来，总跟进贼了似的，还给我徒增不少麻烦。”
“都是小事……正门和窗户明明没有区别……反正只要进到这来就可以了吧……”瘫坐在沙发上的骷髅一如既往无精打采地碎碎念着，听到他的声音，安娜睁开了眼，并缓慢从沙发上坐起。红发顺从地从肩膀上滑落，那枝藤却依旧停驻在白皙的手臂上，它仿佛透过底下掩埋的伤口吸收着安娜的生命力，勃勃生机着仿佛活物。
“我今日没有和人交战的心情。”似是有些疲倦，安娜只用手撑着下巴，半睁着眼如此道，苏兰习惯地叹了声气，起身便打算去关上窗户。骷髅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没去管受伤的小腿，他只是无神地道：
“我今天不是来干这个的啊……”
“真是稀奇了。”安娜不咸不淡地如此回答，便用手端起自己这一侧的酒杯：“那是何事？”
骷髅并未回答。
死气沉沉的青年有些出神地盯着窗户，这般安静下来，便令他周身的狼狈更加明显，又何止是腿部有伤口，他的手心淌着一道血痕，身上的黑色衣服也被血迹渗透，一抹血色沾染在他脖颈上，却不知是他的，还是其余人的。
“好像从出生开始这地方就是这鬼样子。”他如此说着，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生气：“我们都是拾荒者出身，哦，好像我现在也是，啊……说起来我还见过小时候的蜘蛛……那个时候莫老头也还在，当年他还给过我一点肉吃，等等好像扯远了……多亏了那口饭……我才有今天把所有城外势力都收拾了……”
喝酒的动作猛地一顿，安娜眯起了金色的眸，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把城外的家伙都收拾了？”
“啊……遇到了点麻烦，不过还算一切顺利。”像是只是在说一件小事，骷髅面无表情地这般回答着，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透过天花板看向天空：“……所以这个星球对我来说已经无聊透顶了。”
骷髅是个追求刺激的人，他崇尚武力，好战，但他现在却仿佛被关在笼子里，不光是他，所有在第六区出生的人都被关在了这个笼子里。
青年垂眸看向若有所思的红街掌权者，无精打采地道：“我们合作吧。”
“你打算做什么？”
“有我，有红街，有红眼，”骷颅看着自己举起的掌心，随后慢慢将它翻转向下：“我们可以颠覆这颗星球。”
苏兰在不远处站住不动，安娜面无表情地斜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她望着骷髅片刻，这才平静道：“你忘了以前的拾荒者什么下场？”
城主用无数拾荒者的血肉巩固起了自己的威望，那些尸体就杂乱地躺在城外，无人收拾，也无人敢靠近，炽热的阳光烤焦他们的皮肤，食腐兽吞下他们的血肉，而他们的白骨则被流沙所掩埋。那如地狱般的场景成了每一个拾荒者的噩梦，从此再无人敢肖想逃跑，无人再敢反抗城主的权威。
“我们是不同的。”而骷髅只是这么说着：“我们和以前的那些人不同。”
安娜并不做声，她伸出指尖卷曲着垂落的发丝，似是有些举棋不定。骷髅当然明白这个女人的顾虑，她和他们不一样，在安娜身后所站着的是红街的弱者，一旦安娜倒下，那么红街便将成为地狱——如以前那般。
“红眼的人已经渗透进内城，那个叫苍的小鬼，意外地让那些家伙信任，我们有进入内城的路线，而现在我们还缺少武器。”骷髅无精打采地抬眼看着安娜：“还是你以为……我们就这么乖乖地当羊羔，他们就不会对我们下手？”
“荒谬。”
“好好想想吧……”骷髅说着从沙发上站起，他走到窗前，轻巧地又越到了窗上：“我可以答应你，若是事情败露，我会帮你护着那些女人。”
多诱人的条件。
安娜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灿烂的金眸凝固在同一方向，那里面似是翻起涛浪，直到片刻后才恢复了原本的毫无波澜。
“苏兰。”
身旁的人抬起眸，便听女人问道：“已经几年了？”
苏兰知道她在问什么，轻勾起笑容，她也跟着望向那片浑浊的天空，淡淡地回答：“三年了。”
三年，这已经是莫奈离开这颗星球的第三个年头。
也是莫奈来到火狼的第三个年头。
枯朽的老屋里，老人慢吞吞擦拭着物件，忽然间他抖了抖眉，斜眼向另一旁看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年轻的星盗正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的金属方块，琥珀色的眸中隐隐可见血丝，向来喜欢乱跑的蜘蛛这回倒是乖乖趴在他肩膀上，它用蛛腿勾着星盗的衣服，虽然是个机械物，但此时竟然也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在地上躺尸了五分钟，老人也默默看了他们五分钟，直到最后老人抽了抽嘴角，随手就捻起一个小物件，向星盗的方向抛去。
“疼疼疼，什么东西！”被不知道什么零件打得脑袋一歪，青年这才从地上盘腿坐了起来，他揉着脑袋，一边嚷嚷着一边四处张望，最后在面无表情的老头身上停下了视线，有些委屈地问道：“老头，你打我做什么？”
“小子，别垂死挣扎了。”
“直到昨晚之前还是可以的，真的，一号可以帮我作证！”莫奈这么说着，又扫眼看向那方块，随后他身形一顿，飞快回头看向老头的方向：“老头！你看！”
地上的方块不知何时翻了个身。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但之前确实翻了个身。
这个发现让青年顿时觉得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但他还没得意多久，脑袋又被扔了颗零件，那老头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副很不悦的模样：“还笑，有什么好笑的？！等哪天脑子短路了，我倒要看你小子还笑不笑得出来！改！全都给我改！”
之后莫奈就劈头盖脸挨了顿训。
不知是从何日起，老人突然说另一项学习也该提上日程，于是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破解入侵老头做的小方块成为了莫奈苦恼的一件事。老人不给他任何提示，只偶尔帮他补上知识的漏洞，于是莫奈便走得磕磕绊绊——如果说他这些年还有什么瓶颈，大概就是这个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快速给自己冲了个澡，甚至没有将头发吹干，莫奈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随意便靠坐在床上。老人的制止是对的，他太过勉强自己，以至于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说到底还是基础太差了，老人虽说知道得多，但他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基础学科老师，因此只得时时提点莫奈，但这样是不够的。
闭着眼如此想着，任由一号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莫奈躺了一会，便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模糊忆起自己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心中却一直有声音催促他忘记这件事，拉着他想要直接坠入梦中。
但还没等莫奈真的睡过去，突然响起的嘀嗒动静就将他惊醒，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莫奈看了眼手腕，上面赫然出现了条通知集合的信息。
“又有任务了？”这个想法令他皱起了眉，匆匆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莫奈提溜起一号放在外衣口袋中便开门向外走去，路上偶尔遇到些星盗，那些原先不拿正眼看莫奈的人在今天已经认得这人是谁，并有意无意地打量他几眼，莫奈没那闲工夫去管他们，他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大步在走道中穿行。
如今的蜘蛛，已经是第八组的头目。
这位置不高不低，但也已经能威慑那些星盗了，现下提起蜘蛛，谁不是为之侧目，而在这些年中他们与第五组之间黏黏糊糊的暧昧关系，更是让其他小组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这已经不是莫奈刚来时的那个弱小队伍了。
一打开门就瞧见了肥头大耳的艾伯特在向自己打招呼，莫奈脚下步子一顿，很快转向了艾伯特的方向，巧的是六七组现在都在外头出任务，因此他直接坐在艾伯特身边首领也不会管——今日大首领没有出席，只有二首领悠悠坐在台上，当他与莫奈目光相撞时，甚至弯起唇露出了笑。
“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吗，艾伯特。”莫奈向二首领点了点头，见二首领移开视线，这才低声发问，然而艾伯特听见他的话，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莫奈敲了敲椅子，心中这般思忖着。其他头目陆陆续续到齐，二首领缓慢在台上喝着茶，直到房间的大门阖上，他才轻轻道了声：“安静。”
整个厅中鸦雀无声，纵然大首领与二首领之间有矛盾，但归附于大首领的头目们却也不敢在二首领面前造次。
莫奈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前不久，我们接到了一个报酬丰厚的委托。”二首领扫过底下的头目，缓慢地这般道：“这次委托，十分特殊。因为报酬太过丰厚并且耗时太长的缘故，作为你们完成委托的奖赏，你们将获得平常委托的二十倍积分，并且这委托的部分报酬也将成为你们组的资源。”
二十倍积分。
莫奈心中一动，他已不是刚进来的那个菜鸟，二十倍积分足以让他们成为第六组，而那个报酬……他环视了一眼，所有人都无意识坐直了身体，显然这份奖赏的诱惑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大。
“但是我之前也说了，这份委托很特殊。”没在意底下人的反应，二首领把玩着手上的茶具，平静地笑道：“这是一次单人行动，并且要求也很苛刻，我会从你们当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完成委托，但是一如既往，火狼不会负责你的生命安全，即使这份委托危险系数很高。”
单人行动，没有炮灰，没有靶子，并且是高危险任务。这个条件令所有人面面相觑，前排的文森特翘着二郎腿，随意开口问道：“你还没说任务详情呢，二首领，倒是说来听听。”
“你提醒了我，文森特。”二首领顿了顿，随后才笑着靠在了椅背上，似是有意无意，他的目光落在了莫奈身上，这让莫奈无端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委托人希望有人前往帕里奇双子星，替他刺杀一人——帕里奇军校的校长。”
莫奈闻言面色微变，但在二首领发现之前，他很快敛起情绪低下头去，但事与愿违，他还未理清头绪，便听二首领继续说道：
“蜘蛛，这份委托……就交由你来完成如何？”
宇宙瞬息万变, 却又亘古不变, 一如这颗丑陋而黯淡无光的行星，日复一日在轨道上机械地旋转。苍黄的天空下，砂砾被席卷到半空中, 细碎地将如行尸走肉般的拾荒者包围。
最后一滴液体没入杯中，用纤细的手指轻托举起杯底放在鼻端嗅了嗅,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笑意。白烟无声地从熏香盒中腾起消散在空中，装饰奢华舒适的小楼中安静得只听得到细沙拍在窗户上的轻响, 安娜用手撑着额阖眼侧躺在沙发上, 柔软的红发随意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肩上，似是在手臂上烙下熊熊烈焰，并在白皙的皮肤上熔炼出由金色砂粉勾勒出的枝藤。
她却并非睡着, 相处多年, 苏兰只稍一眼便看出安娜在想事情，因此苏兰也便一人自饮自乐, 但这样平静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 闭着眼的安娜忽而轻抬起头，慵懒地开口道：“苏兰，来客人了？”
苏兰闻言动作稍顿，她侧过脸向门口看去，那处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 疑惑地用指尖抵住唇，浅眸的女子正想告诉安娜无人来访，便忽然瞥见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上蹲着一人。
不速之客瘦得双颊凹陷, 他脸色苍白，又着一身黑衣，看着像是到外觅食的蝙蝠般。他毫无声息地跳下窗框，也不顾苏兰那皱起眉的不悦神情，自顾自就走到沙发旁双手摊开大咧咧坐下。
“下次来时麻烦从正门进来。”看着吹进房中的砂砾与沾染在地上的点点血迹，苏兰说着放下了酒杯：“总从窗户进来，总跟进贼了似的，还给我徒增不少麻烦。”
“都是小事……正门和窗户明明没有区别……反正只要进到这来就可以了吧……”瘫坐在沙发上的骷髅一如既往无精打采地碎碎念着，听到他的声音，安娜睁开了眼，并缓慢从沙发上坐起。红发顺从地从肩膀上滑落，那枝藤却依旧停驻在白皙的手臂上，它仿佛透过底下掩埋的伤口吸收着安娜的生命力，勃勃生机着仿佛活物。
“我今日没有和人交战的心情。”似是有些疲倦，安娜只用手撑着下巴，半睁着眼如此道，苏兰习惯地叹了声气，起身便打算去关上窗户。骷髅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没去管受伤的小腿，他只是无神地道：
“我今天不是来干这个的啊……”
“真是稀奇了。”安娜不咸不淡地如此回答，便用手端起自己这一侧的酒杯：“那是何事？”
骷髅并未回答。
死气沉沉的青年有些出神地盯着窗户，这般安静下来，便令他周身的狼狈更加明显，又何止是腿部有伤口，他的手心淌着一道血痕，身上的黑色衣服也被血迹渗透，一抹血色沾染在他脖颈上，却不知是他的，还是其余人的。
“好像从出生开始这地方就是这鬼样子。”他如此说着，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生气：“我们都是拾荒者出身，哦，好像我现在也是，啊……说起来我还见过小时候的蜘蛛……那个时候莫老头也还在，当年他还给过我一点肉吃，等等好像扯远了……多亏了那口饭……我才有今天把所有城外势力都收拾了……”
喝酒的动作猛地一顿，安娜眯起了金色的眸，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把城外的家伙都收拾了？”
“啊……遇到了点麻烦，不过还算一切顺利。”像是只是在说一件小事，骷髅面无表情地这般回答着，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透过天花板看向天空：“……所以这个星球对我来说已经无聊透顶了。”
骷髅是个追求刺激的人，他崇尚武力，好战，但他现在却仿佛被关在笼子里，不光是他，所有在第六区出生的人都被关在了这个笼子里。
青年垂眸看向若有所思的红街掌权者，无精打采地道：“我们合作吧。”
“你打算做什么？”
“有我，有红街，有红眼，”骷颅看着自己举起的掌心，随后慢慢将它翻转向下：“我们可以颠覆这颗星球。”
苏兰在不远处站住不动，安娜面无表情地斜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她望着骷髅片刻，这才平静道：“你忘了以前的拾荒者什么下场？”
城主用无数拾荒者的血肉巩固起了自己的威望，那些尸体就杂乱地躺在城外，无人收拾，也无人敢靠近，炽热的阳光烤焦他们的皮肤，食腐兽吞下他们的血肉，而他们的白骨则被流沙所掩埋。那如地狱般的场景成了每一个拾荒者的噩梦，从此再无人敢肖想逃跑，无人再敢反抗城主的权威。
“我们是不同的。”而骷髅只是这么说着：“我们和以前的那些人不同。”
安娜并不做声，她伸出指尖卷曲着垂落的发丝，似是有些举棋不定。骷髅当然明白这个女人的顾虑，她和他们不一样，在安娜身后所站着的是红街的弱者，一旦安娜倒下，那么红街便将成为地狱——如以前那般。
“红眼的人已经渗透进内城，那个叫苍的小鬼，意外地让那些家伙信任，我们有进入内城的路线，而现在我们还缺少武器。”骷髅无精打采地抬眼看着安娜：“还是你以为……我们就这么乖乖地当羊羔，他们就不会对我们下手？”
“荒谬。”
“好好想想吧……”骷髅说着从沙发上站起，他走到窗前，轻巧地又越到了窗上：“我可以答应你，若是事情败露，我会帮你护着那些女人。”
多诱人的条件。
安娜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灿烂的金眸凝固在同一方向，那里面似是翻起涛浪，直到片刻后才恢复了原本的毫无波澜。
“苏兰。”
身旁的人抬起眸，便听女人问道：“已经几年了？”
苏兰知道她在问什么，轻勾起笑容，她也跟着望向那片浑浊的天空，淡淡地回答：“三年了。”
三年，这已经是莫奈离开这颗星球的第三个年头。
也是莫奈来到火狼的第三个年头。
枯朽的老屋里，老人慢吞吞擦拭着物件，忽然间他抖了抖眉，斜眼向另一旁看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年轻的星盗正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的金属方块，琥珀色的眸中隐隐可见血丝，向来喜欢乱跑的蜘蛛这回倒是乖乖趴在他肩膀上，它用蛛腿勾着星盗的衣服，虽然是个机械物，但此时竟然也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在地上躺尸了五分钟，老人也默默看了他们五分钟，直到最后老人抽了抽嘴角，随手就捻起一个小物件，向星盗的方向抛去。
“疼疼疼，什么东西！”被不知道什么零件打得脑袋一歪，青年这才从地上盘腿坐了起来，他揉着脑袋，一边嚷嚷着一边四处张望，最后在面无表情的老头身上停下了视线，有些委屈地问道：“老头，你打我做什么？”
“小子，别垂死挣扎了。”
“直到昨晚之前还是可以的，真的，一号可以帮我作证！”莫奈这么说着，又扫眼看向那方块，随后他身形一顿，飞快回头看向老头的方向：“老头！你看！”
地上的方块不知何时翻了个身。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但之前确实翻了个身。
这个发现让青年顿时觉得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但他还没得意多久，脑袋又被扔了颗零件，那老头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副很不悦的模样：“还笑，有什么好笑的？！等哪天脑子短路了，我倒要看你小子还笑不笑得出来！改！全都给我改！”
之后莫奈就劈头盖脸挨了顿训。
不知是从何日起，老人突然说另一项学习也该提上日程，于是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破解入侵老头做的小方块成为了莫奈苦恼的一件事。老人不给他任何提示，只偶尔帮他补上知识的漏洞，于是莫奈便走得磕磕绊绊——如果说他这些年还有什么瓶颈，大概就是这个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快速给自己冲了个澡，甚至没有将头发吹干，莫奈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随意便靠坐在床上。老人的制止是对的，他太过勉强自己，以至于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说到底还是基础太差了，老人虽说知道得多，但他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基础学科老师，因此只得时时提点莫奈，但这样是不够的。
闭着眼如此想着，任由一号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莫奈躺了一会，便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模糊忆起自己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心中却一直有声音催促他忘记这件事，拉着他想要直接坠入梦中。
但还没等莫奈真的睡过去，突然响起的嘀嗒动静就将他惊醒，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莫奈看了眼手腕，上面赫然出现了条通知集合的信息。
“又有任务了？”这个想法令他皱起了眉，匆匆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莫奈提溜起一号放在外衣口袋中便开门向外走去，路上偶尔遇到些星盗，那些原先不拿正眼看莫奈的人在今天已经认得这人是谁，并有意无意地打量他几眼，莫奈没那闲工夫去管他们，他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大步在走道中穿行。
如今的蜘蛛，已经是第八组的头目。
这位置不高不低，但也已经能威慑那些星盗了，现下提起蜘蛛，谁不是为之侧目，而在这些年中他们与第五组之间黏黏糊糊的暧昧关系，更是让其他小组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这已经不是莫奈刚来时的那个弱小队伍了。
一打开门就瞧见了肥头大耳的艾伯特在向自己打招呼，莫奈脚下步子一顿，很快转向了艾伯特的方向，巧的是六七组现在都在外头出任务，因此他直接坐在艾伯特身边首领也不会管——今日大首领没有出席，只有二首领悠悠坐在台上，当他与莫奈目光相撞时，甚至弯起唇露出了笑。
“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吗，艾伯特。”莫奈向二首领点了点头，见二首领移开视线，这才低声发问，然而艾伯特听见他的话，只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莫奈敲了敲椅子，心中这般思忖着。其他头目陆陆续续到齐，二首领缓慢在台上喝着茶，直到房间的大门阖上，他才轻轻道了声：“安静。”
整个厅中鸦雀无声，纵然大首领与二首领之间有矛盾，但归附于大首领的头目们却也不敢在二首领面前造次。
莫奈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前不久，我们接到了一个报酬丰厚的委托。”二首领扫过底下的头目，缓慢地这般道：“这次委托，十分特殊。因为报酬太过丰厚并且耗时太长的缘故，作为你们完成委托的奖赏，你们将获得平常委托的二十倍积分，并且这委托的部分报酬也将成为你们组的资源。”
二十倍积分。
莫奈心中一动，他已不是刚进来的那个菜鸟，二十倍积分足以让他们成为第六组，而那个报酬……他环视了一眼，所有人都无意识坐直了身体，显然这份奖赏的诱惑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大。
“但是我之前也说了，这份委托很特殊。”没在意底下人的反应，二首领把玩着手上的茶具，平静地笑道：“这是一次单人行动，并且要求也很苛刻，我会从你们当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完成委托，但是一如既往，火狼不会负责你的生命安全，即使这份委托危险系数很高。”
单人行动，没有炮灰，没有靶子，并且是高危险任务。这个条件令所有人面面相觑，前排的文森特翘着二郎腿，随意开口问道：“你还没说任务详情呢，二首领，倒是说来听听。”
“你提醒了我，文森特。”二首领顿了顿，随后才笑着靠在了椅背上，似是有意无意，他的目光落在了莫奈身上，这让莫奈无端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委托人希望有人前往帕里奇双子星，替他刺杀一人——帕里奇军校的校长。”
莫奈闻言面色微变，但在二首领发现之前，他很快敛起情绪低下头去，但事与愿违，他还未理清头绪，便听二首领继续说道：
“蜘蛛，这份委托……就交由你来完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