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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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破系统，解除防护罩。”秦逸颓然倒地，“你应该看过我之前的操作了，方法内存里有存储。”
“系统检索中，”冷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检索完毕，内存读取中，请确认操作。”
“确认完毕，立即……执行。”
“了解。SAI-E1001，立即执行。”
清秀的面容俯视着他，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蒋玥嘉转身来到光屏前。随着她的操作，屏幕不断闪烁，指尖也在血色键盘上染得殷红，她恍若未觉，专注地看着屏幕。
秦逸呆呆望着，荧光打在脸上，在眼前雾成一片。
奇怪，这个时候不应该感到悲伤吗？为什么他的心里如此平静？
就好像眼前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秦逸紧盯着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努力想回忆起什么。
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关于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褪去，沙滩上依旧空空如也。他还记得潮来时的悸动和快乐，褪去时的遗憾与留恋，那一瞬间的感觉如此鲜明，一如此时此地般真实，却又无比模糊，各种色彩混作一处，遥远而朦胧。
“我选对了吗？”他喃喃道，“我后悔吗？”
没有人回答他，黑暗沉默着。
他自己也不敢回答。
“何淑娴！”
朱谨急促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朝王凡走去，心急如焚，“淑娴！这和你说的不一样！”
前方身形一顿，何淑娴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周宇和另一名士兵已按照王凡的要求放下了枪，但仍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我只答应你带余梓枫下来，但没说会和你们一起走。”何淑娴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选的路不同。”何淑娴笑了笑。
“朱谨，让她继续说下去，”周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拖延时间，防御系统快攻破了。”
朱谨呼吸一滞，“没有关系的，等余梓枫醒过来，你可以告诉他……”
“不，有关系。”何淑娴极缓地摇头，抬眼望向朱谨，“我没法接受你们的选择。你的话也许是对的，但不会和你们走，有些事情我自己必须弄明白。”
她用眼神阻止了朱谨开口的念头。
“就像你选择了相信心联网和面对一切一样，我选择了不接受能窥探自己大脑的事物，因为它们剥夺了我最后的自由。我的大脑不属于我，我的思维被迫向别人打开，不接受这一点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个世界不允许。它想要获得超级智能，以此让人类重回荣耀。个人的自由、我们的想法在这一切面前不值一提。”何淑娴低声说。
朱谨不住摇头。
不是这样的，她想道，也有很多人还在坚持，我们可以改变它。
但不知为何，她对何淑娴说不出口。
“你看，我们无法说服彼此，”何淑娴淡淡一笑，表情释然，望向余梓枫，“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无法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至少现在不行。朱谨，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而我也要亲眼见证自己选择带来的结果。”
她面容平静，眼睛清澈见底。
朱谨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没用了。
她甚至不想反驳。纵使有一千一万条道理，每个人都该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自己是何淑娴……她又会希望周宇怎么做？
朱谨闭上眼睛，这一刻，她甚至想放何淑娴走。
陆启文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朱谨。”周宇低声警告道。
可是……
“可是你们不该害了那么多人性命。”朱谨说，睁开眼睛。
外面夕阳渐沉，漫天晚霞安静而壮阔，将最后一丝光线投进大厅。她的眼里火红一片，既是这夕霞，也是无数人的鲜血。
“还有那么多解析者和感通者，他们失踪的事也是你们做的，对不对？”
何淑娴眼睛睁大，她没想到朱谨已经猜了出来。
“对不起，”朱谨说，“我不能放你走。”
“系统破解完毕，自动射杀模式解除。”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在控制室响起。
“可以了。”一个疲惫的男声朝终端里说，他随后抬起头，“坐下休息吧。”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
光屏闪着微光，映在空荡荡的墙壁上，也照进没有一丝生息的走廊。
直到过了很久，房间里终于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
“别和她啰嗦了，我们快走！”王凡咆哮道。
“这是真的吗？淑娴，为什么？”朱谨低声问，“他们都是我们的前辈和同学啊，他们做错了什么？”
何淑娴面色苍白，急促喘息着。
“何淑娴！”王凡警告，一边警惕地看着上面，好像怕什么人会突然出现。
何淑娴犹豫着看了朱谨最后一眼，嘴唇翕动，却没再说话。她咬牙回过头，却发现前方的身影忽然摇晃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身影所吸引，四周静如沙海，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不！”周宇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朝门外怒吼道，“谁开的枪？！”
前面的身影又晃了一下，如同一只木偶，滑稽而僵硬。何淑娴呆呆看着，似乎仍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士兵将她扑倒在地。
“小心子弹！”
“快卧倒！”
几米开外，陆启文护着朱谨的头把她按倒，扭头看向身后，狭长的眼睛目光森寒，顾荣飞的暴吼把玻璃震得发抖。
“是谁开的枪？是谁？！”
“报告！那人服|毒自尽了！”
周围一片震惊，顾荣飞不住喘息，眼里燃烧着怒火。
离电梯一步之遥的地方，王凡瞪大眼睛，子弹穿透身体的瞬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
眼前的景象晃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想骂秦邵军不要一高兴就晃自己。周围声音嘈杂纷乱，吵得他没法集中注意力，一定是李毅那小子又在跟女孩子吹牛。他个大傻瓜，王凡心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如果话少点就能讨她们欢心了；啊，对了，还有周宇……他努力凝聚目光，模糊的视野中，周宇正朝自己急速冲来，神情焦虑，一边高吼着什么。
什么啊，王凡笑起来，终于看见你紧张的样子了，平时总一副淡定的表情，做什么都能成，你知不知道多让人嫉妒啊！
嗳，那段日子真是快活！王凡莫名感到一丝怀念，知道吗？我也好想和你们一样，虽然每次也都笑着，但我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一个优渥的家境？聪明的脑袋？出众的能力？或者好运气？
不，不对。
急剧流失的血液让他浑身冰冷，散乱的目光越过周宇，落在一名士兵的衣服肩章上。
啊，是它。
那是一个特别的、不愿为人所知的梦想和骄傲，长久以来只藏在他的心底。
王凡眼睛睁大，仿佛在看着什么。
我想当一名好军人，嘴唇翕动，他仿佛在喃喃自语。
我想改变腐朽的体制，让这个世界更好，但为了实现这些，我必须往上爬才行……
往上……爬……
瞳孔猛然睁大，心脏深处传来刺痛，让他忍不住流泪，王凡忽然意识到什么，张大嘴巴，猛烈喘息着。
“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他疯狂大笑起来，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很快便在地上积了一滩。
“不，王凡！坚持住！”周宇抱起他，高声吼道，“王凡！王凡！”
王凡张着嘴，里面传来可怕的哧拉声，神采渐渐从那双眼睛里褪去，他转了转眼珠，最后看着周宇。
“听、听着……在……我们背后……的……不、不是……一个、人。”
“王凡！”
王凡不再动了，最后一点光彩从眼里消失，他瞪着眼睛，像是十分不甘，血液不再流动的脸庞消瘦蜡黄，让他看上去一点不像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反而像个疲惫的老人。
周围一片混乱，呼喊声此起彼伏，人们涌进来，又涌出去，喧嚣无比。但对周宇来说，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
他静了很久，才想起帮好友合上眼睛。手触碰的瞬间，那里还残留着温度。
“周宇，”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耳边，“周宇，松开他吧。”
温暖柔软的手覆了上来，朱谨强忍着眼泪，轻轻掰开周宇的手指，然后握进掌心。
“王凡中尉，隶属猎鹰兵团。”一人确认道，叹了口气，“好了，抬走吧。”
周宇一言不发，只盯着担架离开的方向，双目血红。朱谨跪地抱着周宇，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了，”她轻声说，紧紧抱住他，“没事，一切都结束了。”
死寂的世界中传来心脏熟悉有力的跳动，周宇静静听着，缓缓闭上眼睛。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褪去的光线中，汲取着彼此残留的温度。
从大巴坠河那天起直到今天，时间刚好七天。
天边，悠悠白云被残阳染得血红，黑鸟沉默地站在树间，看向满目疮痍的大地。
袅袅云烟远去，高谈阔论、嬉笑调侃，一切恍若昨日。
倘若时光依旧如初，谁又会回头？
朱谨不知道。
只是发生的终究已经发生，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攻破系统，解除防护罩。”秦逸颓然倒地，“你应该看过我之前的操作了，方法内存里有存储。”
“系统检索中，”冷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检索完毕，内存读取中，请确认操作。”
“确认完毕，立即……执行。”
“了解。SAI-E1001，立即执行。”
清秀的面容俯视着他，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蒋玥嘉转身来到光屏前。随着她的操作，屏幕不断闪烁，指尖也在血色键盘上染得殷红，她恍若未觉，专注地看着屏幕。
秦逸呆呆望着，荧光打在脸上，在眼前雾成一片。
奇怪，这个时候不应该感到悲伤吗？为什么他的心里如此平静？
就好像眼前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秦逸紧盯着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努力想回忆起什么。
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关于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褪去，沙滩上依旧空空如也。他还记得潮来时的悸动和快乐，褪去时的遗憾与留恋，那一瞬间的感觉如此鲜明，一如此时此地般真实，却又无比模糊，各种色彩混作一处，遥远而朦胧。
“我选对了吗？”他喃喃道，“我后悔吗？”
没有人回答他，黑暗沉默着。
他自己也不敢回答。
“何淑娴！”
朱谨急促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朝王凡走去，心急如焚，“淑娴！这和你说的不一样！”
前方身形一顿，何淑娴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周宇和另一名士兵已按照王凡的要求放下了枪，但仍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我只答应你带余梓枫下来，但没说会和你们一起走。”何淑娴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选的路不同。”何淑娴笑了笑。
“朱谨，让她继续说下去，”周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拖延时间，防御系统快攻破了。”
朱谨呼吸一滞，“没有关系的，等余梓枫醒过来，你可以告诉他……”
“不，有关系。”何淑娴极缓地摇头，抬眼望向朱谨，“我没法接受你们的选择。你的话也许是对的，但不会和你们走，有些事情我自己必须弄明白。”
她用眼神阻止了朱谨开口的念头。
“就像你选择了相信心联网和面对一切一样，我选择了不接受能窥探自己大脑的事物，因为它们剥夺了我最后的自由。我的大脑不属于我，我的思维被迫向别人打开，不接受这一点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个世界不允许。它想要获得超级智能，以此让人类重回荣耀。个人的自由、我们的想法在这一切面前不值一提。”何淑娴低声说。
朱谨不住摇头。
不是这样的，她想道，也有很多人还在坚持，我们可以改变它。
但不知为何，她对何淑娴说不出口。
“你看，我们无法说服彼此，”何淑娴淡淡一笑，表情释然，望向余梓枫，“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无法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至少现在不行。朱谨，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而我也要亲眼见证自己选择带来的结果。”
她面容平静，眼睛清澈见底。
朱谨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没用了。
她甚至不想反驳。纵使有一千一万条道理，每个人都该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自己是何淑娴……她又会希望周宇怎么做？
朱谨闭上眼睛，这一刻，她甚至想放何淑娴走。
陆启文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朱谨。”周宇低声警告道。
可是……
“可是你们不该害了那么多人性命。”朱谨说，睁开眼睛。
外面夕阳渐沉，漫天晚霞安静而壮阔，将最后一丝光线投进大厅。她的眼里火红一片，既是这夕霞，也是无数人的鲜血。
“还有那么多解析者和感通者，他们失踪的事也是你们做的，对不对？”
何淑娴眼睛睁大，她没想到朱谨已经猜了出来。
“对不起，”朱谨说，“我不能放你走。”
“系统破解完毕，自动射杀模式解除。”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在控制室响起。
“可以了。”一个疲惫的男声朝终端里说，他随后抬起头，“坐下休息吧。”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
光屏闪着微光，映在空荡荡的墙壁上，也照进没有一丝生息的走廊。
直到过了很久，房间里终于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
“别和她啰嗦了，我们快走！”王凡咆哮道。
“这是真的吗？淑娴，为什么？”朱谨低声问，“他们都是我们的前辈和同学啊，他们做错了什么？”
何淑娴面色苍白，急促喘息着。
“何淑娴！”王凡警告，一边警惕地看着上面，好像怕什么人会突然出现。
何淑娴犹豫着看了朱谨最后一眼，嘴唇翕动，却没再说话。她咬牙回过头，却发现前方的身影忽然摇晃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身影所吸引，四周静如沙海，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不！”周宇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朝门外怒吼道，“谁开的枪？！”
前面的身影又晃了一下，如同一只木偶，滑稽而僵硬。何淑娴呆呆看着，似乎仍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士兵将她扑倒在地。
“小心子弹！”
“快卧倒！”
几米开外，陆启文护着朱谨的头把她按倒，扭头看向身后，狭长的眼睛目光森寒，顾荣飞的暴吼把玻璃震得发抖。
“是谁开的枪？是谁？！”
“报告！那人服|毒自尽了！”
周围一片震惊，顾荣飞不住喘息，眼里燃烧着怒火。
离电梯一步之遥的地方，王凡瞪大眼睛，子弹穿透身体的瞬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
眼前的景象晃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想骂秦邵军不要一高兴就晃自己。周围声音嘈杂纷乱，吵得他没法集中注意力，一定是李毅那小子又在跟女孩子吹牛。他个大傻瓜，王凡心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如果话少点就能讨她们欢心了；啊，对了，还有周宇……他努力凝聚目光，模糊的视野中，周宇正朝自己急速冲来，神情焦虑，一边高吼着什么。
什么啊，王凡笑起来，终于看见你紧张的样子了，平时总一副淡定的表情，做什么都能成，你知不知道多让人嫉妒啊！
嗳，那段日子真是快活！王凡莫名感到一丝怀念，知道吗？我也好想和你们一样，虽然每次也都笑着，但我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一个优渥的家境？聪明的脑袋？出众的能力？或者好运气？
不，不对。
急剧流失的血液让他浑身冰冷，散乱的目光越过周宇，落在一名士兵的衣服肩章上。
啊，是它。
那是一个特别的、不愿为人所知的梦想和骄傲，长久以来只藏在他的心底。
王凡眼睛睁大，仿佛在看着什么。
我想当一名好军人，嘴唇翕动，他仿佛在喃喃自语。
我想改变腐朽的体制，让这个世界更好，但为了实现这些，我必须往上爬才行……
往上……爬……
瞳孔猛然睁大，心脏深处传来刺痛，让他忍不住流泪，王凡忽然意识到什么，张大嘴巴，猛烈喘息着。
“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他疯狂大笑起来，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很快便在地上积了一滩。
“不，王凡！坚持住！”周宇抱起他，高声吼道，“王凡！王凡！”
王凡张着嘴，里面传来可怕的哧拉声，神采渐渐从那双眼睛里褪去，他转了转眼珠，最后看着周宇。
“听、听着……在……我们背后……的……不、不是……一个、人。”
“王凡！”
王凡不再动了，最后一点光彩从眼里消失，他瞪着眼睛，像是十分不甘，血液不再流动的脸庞消瘦蜡黄，让他看上去一点不像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反而像个疲惫的老人。
周围一片混乱，呼喊声此起彼伏，人们涌进来，又涌出去，喧嚣无比。但对周宇来说，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
他静了很久，才想起帮好友合上眼睛。手触碰的瞬间，那里还残留着温度。
“周宇，”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耳边，“周宇，松开他吧。”
温暖柔软的手覆了上来，朱谨强忍着眼泪，轻轻掰开周宇的手指，然后握进掌心。
“王凡中尉，隶属猎鹰兵团。”一人确认道，叹了口气，“好了，抬走吧。”
周宇一言不发，只盯着担架离开的方向，双目血红。朱谨跪地抱着周宇，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了，”她轻声说，紧紧抱住他，“没事，一切都结束了。”
死寂的世界中传来心脏熟悉有力的跳动，周宇静静听着，缓缓闭上眼睛。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褪去的光线中，汲取着彼此残留的温度。
从大巴坠河那天起直到今天，时间刚好七天。
天边，悠悠白云被残阳染得血红，黑鸟沉默地站在树间，看向满目疮痍的大地。
袅袅云烟远去，高谈阔论、嬉笑调侃，一切恍若昨日。
倘若时光依旧如初，谁又会回头？
朱谨不知道。
只是发生的终究已经发生，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