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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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绿的火团消失在空气中，勒斯的灵魂归还死海，世间的因果已与他再没有任何牵扯。尽管死因尴尬，但他终究抵达了平静直至永恒的领域，生者却还需要为自己的目标继续向前。
莫烨伸出手，黑色三瓣花上的丝线依然在不断跳动，线的另外一头仍没有放弃控制自己的打算。
丝线再度通往地下，却是位于废屋的另外一个方位。顺着丝线扫除地面上的灰尘，莫烨翻开暗板，漆黑的通道出现在面前。狡兔三窟，想来假凌玲在废屋这个地方挖了两处以上的地穴。
莫烨爬下楼梯，那些躲在暗处的灵魂们再度现身，不顾和莫烨先前还是敌对状态，向莫烨发出最后的请求，“请务必杀死那恶魔……”
地下的场景和另一处地穴相似，依然是两侧排布炼金灯的长长走道，行抵尽头时却是另外一番场景。合金罐体布满了地下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留下任何空余的空间，每个罐子上炼金符文闪烁，在内燃机驱动下，连通罐体的管道之中液体自发行进，自动化完成魔药炼制的所有步骤。
这里有两套设备，一套的产出口位置摆放的是白色药片真知，另一侧却是一对药片，想来就是欲之主仆。已经被炼金釜炸塌的地穴是研究用的实验室，而这里则是出产成品的自动化工厂。
“大哥哥……”半空中传来虚弱的呼救声，凌玲被铁链吊在地穴的上方，浑身带着惨不忍睹的伤痕，“救救我……那个恶魔还在附近，你一定要小心啊……”
砰！
枪声响了，凌玲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视线逐渐暗淡下去，莫烨用左轮一枪打碎了她的脑壳。
扣动扳机，又在女孩心脏上添了两枪，半空之中已经没有丝毫动静，生命力再强的人也绝对承受不了这般补刀。莫烨在地穴的另一头找到绞盘，旋转着将凌玲慢慢放下，看着女孩身上开阔的伤口，尸体逐渐冰冷僵硬，莫烨有些难以置信。
挑动洛特城中两大毒枭从而全灭了双方，利用幼年女性的身体将莫烨耍得团团转，如此危险的人物为了引莫烨上钩用自己做诱饵，结果居然被如此轻易地爆了头？
铁索放到了尽头，凌玲的尸体跪倒在地上。
呼！的一声，莫烨抄起从一旁卸下来的钢管砸在尸身的脑袋上，噗嗤的声响中，女孩的脑袋被砸得稀烂。
确认对方绝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莫烨这才呼了口气，放下钢管，走上前解开假凌玲身上的铁索，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假凌玲已知的两个手下，凌度和郑意都已经身亡，那么是谁将他用铁索捆住作诱饵的？
“很简单，答案是我自己。”仿佛看到了莫烨的疑问，黑暗中传来一声淡漠的男音，莫烨扭头看去，只见面貌艳丽的小女孩缓缓从发酵罐的夹缝中走出，向莫烨施施然行了个挽裙礼，这次用的是往日里和莫烨交谈用的娇柔声调，“没想到居然会在我的老巢里见面，大哥哥。”
莫烨心道不妙，正准备起身远离，却已经发觉身体完全无法动弹，被铁索捆缚的“凌玲尸体”变为了一团团可以自我行动的肉块，攀附在莫烨身上将他牢牢缠住。
蚯蚓肉。
再见到这整起事件的导火索，被锁住的莫烨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先前便有预感，被绑在半空中的女孩是个陷阱，却完全没想到蚯蚓肉这种奇妙的蕈菌除了能附着在人身上使人类改变形体，居然还可以在没有寄主的情况下单独变化为人形。
假凌玲平举起双手，纤细的手指如指挥般舞动，一坨蚯蚓肉钻进莫烨怀中，包裹上柯尔特二式和莫烨带在身上所有的爆破弹、银弹以及骨弹，以及身上所有疑似有杀伤力的武装，蠕动着带到了假凌玲身边。
少年被自己完全缴械，全副戒备的假凌玲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平稳的声音中开始出现俏皮的升调，“如你所见，刚刚那个被你‘我’是用蚯蚓肉变幻的陷阱，我知道你一定会调查‘我’的尸体，毕竟这是一个杰出猎人的本能，而你是如此优秀。”
他有些后怕地拍拍鼓鼓的胸脯，“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般谨慎，补刀到这般境地，如果刚刚是我自己作诱饵，想必已经死了吧。能把我逼到这般境地，作为没有点亮任何轮火的见习猎人，你真的很了不起，不愧是我中意的男人。”
看到对方这般娇柔作态，莫烨感觉胃部正在翻腾，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说道，“你终于不再伪装了吗？”
“伪装？不不，我感觉现在的才是真正的我。”假凌玲的声音在中年男音以及萝莉女音之间不断切换，“在我心中，我本该作为女性降生于世，上天却将我生错了身子，能够借助魅魔们的力量反璞于我本想要的样貌，我必须要感谢她们的帮助呢。”
“帮助……”莫烨讥讽道，“你所谓的感谢就是将她们全部杀尽，然而撬开她们的脑壳挖走突变物么？”
“首先呢，那些魅魔并不是我所杀，她们是自相残杀而死，与我无关，而且正相反，她们能变为煎药成全我这寰宇之内最优秀的蛇派，这是她们的荣幸。”
女孩的这张脸很好看，此刻在昏暗的光照下，显得格外吓人，“另外该有的感谢姿态还是必须有的，人类本就不是这个大陆的主人，从天而降后将善意帮助人类的原住民们赶尽杀绝，而后弄了个感恩节感谢那些近乎灭绝的生命们，这才是莫大的讽刺。”
假凌玲在莫烨身上嗅了嗅，指尖滑过莫烨的背脊，沉醉道，“啊，多么美好的气味啊，你身上有杀死魅魔的血香，感谢你帮我了结了那只碍事的虫子，虽然杀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我可不想污了我这双只能用来炼药的双手呢。”
“干净？”莫烨愤怒道，“这么多人因你而死！”
“可是他们有谁是被我亲自杀死的呢？”假凌玲微笑道，“魅魔村落是自相残杀，切诺比的手下们是在袭击猎人协会时被反杀的，切诺比本人和夜火家族的大部队是被使用枪斗术的神秘狮派全灭，为我效力的凌度被我的情人郑意杀死，郑意和那只悲惨的小魅魔是被你所杀，至于勒斯和那些在废宅里的那些可爱男孩们……”
假凌玲摊手道，“很遗憾，他们曾经都对我这副皮囊表现出浓厚兴趣，我只是反客为主了而已。我没有动手，他们却因为承受不了我这蛇派自带的毒素而死，只能算他们求仁得仁罢了。”
莫烨并没有和对方诡辩的打算，他怒道，“那么真正的凌玲和她母亲呢？！”
“啊，我都差点忘记这两个讨厌鬼了。”
假凌玲笑容明媚道，“被她们兵分两路告到警察局和猎人协会，我还差一点暴露了，为了惩治她们的恶行，我便控制凌度趁着警察和猎人还没反应过来将她们领回家，在她们最开心的时候，让凌度亲自将她们抹~ 脖 ~ 啦，再让她们最亲爱的爸爸和老公，将她们埋 ~ 在 ~ 花 ~ 田 ~ 啦。”
“你这恶魔！”莫烨疯狂地挣扎起来，却被附在身上的蚯蚓肉捆缚不能动弹，假凌玲掀掉他脸上的防毒方巾，捧起一团夹着花瓣的粉末往莫烨脸上一吹，旋即舔了一下嘴唇，暧昧地笑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无法使用欲之主仆控制你，但是我让凌度培育的变异冬菊加上蚯蚓肉孢子对你却是出奇地有效，看来下一种研究的魔药大致也有了方向。可惜剩下的冬菊花都让勒斯一把火烧掉了，作为惩罚，我对这调皮的孩子也是用尽了最粗暴的手段呢。”
假凌玲凑近莫烨，舌尖舔过少年的耳廓，“把人家的实验室和最喜欢的虫子给炸死了，你也是有些调皮了呢，不过放心，这次我会稍微温柔一些的，毕竟像你这般有趣的孩子，难免让人想多把玩几回。”
“现在，睡吧。”
莫烨站在宽阔的大厅前，满脸愕然，他坐在高高的座椅上，朝着二十多层的台阶下望去，无数仆人女佣分为左右两列单膝跪在华美的地毯上，面对座椅上的莫烨，脸上写着的只有顺从。
“我去前线游猎散散心，你们看好家，可不要让宵小趁我不在时，得到蹦跶的机会。”
声音来自旁侧，可供四人并排而坐的高贵王座上，生着莫烨面孔的少年侧躺在座椅上，如猫般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他摆摆手指，王座一侧戴着恶鬼面具的仆人递上一具铁链。
少年接过后一拉，台阶下站在前排，穿着敌国高级军官服装的高贵女子被颈上的狗链牵动猛地往前踉跄，她抬起头，明媚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受制于人下，她只能四肢着地，嘴里叼着银色的箱子，缓缓爬上台阶。
和莫烨长得一般的少年一时也没接过箱子，双脚踩着跪地的女子权当是脚垫，懒洋洋道，“七神枪我只带一把去，除非传说中的八骏突然登场，不然应该是遇不到敌手的。”
从脚下女子口中拿下箱子，而后一脚踹在女子纤细的腹侧上，看着手下败将一路滚下台阶，和莫烨相同相貌的少年无动于衷，坐在一侧的莫烨却是下意识伸手去扶，手碰到女子身体时却是只能穿过女子的身体摸到空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可怜的女人无助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大理石地面上。
坐在莫烨身侧的镜像百无聊赖道。
“毕竟敌方在前线上拿得出手的最强货色，也就这般般。”
布满炼金符文的红木大门打开，两鬓发白，面孔却充满年轻人英气的中年人一袭军装走入大厅，发现女子痛苦地捂着肚子，他不忍地别过头，对着台阶王座上的少年行了个军礼，道，“家主大人，通往飞地前线的列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知道了，让你去订车没想到你行动居然这么快，真是无趣，我本来还想再在家里腻上几天呵。”
少年手枕着下巴，把玩着手中银箱子上的白虎剪影图案，无聊道，“敌国的精神信仰女武神，战斗力和床上表现都不过如此，想不到叔父你居然也是和父亲一般的废物，能和这种只配当奴隶的女人打了几年拉锯战，还合称为，呃，边境双璧？冒昧问句，这璧字，怕不是平声的吧？”
中年军官额头上的青筋兀地暴起，反复警告自己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身份都压不过对方，深吸了口气后再次平静地道，“请及时动身，家主大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将铁链丢给旁侧的鬼面仆人，少年伸了个懒腰，道，“我不在的时候继续调教我们这高贵的女武神，不过记住了，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人碰他。”
他眯着眼睛看着仆人，“懂？”
宛若五雷轰顶，鬼面仆人连忙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示意自己绝没有任何妄想之心，在少年注视下，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下体的尿意也逐渐无法控制。
少年收回视线，要是把奴隶看尿了，丢人的最终还是自己。
拿起箱子，少年缓步往楼梯下走去，衣服后摆却被牢牢扯住，仍坐在王座上茫然着的莫烨扭过头，头发糟糟乱的女孩双眼被西瓜皮厚的刘海盖住，怀抱着兔子的玩偶，声音不舍道，“哥哥，不要走……”
“没事的，哥哥我马上回来。”少年的眼神难得温柔下来，说道，“等哥哥回来，就开始准备和你的婚礼。”女孩的小脸变得绯红，极为轻声地嗯了一声，摆摆手，目送少年离开。
准备走出大门时，少年突然扭过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一个踏步，身形穿越二十米的距离瞬间出现在王座前，手如钳子般抓在茫然的莫烨脖子上，歪着脖子道，“窥视自己的记忆，很有趣吗？”
莫烨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颜色，喘不过气来的莫烨看着面前这幅和自己有相同长相的面孔，说不出的愤怒充盈了内心，他不承认这种人渣会是失忆之前的自己。
“一点也不有趣！”莫烨愤怒道，“你这败类。”
“啥？”少年一只手将莫烨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以为莫烨指的是自己和妹妹的关系，他讷然道，“曾经有位国王说过，男人喜欢自己妹妹是件自然而又美好的事。而婚姻，不就是对喜欢负责的行为么？”
莫烨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浓烈的黑色物质，静止的空间中逐渐被混沌包围，和莫烨拥有镜像面孔的少年也是慌了神，忌惮地大喊道，“喂，我说你不要在自己的深层意识里暴露本性啊！要耍横就滚到外面去！”
“醒醒！莫烨！”叶铭影从天而降的声音唤醒了莫烨。莫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在工厂地穴中，身侧的叶铭影正平举着枪，关切地看着自己。莫烨回过头，却发现原本该在自己面前的假凌玲站得老远，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莫烨下意识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低下头，看到原先捆缚住自己的蚯蚓肉在某种黑色物质的侵蚀下化为虚无。
“这是发生什么了，叶老师？”
“我赶到这里时就是这幅景象了，不过看样子，假凌玲想对你做什么还没来得动手，就被你身上某些有趣的反应吓跑了。”
叶铭影猛地敲了一下莫烨的脑袋，“我让你好好待在医护楼里，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而且居然还赶在老师面前抵达这里。”
莫烨扶着头，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我想亲手结果他。”
“……”叶铭影心道自己的魔药学课代表怎么都是这幅倔德行，更多的教育只能等以后再说了，他看向站在发酵罐上的假凌玲，说道，“请先允许我先以同行的身份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天才的蛇派。”
叶铭影拄着枪，扶着胸口弯腰鞠躬，“无论是魔药中少有能强化感知力的真知，还是以煎药为范本所制的天才之作欲之主仆，亦或是用蚯蚓肉改变形体的手段，都是前人未有的奇妙手段，作为同行，深表敬佩。然后……”
叶铭影突然平举起炼金狙击枪，扣动扳机射击，肉瘤中的强腐蚀性液体被枪体上的针头提取，被气团包裹后落在对偷袭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假凌玲身上，两个的呼吸间隙间，假凌玲的身体瞬间就被溶解成一滩烂泥。
一滩蚯蚓肉的烂泥。
啪啪啪！工厂的四面八方鼓掌的声音，三十多个拥有假凌玲面孔的人类从黑暗中走出，看着莫烨师徒，娇笑道，“幸好这个晚上把苦艾那小妮子培育出来的蚯蚓肉转化了，不然我的分身还真不够你们杀的呢。顺带一提，我通过郑意远程操纵欲之仆最多也就是十人，但是在我身边，我却能控制不计数量的欲之主仆和蚯蚓肉分身。所以……”
“我的分身足够，你们的弹药足够吗？”
幽绿的火团消失在空气中，勒斯的灵魂归还死海，世间的因果已与他再没有任何牵扯。尽管死因尴尬，但他终究抵达了平静直至永恒的领域，生者却还需要为自己的目标继续向前。
莫烨伸出手，黑色三瓣花上的丝线依然在不断跳动，线的另外一头仍没有放弃控制自己的打算。
丝线再度通往地下，却是位于废屋的另外一个方位。顺着丝线扫除地面上的灰尘，莫烨翻开暗板，漆黑的通道出现在面前。狡兔三窟，想来假凌玲在废屋这个地方挖了两处以上的地穴。
莫烨爬下楼梯，那些躲在暗处的灵魂们再度现身，不顾和莫烨先前还是敌对状态，向莫烨发出最后的请求，“请务必杀死那恶魔……”
地下的场景和另一处地穴相似，依然是两侧排布炼金灯的长长走道，行抵尽头时却是另外一番场景。合金罐体布满了地下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留下任何空余的空间，每个罐子上炼金符文闪烁，在内燃机驱动下，连通罐体的管道之中液体自发行进，自动化完成魔药炼制的所有步骤。
这里有两套设备，一套的产出口位置摆放的是白色药片真知，另一侧却是一对药片，想来就是欲之主仆。已经被炼金釜炸塌的地穴是研究用的实验室，而这里则是出产成品的自动化工厂。
“大哥哥……”半空中传来虚弱的呼救声，凌玲被铁链吊在地穴的上方，浑身带着惨不忍睹的伤痕，“救救我……那个恶魔还在附近，你一定要小心啊……”
砰！
枪声响了，凌玲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视线逐渐暗淡下去，莫烨用左轮一枪打碎了她的脑壳。
扣动扳机，又在女孩心脏上添了两枪，半空之中已经没有丝毫动静，生命力再强的人也绝对承受不了这般补刀。莫烨在地穴的另一头找到绞盘，旋转着将凌玲慢慢放下，看着女孩身上开阔的伤口，尸体逐渐冰冷僵硬，莫烨有些难以置信。
挑动洛特城中两大毒枭从而全灭了双方，利用幼年女性的身体将莫烨耍得团团转，如此危险的人物为了引莫烨上钩用自己做诱饵，结果居然被如此轻易地爆了头？
铁索放到了尽头，凌玲的尸体跪倒在地上。
呼！的一声，莫烨抄起从一旁卸下来的钢管砸在尸身的脑袋上，噗嗤的声响中，女孩的脑袋被砸得稀烂。
确认对方绝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莫烨这才呼了口气，放下钢管，走上前解开假凌玲身上的铁索，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假凌玲已知的两个手下，凌度和郑意都已经身亡，那么是谁将他用铁索捆住作诱饵的？
“很简单，答案是我自己。”仿佛看到了莫烨的疑问，黑暗中传来一声淡漠的男音，莫烨扭头看去，只见面貌艳丽的小女孩缓缓从发酵罐的夹缝中走出，向莫烨施施然行了个挽裙礼，这次用的是往日里和莫烨交谈用的娇柔声调，“没想到居然会在我的老巢里见面，大哥哥。”
莫烨心道不妙，正准备起身远离，却已经发觉身体完全无法动弹，被铁索捆缚的“凌玲尸体”变为了一团团可以自我行动的肉块，攀附在莫烨身上将他牢牢缠住。
蚯蚓肉。
再见到这整起事件的导火索，被锁住的莫烨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先前便有预感，被绑在半空中的女孩是个陷阱，却完全没想到蚯蚓肉这种奇妙的蕈菌除了能附着在人身上使人类改变形体，居然还可以在没有寄主的情况下单独变化为人形。
假凌玲平举起双手，纤细的手指如指挥般舞动，一坨蚯蚓肉钻进莫烨怀中，包裹上柯尔特二式和莫烨带在身上所有的爆破弹、银弹以及骨弹，以及身上所有疑似有杀伤力的武装，蠕动着带到了假凌玲身边。
少年被自己完全缴械，全副戒备的假凌玲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平稳的声音中开始出现俏皮的升调，“如你所见，刚刚那个被你‘我’是用蚯蚓肉变幻的陷阱，我知道你一定会调查‘我’的尸体，毕竟这是一个杰出猎人的本能，而你是如此优秀。”
他有些后怕地拍拍鼓鼓的胸脯，“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般谨慎，补刀到这般境地，如果刚刚是我自己作诱饵，想必已经死了吧。能把我逼到这般境地，作为没有点亮任何轮火的见习猎人，你真的很了不起，不愧是我中意的男人。”
看到对方这般娇柔作态，莫烨感觉胃部正在翻腾，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说道，“你终于不再伪装了吗？”
“伪装？不不，我感觉现在的才是真正的我。”假凌玲的声音在中年男音以及萝莉女音之间不断切换，“在我心中，我本该作为女性降生于世，上天却将我生错了身子，能够借助魅魔们的力量反璞于我本想要的样貌，我必须要感谢她们的帮助呢。”
“帮助……”莫烨讥讽道，“你所谓的感谢就是将她们全部杀尽，然而撬开她们的脑壳挖走突变物么？”
“首先呢，那些魅魔并不是我所杀，她们是自相残杀而死，与我无关，而且正相反，她们能变为煎药成全我这寰宇之内最优秀的蛇派，这是她们的荣幸。”
女孩的这张脸很好看，此刻在昏暗的光照下，显得格外吓人，“另外该有的感谢姿态还是必须有的，人类本就不是这个大陆的主人，从天而降后将善意帮助人类的原住民们赶尽杀绝，而后弄了个感恩节感谢那些近乎灭绝的生命们，这才是莫大的讽刺。”
假凌玲在莫烨身上嗅了嗅，指尖滑过莫烨的背脊，沉醉道，“啊，多么美好的气味啊，你身上有杀死魅魔的血香，感谢你帮我了结了那只碍事的虫子，虽然杀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我可不想污了我这双只能用来炼药的双手呢。”
“干净？”莫烨愤怒道，“这么多人因你而死！”
“可是他们有谁是被我亲自杀死的呢？”假凌玲微笑道，“魅魔村落是自相残杀，切诺比的手下们是在袭击猎人协会时被反杀的，切诺比本人和夜火家族的大部队是被使用枪斗术的神秘狮派全灭，为我效力的凌度被我的情人郑意杀死，郑意和那只悲惨的小魅魔是被你所杀，至于勒斯和那些在废宅里的那些可爱男孩们……”
假凌玲摊手道，“很遗憾，他们曾经都对我这副皮囊表现出浓厚兴趣，我只是反客为主了而已。我没有动手，他们却因为承受不了我这蛇派自带的毒素而死，只能算他们求仁得仁罢了。”
莫烨并没有和对方诡辩的打算，他怒道，“那么真正的凌玲和她母亲呢？！”
“啊，我都差点忘记这两个讨厌鬼了。”
假凌玲笑容明媚道，“被她们兵分两路告到警察局和猎人协会，我还差一点暴露了，为了惩治她们的恶行，我便控制凌度趁着警察和猎人还没反应过来将她们领回家，在她们最开心的时候，让凌度亲自将她们抹~ 脖 ~ 啦，再让她们最亲爱的爸爸和老公，将她们埋 ~ 在 ~ 花 ~ 田 ~ 啦。”
“你这恶魔！”莫烨疯狂地挣扎起来，却被附在身上的蚯蚓肉捆缚不能动弹，假凌玲掀掉他脸上的防毒方巾，捧起一团夹着花瓣的粉末往莫烨脸上一吹，旋即舔了一下嘴唇，暧昧地笑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无法使用欲之主仆控制你，但是我让凌度培育的变异冬菊加上蚯蚓肉孢子对你却是出奇地有效，看来下一种研究的魔药大致也有了方向。可惜剩下的冬菊花都让勒斯一把火烧掉了，作为惩罚，我对这调皮的孩子也是用尽了最粗暴的手段呢。”
假凌玲凑近莫烨，舌尖舔过少年的耳廓，“把人家的实验室和最喜欢的虫子给炸死了，你也是有些调皮了呢，不过放心，这次我会稍微温柔一些的，毕竟像你这般有趣的孩子，难免让人想多把玩几回。”
“现在，睡吧。”
莫烨站在宽阔的大厅前，满脸愕然，他坐在高高的座椅上，朝着二十多层的台阶下望去，无数仆人女佣分为左右两列单膝跪在华美的地毯上，面对座椅上的莫烨，脸上写着的只有顺从。
“我去前线游猎散散心，你们看好家，可不要让宵小趁我不在时，得到蹦跶的机会。”
声音来自旁侧，可供四人并排而坐的高贵王座上，生着莫烨面孔的少年侧躺在座椅上，如猫般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他摆摆手指，王座一侧戴着恶鬼面具的仆人递上一具铁链。
少年接过后一拉，台阶下站在前排，穿着敌国高级军官服装的高贵女子被颈上的狗链牵动猛地往前踉跄，她抬起头，明媚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受制于人下，她只能四肢着地，嘴里叼着银色的箱子，缓缓爬上台阶。
和莫烨长得一般的少年一时也没接过箱子，双脚踩着跪地的女子权当是脚垫，懒洋洋道，“七神枪我只带一把去，除非传说中的八骏突然登场，不然应该是遇不到敌手的。”
从脚下女子口中拿下箱子，而后一脚踹在女子纤细的腹侧上，看着手下败将一路滚下台阶，和莫烨相同相貌的少年无动于衷，坐在一侧的莫烨却是下意识伸手去扶，手碰到女子身体时却是只能穿过女子的身体摸到空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可怜的女人无助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大理石地面上。
坐在莫烨身侧的镜像百无聊赖道。
“毕竟敌方在前线上拿得出手的最强货色，也就这般般。”
布满炼金符文的红木大门打开，两鬓发白，面孔却充满年轻人英气的中年人一袭军装走入大厅，发现女子痛苦地捂着肚子，他不忍地别过头，对着台阶王座上的少年行了个军礼，道，“家主大人，通往飞地前线的列车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知道了，让你去订车没想到你行动居然这么快，真是无趣，我本来还想再在家里腻上几天呵。”
少年手枕着下巴，把玩着手中银箱子上的白虎剪影图案，无聊道，“敌国的精神信仰女武神，战斗力和床上表现都不过如此，想不到叔父你居然也是和父亲一般的废物，能和这种只配当奴隶的女人打了几年拉锯战，还合称为，呃，边境双璧？冒昧问句，这璧字，怕不是平声的吧？”
中年军官额头上的青筋兀地暴起，反复警告自己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身份都压不过对方，深吸了口气后再次平静地道，“请及时动身，家主大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将铁链丢给旁侧的鬼面仆人，少年伸了个懒腰，道，“我不在的时候继续调教我们这高贵的女武神，不过记住了，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人碰他。”
他眯着眼睛看着仆人，“懂？”
宛若五雷轰顶，鬼面仆人连忙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示意自己绝没有任何妄想之心，在少年注视下，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下体的尿意也逐渐无法控制。
少年收回视线，要是把奴隶看尿了，丢人的最终还是自己。
拿起箱子，少年缓步往楼梯下走去，衣服后摆却被牢牢扯住，仍坐在王座上茫然着的莫烨扭过头，头发糟糟乱的女孩双眼被西瓜皮厚的刘海盖住，怀抱着兔子的玩偶，声音不舍道，“哥哥，不要走……”
“没事的，哥哥我马上回来。”少年的眼神难得温柔下来，说道，“等哥哥回来，就开始准备和你的婚礼。”女孩的小脸变得绯红，极为轻声地嗯了一声，摆摆手，目送少年离开。
准备走出大门时，少年突然扭过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一个踏步，身形穿越二十米的距离瞬间出现在王座前，手如钳子般抓在茫然的莫烨脖子上，歪着脖子道，“窥视自己的记忆，很有趣吗？”
莫烨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颜色，喘不过气来的莫烨看着面前这幅和自己有相同长相的面孔，说不出的愤怒充盈了内心，他不承认这种人渣会是失忆之前的自己。
“一点也不有趣！”莫烨愤怒道，“你这败类。”
“啥？”少年一只手将莫烨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以为莫烨指的是自己和妹妹的关系，他讷然道，“曾经有位国王说过，男人喜欢自己妹妹是件自然而又美好的事。而婚姻，不就是对喜欢负责的行为么？”
莫烨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浓烈的黑色物质，静止的空间中逐渐被混沌包围，和莫烨拥有镜像面孔的少年也是慌了神，忌惮地大喊道，“喂，我说你不要在自己的深层意识里暴露本性啊！要耍横就滚到外面去！”
“醒醒！莫烨！”叶铭影从天而降的声音唤醒了莫烨。莫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在工厂地穴中，身侧的叶铭影正平举着枪，关切地看着自己。莫烨回过头，却发现原本该在自己面前的假凌玲站得老远，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莫烨下意识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低下头，看到原先捆缚住自己的蚯蚓肉在某种黑色物质的侵蚀下化为虚无。
“这是发生什么了，叶老师？”
“我赶到这里时就是这幅景象了，不过看样子，假凌玲想对你做什么还没来得动手，就被你身上某些有趣的反应吓跑了。”
叶铭影猛地敲了一下莫烨的脑袋，“我让你好好待在医护楼里，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而且居然还赶在老师面前抵达这里。”
莫烨扶着头，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我想亲手结果他。”
“……”叶铭影心道自己的魔药学课代表怎么都是这幅倔德行，更多的教育只能等以后再说了，他看向站在发酵罐上的假凌玲，说道，“请先允许我先以同行的身份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天才的蛇派。”
叶铭影拄着枪，扶着胸口弯腰鞠躬，“无论是魔药中少有能强化感知力的真知，还是以煎药为范本所制的天才之作欲之主仆，亦或是用蚯蚓肉改变形体的手段，都是前人未有的奇妙手段，作为同行，深表敬佩。然后……”
叶铭影突然平举起炼金狙击枪，扣动扳机射击，肉瘤中的强腐蚀性液体被枪体上的针头提取，被气团包裹后落在对偷袭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假凌玲身上，两个的呼吸间隙间，假凌玲的身体瞬间就被溶解成一滩烂泥。
一滩蚯蚓肉的烂泥。
啪啪啪！工厂的四面八方鼓掌的声音，三十多个拥有假凌玲面孔的人类从黑暗中走出，看着莫烨师徒，娇笑道，“幸好这个晚上把苦艾那小妮子培育出来的蚯蚓肉转化了，不然我的分身还真不够你们杀的呢。顺带一提，我通过郑意远程操纵欲之仆最多也就是十人，但是在我身边，我却能控制不计数量的欲之主仆和蚯蚓肉分身。所以……”
“我的分身足够，你们的弹药足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