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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梅伊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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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瓦伦镇很热吗?

    当然不热。

    每个秋日的午后,都会有微冷的北风从黑山的另一端吹来,带来丝丝凉意。秋天是黑山的雨季,也是瓦伦镇的雨季。这个季节的天空中时常挂满了或黑或白的云彩,冷不防的,就会降下一场清凉的透雨。

    可现在,瓦伦镇却如盛夏般炎热,金色的燃烧的风穿行在小镇的街巷上,带来了火烧般的触感。

    在镇子的某条小巷上,提着黑斧的雷克正在没命般的狂奔。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火鸟令他脊背发凉,他不敢停下来,那些灼热的炎风里蕴含着恐怖的威势,他害怕自己的脚步稍微慢一点,便会被炎风无情的撕碎。

    转过几个街角,狂奔中的雷克突然刹住脚步。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墙,一堵燃烧的,火焰组成的墙。那面墙是从天而降的,就像一条赤红的瀑布,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遮蔽了整片天空。

    焰光飞腾,瞬息间,一股灼热的气息从火墙中散发出来。那气息很狂暴,却被一股力量巧妙压制着,这种压制不是蛮力上的抗拒,而是发自内心的服从,似乎在畏惧着什么,畏惧着那股力量的恐怖。

    “喂,大叔,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我很头疼啊。”

    火墙上传出一道声音,接着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被火焰笼罩着,就像穿墙而过一样,青年的脸从墙上探了出来。接着是手,身躯,脚,这道炽热狂暴,令人无法靠近的火墙,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穿了过去。

    青年拍了拍袖口,望着面色难看到极点的雷克,有些无奈地笑笑,说道:“不就是跟我回趟峡松城吗,用得着这样跑吗……”

    “你是教会派来抓我的?”

    雷克死死盯着青年,握着黑斧的手不断颤抖着。被人如同猫抓耗子般的戏弄,让他感觉到出离的愤怒,但这愤怒中夹杂着浓浓的恐惧。这个青年的实力太强大了,强大到深不可测,他甚至失去了反抗的欲望。

    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甚至有些不要脸的青年,拥有着碾压他的力量。

    “大叔,我要是想抓你,你早就摊在地上动不了啦,”青年耸耸肩,“我是在请你啊。”

    “你究竟是谁?”

    “哎呀,刚才那头笨马不是说了吗,”青年摊了摊手,有些得意地微笑道:“帝国十大风流少年之首十大杰出青年之首十大修炼......”

    “你这混蛋,去死吧!”

    雷克发出了最后一声悲愤的,绝望的怒吼,他挥起黑斧,无数戾风缠绕在斧刃上,接着黑斧破开空气,如同一枚黑色陨石,朝着青年狂暴的斩去。

    毫无疑问,这个青年肯定是教会派出的援兵,但雷克怎么都没有想到,教会居然只派出了一个人,一个有资格站在大陆巅峰的人,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强者。

    雷克知道被教会抓到的下场,自己杀了教会的侍卫骑士,重伤了一个主教,还抢了教会的钱箱——这些行为,已经足够他在帝都的十字之须里呆上十年。而与被剥夺十年的自由相比,他更宁愿去死。

    雷克的这一斧,是一个绝望者最后的,疯狂的挣扎。

    这一斧,依旧是之前那一招恶鬼分山,只是刚刚青年是用他那把巨剑挡住了,而现在,青年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

    “真是何必呢…”青年轻叹着摇摇头,面色平静,然后缓缓举起右手。他指尖轻弹,数道细长的火线在他身前穿插交织,逐渐形成了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很繁杂,很瑰丽,却不张扬,就像个低调的绅士,只需一眼,就能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铭记在心。

    这个符号,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飞鸟。

    这是一道符文,和巨剑上亮起的那枚符文一模一样,和天空中那只浴火的凤凰,一模一样。

    雷克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煌鸟符文,炸符。”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青年唇间发出,接着火红色的符文化成一道火光,像一枚流星,迎着巨大狰狞的黑斧,悍然撞了上去。

    “轰!”

    震耳的轰鸣声响起,烟尘四溅,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雷克震飞开来。几块黑色的碎片从尘烟中掉了出来,这些都是黑斧的碎片,那柄黑斧已经被瞬间炸成了灰烬,变成了飞散开来的尘土。

    黑斧雷克这个名号,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雷克还在狼狈的后退着,他的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但他依然刹不住自己后退的身体。终于,一退再退之后,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幢房子上,那幢两层高的小楼瞬间垮塌,雷克倒在废墟里,瞬间被残砖碎瓦掩盖了起来。

    雷克再也没有站起来,他的身上满是烧焦的黑痕和尘土碎石,已经昏死过去了。

    “咳,咳...”

    青年用双手在面前胡乱地扇动着,想把飘荡的尘烟散开,然后他快步走到那处坍塌的废墟前面,将残砖碎瓦一块块挖开,把昏死过去的雷克的腿挖了出来。

    “真是麻烦,为什么这种倒霉事每次都被我碰上...”

    青年皱着眉头,还在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他抓住雷克的双腿,像拖麻袋一样拖着他,把他从一块块碎石中间拖了出来。

    “前辈!”

    不远处的街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艾迪亚和芊芊一前一后跑了过来,最后面跟着那头会说话的怪马。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雷克,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只有那头怪马一直平静地目视天空,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前辈,你没事吧?”

    艾迪亚有些担心地问道,刚刚这位神秘的青年忽然化成一团火光,从中央广场上消失了,紧接着传来了那声巨大的,响彻整个小镇的轰鸣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雷克,他的心情瞬间轻松了很多。

    瓦伦镇依旧和以前一样,平静祥和,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一声怒吼突然从耳畔传来。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青年龇牙咧嘴地嚷嚷道,他指着地上的雷克,皱着眉头说道:“帮我把这家伙扛到马背上,真是,重死我了。”

    “还有,别叫我前辈,我叫梅伊,之前那头笨马说的话你们都没在听吗!”

    “我可是帝国十大风流......”

    ...

    当把雷克扔到马背上的一瞬间,艾迪亚明显地看到了那头怪马面部的肌肉扭曲了一下。他忽然为这匹马感到有些同情,雷克重的如同小山一般,他们两个人都差点扛不动,而听那位叫梅伊的青年说,他得把雷克从这送到峡松城......

    不知道这头怪马会不会驮到一半突然跪在地上,希望你能坚持住,艾迪亚默默想着。

    “好啦,大功告成!”梅伊高兴地拍了拍手,他看着一旁倒塌的那栋小楼和被烧的焦黑的街道,用愉悦的语调满意说道:“虽然有些小意外,但结局还是很圆满的。哈哈哈。”

    “梅伊前辈,真的谢谢你了,”艾迪亚朝梅伊鞠了个躬,诚恳地感谢道:“如果你不来,或许雷克真的会毁掉这个镇子。”

    “嘿嘿,哪有,举手之劳而已。”梅伊嘴角都快咧成了一朵花,他看着艾迪亚笑道:“十多年没见,你倒是长的这么高了。”

    “啊?”

    艾迪亚愣住了,他看着梅伊,有些奇怪的问道:“我以前...跟前辈你见过吗?…”

    梅伊看着艾迪亚,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些东西,他嘴角的笑容缓缓收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是我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小,还没有记事。”

    沉默了一会,他看着艾迪亚,轻声说道:“我和你父亲...是很好的朋友。”

    寂静。

    艾迪亚像触电了一般,不可思议的望着梅伊。父亲这个词语在他的脑海中尘封太久了,当被人提到的那一瞬间,他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您认识我父亲?”

    艾迪亚声音都在颤抖,他焦急地问道:“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梅伊沉默地闭上眼,微微摇摇头,突然苦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

    艾迪亚想起了那个地方,那片传说永远被黑云笼罩的大地,那片让所有帝国子民恐惧的大地,那片葬送了无数强者的大地,那片他想去却无法去,只能埋在心中的大地。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从未忘记过。

    “原大陆...”

    艾迪亚轻声喃喃道。

    “不用想太多,等你足够强大的那天,肯定能见到他的。”梅伊看着沉默的艾迪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只需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就好。”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变强,”艾迪亚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还能等待多久,万一他现在已经...”

    “不会的。”

    梅伊的神情忽然认真了起来,他看着艾迪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的父亲很强,比这个帝国的很多人都要强,他一定还活着,只是被困在了那片大陆上。”

    “唯一能救他的就是你,只有你变得足够强大,才能进入那片大陆,才能带他回家。”

    “可我...”艾迪亚欲言又止。

    “修炼是自己的事,没有人能帮你,你只有自己经历挫折磨难,才能最终有克服一切的力量,”梅伊认真道,“最适合你的冒险之路一定存在,只不过你还没有找到。你只需耐心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它的。哦对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梅伊转身走向他的那匹怪马,解开马背上自己的行囊,从里面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书。

    “这是符文制作入门书,上面记录了几乎所有的一阶到五阶的符文,你如果想试试制作符文,可以看看这本书。”

    “在你周岁生日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你父亲,要送你一件礼物。可是当时我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委托,没能兑现这个承诺。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这个礼物一直没机会送你。”

    “今天正好实现我的承诺,我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哈哈。”

    梅伊将那本书塞入艾迪亚的手中,说道:“没事一定要多看看,研究符文可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艾迪亚低头,轻轻摩挲着这本厚重的书,脑海中突然涌入了什么东西。这本书的封面是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字,只有一朵莲花般的图案。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本书,那股从书页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檀香,他记得在哪里闻过。

    似乎...是在母亲的怀里?

    他摇摇头,努力把这股奇怪的感觉抛掉,接着朝梅伊用力地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谢谢你,梅伊前辈!”

    “哈哈,你不用一直叫我前辈啦,我都有些情何以堪了。”梅伊微笑了几声,然后拍拍马屁股,大声道:“走啦,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回家啦!”

    那匹怪马继续看了会天空,接着慢慢摇了摇自己快拖到地上的尾巴,开始朝镇口缓缓挪动。

    梅伊跟在马屁股后面,朝着艾迪亚和芊芊用力挥手,喊道:“再见了。”

    “梅伊...前辈,你住在峡松城吗?”艾迪亚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追上去问道。

    “不用来找我,我浪迹四方,你找不到我的。”梅伊猜到他想干什么,笑着挥手道,“等你变强的那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前...”

    艾迪亚还没说完,眼前忽然刮起一阵风,梅伊和那匹怪马,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艾迪亚望着空旷的街巷,有些失神地停下脚步,他看着前方的街口,轻声喃喃道:“...辈...谢谢你...”

    一条空街,有风轻拂,带起点点扬尘,一切都寂静无声。

    一位少年,一个伙伴,一本黑书,一个梦想,一句承诺。

    少年站在街口,望向远行的方向。

    那时冒险起始的地方。

    在那里,朝阳初升,正散发着希望的光亮。

    一个故事,开始了。

    ...

    在某个街角,梅伊的身影忽然出现,他望向身旁那个角落,一抹暖暖的微笑出现在脸上。

    老镇长站在那里,他静静望着梅伊,眼角已经微微泛红。

    “谢谢...”

    两个字,几乎同时从两个人的嘴中说出。

    有些话,不用言明,就已经深谙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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