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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两个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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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广场上一片寂静,艾迪亚盯着周身杀气越来越浓郁的雷克,一滴汗珠悄无声息地从眉角处滑落了下来。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仅仅只过去一两分钟时间。艾迪亚在与雷克的数次短暂交手中,虽然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却没有感到真正恐惧过。

    但就在刚刚,随着雷克周身那片杀意凝成的黑池的出现,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危险源于来自死亡的威胁,源于面对未知的恐惧。当这种感觉达到一定峰值的时候,死亡便不再只是一个简单的噱头,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现实。

    现在,这种现实,或许真的就要在自己的身上,变为现实。

    杀意本是无形的,但在雷克周身浮动着的杀意,此刻却有了水一般的质感。那股杀意如同波浪,如同潮水,在自己还尚未注意到的时候,便已无声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艾迪亚突然感到一阵口渴,接着喉咙处传出了一阵强烈的干涩感。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的杀意围绕着他,轻轻触在他的皮肤上,竟然有种粘稠的感觉,他仿佛落入了一池沼泽,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把那种粘稠感甩掉。

    这池沼泽还在撕扯着自己的四肢,无论抬手还是迈步,艾迪亚都能感觉到一股清晰的阻力。阻力并不强大,但却在一点点地磨蚀着自己的力量,他渐渐感觉到握着剑的手臂越来越酸麻,仿佛脱臼了一般,无论如何使劲,竟都举不起来。

    雷克拖着黑斧,开始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的步伐很有节奏,迈腿的频率并不快,但走的却不慢。

    雷克的目光伴随着他的杀意,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那道目光很凶戾,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当他走到自己面前时,自己就一定会倒在他的黑斧下。

    “其实,当你最早跳出来阻止我的时候,我便对你产生了兴趣。”雷克看着面色惊愕,脸颊赤红,正在奋力挣扎的艾迪亚,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你很弱,弱的就像只能一脚踩死的蚂蚁,但不得不说,你的勇气,确实令我很佩服。”

    “虽然你只是个孩子,但却是个优秀的孩子。我这个人呢,其实最不愿意杀的就是那些优秀的孩子,尤其是未来可能会无比灿烂的孩子。”

    “但是,你在今天遇见了我,今天的我是来复仇的,所以,你并不能怨恨我。”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没有遇上正确的时间。”

    雷克已经走到了艾迪亚身前不到十丈的位置,他似乎看出了艾迪亚眼神深处的愤怒与疑惑,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很清楚,这个少年的命运,从刚才他周身那池黑水出现时,就已经确定了下来,不容更改,无法反抗。

    因为,那池黑水,是他的结界。

    ...

    结界,一种修炼者众所周知的战斗技巧,是种自然力运用的高级手段。

    所谓结界,就是通过改变一处空间的规则,使自己在战斗中获得更多的优势。

    大陆上的修炼者千千万万,结界的种类也繁复芜杂,但大致可以分为四类:攻击类,增益类,防御类和妨害类。

    雷克的结界,名为“重山沼”,是一种削弱敌人移动速度,并且不断磨蚀敌人自然力的妨害类结界。

    结界,只有自然力阶别达到蓝色的修炼者才可以创造。每个人在他自己专属的结界里,都拥有只能由自己操控的规则。一旦外来者陷入他人的结界,除非击败结界的拥有者,或者释放出自己的结界与之相抗,否则就将被永远困于其中,直到死去。

    作为自然力已经达到黄色阶别的强者,雷克所释放出的结界自然不是艾迪亚这种小白所能承受的。或许艾迪亚还应该庆幸,雷克的结界是妨害类,如果是攻击类,自己恐怕已经死了几十遍。

    但现在的他,处境依旧危险:他被困在无形的沼泽中,雷克正提着黑斧朝他走来;他浑身的力气感觉都被抽光了,即便是最简单的提剑格挡,都很难做到,那么,等到雷克走到自己面前时,自己还是得挂掉。

    挂掉,是早晚的事。

    就这样结束了吗?

    艾迪亚很不甘心,他还没有离开过小镇,到镇外的世界看看走走,他还没有冒险,还没有变成一个强者,他还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血帆骑士,没有去原大陆,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

    他向她许下的承诺,还没有兑现。

    时间飞快的流逝,似乎只是过去了一晃,雷克便已走到了艾迪亚面前。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这个被困在杀意沼泽中的少年,眼神中满是嘲弄,却没有任何的惋惜,仿佛这个少年并不是条生命,而只是砧板上一条待宰的鱼。

    “我动手时会很干脆的,保证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雷克举起了黑斧,他看到了少年眼中最后的一丝不甘,似乎很享受这种目光,然后挥舞手臂,斩了下去。

    黑斧落下,血花扬起。

    那是蓝色的血。

    或者说,蓝色的光。

    艾迪亚紧闭着双眼。

    这是当他看见斧头朝自己落下的那一瞬间,做出的本能反应,或许,他不想看见,也害怕看见自己被一斧两断的情景,那一定很痛。

    他其实很怕痛。

    但他等了很久,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落在自己的身上。

    相反,眼前的光线逐渐变的柔和,透过眼皮,艾迪亚能隐约看到点点光斑,那是淡蓝色的光芒,正在他眼前闪烁。

    他终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星海。

    湛蓝色的,一颗颗星星般的光芒形成的海洋,漂浮在他头顶上方。

    而在星海上方,他看到了那把熟悉的黑斧。

    在黑斧上方,他看到了雷克不可思议的,扭曲难看到极点的脸。

    雷克转头,看到了广场边缘的那个小女孩。

    ...

    芊芊微伸着双手,晶莹湛蓝的星光从她的掌心冒出,点点星光汇成了一片小小的海,不多不少,正好将艾迪亚的全身都包裹在了里面。

    此刻看见她的人,一定会被她的样子吓到:她原本是个俏美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双眼炯炯有神,头发漆黑如瀑,应该会是很多少年爱慕的对象。

    但现在,她的一头长长的黑发已尽数变成白色,原本美丽的双眼也变的洁白一片,竟是看不见一点瞳孔的黑色。但这种白色并不像恐怖片中的女鬼那般,晦暗浑浊,而是很纯净,很晶莹,像雪花一样透明,让人看上去很舒服。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这气息充满生机,却并不霸道,虽然和雷克的气息相比还存在差距,却没有丝毫胆怯的意味。

    那片蓝色的星海,是她的自然力化成的,她的自然力,是蓝色的。

    而她,怎么看都比艾迪亚要小。

    站在芊芊身旁的老镇长,看着旁边这个像雪花般的少女,已经完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的对手,并不只有他,而是我们两个人。”

    芊芊莲步微动,身体已经出现在艾迪亚的旁边。她轻轻挥手,围绕在艾迪亚周围的星海瞬间膨胀,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芊芊,你......”艾迪亚也是满脸震惊,他只知道她是个星算师,修炼过自然力,但却完全没想到,她已将自然力修炼到了第三阶级。

    “艾迪亚哥哥,你没事吧?”芊芊用关心的眼神看着艾迪亚,同时微微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需要对抗,那个敌人很强,他们并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艾迪亚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头。她是他的同伴,虽然他们只认识了一个晚上,却已经有种无形的默契。

    同伴,就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人,就是能一起面对危险,不会退缩的人。即便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只要有同伴守护在身旁,你就会觉得无比安心,即便没有任何理由,你也会没道理的觉得,我们一定会战胜对方。

    因为,我们不再孤独一人。这是两个人的战斗。

    艾迪亚和芊芊,并肩站立在一起,静静地望着面前的雷克。他们没有说什么,但雷克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不断挤压着他狂妄的自信。雷克此时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数息之后,他才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啊,一个白色,一个蓝色,还能反了天不成?

    雷克先动了,他手臂上扬,黑斧以一种极恐怖的速度被他举起,然后向前方闪电般斩下。他真的愤怒了,作为一个被复仇充斥了人生的人,他竟然从那对少年男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蔑视,对他的蔑视。他们算什么东西,敢蔑视他?他们有什么资格,敢蔑视他?

    更让他愤怒的是,面对着那两双目光,他竟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无论自己说出怎样威胁的话语去反击,在他们的目光前,都只是如跳梁小丑般滑稽。

    所以,他怒极反笑。

    居然有人敢看不起他,他要把他们撕烂。

    黑斧像一座小山般,携带着浓郁的自然力劈下,斧尾撕裂空气,竟然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可想而知这一斧蕴含着多强大的力量。

    原本将艾迪亚和芊芊包裹住的星海,徒然从中分裂成了两半,艾迪亚和芊芊迅速分开,各自向两边闪去。由于雷克的结界太过强大,即便芊芊释放了星海,抵消了一部分阻力,但两人的行动仍然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避开这一斧时,险之又险,艾迪亚看着那深入地面的一斧,想到万一被劈中后的下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躲过对手的攻击后,他们迅速展开了反击。

    随着一声轻喝,一条星光组成的湛蓝色光带从芊芊的手臂上击出。光带很细,但却带着强大的威势,像条夜空里穿行的银蛇,撕破空气,向着雷克的头颅击去。

    几乎是同时,一道裹挟着沙石的剑气从另一侧飞来,剑气被淡白色的自然力包裹着,宛如一颗龙的牙齿,要将面前的敌人穿透。

    “星气鞭!”

    “突龙牙!”

    两道攻击同时袭来,几乎避无可避,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雷克似乎真的不打算避。土黄色的自然力在皮肤上蔓延,接着迅速覆盖了雷克的全身,雷克的皮肤旋即变成了岩石,在一种奇怪的视觉效果中,竟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牢固感。

    轰!

    剑气和星鞭,一左一右地撞击在雷克的身体上,烟尘弥漫,他的身影被扬尘遮蔽,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一道声音便从尘烟中传出,那道声音很厚重,并且带着笑意,讥讽的笑意。

    “真是蚊子挠痒痒。”

    艾迪亚忽然面色剧变,一道斧痕毫无征兆地从烟尘中破开,黑色的金属斧刃闪着并不是很亮眼的光泽,极速向自己袭来,与之一同冲出的还有雷克狰狞的身影,他吼叫着,竟是要一斧将自己埋葬!

    “土门楯!”

    一股土黄色的自然力沿着地面,移动到艾迪亚脚下,随即分成两支,顺着他的脚踝攀爬而上。这个战技正是雷克刚刚使用过的防御战技,艾迪亚却没料到,雷克竟然会将它用在自己身上。

    艾迪亚刚想躲避攻击,但那两道土黄色自然力已经缠绕住了他的双腿。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双腿便被岩石包裹,岩石从地面上生长而出,竟将他锁死在了原地!

    嘶!

    黑斧尖锐的破风声,已经在耳畔响起。

    远处,传来芊芊惊恐的尖叫声。

    看着逆空而来的巨斧,艾迪亚似乎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真的,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了。

    此时,距瓦伦镇镇口数十米的山道上。

    一位青年骑着马,正缓缓而来。

    马走的很慢,身上的毛满是泥泞,马尾很长,快要拖到了地上。

    青年眉眼清秀,约莫二十六七岁,坐在马背上,哼着歌,无比悠闲。

    突然,他侧了侧身,将一只耳朵对准了瓦伦镇的方向,像是在努力聆听着什么。

    然后,一抹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的儿子,原来都那么大了……”

    青年背后背着一把剑。那把剑没有剑鞘,只是用一根绳子栓在背上,看上去有点奇怪。

    那把剑极其宽大,上面似乎还雕刻着很多纹痕,隐隐间有火光升腾。

    “走快点!你这个磨叽的没用家伙!今天不是已经喂你吃了一锅肉了吗!”

    青年冲身下的马大吼道。

    那马哼哼了两声,显得毫不在意。

    “哎.....真是不争气的东西.....”青年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轻叹,眉眼间尽是笑意。

    “小艾迪亚,你可得多撑一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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