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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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马端坐在缭绕的烟雾中，“你看到了什么？”祭司问。“我看到了大狼。”疯马说，他只一撑地，就从地上坐了起来，走到帐篷外面去。
果然，一些族人已经聚集在部落的边缘地带，他们像是围绕着什么人，不断地挥舞着拳头，疯马跑过去，推开人群，才看到来人正是他的新朋友，白人希利斯，他牵着疯马送给他的坐骑，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印第安女孩，疯马一看就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那是他被部落的敌人劫走的妹妹！
但他很快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的妹妹没有回一个拥抱给他，也没有说话，他把她推开仔细观察，从发现她的褐眼睛笼罩着一层污浊的灰雾，呆滞不动，她穿着白人或是黑人的衣服，艳丽的花朵就像现在的她那样僵硬而死气沉沉，这样的异常也被其他印第安人发现了，所以他们才会围住了希利斯，吵嚷个不休，一些年轻而急躁的孩子甚至忍不住拔出了刀子，疯马立即厉声喝止了他们。
疯马或许不相信白人，不相信黑人和红人，但他相信大灵，大灵是不会说谎，也不会被欺骗的。
他看向希利斯，希望他的白人朋友能够给他一个答案，希利斯点了点头：“朋友。”他用印第安语说，又指了指疯马，指了指那个女孩：“亲人。”
疯马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别的地方遇到了我的妹妹，所以就把她带回来还给我。”他用白人的话说了一遍，又用印第安人的话说了一遍。
“是的。”希利斯说，他向疯马，也向索克学习了一些印第安语，但对愤怒之中的印第安人来说完全不够，于是他保持沉默，虽然有许多人表现出了敌意，但他也知道，这些勇士们不会对着不做反抗的敌人挥动武器，他只要等疯马来就行了。
疯马的话让原先群情激愤的年轻人迅速地平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疯马的妹妹花鸟在部落中是如同太阳一般的存在，每个人都喜欢她，与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们更是努力积存手里的马匹，好带着它们去向疯马求取他的妹妹，花鸟被波尼人（另一个印第安种族）掠去后，他们无时不刻不想着要把她带回到部落里，为了这个疯马已经拒绝了许多次出征的请求。
疯马把他的妹妹与希利斯带到了祭司的帐篷里，祭司看上去毫不意外，在烟雾中他看到的东西比疯马多得多，除了大狼之外，他还看到了张着血口，伸长了舌头的陌生大灵，他们来到这里，带来了血腥与怖惧，黑色的泥沼侵入了金色的荒原，原本冰凉而干净的空气中更是充满了污浊的气味——他检查了花鸟的舌头，眼睛和脖子，让她平躺在野牛皮上，摘下了野牛膀胱做成的水囊，把里面的药草水洒在女孩的身上。
“脱掉这些白人的衣服。”他对疯马说，疯马就动手把花鸟的衣服脱了，希利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让出去，但祭司只是让他借了一件疯马的衣服，还是让他回到帐篷里——花鸟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比起之前那件庸俗恶心的红色衣服，黄褐色的野牛皮与彩色的木头珠子更适合她。疯马之前说过了，他的妹妹与希利斯有着相同数量的牙齿……他们可能同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印第安人的计数方式与白人的不一样——但她确实还只是个孩子，棕褐色的头发被疯马编成了两条整整齐齐的辫子垂在面颊两侧（希利斯可算知道疯马为什么会这么擅长梳辫子了），她的面孔小巧的就像是一个苹果，眉毛浓黑而宽阔，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指就像是娇嫩的莴苣。
也难怪她会被多育女神的祭司选中，虽然她还很小，但她躺在那里的时候，如同这片荒原般美丽而又沉静。
祭司捡来了野牛粪，干燥的粪便被投入火中，火焰升腾，驱走寒气，祭司又往里面投入了药草的粉末，让浓郁的烟雾充满了整个帐篷，但令人惊奇的，它并不令人窒息，或是想要咳嗽，它就像是有生命的那样，从你的鼻腔流入你的肺部，然后融入血液，随着血液进入心脏，又被心脏泵向四肢，肝脏和眼睛，希利斯想他又一次看见了自然的大灵，野牛之母。
她牵引着他向前走，指着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希利斯看到了一个被珠宝与花朵簇拥着的少年人被推上了祭坛，虽然他竭力挣扎，却还是被孔武有力的祭司们抓住了四肢，他们把他折到一个石头做成的方凳上，让他的头和脚弯向地面，腰部朝向天空，他的咽喉被割断，血流了出来。
野牛之母露出了憎恶之色，希利斯看到她走向那些祭司，她的影子穿过了那些人，最后停留在那个少年面前，而他是能够看到她的，他的嘴唇张合着，仿佛在祈祷，野牛之母伸出手，就像是握住了什么，在祭司们忙于切割祭品的时候，她转身回到希利斯身边，然后将她握着的东西径直塞到希利斯的思想里。
希利斯睁开眼睛，他看见烟雾分作了四个部分，一部分钻入了祭司的口鼻，一部分钻入了疯马的眼睛，而他，他低下头的时候看到了烟雾正在缓慢地渗入他的皮肤，虽然之前连夜奔驰也不会让他感到疲惫，但现在他确实要比之前更轻盈，他可以感觉到，同时还有着一份难得的饱足感。
最后一份烟雾被花鸟吸入，又随着呼吸被她吐出，吐出的烟雾从明亮的乳白色变成了污浊的灰黑色，它们沉甸甸地悬浮在花鸟的胸口，就在希利斯几乎要忍不住伸手把它挥开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呼啸而来，卷过了整个部落，祭司的帐篷门被猛地掀开，打得帐篷噼啪作响，风将灰黑色的烟雾吹向了外面，吹向了高空，虽然它们不甘愿地扭动着，就像是绳索，或是寄生的虫子，但还是无可奈何地逐渐淡化，最后彻底消失。
花鸟睁开了眼睛。
————
花鸟的记忆停止在被波尼人劫走的那一晚，那晚疯马送走了他的白人朋友，波尼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来了，喊叫着，部落的勇士无畏地冲了上去，在摇动的火光中，黑色的剪影不断地变化着，枪声与哭声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花鸟紧握着疯马留下的火枪，她打中了一个，但被另一个波尼人看见了，他向她奔驰过来，旋飞的铁锤击中了她的手臂。
花鸟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因为波尼人只要马，她的头皮会被连着头发剥下来，穿在波尼人的腰间或是帐篷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那个波尼人只把她抓住，放上马背，就匆匆与其他人一起逃走了——他们在黑夜中走了很远，直到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白线，波尼人进了白人的镇子，在那里她被换成了三匹马。
一个又不是黑色，又不是白色的女人来让她们换衣服，花鸟不愿意，还咬了她，那个女人就让几个可怕的白人男人来按住她的手脚，给她灌了酒，那是一种花鸟没有喝过的酒，简直就像是尿一样的难喝，她吐了很多，但也被灌下去很多，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所以，在帐篷里睁开眼睛后，她第一时间看到的还是一张白人的脸，于是她想也不想地捣了一拳上去！
希利斯：……
幸好他还是芬里尔的代理人，巨狼的皮毛能够如同钢铁般的坚硬，他的皮肤与眼睛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脆弱，要不然最少也要多个黑眼圈，就像浣熊，印第安人把它称之为“摩擦双手的动物”，很难说疯马会不会因为这个而给他一个相似名字。
疯马笑得很大声，不，他当然不是在幸灾乐祸，但难道他不该感到高兴吗？他的妹妹与他的白人朋友都回来了，为了这个，因为波尼人的突袭而变得痛苦而又低沉的部落再一次喧闹了起来，他们要举行一个仪式，要在黑夜中围绕着火堆跳舞，祈求那些死去勇士们的灵魂回归自然，回到野牛之母的怀抱，并且祈祷野牛之母降下更多的孩子到这个部落里来。同时这也是一个出征前的仪式，祭司的双手伸入风里，感受它给予的指向，以确定他们是否应该去寻找敌人，并且给予更残酷的回报。
希利斯在部落中的地位也变得不同，上次的时候，他一直被疯马带在身边，与其他的印第安人几乎没有什么接触，譬如说，他就没有见过花鸟，但这次他被簇拥到了一群少年少女中间，和他们一起吃肉、嬉闹与跳舞，热烘烘的身体紧挨着他，褐色的皮肤与白色的皮肤相互交错，亲密依偎，这与希利斯之前遇到的那群孩子又有不同，疯马部落里的孩子就像是野马的马驹那样，健康而又强壮，豁达又开朗，在他们的脸上，你永远找不到忧虑与阴谋的痕迹。
一只手轻轻地勾住了希利斯，希利斯看过去，那是花鸟，也许还要感谢那些让她变得混混沌沌的烈酒，因为她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不堪的记忆，她的身体也没有遭到伤害，她带着希利斯离开，希利斯想要问她的时候，她就做出手势让他跟着她走，希利斯跟着她来到一个黑暗但温暖的帐篷里，在这个帐篷里，他得到了一句谢谢和一个炙热的吻。
结束亲吻后，花鸟迅速地跑了出去，希利斯坐了一会，掀开帐篷门就看到了疯马。
疯马抱着双臂，看着月亮，“我已经给你想好名字了，”他用印第安人的话说：“巨狼。”他说：“你就叫做巨狼。”
——————
不知道为什么，希利斯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敷衍，但花鸟很喜欢，她总是叫他巨狼，于是部落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他们有了一个新成员——巨狼，虽然他只是一个瘦小的白色的孩子。
希利斯和疯马住在一个帐篷里，帐篷只有疯马和他的妻子，还有花鸟和希利斯，因为疯马要对他们尽养父母的职责，但比起上一次，被单独放在一个帐篷里，这样的生活无疑更加真实而又温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疯马与自己的妻子亲密的时候从不避讳花鸟或是希利斯，希利斯与花鸟在地上的野牛皮上躺在，他们在距离这对孩子只有几步远的……木床上翻云覆雨，疯马妻子的咯咯笑声简直就近在耳侧。
相比起感到窘迫的希利斯，花鸟却根本不在乎，她甚至还很高兴听到这样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有孩子了，在上一次波尼人的偷袭中部落里失去了整整七个勇士，他们也需要新的生命降临在部落里。
这样希利斯也不得不减少与疯马相处的时间，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太多的空暇——因为被部落接纳也意味着他要承担起相应的义务与责任，像是他这个牙齿刚刚长整齐的孩子，一般都担任着探查与警戒的任务，因为他们身体轻，马匹跑起来会非常的快——他们要去寻找野马群，野牛群，现在还要去找那个袭击了他们的波尼人部落，祭司在举行仪式的时候已经被风告知了他们的大概位置，孩子们不费什么力气地就找到了他们，那个波尼人的部落有着很多马，但一看就知道许多都是劫掠而来的，因为其中有白人、黑人与红人的马鞍与马蹬都是不同的。
而且希利斯带回的消息中，最让疯马与其他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波尼人部落显然已经不再接受大灵的庇护，他们改变了自己的信仰，去信白人的神了。
但不是那个在教堂里的神，希利斯告诉疯马，是一个更邪恶，更恶毒的神。
太阳神托纳蒂乌。
疯马端坐在缭绕的烟雾中，“你看到了什么？”祭司问。“我看到了大狼。”疯马说，他只一撑地，就从地上坐了起来，走到帐篷外面去。
果然，一些族人已经聚集在部落的边缘地带，他们像是围绕着什么人，不断地挥舞着拳头，疯马跑过去，推开人群，才看到来人正是他的新朋友，白人希利斯，他牵着疯马送给他的坐骑，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印第安女孩，疯马一看就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那是他被部落的敌人劫走的妹妹！
但他很快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的妹妹没有回一个拥抱给他，也没有说话，他把她推开仔细观察，从发现她的褐眼睛笼罩着一层污浊的灰雾，呆滞不动，她穿着白人或是黑人的衣服，艳丽的花朵就像现在的她那样僵硬而死气沉沉，这样的异常也被其他印第安人发现了，所以他们才会围住了希利斯，吵嚷个不休，一些年轻而急躁的孩子甚至忍不住拔出了刀子，疯马立即厉声喝止了他们。
疯马或许不相信白人，不相信黑人和红人，但他相信大灵，大灵是不会说谎，也不会被欺骗的。
他看向希利斯，希望他的白人朋友能够给他一个答案，希利斯点了点头：“朋友。”他用印第安语说，又指了指疯马，指了指那个女孩：“亲人。”
疯马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别的地方遇到了我的妹妹，所以就把她带回来还给我。”他用白人的话说了一遍，又用印第安人的话说了一遍。
“是的。”希利斯说，他向疯马，也向索克学习了一些印第安语，但对愤怒之中的印第安人来说完全不够，于是他保持沉默，虽然有许多人表现出了敌意，但他也知道，这些勇士们不会对着不做反抗的敌人挥动武器，他只要等疯马来就行了。
疯马的话让原先群情激愤的年轻人迅速地平静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疯马的妹妹花鸟在部落中是如同太阳一般的存在，每个人都喜欢她，与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们更是努力积存手里的马匹，好带着它们去向疯马求取他的妹妹，花鸟被波尼人（另一个印第安种族）掠去后，他们无时不刻不想着要把她带回到部落里，为了这个疯马已经拒绝了许多次出征的请求。
疯马把他的妹妹与希利斯带到了祭司的帐篷里，祭司看上去毫不意外，在烟雾中他看到的东西比疯马多得多，除了大狼之外，他还看到了张着血口，伸长了舌头的陌生大灵，他们来到这里，带来了血腥与怖惧，黑色的泥沼侵入了金色的荒原，原本冰凉而干净的空气中更是充满了污浊的气味——他检查了花鸟的舌头，眼睛和脖子，让她平躺在野牛皮上，摘下了野牛膀胱做成的水囊，把里面的药草水洒在女孩的身上。
“脱掉这些白人的衣服。”他对疯马说，疯马就动手把花鸟的衣服脱了，希利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让出去，但祭司只是让他借了一件疯马的衣服，还是让他回到帐篷里——花鸟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比起之前那件庸俗恶心的红色衣服，黄褐色的野牛皮与彩色的木头珠子更适合她。疯马之前说过了，他的妹妹与希利斯有着相同数量的牙齿……他们可能同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印第安人的计数方式与白人的不一样——但她确实还只是个孩子，棕褐色的头发被疯马编成了两条整整齐齐的辫子垂在面颊两侧（希利斯可算知道疯马为什么会这么擅长梳辫子了），她的面孔小巧的就像是一个苹果，眉毛浓黑而宽阔，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指就像是娇嫩的莴苣。
也难怪她会被多育女神的祭司选中，虽然她还很小，但她躺在那里的时候，如同这片荒原般美丽而又沉静。
祭司捡来了野牛粪，干燥的粪便被投入火中，火焰升腾，驱走寒气，祭司又往里面投入了药草的粉末，让浓郁的烟雾充满了整个帐篷，但令人惊奇的，它并不令人窒息，或是想要咳嗽，它就像是有生命的那样，从你的鼻腔流入你的肺部，然后融入血液，随着血液进入心脏，又被心脏泵向四肢，肝脏和眼睛，希利斯想他又一次看见了自然的大灵，野牛之母。
她牵引着他向前走，指着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希利斯看到了一个被珠宝与花朵簇拥着的少年人被推上了祭坛，虽然他竭力挣扎，却还是被孔武有力的祭司们抓住了四肢，他们把他折到一个石头做成的方凳上，让他的头和脚弯向地面，腰部朝向天空，他的咽喉被割断，血流了出来。
野牛之母露出了憎恶之色，希利斯看到她走向那些祭司，她的影子穿过了那些人，最后停留在那个少年面前，而他是能够看到她的，他的嘴唇张合着，仿佛在祈祷，野牛之母伸出手，就像是握住了什么，在祭司们忙于切割祭品的时候，她转身回到希利斯身边，然后将她握着的东西径直塞到希利斯的思想里。
希利斯睁开眼睛，他看见烟雾分作了四个部分，一部分钻入了祭司的口鼻，一部分钻入了疯马的眼睛，而他，他低下头的时候看到了烟雾正在缓慢地渗入他的皮肤，虽然之前连夜奔驰也不会让他感到疲惫，但现在他确实要比之前更轻盈，他可以感觉到，同时还有着一份难得的饱足感。
最后一份烟雾被花鸟吸入，又随着呼吸被她吐出，吐出的烟雾从明亮的乳白色变成了污浊的灰黑色，它们沉甸甸地悬浮在花鸟的胸口，就在希利斯几乎要忍不住伸手把它挥开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呼啸而来，卷过了整个部落，祭司的帐篷门被猛地掀开，打得帐篷噼啪作响，风将灰黑色的烟雾吹向了外面，吹向了高空，虽然它们不甘愿地扭动着，就像是绳索，或是寄生的虫子，但还是无可奈何地逐渐淡化，最后彻底消失。
花鸟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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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的记忆停止在被波尼人劫走的那一晚，那晚疯马送走了他的白人朋友，波尼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来了，喊叫着，部落的勇士无畏地冲了上去，在摇动的火光中，黑色的剪影不断地变化着，枪声与哭声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花鸟紧握着疯马留下的火枪，她打中了一个，但被另一个波尼人看见了，他向她奔驰过来，旋飞的铁锤击中了她的手臂。
花鸟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因为波尼人只要马，她的头皮会被连着头发剥下来，穿在波尼人的腰间或是帐篷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那个波尼人只把她抓住，放上马背，就匆匆与其他人一起逃走了——他们在黑夜中走了很远，直到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白线，波尼人进了白人的镇子，在那里她被换成了三匹马。
一个又不是黑色，又不是白色的女人来让她们换衣服，花鸟不愿意，还咬了她，那个女人就让几个可怕的白人男人来按住她的手脚，给她灌了酒，那是一种花鸟没有喝过的酒，简直就像是尿一样的难喝，她吐了很多，但也被灌下去很多，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所以，在帐篷里睁开眼睛后，她第一时间看到的还是一张白人的脸，于是她想也不想地捣了一拳上去！
希利斯：……
幸好他还是芬里尔的代理人，巨狼的皮毛能够如同钢铁般的坚硬，他的皮肤与眼睛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脆弱，要不然最少也要多个黑眼圈，就像浣熊，印第安人把它称之为“摩擦双手的动物”，很难说疯马会不会因为这个而给他一个相似名字。
疯马笑得很大声，不，他当然不是在幸灾乐祸，但难道他不该感到高兴吗？他的妹妹与他的白人朋友都回来了，为了这个，因为波尼人的突袭而变得痛苦而又低沉的部落再一次喧闹了起来，他们要举行一个仪式，要在黑夜中围绕着火堆跳舞，祈求那些死去勇士们的灵魂回归自然，回到野牛之母的怀抱，并且祈祷野牛之母降下更多的孩子到这个部落里来。同时这也是一个出征前的仪式，祭司的双手伸入风里，感受它给予的指向，以确定他们是否应该去寻找敌人，并且给予更残酷的回报。
希利斯在部落中的地位也变得不同，上次的时候，他一直被疯马带在身边，与其他的印第安人几乎没有什么接触，譬如说，他就没有见过花鸟，但这次他被簇拥到了一群少年少女中间，和他们一起吃肉、嬉闹与跳舞，热烘烘的身体紧挨着他，褐色的皮肤与白色的皮肤相互交错，亲密依偎，这与希利斯之前遇到的那群孩子又有不同，疯马部落里的孩子就像是野马的马驹那样，健康而又强壮，豁达又开朗，在他们的脸上，你永远找不到忧虑与阴谋的痕迹。
一只手轻轻地勾住了希利斯，希利斯看过去，那是花鸟，也许还要感谢那些让她变得混混沌沌的烈酒，因为她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不堪的记忆，她的身体也没有遭到伤害，她带着希利斯离开，希利斯想要问她的时候，她就做出手势让他跟着她走，希利斯跟着她来到一个黑暗但温暖的帐篷里，在这个帐篷里，他得到了一句谢谢和一个炙热的吻。
结束亲吻后，花鸟迅速地跑了出去，希利斯坐了一会，掀开帐篷门就看到了疯马。
疯马抱着双臂，看着月亮，“我已经给你想好名字了，”他用印第安人的话说：“巨狼。”他说：“你就叫做巨狼。”
——————
不知道为什么，希利斯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敷衍，但花鸟很喜欢，她总是叫他巨狼，于是部落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他们有了一个新成员——巨狼，虽然他只是一个瘦小的白色的孩子。
希利斯和疯马住在一个帐篷里，帐篷只有疯马和他的妻子，还有花鸟和希利斯，因为疯马要对他们尽养父母的职责，但比起上一次，被单独放在一个帐篷里，这样的生活无疑更加真实而又温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疯马与自己的妻子亲密的时候从不避讳花鸟或是希利斯，希利斯与花鸟在地上的野牛皮上躺在，他们在距离这对孩子只有几步远的……木床上翻云覆雨，疯马妻子的咯咯笑声简直就近在耳侧。
相比起感到窘迫的希利斯，花鸟却根本不在乎，她甚至还很高兴听到这样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有孩子了，在上一次波尼人的偷袭中部落里失去了整整七个勇士，他们也需要新的生命降临在部落里。
这样希利斯也不得不减少与疯马相处的时间，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太多的空暇——因为被部落接纳也意味着他要承担起相应的义务与责任，像是他这个牙齿刚刚长整齐的孩子，一般都担任着探查与警戒的任务，因为他们身体轻，马匹跑起来会非常的快——他们要去寻找野马群，野牛群，现在还要去找那个袭击了他们的波尼人部落，祭司在举行仪式的时候已经被风告知了他们的大概位置，孩子们不费什么力气地就找到了他们，那个波尼人的部落有着很多马，但一看就知道许多都是劫掠而来的，因为其中有白人、黑人与红人的马鞍与马蹬都是不同的。
而且希利斯带回的消息中，最让疯马与其他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波尼人部落显然已经不再接受大灵的庇护，他们改变了自己的信仰，去信白人的神了。
但不是那个在教堂里的神，希利斯告诉疯马，是一个更邪恶，更恶毒的神。
太阳神托纳蒂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