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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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顺亲王瞧着水泓满脸的气愤与不知所措,心下终究不忍,因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大半日,直至他神色间已有所松动了,又劝他再一个人好生静一静后,方体贴的与他掩上了门,领着李常禄离了飞凤宫,忙忙撵水溶去了。余下水泓一个人颓然的呆在屋里,终于再架不住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疼痛与压力,“轰”的一声儿栽倒在了地上,但意识却清醒分明着。

    “皇上……”

    伴随着他轰然倒地的声音,外面忽然传来了戴权及婆子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呼声儿,他忽然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量,竟硬撑着自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就近矮几上的一个茶钟,大力向门上掷了去,又血红着眼睛嘶吼了一声:“滚……”便趔趄着歪倒在了椅子上,大口喘起粗气儿来。门外众人尖叫一声儿,忙忙作鸟兽状散了。

    茶钟撞到门上再掉到地上的“豁啷”声响,似是让水泓忽然间得到了启发一般,因扶着桌角站起身来,撑着虚浮的脚步,泄愤一般“乒乒乓乓”将屋子里一应成设悉数摔了个粉碎!

    半晌,许是因为屋子里已再无东西可砸,自己亦累得四肢无力了,水泓终于停了下来,旋即亦顾不得地上还有一地的碎渣,极有可能会刺伤他本就已挨了中顺亲王几戬,彼时正火烧火燎疼痛着的后背,便重重的就地躺下,闭上眼睛,喘起气来。

    所幸经过这一通发泄,他的身体虽已更加疲惫心痛不堪,心里却奇异般的觉得畅快了不少,亦能较为理智的去想这件事的前后后果了。是呀,原本便是他背信弃义、意图谋害水溶谋夺黛玉在先,水溶要这般防着他,亦是无可厚非之事啊,换做自己得了先前如他那般好的报复机会,只怕二话不说便结果了他的姓名,又岂会还留着他的命哉?说到底,终究是他对他不住,既然当初他被猪油蒙了心,作出了那些个糊涂事儿,今日就该全权去承受后果才是!

    又想到水溶之所以会这般做,说白了不过就是忌惮他以后会对他及忠顺亲王等人赶尽杀绝,生恐他不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上吗?那么,他就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他们看,更证明给九泉之下的水百川看,他水泓才是天宸君王最合适的人选!至于他身上的毒,他倒不是很在意了,虽说水溶眼下是十分恨他了,但他了解他,知道凡事儿只要是他许诺过了,便绝对不会再有悔改之时,如今他既已承诺了以后每年都会在一定的时间遣人将解药送到忠顺亲王手上,再由他逞与他,那么,他便一定会做到!

    自此之后,他果真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于国事较之先前越发上心了十倍不止。之后几年,他又亲自征选贤才;在黄河决堤泛滥时三度亲临治灾现场,亲自指挥抢险,安置百姓;在淮南发生旱情时,亦亲临赈灾现场……等等不一而足,真正做到了勤政爱民,鞠躬尽瘁,并一手开创了“兴庆盛世”,为后世人所赞叹不已。这些皆为后话儿了,暂且不表。

    如今水溶在强喂水泓吃下自己的毒药,又斥责警告了他一通后,便拂袖离了飞凤宫,径自往宫外行去。一路上,他都走得很快,若不是怕大白天的高来高去会惹得过往的宫人们惊慌,他甚至欲施展轻功走捷径以期能早点子出宫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害怕自己再在宫里多呆下去,会禁不住心软,会禁不住折回去将解药立时给了水泓!好歹他亦是与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兄长,打小儿与他相依为命的二哥,且如今又亲眼看见他已追悔莫及,愿意痛改前非了,他的心早已有所松动,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若再多呆下去,会不会就将解药给了他,将来再重蹈一次此番的覆辙呢?因此他才会那般连个招呼都顾不上与忠顺亲王打,便急匆匆先离了飞凤宫的。

    出了锦华门,水溶先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微后,方停住了脚,等候起忠顺亲王与李常禄来。

    趁着等人的空档,他不由又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越发肯定自己这般做,无疑是对所有人的将来都最有利的,毕竟谁也说不准水泓会不会再次起歪心,未雨绸缪,总比将来再次将大伙儿置于这般险境的的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拿百十条人命来做赌注,他赌不起!

    正自思忖之际,就见忠顺亲王与李常禄已一前一后出来了,瞧得水溶侯在外面儿,忙都迎了上来。水溶想着自己还有其他事儿要交代与忠顺亲王,因提议找个清静点子的地方,三人好生叙叙话儿。忠顺亲王头一个点头表示同意,又说何必费神去寻地方,倒是直接去他府上的好。说完又不容二人拒绝,先令跟着的人回府去传话儿后,便上了自己的轿子,二人见状,只得打马跟了上去。

    忠顺王府外书房内。

    坐定后不过略吃了一盏茶,水溶便开门见山切入了正题:“实不相瞒皇叔,我已决议明日便离开京城了,因此有些话儿不得不趁今日交代与您老人家,还请您不要怪责我将所有的重担与责任都压到您身上,自个儿却只管去逍遥自在才是。”

    水百里听说,沉吟了片刻,方叹道:“这无疑是现下最好的安排了,我感激你为天宸为咱们大伙儿所作的牺牲尚且来不及,又岂会怪责你呢?方才皇上虽说已决议痛改前非了,焉知明儿他不会再变卦的?你留在京城他的眼皮儿底下,他心里只会不痛快,到时候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何苦来呢?倒是趁早儿走得远远的罢!至于我,你只管放心,好歹我亦是他的皇叔,先皇的同胞哥哥,且手上还握有太祖爷御赐的皇金戬,那可是比丹书铁卷还管用的物事,他不敢动我亦不会动的;况你不是说了,他的解药,终归还得经我之手呢!你只管安心走你的罢!”

    对水百里的理解与宽容,水溶除了深深的感激以外,还能再说什么呢?因严肃而感动的向他点了点头,方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要交代与皇叔的,那便是有关……皇上身上的毒了。那毒确实很厉害,但还不至于像我说的那般,须得他每年都吃一次解药,直至终老。事实上,那毒有两个法子可解,一便是在前十年每年给他吃一颗解药,那毒的毒性便会随着每年一颗解药而逐次减弱,直至十年后彻底根除;至于第二个法子,与第一个相差无几,只有一点细微的不同,那便是在前五年每年服食一颗解药,余下五颗,在第六年一次性吃下,再服以人参丹桂调养半载,禁半载房事,便可痊愈。”

    一面说着,一面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道:“这里面是十粒解药,今日我就一并交予皇叔了,至于五年后皇叔到究用那一个方法替他祛毒,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与皇叔的态度了。”说到底,他终究不忍心向水泓下更狠的药,故才选了这一种,只希望以后水泓能明白他的苦心了!

    水百里见他说得郑重,忙忙接过那小瓷瓶悉心收好了,方问道:“依你说来,以后你都不打算再回京城来,不打算再回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了?我也老了,又浑身的病痛,谁知道还能活多长时日的?你把如此重任交予了我一个垂暮之人,一旦我那日去了,可该怎么样呢?好歹你也该每年回来一次罢……”说着已是红了眼圈儿。

    看着水百里那张酷似水百川的脸子,听着他类似于父亲的叮咛,明白他也是放心不下他流落在外,才会这般说的,水溶禁不住心下一酸,因忙强忍着笑道:“既是皇叔有令,我照办便是,以后每年一定回来一次,到时皇叔可不要嫌我絮烦才好呢。”

    闻言水百里方转悲为喜起来,因又叮嘱了他一番‘出门在外,千万记得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儿,方转头问李常禄,“常禄,你又有何打算?你打小儿服侍先皇,几十年来任劳任怨,于公于私,我都该好生谢你的,不如以后就留在我府上,安享晚年罢,待闲暇时,咱们老哥俩儿便下下棋听听戏什么的,必定十分快活!”

    李常禄闻得他竟屈尊与自己一个奴才并称“老哥俩儿”,显然亦是如水百川生前那般真心拿他当亲人而非奴才了,心下大受感动,半晌方微颤着嘴唇道:“王爷爱惜留住,老奴感激万分,原不该辞;但只先皇驾崩那日,老奴便已在心里立了誓,要陪伴在先皇身边直至终老了。原本此番扶奉梓宫去地宫时,老奴便已不打算再回来的,若非后面出了那件事儿,老奴这会子必定还在奉化呢。如今大局已定,老奴亦是时候该回去陪伴侍候先皇了,因此只能辜负王爷美意了,还请王爷勿要怪责才是。”

    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儿,说得水百里与水溶叔侄都齐齐感动不已,明白他与水百川几十年的情分,远非他们所能理解的,对他来讲,也许陪伴在水百川身边,才是他余生最大的幸福,因忙都点头道:“既是如此,过一阵儿遣几个妥当的人送你去奉化便是。”

    水百里又叮嘱:“你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到了那里,千万要爱惜照顾好自己才是,缺什么东西,只管打发人回京来回我,切莫太委屈了自己。”李常禄忙含泪一一应了。

    当下叔侄主仆三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儿,水百里记挂着水溶明儿一早便要走,必定还要作一番准备,强忍离愁再四拿话儿催着他先去,他方辞了二人,离了忠顺王府,打马往现下他们的居所去了。

    回至居所,还未行至正厅,远远的早有黛玉得了信儿接出来,瞧得他一张俊脸上满满都是掩不住的疲惫,因忙几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可用过午膳了?要不要先沐个浴再用?我这就吩咐人准备去。”却是决口不问宫里现下到究是何情境,说着扭身儿便欲命人准备去。

    却被水溶一把扯回来,自背后抱住,又将脸子埋进她的发间深吸了一口那馨香,方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几不可闻的叹道:“终于结束了,咱们明日一早便可以如期离开京城了!”

    黛玉闻言,怔了一瞬,方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自己,事情一如他所计划般的进展得十分顺利,心下禁不住一喜,因转过身子笑靥如花的道:“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离开了……”话未说完,她方意识到自己彼时犹在水溶怀中,虽则四下里再无他人,仍是攸地羞红了脸,因忙扔下一句:“我让人与你准备热水午膳去,你且先回房换衣衫。”便挣脱他,逃也似的去了。余下水溶瞧着她袅娜的背影,不由会心一笑,亦带着满心的满足与幸福,往自己房间去了。

    待水溶沐浴梳洗完毕、神清气爽的再次到得前厅时,就见当中的雕花圆桌上,早已摆好了几样素日里他爱吃的菜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而黛玉则正静静的坐在桌前,单手托腮沉思着什么,显然是在等候他,就好像小妻子在等候晚归的丈夫回家吃饭一般。一瞬间,他的心里攸地浮起了一阵浓浓的暖意来,因忙摆手令伺候的丫头们都退下后,方上前坐到她身旁,笑道:“等很久了罢?”

    黛玉蓦地回过了神来,脸红一笑,道:“没有的事,我亦是刚过来。”一面动手与他斟了一碗汤,道:“且先喝点儿汤暖暖胃。”又问,“要吃酒不吃?”一面又要起身命人拿酒去。

    “玉儿且慢!”虽说很喜欢看到她为自己这般事无巨细的忙忙碌碌,但水溶却更心疼她受累,因忙伸手轻轻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笑道:“我不吃酒,你且坐下陪我吃点儿罢,一个人吃饭,什么意思。”

    说得黛玉“嗤”的一笑,摆手道:“我已经吃过了,再要多吃,只怕积食,反倒不好。不过倒是可以陪你说说话儿。”又催他:“快吃罢,不然菜可就凉了。”

    水溶闻言,见她瘦了一圈儿的小脸经过一夜的歇息,虽较之昨夜已好了许多,但犹有几分苍白憔悴,气色亦不大好,明白她此番在宫里着实吓坏了,身体亦亏损了不少,心疼不已,因好说好说劝得她喝了半碗鸡汤,方吃起自己的来。一面将今儿个在宫里发生的事及之后他在忠顺王府作的那一番安排逐次说与黛玉知晓,又与他说了李常禄的事儿,末了叹道:“照理说李公公伺候父皇一辈子,是该好生安享晚年的了,偏他又不肯留在皇叔府上,坚持要去奉化为父皇守陵,他待父皇这份情谊,真真是天下无双了!”

    黛玉亦禁不住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呢,李公公待皇上,可真真称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正说着,只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响,黛玉笑道:“必是长老来了!”因忙扬声儿向外说道,“请长老进来罢。”

    少时,果见北堂长老一把挑开帘子,大踏步进来了。瞧得水溶正用膳,他忙咧嘴一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却并不退出去,反而大踏步上前,一屁股坐到了水溶另一侧空着的椅子上。

    对他的不拘小节,水溶与黛玉都是知之甚详的,因此并不在意,当然,水溶也没有停下筷子,而是如方才与黛玉单独相处时那般,仍是优雅的吃着饭,一面问他:“青冉怎么样了?”北堂长老就好似他的家人一般,他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有所遮掩。

    不想话音刚落,北堂长老一张方才还笑眯眯的脸庞,霎时便黯淡了下去,片刻方紧缩着眉头摇头道:“青丫头的情况……很不好呢,只怕……”

    短短一句话儿,却让水溶与黛玉的心不约而同的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黛玉更是禁不住猛地站起了身子,失声叫道:“什么叫‘很不好’?长老您不是医术最高妙不过的吗,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啊……”说着已是流下泪来,单柔的身子亦微微发起颤来。她原本便素未拿青冉当过丫头,而是要好的姐妹,如今又一起患过难,感情自然越发深厚,也难怪她会在闻得这话儿后,会这般的惊慌悲伤了。

    一旁水溶见她这般难过,顾不得北堂长老还在场,忙上前揽了她靠在自己怀中,柔声宽慰道:“玉儿不要慌,且先听长老把话儿说完不迟。况长老医术高妙,他一定有法子的,你只放心罢。”说毕又向北堂长老道,“长老所谓的‘很不好’,到究如何一个不好法儿?那七星海棠虽剧毒无比,青冉却是有内力护体的,不比寻常人,她能既在中毒后撑至今日,可见那毒并未彻底浸入她的五脏六腑,那么就一定还有救,长老就多费费心,救她一救罢,我与玉儿,都会由衷感激长老一辈子的!”说着他还有意将“我与玉儿”咬的极重,就是在侧面告诉北堂长老,他并不是在以宫主的身份命令他,而是在一个患者家属的身份在恳求他。——他虽不若黛玉对青冉那般有感情,终究亦是打小儿跟在他身边伺候之人,且青冉又数度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此番更是因为黛玉,才会落得如此处境,他自然亦是迫切希望她能好转起来。

    北堂长老见二人皆如此激动,忙摆手安抚道:“你们错会我的意思的,我说的青丫头的情况很不好,并不是说她会有生命危险,事实上,经过我昨儿夜里与今儿个早上的施针排毒,她体内的毒素已排了个七七八八了,短期内是决然不会有危险的。但是,那毒毕竟剧毒无比,事后虽有千年人参与灵芝续命,到底只能护住她的心脉不受损而已,是不可能阻止住那毒渗入她的奇经八脉的,因此以后她极有可能……再也醒转不过来了……”他越说越小声儿,直至彻底没有了,显然对青冉再不能醒过来之事,他亦是十分难过与痛心的。

    一想到青冉那样儿一个爱说爱笑、好玩好动之人,以后竟再不可能醒转过来,只能如一个“活死人”般度过余生,黛玉心里较之方才错以为她已活不过来了之时,竟还要悲痛了几分,当场便禁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一行哭,一行还语无伦次的自责道:“都是我、是我害了她,都是我连累了她啊……”

    水溶十分理解她的心情,但一时半会儿亦不知该那何话来安慰她,因只是微微用力将她揽得更紧了。半晌,他方小心翼翼的再次确认道:“果真只能这样了吗,就再没有任何其他法子了?”

    北堂长老缓缓摇头,叹道:“如今看来,确是再无其他法子了。不过咱们绝尘宫山清水秀、与世隔绝,又奇花异草众多,倒不失为一个调养的好地方,明儿待咱们回去后,我再日日辅以药浴针灸来治疗她,假以时日,当会日渐好转起来才是……”

    一语未了,已被黛玉急声儿打断:“那我们这就动身去绝尘宫啊,我这就让嬷嬷她们收拾行囊去。”顾不得拭泪,扭身儿便要出去寻王嬷嬷等人。

    水溶忙一把拉住,安抚道:“当日离京去奉化之前,行囊什么的都已是收拾妥当了的,我知道在这里只是暂住,特命她们切莫打开行囊,省得明儿再要收拾麻烦,因此你不必着忙,咱们要走,随时都可以走的!只是你身子还很虚,大伙儿连日来亦未休息好,好歹待今晚再好生歇息歇息,明儿一早再走亦不迟,不差这半日时间的。”

    黛玉听说,只得暂且作罢。但到底牵挂着青冉的病情,兼之实在不愿意再在京城多呆那怕一刻,是以离心似箭,因下去后便吩咐王嬷嬷等人将一应随身物件都打点好了,只留了明儿起来后要换的衣衫及盥洗之物,预备明儿一早说走便可以走。水溶强她不得,亦只能由她去了。

    是夜,上下人等通不曾好生睡得,尤其黛玉,更是直至三更天后,方胡乱打了个盹儿。难得的是,翌日一早起来,她精神却十分好,一个劲儿的催着上路,水溶无奈,只能忙忙命人摆了早饭吃了,便简单做了一番安排,领着众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踏上了离京,去往洛阳的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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