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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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给李然留的是涛子家的电话。
她离不开医院，便把等李然回信儿这事拜托给了涛子。
涛子向上班的网吧请了一天假，拍着胸脯跟风雨保证，姐你放心，我就守在电话跟前，撒尿都憋着！风雨笑着点头，叮嘱他有了信儿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到医院通知她。
涛子也信誓旦旦的答应了。
所以当暮色渐沉，涛子肥硕的身影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风雨沮丧的想，自己果然过多的想象自己和那些人的关系了。最开始，她是想找黎尧帮忙的。可是想想，黎尧和芸霁，程尔阳等人的关系，比李然亲近。她便心生排斥。
芸霁当时和她在一起，有同情可怜的因素。对此，她耿耿于怀，分手了，便不愿再让他知晓自己的窘迫。安顿老人睡下后，她套着几天没有换过，已经脏得变了色的黄色羽绒服走出医院大楼。
医院大门口左拐有个自动取款机，她犹豫了许久才憋出勇气把银行卡插进去，查询余额。
以六打头的四位数，到底是刺痛了自尊。
接着她到自助取款机旁边的小卖铺，用公用电话拨出去一个座机号码。
电话很久才被人接起。
“喂？”女人的声音沙哑，蔫蔫的。
风雨轻声开口，“婶儿。”“雨娃？”女人因为惊讶显得有了精神，来电显示是本地号码，她忙问：“你回来啦？”“嗯，婶儿，我二叔在家么？”“这个······”女人支吾了许久，说：“他没在，南子出事儿以后，他就没回来过，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她停了会儿，又说：“雨娃，南子的事儿，你知道了不？”风雨拿着话筒轻轻点头，“嗯，他打电话叫我回来的。”“这样啊，这不对，不该给你说的。”“婶儿，你知道我二叔卖房子拿了人家多少定金吗？”
憨厚的中年女人又是一阵静默，风雨知道她在羞愧。许久之后，女人才极低声的说：“三万。”
风雨心跳兀的重了一拍，三万，三万五，那便一共是六万五。“三万，”她抱着侥幸的心理试着问道：“他没给家里放一点儿？”“······没，雨娃，你也知道，婶儿管不住他的钱。”
风雨淡淡的嗯了一声，是了，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是丈夫为天地，十几年来，身上的钱从来没超过百元。“雨娃，”女人又犹豫着开口，几分讨好哀求的语气，“南子，南子那边，你帮着想想办法，婶儿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你，你妈那边不是······”风雨没让她说完，匆匆打断，她说：“阿南那边你别担心，我管他。”“嗯嗯，嗯嗯，这就好，这就好，吴家这辈儿就你们姐弟俩，你们也从小就好。你管他，他听你的。”
两人说的“管”是两种意思，风雨不去追究解释。她瞄了眼小卖部外面愈加昏黯的天色，沉着声音说：“二叔那边，你跟他说，把定金还给人家。”“我也找不到你二叔，他······”“他不还，人家报警，我也管不了。”
电话那边，女人立刻紧张起来，“雨娃你······”
风雨没继续听她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从前对阿婶不这样，虽不算亲厚，却也是尊敬。可这次，盯着大红色机身的公用电话，她胸脯忍不住微微起伏。
阿南说，吴建国带人上门卖房子那天，他和吴建国、买房者起冲突，爷爷拉架时被推搡在地，受了皮外伤，惊吓比较严重。他被拘留数日，爷爷独自在医院。
风雨问过护士，护士说老人家被送来医院以后一直一个人，除了你，再没家里人来过。
离开小卖部，走出几米之后，风雨停住脚步。
好一会儿之后，她调头走回来。
手机响起的时候，李然正和黎尧窝在自个儿卧室里看片。
房门紧闭，窗帘紧拉，嗯嗯啊啊。
两个正是血气方刚好年华的下伙子张着嘴，看得眼睛泛红。
摇滚乐做的铃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惊得两人一震。黎尧一脚踹过去，骂了声娘。
李然半跌在地板上，呼着气儿挠头，捞过手机一瞧，蹭的起身关了电视。
黎尧不满的叫道，嘛呢？
李然一面清嗓子，一面把手机举给他看。
一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跳动着，归属地赫然是吴家妹妹的老家。
黎尧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
李然迟疑的问他：“接不接？”
黎尧心里身上都正躁的很，脑子里还转悠着将将电视里那姑娘没穿衣服的样子，反应慢的很。
那片子是李然看过的，他状态比黎尧好一些。
电话还在响着。
他走到窗户边，拉开墨蓝色窗帘一角，窗户泄开一丝缝，凉风瞬间灌进屋子，让人清醒了许多。
“喂。”他说，声音有些不自在。
电话那边的人迟疑了两秒，“李然，我是吴风雨。”
“哦，我知道。”李然说。
风雨又一会儿没说话，他也不说。
“李然，昨天，我给你说的事儿，你······”
李然没让她说完，出口打断，“哦，那个啊，阿霁让我别管。”
风雨轻啊了一声，说：“你给他说了？”
感觉到冷了，李然把窗户重新关上，“嗯，在一块儿就说了。”
黎尧那股子燥劲儿消了些，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那边李然已经挂了电话走回来，踢了他一脚，“灭了，别在老子家抽烟。”
黎尧知道李家大人管他烟管得厉害，也就没点，只叼在嘴里。
“怎么说的？”他问。
李然把手机撂倒乱七八糟的床上，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地板上，说：“啥也没说。妈的，别扭死老子！芸十万那混蛋呢？”
黎尧叼着烟吸了吸鼻子，“估计泡妞去了。”
“美院那个？”
“唔。”
李然点点头，爬到电视跟前，重新打开。
嗯嗯啊啊又小声的传出来。
他靠回床沿，歪头瞟了眼黎尧裤裆的地方，然后问：“他对吴家那个，真没那意思？”
黎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视，哑着嗓子敷衍，“鬼知道，大抵没有吧。”
风雨抱着膝盖坐在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心里有些难过。
为芸霁的不留情面。
买卖不成仁义不在，这人真狠。
难过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就消散了。因为，欠债的压力更强悍。
三万，于小镇人家而言，数目庞大。
她想了一圈，实在再想不出能借钱的地儿。
风一吹，冷得很。她手往后一捞，把羽绒服帽子套在了头上。
最后，实在不行，就找程家吧。
风雨想，借的，尽早还了就是。
涛子领着人在病房外面苦等不见吴风雨回来。他想进去问问吴家爷爷风雨姐去哪儿了，被人拦住了。
那人长得俊，但就是打见着以来，脸上一直没表情。到医院打听了吴风雨这两天的事情后，那张俊脸更黑了，跟被偷了钱似的。
他朝病房里探了两眼，手里的烟盒来回转着。
涛子将其解读为不耐烦，他不知道这人具体是谁，反正是守着电话守来的，还是从b城飞来的人，该是风雨姐找来帮忙的。
想到这儿，他便不敢对这人怠慢，商量着说：“姐该是回家了，要不咱去她家找找看？”
那人略微想了想，然后颔首。
两人出了住院部，涛子领着直朝医院大门外走。
两人都瞧见了一边台阶上蹲着的人，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帽子把脸遮得严实，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医院里这样的人常见，他们都没细想，径直饶了过去。
还是风雨先看见涛子。
天色暗，人脸看着都模糊，但涛子肥硕的背影和个性的发型太招眼，认不错。
她喊道：“涛子。”
前面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两个人一同回头。
涛子惊喜的对身旁的人说：“原来是姐！”
风雨有一瞬间的晃神，她觉着涛子旁边那人颀长的身形有些眼熟，像一个人，可她不敢确定。
直到他走回来，立到她跟前，高高的俯视她，凌冽好看的眉眼带着明显的不悦。
她才张开嘴，惊讶极了。
“芸霁······”
是了，连生气都能这么好看的人，可不就是b城大院儿里的混世魔王芸少爷么。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不对，他怎么会在这儿？
风雨觉得自己凉风吹太久，脑子冻着了，对这天降神兵似的出现的人儿，实在反应不过来。
芸霁黑着脸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她呆呆的盯着他，眼睛头发上都蒙了层白雾，滑稽可笑。
可芸少爷没笑，他用自己被冻得冰凉的手掌很大力的抚过她的上半张脸，把那些白色胡乱的抹掉了。
“坐这儿干嘛？”他问。
风雨一只胳膊被他提溜着，大半个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斜。
“没，没干嘛。”她说，声音又小又凉。
“等着天上掉钱？”他又说，语带讽刺。
风雨一愣，慢慢消化了他忽然出现的惊喜，难堪接踵而来。
垂下眼眸，她嗫嚅，“没有。”
风雨给李然留的是涛子家的电话。
她离不开医院，便把等李然回信儿这事拜托给了涛子。
涛子向上班的网吧请了一天假，拍着胸脯跟风雨保证，姐你放心，我就守在电话跟前，撒尿都憋着！风雨笑着点头，叮嘱他有了信儿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到医院通知她。
涛子也信誓旦旦的答应了。
所以当暮色渐沉，涛子肥硕的身影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风雨沮丧的想，自己果然过多的想象自己和那些人的关系了。最开始，她是想找黎尧帮忙的。可是想想，黎尧和芸霁，程尔阳等人的关系，比李然亲近。她便心生排斥。
芸霁当时和她在一起，有同情可怜的因素。对此，她耿耿于怀，分手了，便不愿再让他知晓自己的窘迫。安顿老人睡下后，她套着几天没有换过，已经脏得变了色的黄色羽绒服走出医院大楼。
医院大门口左拐有个自动取款机，她犹豫了许久才憋出勇气把银行卡插进去，查询余额。
以六打头的四位数，到底是刺痛了自尊。
接着她到自助取款机旁边的小卖铺，用公用电话拨出去一个座机号码。
电话很久才被人接起。
“喂？”女人的声音沙哑，蔫蔫的。
风雨轻声开口，“婶儿。”“雨娃？”女人因为惊讶显得有了精神，来电显示是本地号码，她忙问：“你回来啦？”“嗯，婶儿，我二叔在家么？”“这个······”女人支吾了许久，说：“他没在，南子出事儿以后，他就没回来过，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她停了会儿，又说：“雨娃，南子的事儿，你知道了不？”风雨拿着话筒轻轻点头，“嗯，他打电话叫我回来的。”“这样啊，这不对，不该给你说的。”“婶儿，你知道我二叔卖房子拿了人家多少定金吗？”
憨厚的中年女人又是一阵静默，风雨知道她在羞愧。许久之后，女人才极低声的说：“三万。”
风雨心跳兀的重了一拍，三万，三万五，那便一共是六万五。“三万，”她抱着侥幸的心理试着问道：“他没给家里放一点儿？”“······没，雨娃，你也知道，婶儿管不住他的钱。”
风雨淡淡的嗯了一声，是了，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是丈夫为天地，十几年来，身上的钱从来没超过百元。“雨娃，”女人又犹豫着开口，几分讨好哀求的语气，“南子，南子那边，你帮着想想办法，婶儿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你，你妈那边不是······”风雨没让她说完，匆匆打断，她说：“阿南那边你别担心，我管他。”“嗯嗯，嗯嗯，这就好，这就好，吴家这辈儿就你们姐弟俩，你们也从小就好。你管他，他听你的。”
两人说的“管”是两种意思，风雨不去追究解释。她瞄了眼小卖部外面愈加昏黯的天色，沉着声音说：“二叔那边，你跟他说，把定金还给人家。”“我也找不到你二叔，他······”“他不还，人家报警，我也管不了。”
电话那边，女人立刻紧张起来，“雨娃你······”
风雨没继续听她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从前对阿婶不这样，虽不算亲厚，却也是尊敬。可这次，盯着大红色机身的公用电话，她胸脯忍不住微微起伏。
阿南说，吴建国带人上门卖房子那天，他和吴建国、买房者起冲突，爷爷拉架时被推搡在地，受了皮外伤，惊吓比较严重。他被拘留数日，爷爷独自在医院。
风雨问过护士，护士说老人家被送来医院以后一直一个人，除了你，再没家里人来过。
离开小卖部，走出几米之后，风雨停住脚步。
好一会儿之后，她调头走回来。
手机响起的时候，李然正和黎尧窝在自个儿卧室里看片。
房门紧闭，窗帘紧拉，嗯嗯啊啊。
两个正是血气方刚好年华的下伙子张着嘴，看得眼睛泛红。
摇滚乐做的铃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惊得两人一震。黎尧一脚踹过去，骂了声娘。
李然半跌在地板上，呼着气儿挠头，捞过手机一瞧，蹭的起身关了电视。
黎尧不满的叫道，嘛呢？
李然一面清嗓子，一面把手机举给他看。
一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跳动着，归属地赫然是吴家妹妹的老家。
黎尧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
李然迟疑的问他：“接不接？”
黎尧心里身上都正躁的很，脑子里还转悠着将将电视里那姑娘没穿衣服的样子，反应慢的很。
那片子是李然看过的，他状态比黎尧好一些。
电话还在响着。
他走到窗户边，拉开墨蓝色窗帘一角，窗户泄开一丝缝，凉风瞬间灌进屋子，让人清醒了许多。
“喂。”他说，声音有些不自在。
电话那边的人迟疑了两秒，“李然，我是吴风雨。”
“哦，我知道。”李然说。
风雨又一会儿没说话，他也不说。
“李然，昨天，我给你说的事儿，你······”
李然没让她说完，出口打断，“哦，那个啊，阿霁让我别管。”
风雨轻啊了一声，说：“你给他说了？”
感觉到冷了，李然把窗户重新关上，“嗯，在一块儿就说了。”
黎尧那股子燥劲儿消了些，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那边李然已经挂了电话走回来，踢了他一脚，“灭了，别在老子家抽烟。”
黎尧知道李家大人管他烟管得厉害，也就没点，只叼在嘴里。
“怎么说的？”他问。
李然把手机撂倒乱七八糟的床上，一屁股坐到床边的地板上，说：“啥也没说。妈的，别扭死老子！芸十万那混蛋呢？”
黎尧叼着烟吸了吸鼻子，“估计泡妞去了。”
“美院那个？”
“唔。”
李然点点头，爬到电视跟前，重新打开。
嗯嗯啊啊又小声的传出来。
他靠回床沿，歪头瞟了眼黎尧裤裆的地方，然后问：“他对吴家那个，真没那意思？”
黎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视，哑着嗓子敷衍，“鬼知道，大抵没有吧。”
风雨抱着膝盖坐在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心里有些难过。
为芸霁的不留情面。
买卖不成仁义不在，这人真狠。
难过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就消散了。因为，欠债的压力更强悍。
三万，于小镇人家而言，数目庞大。
她想了一圈，实在再想不出能借钱的地儿。
风一吹，冷得很。她手往后一捞，把羽绒服帽子套在了头上。
最后，实在不行，就找程家吧。
风雨想，借的，尽早还了就是。
涛子领着人在病房外面苦等不见吴风雨回来。他想进去问问吴家爷爷风雨姐去哪儿了，被人拦住了。
那人长得俊，但就是打见着以来，脸上一直没表情。到医院打听了吴风雨这两天的事情后，那张俊脸更黑了，跟被偷了钱似的。
他朝病房里探了两眼，手里的烟盒来回转着。
涛子将其解读为不耐烦，他不知道这人具体是谁，反正是守着电话守来的，还是从b城飞来的人，该是风雨姐找来帮忙的。
想到这儿，他便不敢对这人怠慢，商量着说：“姐该是回家了，要不咱去她家找找看？”
那人略微想了想，然后颔首。
两人出了住院部，涛子领着直朝医院大门外走。
两人都瞧见了一边台阶上蹲着的人，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帽子把脸遮得严实，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医院里这样的人常见，他们都没细想，径直饶了过去。
还是风雨先看见涛子。
天色暗，人脸看着都模糊，但涛子肥硕的背影和个性的发型太招眼，认不错。
她喊道：“涛子。”
前面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两个人一同回头。
涛子惊喜的对身旁的人说：“原来是姐！”
风雨有一瞬间的晃神，她觉着涛子旁边那人颀长的身形有些眼熟，像一个人，可她不敢确定。
直到他走回来，立到她跟前，高高的俯视她，凌冽好看的眉眼带着明显的不悦。
她才张开嘴，惊讶极了。
“芸霁······”
是了，连生气都能这么好看的人，可不就是b城大院儿里的混世魔王芸少爷么。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不对，他怎么会在这儿？
风雨觉得自己凉风吹太久，脑子冻着了，对这天降神兵似的出现的人儿，实在反应不过来。
芸霁黑着脸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她呆呆的盯着他，眼睛头发上都蒙了层白雾，滑稽可笑。
可芸少爷没笑，他用自己被冻得冰凉的手掌很大力的抚过她的上半张脸，把那些白色胡乱的抹掉了。
“坐这儿干嘛？”他问。
风雨一只胳膊被他提溜着，大半个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倾斜。
“没，没干嘛。”她说，声音又小又凉。
“等着天上掉钱？”他又说，语带讽刺。
风雨一愣，慢慢消化了他忽然出现的惊喜，难堪接踵而来。
垂下眼眸，她嗫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