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衰亡将至（2）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死灵师卡拉维日记最新章节！
作为提雅教会三大教团之一的领袖，光是维多利亚阁下的随身扈从就包括五名骑士长与高级审判官，两名掌控八环神术的神庭施法者，二十到三十位高阶圣骑士、大神官、神殿武士，近百名中阶护卫，再加上福音教团至高大主教本身就是一名拥有九级实力的神眷者，这只队伍足以荡平一座中小规模的城市，击退一只标准编制的万人军团。
在拥有相当的等级优势时，以少胜多打败十倍、乃至百倍数量的敌军，绝非痴人说梦，就好比一千名缺乏战斗能力的平民，即便给予他们适当的盔甲与武器，他们也很难对一名准备充分的魔导师造成任何威胁。
但相对应的，既然维瓦尔大陆上的高阶职业者们拥有普通人类望尘莫及的战斗力，作为一个国家实力的象征与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军队的编制自然也不可能纯粹由战力低下的无职业等级者组成。
所谓正规军的标准编制，按照职业等级来定义的话，一个万人军团中应包括1-2名八级职业者，7-15名高阶职业者，八分之一至六分之一的中阶精锐占比，剩下的队伍由低阶士兵填充。在担任主力军或精英部队的军队中，高阶强者的占比还会进一步提高。
当一只标准配置的万人军选择与艾伯特所在的扈从队伍为敌时，他们的首领很快就会发现，在九阶大神眷者的庇护与祝福下，敌方训练有素的高阶强者们会如同切入黄油的热刀子般切开大军的阵列，而下级职业者们的攻击甚至难以击穿少量敌军的神术防护，所以他们的数量优势近乎毫无意义。而己方的高端战力处于绝对的劣势，因此他们也非常难以抓单同级强者们进行反击。
尽管只要坚持用人命消耗下去，艾伯特一方的神术庇护与赐福总会难以为继，体力与魔力消耗也会让胜利的天平缓慢倾斜，也许到最后只会剩下个位数的高阶职业者能够幸存，其他弱者都会战死，但在那之前，正常的军队早就因为过于惨烈的死伤而士气崩溃、选择撤退。因此才会说能够“击退”一只万人军，而非“消灭”。
但“囚笼”中亡灵的数目在最初的两分钟内就突破了四位数，并且增兵速度丝毫看不到放缓的迹象。层层叠叠的白骨如同疯长的野草从泥土中涌出，星星点点黑与绿的负能量魂火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海洋。
在骸骨的浪潮中，特别明亮的灵魂辉光至少超过四十处——代表相同数量的高阶不死生物。“不洁者”阿克西亚，“狩刃者”林赛克，可能躲藏在暗中的其他同伙，以及萨瑞斯·末日祷言召唤出的四名强力仆从，血月衰亡突袭部队的高阶强者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数量劣势了，再加上下级亡灵那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哦，忘了提一点，复生亡灵基本上不存在士气低落的问题，至少在一名九环通灵主宰手下绝对不会。只要操纵者下令，低等仆从们会毫无异议的战斗至只剩最后一员，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如果它们还有那玩意的话。
原本明媚的天空骤然黯淡，集结完毕的骷髅弓箭手一轮齐射，飞蝗般的箭雨甚至短暂遮蔽了日光，伴随着割裂空气的尖锐呼啸，铺天盖地的由半空中倾泻而下。
大神官与随队牧师及时激活高等圣域术，一股玄妙柔和的力量将友军区域保护在内。绝大部分飞箭在接触无形力场的瞬间就失去惯性坠向地面，极少数仍能保持准头的也被盔甲与护盾轻易弹开。
连绵不绝的锐利哨响告一段落，以教会队伍为中心形成了两个颜色不一的同心圆，内圈中的箭矢零星平躺在泥土上，外圈的地面上则密密麻麻插满了铁箭，好似长满了两英尺高的黑色杂草。
“纯洁者”瞥了一眼脚下的军用箭矢，锋锐的箭头上闪烁着翠绿的寒光，一看便知淬有剧毒。
眼见第一轮齐射无功而返，萨瑞斯·末日祷言好整以暇将人皮书卷往后翻动两页，不详的黑色光芒一刹那就覆盖了整只亡灵大军，弓弦拉紧的吱吱声从四面八方再度响起，每一只箭矢都被附带上了邪恶的亵渎力量，第二轮疾风骤雨的乱射直接将圣域术的能量弥消了小半！
红袍祭司长比亚特·菲尼克斯深知通灵主宰的可怖之处，选择这个进阶职业的死灵法师专攻统御与创造亡灵军队，对她们而言维持成千上万不死士兵的存在、并将它们指挥得如臂使指就如同呼吸般简单，并且能以低廉到难以想象的魔力消耗为麾下仆从加持各类群体强化魔法，附魔和召唤的施法速率更是快得惊人。
在战斗中，通灵主宰最关注的就是自身安危，因此她们会优先将数量繁多的防护魔法加持到自己身上，并让一部分精锐不死生物担任卫队进行防守。不仅如此，萨法玛莎的通灵主宰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与扈从卫队建立灵魂链接，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分摊到无脑的仆从身上。
可想而知，要在一只亡灵大军中找到可以算是半个防护师的通灵主宰，再在高等亡灵铁桶般的防御圈和灵魂链接的伤害减免效果下击杀这样一名施法者有多么困难。以至于在沼泽血战中有个说法是，打垮大半只复生军团，都比直接集火通灵主宰来得容易。
若不是通灵主宰的低魔耗群体法术只适合作用于麾下亡灵仆从身上，该进阶专精又缺少符合自身级数的直接杀伤性手段，这个职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了。
即便如此，萨瑞斯·末日祷言也是一名极端难缠的对手，擒贼先擒王的作战理念基本上想都不用想——除非两位传奇大主教之一亲至，亦或是几名以攻击见长的大审判官、大裁决长、战天使（譬如萨蒙提）加入战场。但不击杀召唤者，区区百来号人，又要如何击垮望不到尽头的亡灵大军呢？
通灵主宰再完成一轮附魔，弓箭手集群故技重施，这一次却踢到了铁板——随着晦涩咏唱的完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肥皂泡”形成了半球形的防护罩，来势汹汹的密集箭雨以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无数骸骨士兵应声而倒，在军列中掀起不小的混乱。
五环神术，反射护罩，但能覆盖数百英尺的距离，毫不费力的弹开数千附魔箭镞，自身的能量还几乎没有任何损耗，那队伍中就唯有精于防御的八环符印大师、副裁决官康默德·亚托斯能做到。
在破解符印大师的神术前，继续远程攻击就是找自己的不痛快了。通灵主宰慵懒的打了一个响指，近战步兵随即开始推进。
“纯洁者”艾伯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战斗经验比不上“忏悔之锤”拜尔德，技巧与天赋在“噩梦歼灭者”卡茜·嘉法面前相形见绌，论聪明的头脑甚至不如少年天才“军械长”比亚特·菲尼克斯，但他有个优点，就是绝不让想不清楚的事情耽误了正事，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怯于挺身而出。
迎接亡灵骨海汹涌浪潮的第一块“礁石”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黄金狮子，手持驱除邪恶的陨铁长剑，身披由澄澈光辉汇聚而成的太阳斗篷，最先接近“纯洁者”的死灵傀儡们几乎直接被那亡者勿近的灼目光辉融化，沛不可当的弧状光刃所到之处，亡灵士兵如同地里的稻谷般被成片收割。
红袍祭司长菲尼克斯松开法杖，闭目垂首，双手合十，向至高的神祇虔诚祈祷，很快得到了回应。近百把寄宿有活灵的神力武器伴随着纯净的光辉浮现于战场，无需战士掌控便可自行杀敌。
作为提雅教会历史上最年轻的红袍祭司长之一，比亚特·菲尼克斯进行战斗训练时，阿尔布雷特大主教曾经偶然观摩过，事后给出这样的评价——尽管有些华而不实，但他所在的队伍至少不会有缺乏军械之虞。因此“军械长”这个外号不胫而走。
对这个略带轻蔑的称号，好脾气的菲尼克斯欣然接受。毕竟，在神圣之火教团传奇领袖的眼里，九级职业者以下可能没有什么战斗风格是不华而不实的。
同样，在传奇圣骑士眼里所谓的神力武器不过是空有造型的笑话，但没到他的境界之前，其他敌人可能就觉得没那么好笑——正义之剑削铁如泥，将触及的骨头架子轻易分成两半；勇气之锤势大力沉，每一次猛击都能震倒一大批骸骨兵卒；美德之弓锋相对，以几乎不间断的燃火箭连射向亡灵箭手还以颜色，数不清的骷髅士兵化为火人；公理之盾厚重宽实，不但能抵挡敌方抛掷物与近战攻击，还能为保护者提供物理防御与魔法抗力的双重增强，就好像同时加持了“法师之盾”与“提升抗力”。
最重要的是这些“活着”的神圣武器还具备相当的抗击打强度，低等亡灵们根本伤及不了它们分毫，虽然不惧死亡，但当面前正对着一个坚不可摧的绞肉机，继续推进除了送死外毫无其他效果时，再固执的指挥者也会出现片刻犹豫。在八环符印大师康默德和高阶神官的协助下，整个亡灵大军的攻势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但艾伯特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在连番攻势下，亡灵大军损兵折将，但是整体密度不减反增，消灭敌人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死灵士卒增兵的速度。而且，就算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除了通灵主宰、“不洁者”阿克西亚和那名亡灵魔导师象征性的施展了几个法术，无头骑士没动，给人以危险感觉的八级高位死墓骑士也没动，摆明了用不值钱的下级士兵消耗众人的体力，等到士气衰竭，再用精英战力进场一锤定音。
除非维多利亚大主教及时加入战局，以她九环神眷者的能力对末日祷言的亡灵部队形成压制，不然这场战斗没法打。“纯洁者”有些焦躁的回头遥望保护圈的中心，那块声名卓著的“哭石”：“还没好吗？”他喃喃道。
嘶鸣的直觉迫使艾伯特将分散的注意力集中回面前，环绕他的亡灵士兵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即便已经接近到了两步之内，在太阳斗篷的近距离照射下，也没有任何魂火不稳的迹象，其中一名骷髅枪术师的空洞眼眶中更是闪烁着人一样的智慧光芒。
鲜红的血线飞溅而出。
***********************************
卡茜·嘉法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对亡灵的战斗，她的目光及重心一直牢牢锁定在佩戴哭泣面具的黑红女武士身上。
时至今日不过是八环剑术师的“狩刃者”林赛克在通缉令上名列前茅，深受忌惮是有原因的。事实上有看法认为，不管这个神出鬼没的女武士背后势力或主人是哪一位，他们都是想培育出一名真正的“天命者”，也就是所谓的“超级日蚀之女”。
在维瓦尔大陆的实力体系中，即便评定的等级处于同一级、同一阶位，但不同角色展现出的真实战力依然可能天差地别，有些人只要遇到同阶敌人就是一场苦战，有些人解决名义上的“同级”对手可能跟喝水一样简单，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作为公式与数据化的等级评定，没办法将决定胜负的每一个细节都加入考评系统中，只能参考大概的主体强度部分，譬如作战经验、战斗直觉、对法术和能力独具一格的使用技巧、心态等细微的方面无法考虑进去，有时候再加上某些特殊的进阶、体质、灌注强化……
因此修德兰人喜欢把那种同级之内近乎无敌的超级精英叫做“天命者”，而根据某个理论，他们有理由相信，通过足够的战斗磨炼技艺，在“超级日蚀之女”完成进阶后，她依然能迅速成为下一层级的“天命者”。而从高阶开始就刻意的追杀同阶精英的“狩刃者”，她的行动模式符合人工创造“天命者”的期望。
倒在林赛克手下的剑术师多为名声在外的佼佼者，有善名者，也有恶名者，但都是用战斗与鲜血实打实获取的名声，“狩刃者”把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部干掉，收集他们的贴身刀剑作为铭记胜利的方式，这种行为已经足够让人不安了，但更让人不安的传闻还在后面——每击败一个敌手，林赛克就能获得他们的独有能力，照此下去，她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直至无人是她的对手。
现在是验证这个传闻的时候了。
对手也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卡茜，对教会队伍的其余成员不屑一顾，甚至于在数量庞大的亡灵步兵开始进攻时，它们都有意无意避开了这两位剑术天才，没有打扰她们的对峙。
林赛克显然不是一个喜欢接受盟友“好意”的人。
两名剑术大师蓄势待发，无形的威压以自身为圆心扩散，相互抗衡、碰撞，就连呼吸的节奏也变得一致。无视了正在交战的人类与亡灵，无视震天的喊杀与铺天盖地的箭雨，也许是慑与这股骄傲而自信的气势，三轮箭雨都只是从两人身边擦过，没有一只能够射中目标。
年轻的“噩梦歼灭者”决定首先打破僵局，她采取了一个兼备诡异与平衡的姿势，舒张绷紧的肌肉，如同暴起的毒蛇般向前突击，将自己的攻击范围延伸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距离。她一向喜欢先发制人。
这招显然出乎狩刃者意料，但还谈不上措手不及。她略带狼狈的后仰，剑刃几乎是擦着那张惨白的哭泣面具划过，被割断的暗色刘海缓缓飘落。随后林赛克迅速调整身体重心保持平衡，同时抽出两柄颜色迥异的佩剑，轻巧的将武器架至防御姿态，她的动作暴露了很多东西——不仅是双武器大师，同时还是双巧手。
卡茜谨慎的中断攻势，决定先近一步观察而非鲁莽追击。纳入“狩刃者”藏品的两柄名剑都有来历，左手不断在空气中凝结出白色雾气的细剑“极霜”属于元素剑士奎洛，王都竞技场的角斗名人。右手锯齿剑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碎刃者”，不知多少把珍贵的附魔刀剑毁于它手。
敌人的意图很明确——若是能被碎刃者轻易伤损的“名剑”，那也没有收藏的必要了。
福音教团女执事剑锋微垂，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对手先行进攻，这是一个见证传闻是否属实的绝佳时刻。在闲暇时间，女圣武士曾经参观过奎洛的比赛，当时他以一敌三，同时面对一名高阶剑术师、一名高阶元素师和一名高阶战斗法师，并在两分钟内把他们全部放倒，他的凛冬剑技与深蓝细剑的相得益彰，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但可不是说随便什么路边的痞子捡到“极霜”就能将其运用自如、以一敌百，甚至在技艺精湛的大剑士手中都不能。因为极霜本就是为元素剑士进阶打造的特有武器，若无法术亲和与充沛的魔力池，这柄寒冰魔力传导性能优异的作品充其量算是能造成额外冰冻伤害的平庸武器，而正常的法师既无必要、也无精力研学高超的剑技，对他们而言更是无用。
而林赛克首度出现时，绝不是一名元素剑士。
要判断她现在到底是元素剑士，还是正统剑术师，非常简单，看战系职业者特有的“气”的强度。元素剑士因为要牺牲自己部分体力转换为魔力，因此纯粹的剑气与无形铠甲的强度要弱于传统剑术师，这方面的劣势只能由法术和魔力的运用在战斗中弥补。
如果一名元素剑士不但魔力池惊人，就连纯粹的“气”力量的强度都高于一名剑术师，比起天赋异禀，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等级的人。
卡茜·嘉法等着林赛克出剑，若只是为了一把工艺尚可的“极霜”就选择从纯粹剑士半道转职为元素剑士，那“狩刃者”这个名字根本担不起别人对它的忌惮。
黑红甲女武士呆立了片刻，随后开始舞剑。动作一板一眼，旁若无人，也没有特地选定方向，就像是一名刚接触武器的小女生在教官眼皮底下进行挥剑训练。
但随着深寒剑锋欢快的起舞，剑脊旁的空气先是出现更多的水雾，随后水雾转为冰雾，雾气沉结成霜，白霜凝为雪片，没用多长时间，林赛克的身侧居然出现了充斥冰雪碎片的巨龙卷，“狩刃者”的身形全部隐没其中，不慎靠的太近的骨头架子们纷纷被强大的风压吸入龙卷，然后在高速回旋的冰刃与冰锥下被切削得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间，冰暴龙卷直扑褐发女圣武士！
卡茜·嘉法在被咆哮的冰片搅碎前一刹那出剑，斩中风暴的薄弱点，硬生生把怒号的龙卷从中间撕开一道缺口，闯入风眼与它的创造者站在同一起跑线。
“噩梦歼灭者”身手敏捷的闪过寒冰之剑的刺击，细剑甚至未触及女执事的甲胄，她的肩甲都结上了一层冰。
另一柄“破刃者”瞄准的目标是卡茜的武器，而非她本人，但如果在这个角度上招架者还蠢到试图卸力、甚至帮爱剑“闪避”攻击，这一刀也会很开心的砍在脆弱的人体上。
撞击处传来的猛烈震荡感让女圣武士几乎拿不稳“梦之泪”，但不妨碍她抬起铁靴当胸一脚踢在林赛克的肋骨上，让耗尽攻势的敌人飞向她自己制造的冰雪绞肉机。
身材纤细的血月女武士撞在身后的龙卷风壁上，随即“咚”的一声被弹了回来，好像那不是足以把人撕成碎片的冰片风暴，而是一堵无害的实心砖墙。林赛克使用“极霜”号令寒冰元素，在极短时间内强行将雪龙卷的一部分凝结成了冰墙，这才没有闹出死于自己造物手下的笑话。
坚逾寒铁的冰墙迸裂出道道裂痕，半息间就被暴风彻底粉碎，重新成为回旋冰刃的一部分。
早有预谋的狩刃者借助反冲力找回了重心，立刻转为防守姿态，“梦之泪”的连斩如同狂风骤雨的斩击，但双武器大师滴水不漏的将攻势尽数化解。
还是看不清敌人虚实。卡茜想，该给“狩刃者”再多施加一些压力。
在她即将付诸行动之际，号角声响起，一种说不出的不详气息笼罩了激斗双方。
*********************
游锋之盾本特威城分会长“红夫人”多丽丝·杜拉克斯在持戟卫兵的押送下在铺着天鹅绒坐垫的精致靠椅上就座，刚接上的胫骨兀自隐隐作痛。
长桌两侧坐着的都是些熟面孔。“七塔”法师协会的分协会长魔导师华美长袍上满是焦痕，骑士长法雷托斯一声不吭的阴沉着脸，黄金天平德维莫市负责人胖子安东局促不安的来回拧动戒指上的红宝石，暗金圆盘提亚斯分部的海妖刺客露出若有若无的促狭冷笑，城防军总督已于前日阵亡，接替他位置的是副指挥官乔拉。还有商人公会的高层，农业联盟分会主管，其他各式原本在托斯普欧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主位上坐着的却并非某位伊兰雅高官，而是一个戴着怪模怪样金属鹿首面具，穿着贴身锁甲的女人。从第一名伊兰雅客人就席，到“红夫人”入场，她一直是一副沉思默想的“神情”，如同雕塑般一语不发，纹丝不动。
谁能想到，在短短数周内，半个托斯普欧省就已经沦陷，剩下的一半也在修德兰集团军的铁蹄下岌岌可危呢？长久以来，修德兰军队的正面作战能力就是周边国家的笑柄，他们笑哇，笑哇，等到阴影议会谋定而后动之时，就笑不出来了。
会议厅内两排站立的黑衣卫兵全部属于修德兰入侵部队，几名幕僚打扮的年轻日蚀之女在首领身后交头接耳，以修德兰宫廷语在那里嘀嘀咕咕，戴着鹿首面具的女人依然毫无反应。
多丽丝真的不明白，修德兰人把俘虏聚集到这里是想干什么，为了羞辱失败者？
主位上的修德兰人头目好像真的在发呆，她身后的红皮半恶魔咳嗽好几声，鹿首头盔才惊醒般猛地抬起，环视一圈，确认座无虚席，于是朝随从们点点头。
一名年轻而俊美灾裔侍从官越众而出，向众人优雅鞠躬，流利地用伊兰雅通用语介绍道：“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向诸位隆重介绍，第四议员大人的心腹爱将、阴影议会高等执法官队长、伊兰雅行动情报主管、黛芬娜家族的家主、皇家验尸官，“长钉”维奥莱特阁下。”
除了极少部分情报灵通的角色，绝大部分人脸上要么毫无表情，要么一脸茫然。修德兰人行事喜欢鬼鬼祟祟，连带着也不愿过于宣扬己方的知名人物，以至于许多阴影议会的大人物在其他国家根本毫无名气。但光是看其他修德兰人精英对其又敬又畏的态度，就能意识到所谓的“长钉”绝不是易于对付的小角色。
没人试图对一名敌国高官致以欢迎的掌声，“长钉”也浑然不在意，她站起身，吐出一长串优雅又动听的异国词汇，可惜在场的客人们大多完全听不懂，好在年轻侍从官迅速帮忙进行同声传译。
“各位伊兰雅的勇士，英雄，领导与官员们，非常感谢你们准时来到这里参加会议，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战争是混乱与暴力的体现，它使熵值增加，把这个世界拖向秩序的对立面。任何体面、稍有良知的文明人都打心里厌恶这种行为，只有狂人和疯子才会喜爱战争本身。”
有人发出不屑的冷笑，是骑士长法雷托斯。
“但是很遗憾，这场战争有不得不打的原因。贵国对修德兰的执政阶级的蔑视与侮辱人所周知，与贵国交界的边境线长久以来都受到侵扰与挑衅。
我们的商业渠道因为频繁的贸易封锁与强征关税损失惨重，以及贵国对待无辜的灾裔阶级饱含恶意的针对性律法和暴力行为，就连我国担负和平使命的外交大使都能在贵国王都中心遇袭，其他的灾裔同胞们所受境遇可想而知。
更不用提贵国内部势力一直在暗中资助我国境内的邪教徒组织。‘启迪之眼’邪教至今都未能被彻底根除，伊兰雅友人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这番指鹿为马的荒谬之辞让不少人为之摇头。
“但只是为了这些分歧，不值得发动劳民伤财的战争。所有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心平气和的交涉与谈判解决，我们一直给予贵国足够尊重与容忍，事情没必要非要闹到这一步。”
开始了，看她会杜撰出何等歪理邪说。
“但是在表达善意与和平的使节队伍中暗藏刺客，意图谋刺伟大的莉莉维尔陛下，就实在太过分了。”说出这句话的“长钉”倒是毫无情绪波动，反倒是传译者的声音中蕴含着隐隐的怒气。
有些人惊讶的“啊”出声，有些人满脸怀疑的摇头，更多人则是表达出刺骨的蔑视，显然对这套说辞一个字也不信。
戴着面具的修德兰人耸耸肩，“诸位不相信我说的话，我猜到了。我也怀疑这种恶毒的行径不像是高贵的皇室血统能做得出来的，但某些盲信的愚蠢小人就说不定了。但是没关系，最终贵国总得给议会一个解释，在这个目的达成之前，这场战争都不会停歇。如果这种程度侮辱和挑衅都不做回应，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的呢？”
多丽丝缓慢的将手指弯曲到一个恰当的角度，还好他们没有收走我的空间手套，谁让它是隐形的呢？更早些的岁月里，她也被称作是“隐矢多琳”，今天就让修德兰人了解一下这是为什么……
“正如我所说，战争是一头让人厌恶的怪物，它就是混沌的化身，把我们的世界带向毁灭的边缘。它的丑恶之处在于，战争中没有任何无辜者是安全的。譬如田间耕作的农夫，牙牙学语的幼童，这些人有什么过错呢？但当两军交战，烽火四起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无辜的平民是安全的呢？”
依旧是鳄鱼的眼泪，但至少有点像人话了。以农业联盟为首的一众文官率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长钉”拨动手指示意，立时就有随从将一沓厚厚的羊皮纸分发给与会者，上面是用伊兰雅通用文字写下的各式条例。“战争一定会死人，这无可避免。但是至少，我希望能够少一些无意义的死伤，这也正是女公爵维卡扎洛阁下的希望。
对于缴械投降或是战败被俘的士兵军官，我们会尽最大可能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和人身权利，并允许你们的家眷以金券的方式赎回。
占领区的无战力平民，他们的生命与财产受到特规律法的保护，任何修德兰军人不得无故惊扰民众，不得抢掠，不得滥杀，在必要时，军备物资和必备品会进行有偿征用。这同样是伟大的黑锁女公爵和至高大女皇的意思。”
这段话遭遇的嘘声与冷笑比之前几次要少上很多，因为被俘后，修德兰人确实没有刻意折磨在场的“大人”们，就连“红夫人”在战斗中断掉的腿，都是修德兰军官的药水和魔法治好的。
“我们不是屠夫，强盗或是杀人狂，进行军事行动并非以杀戮与破坏为乐，而是为了更深远的意义。”身着黑色紧身锁甲的修德兰人首领宣布：“我们尊重各位在战斗中展现的勇气和保家卫国的崇高使命感，但是请你们也给予我们一些尊重，不要把我们的仁慈当做对待我们的武器。
不要试图逃跑、煽动、偷袭守卫，亦或是伪装成平民反戈一击，在战场上分胜负，可以，但请别拿你们自己的无辜者安危当成威胁我们的筹码。我需要对我手下的将士们负责，我也希望能在战争结束后把修德兰的忠诚子民们尽可能多的带回去。如果仁慈带来的只是自取灭亡，那就没人会这么做了。”
没人回答她，维奥莱特也没指望得到回答，她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走了，把我的话带给你们自己的部下与臣民吧。我知道被异国军队占据故土的感受，但事情永远能闹到更难看的那一步——如何取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另外，如果你们能找到有关刺杀策划者的线索，欢迎来告诉我们，议会会对真实的情报予以重奖。”
依然没人开口，除了红发蓝眼的雇佣兵魔射手：“如果你的话语值得相信，那你为什么要藏在那个古怪的面具后面呢？一个连真实面孔都不敢露出的人，那谁敢相信她的承诺呢？”“红夫人”多丽丝·杜拉克斯平静而清晰的问道。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负责传译的年轻灾裔被自己呛住了，两旁稳重如铁铸的卫兵也面露惊恐之色，不停小声交流意见的侍从们更是瞪大了双眼。
再次如同一尊雕塑般沉默的修德兰人首领犹豫了片刻，然后说，（好。）
那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直接敲在会场每个人的脑海中，不需要翻译就能理解它的意味。
暗金圆盘的刺客恢复了点精神，萎靡不振的七塔魔导师也重新睁开了眼睛，骑士协会的法雷托斯大人更是蠢蠢欲动。比起仰仗敌人施舍，他们更倾向于主动争取机会。
但鹿首面具的女人好像没有感受到突然高涨的战意般，她抬起双手，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去摘自己的面具，首先自面具上方露出的是她乌黑的密发，随后是修长的细眉与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
一根蜂刺般纤细的绿矢像是凭空出现在“长钉”的双眼间，“红夫人”扣动手弩扳机的咔哒声甚至还来不及传入他人耳中。
然后无往而不利的“隐矢”就真的悬停在维奥莱特的面前，这让精明的刺客立刻打消了跟进的念头。
魔导师则是满脸不解，红夫人的成名杀招号称法师克星，就在于它不但快得惊人，还能切断成形的防御魔法结构，把固若金汤的法术防护层变得漏洞百出，往往能让施法者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的修德兰人是如何进行防御的？
他很快知道了。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中断了炎爆火球的释放，光是“长钉”视线的凝视就如同对面部施加重击，双眼针扎般刺痛，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其他人的反应跟他差不多。“别轻举妄动，这个读心者太危险了！”海妖级刺客喊道，“得有多恐怖的精神力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双眼纯黑的“长辫少女”重新戴上了面具，（这就是原因。）她淡然“说”道，又换回了修德兰宫廷语，示意侍从官代为翻译：“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着想。”
“至于你，我钦佩你的勇气，但是对你的战略意图不抱乐观。”“长钉”朝努力遏制流泪的红夫人点点头，“就算我死了，军事行动也不会结束，会有更强大、更称职的人物接替我的位置，那时候她可能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
“原谅了一次冒犯，很快就会有下一次。”半恶魔读心者目送着伊兰雅俘虏离去，“伊兰雅人不是能听人劝的类型。”
“我们也没能指望太轻松，不是吗？”维奥莱特用铁指套敲着自己的后脑，她之前确实发了一小会呆，还是那个王公的谜题，为此她整日整夜的翻看那些冗长无趣的军报和机密公文，指望能找出女公爵维卡洛扎暗示的对象。目前她有点隐隐约约快摸到前半段的暗示了，但是苹果与苹果树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名满脸是汗的灾裔信使如风般快步赶到，朝验尸官阁下匆忙行了个礼，取出被魔法封禁的信件。
红皮肤半恶魔有些好奇地旁观上级读信，看着不苟言笑的“长钉”突然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当然，鹿首面具不可能有表情，但读心者可以从同类强大的精神力波动中略知一二。
“你绝对想不到这封信里写了什么。”维奥莱特说。
“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军队战报，上头的指令，血月衰亡、荆棘树、邪神教动向。”半恶魔读心者摊手，“再其他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事情了。”
“猜对了一半，血月的阿纳斯塔——就是那个养着灵魂灯笼的自大蠢货，就在巨石城附近被几个无名小辈给干掉了。”
“意料之外，但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红皮肤的半恶魔女人说：“号称‘万魂’的那个蠢货本来就是圣龙城突袭者里最弱的那个，空有一身实力用得却像脑沟褶皱起泡一样笨拙，随便来两个平庸的同级者，宰掉她也不是不可能。”
“是四个人，全部只有新晋高阶的水准。”
剃掉半边头发的红皮肤读心者这才大吃一惊：“才四个高阶？那可真有点难度，血月的人再怎么蠢，硬实力还是摆在那里的。”
“谁说不是呢。”
更奇妙的一点，随行血月部队的两名修德兰执行者汇报时声称，那些“助教”毫不避讳的在那里吵来吵去，因此她们好像听到，那四个人里有两个是来自萨法玛莎的幼崽，居然罕见的跟两个伊兰雅人混在一起，至于那个伊兰雅死灵法师……
这可真有意思，谁都知道，正统萨法玛莎人的幼崽，可比血月衰亡的学徒重要多了。
“长钉”一边思考，一边不住的点头，这道新情报给了她出乎意料的灵感，连带着前一条谜题都有了些眉目。
如果维卡扎洛阁下的意思是……只能说王公不愧是王公，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赫斯办事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一个死灵法师和一个死灵仆从？）长钉突兀问道，原本轻松的闲聊突然转变为心灵感应。
“是的，您为这事情还教训过她。”半恶魔不解道。
（去把赫斯找来，该用到她的时候到了。）维奥莱特无意识的敲着自己的前额，（顺便通知无舌者公会的负责人，我有活交给他们。）
作为提雅教会三大教团之一的领袖，光是维多利亚阁下的随身扈从就包括五名骑士长与高级审判官，两名掌控八环神术的神庭施法者，二十到三十位高阶圣骑士、大神官、神殿武士，近百名中阶护卫，再加上福音教团至高大主教本身就是一名拥有九级实力的神眷者，这只队伍足以荡平一座中小规模的城市，击退一只标准编制的万人军团。
在拥有相当的等级优势时，以少胜多打败十倍、乃至百倍数量的敌军，绝非痴人说梦，就好比一千名缺乏战斗能力的平民，即便给予他们适当的盔甲与武器，他们也很难对一名准备充分的魔导师造成任何威胁。
但相对应的，既然维瓦尔大陆上的高阶职业者们拥有普通人类望尘莫及的战斗力，作为一个国家实力的象征与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军队的编制自然也不可能纯粹由战力低下的无职业等级者组成。
所谓正规军的标准编制，按照职业等级来定义的话，一个万人军团中应包括1-2名八级职业者，7-15名高阶职业者，八分之一至六分之一的中阶精锐占比，剩下的队伍由低阶士兵填充。在担任主力军或精英部队的军队中，高阶强者的占比还会进一步提高。
当一只标准配置的万人军选择与艾伯特所在的扈从队伍为敌时，他们的首领很快就会发现，在九阶大神眷者的庇护与祝福下，敌方训练有素的高阶强者们会如同切入黄油的热刀子般切开大军的阵列，而下级职业者们的攻击甚至难以击穿少量敌军的神术防护，所以他们的数量优势近乎毫无意义。而己方的高端战力处于绝对的劣势，因此他们也非常难以抓单同级强者们进行反击。
尽管只要坚持用人命消耗下去，艾伯特一方的神术庇护与赐福总会难以为继，体力与魔力消耗也会让胜利的天平缓慢倾斜，也许到最后只会剩下个位数的高阶职业者能够幸存，其他弱者都会战死，但在那之前，正常的军队早就因为过于惨烈的死伤而士气崩溃、选择撤退。因此才会说能够“击退”一只万人军，而非“消灭”。
但“囚笼”中亡灵的数目在最初的两分钟内就突破了四位数，并且增兵速度丝毫看不到放缓的迹象。层层叠叠的白骨如同疯长的野草从泥土中涌出，星星点点黑与绿的负能量魂火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海洋。
在骸骨的浪潮中，特别明亮的灵魂辉光至少超过四十处——代表相同数量的高阶不死生物。“不洁者”阿克西亚，“狩刃者”林赛克，可能躲藏在暗中的其他同伙，以及萨瑞斯·末日祷言召唤出的四名强力仆从，血月衰亡突袭部队的高阶强者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数量劣势了，再加上下级亡灵那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哦，忘了提一点，复生亡灵基本上不存在士气低落的问题，至少在一名九环通灵主宰手下绝对不会。只要操纵者下令，低等仆从们会毫无异议的战斗至只剩最后一员，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如果它们还有那玩意的话。
原本明媚的天空骤然黯淡，集结完毕的骷髅弓箭手一轮齐射，飞蝗般的箭雨甚至短暂遮蔽了日光，伴随着割裂空气的尖锐呼啸，铺天盖地的由半空中倾泻而下。
大神官与随队牧师及时激活高等圣域术，一股玄妙柔和的力量将友军区域保护在内。绝大部分飞箭在接触无形力场的瞬间就失去惯性坠向地面，极少数仍能保持准头的也被盔甲与护盾轻易弹开。
连绵不绝的锐利哨响告一段落，以教会队伍为中心形成了两个颜色不一的同心圆，内圈中的箭矢零星平躺在泥土上，外圈的地面上则密密麻麻插满了铁箭，好似长满了两英尺高的黑色杂草。
“纯洁者”瞥了一眼脚下的军用箭矢，锋锐的箭头上闪烁着翠绿的寒光，一看便知淬有剧毒。
眼见第一轮齐射无功而返，萨瑞斯·末日祷言好整以暇将人皮书卷往后翻动两页，不详的黑色光芒一刹那就覆盖了整只亡灵大军，弓弦拉紧的吱吱声从四面八方再度响起，每一只箭矢都被附带上了邪恶的亵渎力量，第二轮疾风骤雨的乱射直接将圣域术的能量弥消了小半！
红袍祭司长比亚特·菲尼克斯深知通灵主宰的可怖之处，选择这个进阶职业的死灵法师专攻统御与创造亡灵军队，对她们而言维持成千上万不死士兵的存在、并将它们指挥得如臂使指就如同呼吸般简单，并且能以低廉到难以想象的魔力消耗为麾下仆从加持各类群体强化魔法，附魔和召唤的施法速率更是快得惊人。
在战斗中，通灵主宰最关注的就是自身安危，因此她们会优先将数量繁多的防护魔法加持到自己身上，并让一部分精锐不死生物担任卫队进行防守。不仅如此，萨法玛莎的通灵主宰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与扈从卫队建立灵魂链接，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分摊到无脑的仆从身上。
可想而知，要在一只亡灵大军中找到可以算是半个防护师的通灵主宰，再在高等亡灵铁桶般的防御圈和灵魂链接的伤害减免效果下击杀这样一名施法者有多么困难。以至于在沼泽血战中有个说法是，打垮大半只复生军团，都比直接集火通灵主宰来得容易。
若不是通灵主宰的低魔耗群体法术只适合作用于麾下亡灵仆从身上，该进阶专精又缺少符合自身级数的直接杀伤性手段，这个职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了。
即便如此，萨瑞斯·末日祷言也是一名极端难缠的对手，擒贼先擒王的作战理念基本上想都不用想——除非两位传奇大主教之一亲至，亦或是几名以攻击见长的大审判官、大裁决长、战天使（譬如萨蒙提）加入战场。但不击杀召唤者，区区百来号人，又要如何击垮望不到尽头的亡灵大军呢？
通灵主宰再完成一轮附魔，弓箭手集群故技重施，这一次却踢到了铁板——随着晦涩咏唱的完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肥皂泡”形成了半球形的防护罩，来势汹汹的密集箭雨以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无数骸骨士兵应声而倒，在军列中掀起不小的混乱。
五环神术，反射护罩，但能覆盖数百英尺的距离，毫不费力的弹开数千附魔箭镞，自身的能量还几乎没有任何损耗，那队伍中就唯有精于防御的八环符印大师、副裁决官康默德·亚托斯能做到。
在破解符印大师的神术前，继续远程攻击就是找自己的不痛快了。通灵主宰慵懒的打了一个响指，近战步兵随即开始推进。
“纯洁者”艾伯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战斗经验比不上“忏悔之锤”拜尔德，技巧与天赋在“噩梦歼灭者”卡茜·嘉法面前相形见绌，论聪明的头脑甚至不如少年天才“军械长”比亚特·菲尼克斯，但他有个优点，就是绝不让想不清楚的事情耽误了正事，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怯于挺身而出。
迎接亡灵骨海汹涌浪潮的第一块“礁石”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黄金狮子，手持驱除邪恶的陨铁长剑，身披由澄澈光辉汇聚而成的太阳斗篷，最先接近“纯洁者”的死灵傀儡们几乎直接被那亡者勿近的灼目光辉融化，沛不可当的弧状光刃所到之处，亡灵士兵如同地里的稻谷般被成片收割。
红袍祭司长菲尼克斯松开法杖，闭目垂首，双手合十，向至高的神祇虔诚祈祷，很快得到了回应。近百把寄宿有活灵的神力武器伴随着纯净的光辉浮现于战场，无需战士掌控便可自行杀敌。
作为提雅教会历史上最年轻的红袍祭司长之一，比亚特·菲尼克斯进行战斗训练时，阿尔布雷特大主教曾经偶然观摩过，事后给出这样的评价——尽管有些华而不实，但他所在的队伍至少不会有缺乏军械之虞。因此“军械长”这个外号不胫而走。
对这个略带轻蔑的称号，好脾气的菲尼克斯欣然接受。毕竟，在神圣之火教团传奇领袖的眼里，九级职业者以下可能没有什么战斗风格是不华而不实的。
同样，在传奇圣骑士眼里所谓的神力武器不过是空有造型的笑话，但没到他的境界之前，其他敌人可能就觉得没那么好笑——正义之剑削铁如泥，将触及的骨头架子轻易分成两半；勇气之锤势大力沉，每一次猛击都能震倒一大批骸骨兵卒；美德之弓锋相对，以几乎不间断的燃火箭连射向亡灵箭手还以颜色，数不清的骷髅士兵化为火人；公理之盾厚重宽实，不但能抵挡敌方抛掷物与近战攻击，还能为保护者提供物理防御与魔法抗力的双重增强，就好像同时加持了“法师之盾”与“提升抗力”。
最重要的是这些“活着”的神圣武器还具备相当的抗击打强度，低等亡灵们根本伤及不了它们分毫，虽然不惧死亡，但当面前正对着一个坚不可摧的绞肉机，继续推进除了送死外毫无其他效果时，再固执的指挥者也会出现片刻犹豫。在八环符印大师康默德和高阶神官的协助下，整个亡灵大军的攻势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但艾伯特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在连番攻势下，亡灵大军损兵折将，但是整体密度不减反增，消灭敌人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死灵士卒增兵的速度。而且，就算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除了通灵主宰、“不洁者”阿克西亚和那名亡灵魔导师象征性的施展了几个法术，无头骑士没动，给人以危险感觉的八级高位死墓骑士也没动，摆明了用不值钱的下级士兵消耗众人的体力，等到士气衰竭，再用精英战力进场一锤定音。
除非维多利亚大主教及时加入战局，以她九环神眷者的能力对末日祷言的亡灵部队形成压制，不然这场战斗没法打。“纯洁者”有些焦躁的回头遥望保护圈的中心，那块声名卓著的“哭石”：“还没好吗？”他喃喃道。
嘶鸣的直觉迫使艾伯特将分散的注意力集中回面前，环绕他的亡灵士兵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即便已经接近到了两步之内，在太阳斗篷的近距离照射下，也没有任何魂火不稳的迹象，其中一名骷髅枪术师的空洞眼眶中更是闪烁着人一样的智慧光芒。
鲜红的血线飞溅而出。
***********************************
卡茜·嘉法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对亡灵的战斗，她的目光及重心一直牢牢锁定在佩戴哭泣面具的黑红女武士身上。
时至今日不过是八环剑术师的“狩刃者”林赛克在通缉令上名列前茅，深受忌惮是有原因的。事实上有看法认为，不管这个神出鬼没的女武士背后势力或主人是哪一位，他们都是想培育出一名真正的“天命者”，也就是所谓的“超级日蚀之女”。
在维瓦尔大陆的实力体系中，即便评定的等级处于同一级、同一阶位，但不同角色展现出的真实战力依然可能天差地别，有些人只要遇到同阶敌人就是一场苦战，有些人解决名义上的“同级”对手可能跟喝水一样简单，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作为公式与数据化的等级评定，没办法将决定胜负的每一个细节都加入考评系统中，只能参考大概的主体强度部分，譬如作战经验、战斗直觉、对法术和能力独具一格的使用技巧、心态等细微的方面无法考虑进去，有时候再加上某些特殊的进阶、体质、灌注强化……
因此修德兰人喜欢把那种同级之内近乎无敌的超级精英叫做“天命者”，而根据某个理论，他们有理由相信，通过足够的战斗磨炼技艺，在“超级日蚀之女”完成进阶后，她依然能迅速成为下一层级的“天命者”。而从高阶开始就刻意的追杀同阶精英的“狩刃者”，她的行动模式符合人工创造“天命者”的期望。
倒在林赛克手下的剑术师多为名声在外的佼佼者，有善名者，也有恶名者，但都是用战斗与鲜血实打实获取的名声，“狩刃者”把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部干掉，收集他们的贴身刀剑作为铭记胜利的方式，这种行为已经足够让人不安了，但更让人不安的传闻还在后面——每击败一个敌手，林赛克就能获得他们的独有能力，照此下去，她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直至无人是她的对手。
现在是验证这个传闻的时候了。
对手也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卡茜，对教会队伍的其余成员不屑一顾，甚至于在数量庞大的亡灵步兵开始进攻时，它们都有意无意避开了这两位剑术天才，没有打扰她们的对峙。
林赛克显然不是一个喜欢接受盟友“好意”的人。
两名剑术大师蓄势待发，无形的威压以自身为圆心扩散，相互抗衡、碰撞，就连呼吸的节奏也变得一致。无视了正在交战的人类与亡灵，无视震天的喊杀与铺天盖地的箭雨，也许是慑与这股骄傲而自信的气势，三轮箭雨都只是从两人身边擦过，没有一只能够射中目标。
年轻的“噩梦歼灭者”决定首先打破僵局，她采取了一个兼备诡异与平衡的姿势，舒张绷紧的肌肉，如同暴起的毒蛇般向前突击，将自己的攻击范围延伸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距离。她一向喜欢先发制人。
这招显然出乎狩刃者意料，但还谈不上措手不及。她略带狼狈的后仰，剑刃几乎是擦着那张惨白的哭泣面具划过，被割断的暗色刘海缓缓飘落。随后林赛克迅速调整身体重心保持平衡，同时抽出两柄颜色迥异的佩剑，轻巧的将武器架至防御姿态，她的动作暴露了很多东西——不仅是双武器大师，同时还是双巧手。
卡茜谨慎的中断攻势，决定先近一步观察而非鲁莽追击。纳入“狩刃者”藏品的两柄名剑都有来历，左手不断在空气中凝结出白色雾气的细剑“极霜”属于元素剑士奎洛，王都竞技场的角斗名人。右手锯齿剑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碎刃者”，不知多少把珍贵的附魔刀剑毁于它手。
敌人的意图很明确——若是能被碎刃者轻易伤损的“名剑”，那也没有收藏的必要了。
福音教团女执事剑锋微垂，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对手先行进攻，这是一个见证传闻是否属实的绝佳时刻。在闲暇时间，女圣武士曾经参观过奎洛的比赛，当时他以一敌三，同时面对一名高阶剑术师、一名高阶元素师和一名高阶战斗法师，并在两分钟内把他们全部放倒，他的凛冬剑技与深蓝细剑的相得益彰，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但可不是说随便什么路边的痞子捡到“极霜”就能将其运用自如、以一敌百，甚至在技艺精湛的大剑士手中都不能。因为极霜本就是为元素剑士进阶打造的特有武器，若无法术亲和与充沛的魔力池，这柄寒冰魔力传导性能优异的作品充其量算是能造成额外冰冻伤害的平庸武器，而正常的法师既无必要、也无精力研学高超的剑技，对他们而言更是无用。
而林赛克首度出现时，绝不是一名元素剑士。
要判断她现在到底是元素剑士，还是正统剑术师，非常简单，看战系职业者特有的“气”的强度。元素剑士因为要牺牲自己部分体力转换为魔力，因此纯粹的剑气与无形铠甲的强度要弱于传统剑术师，这方面的劣势只能由法术和魔力的运用在战斗中弥补。
如果一名元素剑士不但魔力池惊人，就连纯粹的“气”力量的强度都高于一名剑术师，比起天赋异禀，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等级的人。
卡茜·嘉法等着林赛克出剑，若只是为了一把工艺尚可的“极霜”就选择从纯粹剑士半道转职为元素剑士，那“狩刃者”这个名字根本担不起别人对它的忌惮。
黑红甲女武士呆立了片刻，随后开始舞剑。动作一板一眼，旁若无人，也没有特地选定方向，就像是一名刚接触武器的小女生在教官眼皮底下进行挥剑训练。
但随着深寒剑锋欢快的起舞，剑脊旁的空气先是出现更多的水雾，随后水雾转为冰雾，雾气沉结成霜，白霜凝为雪片，没用多长时间，林赛克的身侧居然出现了充斥冰雪碎片的巨龙卷，“狩刃者”的身形全部隐没其中，不慎靠的太近的骨头架子们纷纷被强大的风压吸入龙卷，然后在高速回旋的冰刃与冰锥下被切削得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间，冰暴龙卷直扑褐发女圣武士！
卡茜·嘉法在被咆哮的冰片搅碎前一刹那出剑，斩中风暴的薄弱点，硬生生把怒号的龙卷从中间撕开一道缺口，闯入风眼与它的创造者站在同一起跑线。
“噩梦歼灭者”身手敏捷的闪过寒冰之剑的刺击，细剑甚至未触及女执事的甲胄，她的肩甲都结上了一层冰。
另一柄“破刃者”瞄准的目标是卡茜的武器，而非她本人，但如果在这个角度上招架者还蠢到试图卸力、甚至帮爱剑“闪避”攻击，这一刀也会很开心的砍在脆弱的人体上。
撞击处传来的猛烈震荡感让女圣武士几乎拿不稳“梦之泪”，但不妨碍她抬起铁靴当胸一脚踢在林赛克的肋骨上，让耗尽攻势的敌人飞向她自己制造的冰雪绞肉机。
身材纤细的血月女武士撞在身后的龙卷风壁上，随即“咚”的一声被弹了回来，好像那不是足以把人撕成碎片的冰片风暴，而是一堵无害的实心砖墙。林赛克使用“极霜”号令寒冰元素，在极短时间内强行将雪龙卷的一部分凝结成了冰墙，这才没有闹出死于自己造物手下的笑话。
坚逾寒铁的冰墙迸裂出道道裂痕，半息间就被暴风彻底粉碎，重新成为回旋冰刃的一部分。
早有预谋的狩刃者借助反冲力找回了重心，立刻转为防守姿态，“梦之泪”的连斩如同狂风骤雨的斩击，但双武器大师滴水不漏的将攻势尽数化解。
还是看不清敌人虚实。卡茜想，该给“狩刃者”再多施加一些压力。
在她即将付诸行动之际，号角声响起，一种说不出的不详气息笼罩了激斗双方。
*********************
游锋之盾本特威城分会长“红夫人”多丽丝·杜拉克斯在持戟卫兵的押送下在铺着天鹅绒坐垫的精致靠椅上就座，刚接上的胫骨兀自隐隐作痛。
长桌两侧坐着的都是些熟面孔。“七塔”法师协会的分协会长魔导师华美长袍上满是焦痕，骑士长法雷托斯一声不吭的阴沉着脸，黄金天平德维莫市负责人胖子安东局促不安的来回拧动戒指上的红宝石，暗金圆盘提亚斯分部的海妖刺客露出若有若无的促狭冷笑，城防军总督已于前日阵亡，接替他位置的是副指挥官乔拉。还有商人公会的高层，农业联盟分会主管，其他各式原本在托斯普欧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主位上坐着的却并非某位伊兰雅高官，而是一个戴着怪模怪样金属鹿首面具，穿着贴身锁甲的女人。从第一名伊兰雅客人就席，到“红夫人”入场，她一直是一副沉思默想的“神情”，如同雕塑般一语不发，纹丝不动。
谁能想到，在短短数周内，半个托斯普欧省就已经沦陷，剩下的一半也在修德兰集团军的铁蹄下岌岌可危呢？长久以来，修德兰军队的正面作战能力就是周边国家的笑柄，他们笑哇，笑哇，等到阴影议会谋定而后动之时，就笑不出来了。
会议厅内两排站立的黑衣卫兵全部属于修德兰入侵部队，几名幕僚打扮的年轻日蚀之女在首领身后交头接耳，以修德兰宫廷语在那里嘀嘀咕咕，戴着鹿首面具的女人依然毫无反应。
多丽丝真的不明白，修德兰人把俘虏聚集到这里是想干什么，为了羞辱失败者？
主位上的修德兰人头目好像真的在发呆，她身后的红皮半恶魔咳嗽好几声，鹿首头盔才惊醒般猛地抬起，环视一圈，确认座无虚席，于是朝随从们点点头。
一名年轻而俊美灾裔侍从官越众而出，向众人优雅鞠躬，流利地用伊兰雅通用语介绍道：“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向诸位隆重介绍，第四议员大人的心腹爱将、阴影议会高等执法官队长、伊兰雅行动情报主管、黛芬娜家族的家主、皇家验尸官，“长钉”维奥莱特阁下。”
除了极少部分情报灵通的角色，绝大部分人脸上要么毫无表情，要么一脸茫然。修德兰人行事喜欢鬼鬼祟祟，连带着也不愿过于宣扬己方的知名人物，以至于许多阴影议会的大人物在其他国家根本毫无名气。但光是看其他修德兰人精英对其又敬又畏的态度，就能意识到所谓的“长钉”绝不是易于对付的小角色。
没人试图对一名敌国高官致以欢迎的掌声，“长钉”也浑然不在意，她站起身，吐出一长串优雅又动听的异国词汇，可惜在场的客人们大多完全听不懂，好在年轻侍从官迅速帮忙进行同声传译。
“各位伊兰雅的勇士，英雄，领导与官员们，非常感谢你们准时来到这里参加会议，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战争是混乱与暴力的体现，它使熵值增加，把这个世界拖向秩序的对立面。任何体面、稍有良知的文明人都打心里厌恶这种行为，只有狂人和疯子才会喜爱战争本身。”
有人发出不屑的冷笑，是骑士长法雷托斯。
“但是很遗憾，这场战争有不得不打的原因。贵国对修德兰的执政阶级的蔑视与侮辱人所周知，与贵国交界的边境线长久以来都受到侵扰与挑衅。
我们的商业渠道因为频繁的贸易封锁与强征关税损失惨重，以及贵国对待无辜的灾裔阶级饱含恶意的针对性律法和暴力行为，就连我国担负和平使命的外交大使都能在贵国王都中心遇袭，其他的灾裔同胞们所受境遇可想而知。
更不用提贵国内部势力一直在暗中资助我国境内的邪教徒组织。‘启迪之眼’邪教至今都未能被彻底根除，伊兰雅友人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这番指鹿为马的荒谬之辞让不少人为之摇头。
“但只是为了这些分歧，不值得发动劳民伤财的战争。所有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心平气和的交涉与谈判解决，我们一直给予贵国足够尊重与容忍，事情没必要非要闹到这一步。”
开始了，看她会杜撰出何等歪理邪说。
“但是在表达善意与和平的使节队伍中暗藏刺客，意图谋刺伟大的莉莉维尔陛下，就实在太过分了。”说出这句话的“长钉”倒是毫无情绪波动，反倒是传译者的声音中蕴含着隐隐的怒气。
有些人惊讶的“啊”出声，有些人满脸怀疑的摇头，更多人则是表达出刺骨的蔑视，显然对这套说辞一个字也不信。
戴着面具的修德兰人耸耸肩，“诸位不相信我说的话，我猜到了。我也怀疑这种恶毒的行径不像是高贵的皇室血统能做得出来的，但某些盲信的愚蠢小人就说不定了。但是没关系，最终贵国总得给议会一个解释，在这个目的达成之前，这场战争都不会停歇。如果这种程度侮辱和挑衅都不做回应，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的呢？”
多丽丝缓慢的将手指弯曲到一个恰当的角度，还好他们没有收走我的空间手套，谁让它是隐形的呢？更早些的岁月里，她也被称作是“隐矢多琳”，今天就让修德兰人了解一下这是为什么……
“正如我所说，战争是一头让人厌恶的怪物，它就是混沌的化身，把我们的世界带向毁灭的边缘。它的丑恶之处在于，战争中没有任何无辜者是安全的。譬如田间耕作的农夫，牙牙学语的幼童，这些人有什么过错呢？但当两军交战，烽火四起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无辜的平民是安全的呢？”
依旧是鳄鱼的眼泪，但至少有点像人话了。以农业联盟为首的一众文官率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长钉”拨动手指示意，立时就有随从将一沓厚厚的羊皮纸分发给与会者，上面是用伊兰雅通用文字写下的各式条例。“战争一定会死人，这无可避免。但是至少，我希望能够少一些无意义的死伤，这也正是女公爵维卡扎洛阁下的希望。
对于缴械投降或是战败被俘的士兵军官，我们会尽最大可能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和人身权利，并允许你们的家眷以金券的方式赎回。
占领区的无战力平民，他们的生命与财产受到特规律法的保护，任何修德兰军人不得无故惊扰民众，不得抢掠，不得滥杀，在必要时，军备物资和必备品会进行有偿征用。这同样是伟大的黑锁女公爵和至高大女皇的意思。”
这段话遭遇的嘘声与冷笑比之前几次要少上很多，因为被俘后，修德兰人确实没有刻意折磨在场的“大人”们，就连“红夫人”在战斗中断掉的腿，都是修德兰军官的药水和魔法治好的。
“我们不是屠夫，强盗或是杀人狂，进行军事行动并非以杀戮与破坏为乐，而是为了更深远的意义。”身着黑色紧身锁甲的修德兰人首领宣布：“我们尊重各位在战斗中展现的勇气和保家卫国的崇高使命感，但是请你们也给予我们一些尊重，不要把我们的仁慈当做对待我们的武器。
不要试图逃跑、煽动、偷袭守卫，亦或是伪装成平民反戈一击，在战场上分胜负，可以，但请别拿你们自己的无辜者安危当成威胁我们的筹码。我需要对我手下的将士们负责，我也希望能在战争结束后把修德兰的忠诚子民们尽可能多的带回去。如果仁慈带来的只是自取灭亡，那就没人会这么做了。”
没人回答她，维奥莱特也没指望得到回答，她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走了，把我的话带给你们自己的部下与臣民吧。我知道被异国军队占据故土的感受，但事情永远能闹到更难看的那一步——如何取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另外，如果你们能找到有关刺杀策划者的线索，欢迎来告诉我们，议会会对真实的情报予以重奖。”
依然没人开口，除了红发蓝眼的雇佣兵魔射手：“如果你的话语值得相信，那你为什么要藏在那个古怪的面具后面呢？一个连真实面孔都不敢露出的人，那谁敢相信她的承诺呢？”“红夫人”多丽丝·杜拉克斯平静而清晰的问道。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负责传译的年轻灾裔被自己呛住了，两旁稳重如铁铸的卫兵也面露惊恐之色，不停小声交流意见的侍从们更是瞪大了双眼。
再次如同一尊雕塑般沉默的修德兰人首领犹豫了片刻，然后说，（好。）
那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直接敲在会场每个人的脑海中，不需要翻译就能理解它的意味。
暗金圆盘的刺客恢复了点精神，萎靡不振的七塔魔导师也重新睁开了眼睛，骑士协会的法雷托斯大人更是蠢蠢欲动。比起仰仗敌人施舍，他们更倾向于主动争取机会。
但鹿首面具的女人好像没有感受到突然高涨的战意般，她抬起双手，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去摘自己的面具，首先自面具上方露出的是她乌黑的密发，随后是修长的细眉与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
一根蜂刺般纤细的绿矢像是凭空出现在“长钉”的双眼间，“红夫人”扣动手弩扳机的咔哒声甚至还来不及传入他人耳中。
然后无往而不利的“隐矢”就真的悬停在维奥莱特的面前，这让精明的刺客立刻打消了跟进的念头。
魔导师则是满脸不解，红夫人的成名杀招号称法师克星，就在于它不但快得惊人，还能切断成形的防御魔法结构，把固若金汤的法术防护层变得漏洞百出，往往能让施法者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的修德兰人是如何进行防御的？
他很快知道了。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中断了炎爆火球的释放，光是“长钉”视线的凝视就如同对面部施加重击，双眼针扎般刺痛，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其他人的反应跟他差不多。“别轻举妄动，这个读心者太危险了！”海妖级刺客喊道，“得有多恐怖的精神力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双眼纯黑的“长辫少女”重新戴上了面具，（这就是原因。）她淡然“说”道，又换回了修德兰宫廷语，示意侍从官代为翻译：“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着想。”
“至于你，我钦佩你的勇气，但是对你的战略意图不抱乐观。”“长钉”朝努力遏制流泪的红夫人点点头，“就算我死了，军事行动也不会结束，会有更强大、更称职的人物接替我的位置，那时候她可能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
“原谅了一次冒犯，很快就会有下一次。”半恶魔读心者目送着伊兰雅俘虏离去，“伊兰雅人不是能听人劝的类型。”
“我们也没能指望太轻松，不是吗？”维奥莱特用铁指套敲着自己的后脑，她之前确实发了一小会呆，还是那个王公的谜题，为此她整日整夜的翻看那些冗长无趣的军报和机密公文，指望能找出女公爵维卡洛扎暗示的对象。目前她有点隐隐约约快摸到前半段的暗示了，但是苹果与苹果树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名满脸是汗的灾裔信使如风般快步赶到，朝验尸官阁下匆忙行了个礼，取出被魔法封禁的信件。
红皮肤半恶魔有些好奇地旁观上级读信，看着不苟言笑的“长钉”突然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当然，鹿首面具不可能有表情，但读心者可以从同类强大的精神力波动中略知一二。
“你绝对想不到这封信里写了什么。”维奥莱特说。
“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军队战报，上头的指令，血月衰亡、荆棘树、邪神教动向。”半恶魔读心者摊手，“再其他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事情了。”
“猜对了一半，血月的阿纳斯塔——就是那个养着灵魂灯笼的自大蠢货，就在巨石城附近被几个无名小辈给干掉了。”
“意料之外，但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红皮肤的半恶魔女人说：“号称‘万魂’的那个蠢货本来就是圣龙城突袭者里最弱的那个，空有一身实力用得却像脑沟褶皱起泡一样笨拙，随便来两个平庸的同级者，宰掉她也不是不可能。”
“是四个人，全部只有新晋高阶的水准。”
剃掉半边头发的红皮肤读心者这才大吃一惊：“才四个高阶？那可真有点难度，血月的人再怎么蠢，硬实力还是摆在那里的。”
“谁说不是呢。”
更奇妙的一点，随行血月部队的两名修德兰执行者汇报时声称，那些“助教”毫不避讳的在那里吵来吵去，因此她们好像听到，那四个人里有两个是来自萨法玛莎的幼崽，居然罕见的跟两个伊兰雅人混在一起，至于那个伊兰雅死灵法师……
这可真有意思，谁都知道，正统萨法玛莎人的幼崽，可比血月衰亡的学徒重要多了。
“长钉”一边思考，一边不住的点头，这道新情报给了她出乎意料的灵感，连带着前一条谜题都有了些眉目。
如果维卡扎洛阁下的意思是……只能说王公不愧是王公，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赫斯办事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一个死灵法师和一个死灵仆从？）长钉突兀问道，原本轻松的闲聊突然转变为心灵感应。
“是的，您为这事情还教训过她。”半恶魔不解道。
（去把赫斯找来，该用到她的时候到了。）维奥莱特无意识的敲着自己的前额，（顺便通知无舌者公会的负责人，我有活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