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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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花园之战是通灵领主爱尔柏塔和她麾下残存部队精心策划的陷阱，除开准备最终魔法的爱尔柏塔和几乎以一己之力拦住大军的德斯瑞拉，计划的关键点还有一人——蛇妖血女巫沙尔提曼。她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幻术师之一，计划一开始，她就和伊诺的血肉侍从融合，伪装成通灵领主本人，再加上爱尔柏塔灌注给她的死灵魔力，善于模仿他人的血肉侍从代为施展法术，沙尔提曼再施展强力幻术把通灵领主本人隐匿在她自己的宠物巨龙内部，整个远征军都没想到敌方的统帅敢一开始就把自己至于险地。厄运使者甚至骗过了神祇的化身。）
“她在最后一刻一定非常骄傲。”
（是的。可惜，战争来的突然，她没能留下后继者，萨法玛莎幻术的传承就此失落，再也没有出现拥有如她天赋的幼崽，目前只有修德兰阴影议会才具备最强力的幻术师。）
“她们真的非常勇敢，位于必死的局面依然毫不退缩，如果没有她们挡住选民莱拉和她的部队，萨法玛莎可能就已经不再存在了。”
（是的。如果她们选择逃跑，萨法玛莎会毁灭，但以她们的实力，总能找到容身之所继续活下去。她们却选择了承担这份沉重责任，最后，除了战斗开始就被打发去送信的传令官，西线守军全部阵亡。）
（这时候，你可能就不禁要问了，是什么让爱尔柏塔和德斯瑞拉，把一场必输的战斗变成平局，换句话说，她们已经赢了。在你脑海中盘桓的会是什么？高尚的责任心，精妙的谋划，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还是像德斯瑞拉那样傲视一切的纯粹力量？但是我要说，她们能够“获胜”，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运气。）
“唉？”金发幼崽的下巴掉了下来，如果说和卡拉维先生联手的那一战说是因为运气，还算合理，但那场惨痛到极点的“湮灭之战”，和与阿纳斯塔这种半吊子作战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萨满和孢子人的自我牺牲，蛇妖女巫的深谋远虑，战灵将军的强悍和无畏……怎么能说她们是靠运气才做到的呢？
（这就要提到当年的盟约了。协议规定，萨法玛莎有权吸收所有在伊兰雅境内自然产生的日蚀之女，同时，如果有人类女性愿意加入萨法玛莎，她们也会在筛选之后被转化成灾裔并自动具备萨法玛莎的居民权。
这看起来是件双赢的好事，新生的日蚀之女和自己的同类相聚，得到应有的照顾和教育，这样伊兰雅境内就不会出现疯狂的“恶变者”，同时萨法玛莎也能够得到充足的血液补充，但不知是萨法玛莎人对人类的守约程度太过乐观，还是思想过于单纯，她们偏偏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
“让我猜一猜……那些被当做后代抚养长大的孩子们混进了间谍，对吗？”
（你真的很聪明。）银甲的女骑士叹口气，（那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战争初期萨法玛莎会表现得那么不堪一击。）
伊莎贝拉的神色黯淡下来，光是想象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心中一痛。萨法玛莎人残忍、嗜血、脾气怪异，但是她们真的非常不擅长撒谎，更不适应复杂多变的敌友关系。在她们的眼里，朋友就是朋友，敌人就是敌人，可想而知，当那些被精心抚育长大的“幼崽们”朝同伴们的后背捅刀时，她们的姐妹、阿姨与姨妈们该会多惊讶。
（萨法玛莎人天生具备分辨谎言与恶意的能力，但这项天赋也并不是绝对的，当被探查者意志强韧或有外力辅助时，未必不能隐瞒过去，至少那批间谍的祸心就没被及时发现。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以直觉识人，也就导致了“坏疽”的过于轻信。）阿尔曼哀伤的摇头（优点同样也是弱点，这句话真没讲错。）
（长话短说，在那批伊兰雅提供的“幼崽”中，有一个孩子天赋极其出类拔萃，她几乎具备萨法玛莎所有派系的极高天赋，死亡、瘟疫、摄魂、痛苦、血肉魔法、萨满术……同时，她非常的聪明，乖巧，富有魅力，几乎是个完美无暇的存在，我们就叫她无暇者好了。）一向性格沉稳的前任圣骑士罕见地语带讥讽，（怎么说呢，这个无暇者既体贴又善良，待人处事更是滴水不漏，虽然爱尔柏塔和园丁夫人本来就是对人类较为友好的类别，在她的帮助与促成下，萨法玛莎和伊兰雅的关系更是得到极大的缓解。
更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当她已经晋升到有资格与萨法玛莎的大人物长期相处时，她居然主动把自己身负间谍任务的事实讲了出来，并设法让爱尔柏塔和赛威塔相信，教会或是皇室安插探子，不过因为对不熟悉事物的恐惧，设法在萨法玛莎发难前做一些自保，同时在目睹了萨法玛莎的真实面貌后，她早已改过自新，把完成任务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因为她的检举和坦白，一小批不那么谨慎的日蚀之女间谍还被打发回了帝国，至此我们伟大的无暇者更是备受原初者们的信任和宠爱。她受宠爱到什么地步呢？伊诺和赛威塔甚至指定她作为萨法玛莎的继承人，一旦她们衰老（亦或是疯癫）到不能正常履行职责，所拥有的权力就自动过渡给她。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明白，无暇者做出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伊兰雅蠢蠢欲动的好战派甚至都已经放弃了她，而且不同于其他那些不老实的“伊兰雅坏疽”，无暇者可是与伊诺、爱尔柏塔、人偶师那种层次的大人物天天朝夕相处，想要隐藏恶意和谎言的难度跟其他人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尤其是赛威塔向她展示如何履行统治的职务时，她们的精神相互交融、就连最细微的念头都不可能隐瞒，如果她真的早有这种打算，怎么可能骗得过堪比半神的原初者？但要是说临时起意……她只需要坐在那里什么事都不干，就能成为萨法玛莎的下一任统治者，得是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这种人孤掷一注？）
阿尔曼的心灵感应满是愤怒、困惑与不解，这与她“磐石”般沉稳的个性丝毫不相符。
（总之，当无暇者下定决心后，她就暗中与提雅教会进行联系，宣称自己已经完全获得萨法玛莎首领的信任，愿意重归公理与正义的旗帜之下。原本以为计划已经失败的主战派自然喜出望外。按照约定的计划，她和她的手下与伊兰雅大军里应外合，无往而不利。爱尔柏塔的西线复生军一路溃退到沉睡花园，东面也已经只剩下最后的防线，结果偏偏是在胜利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伊兰雅人遭遇了“湮灭之战”。）
“那这个叛徒后来怎么了……不对，阿尔曼阿姨，您跑题啦，你应该解释的是为什么要说湮灭之战是因为运气！”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部分。）银盔银甲的高大女性露出古怪的笑意。（伊兰雅人因为无暇者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也因为无暇者而葬身沼泽、永劫不复。由提雅教会制定的计划中，从来就不包括贸然杀死赛威塔或是血领主伊诺，原本的打算是，借助无暇者的影响力和受信任程度，由正义之神亲自创造的道具足够让她彻底隔绝萨法玛莎的双子君王与外界的联系力，这样无论是死灵法师还是血肉萨满，她们的力量都会遭到极大削减，足以让远征军分而破之。
结果“无暇者”不知是出于个人动机还是什么原因，她非要直接偷袭杀死待她亲如子女的死灵君主赛威塔，然后与伊诺陷入争夺力量的拉锯战。一开始死灵法师和萨满的施法确实受到短时间的削弱，但等赛威塔的怨恨碎片在沼泽沉积，反而给了死灵学施法者反击的机会，如果赛威塔不是直接被杀死、而是按照原计划被和伊诺一起封印在筑血殿，爱尔柏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召唤安哈·嘉莱特之息。有人说，无暇者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伊兰雅人称心如意，伊兰雅人，萨法玛莎人，在她眼里都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让伊兰雅远征军和萨法玛莎防御部队两败俱伤正中她的下怀。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鬼灵骑士阿尔曼忍不住促狭的笑出声：（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湮灭战争的惨烈死伤固然对她的计划有益，但同样阴差阳错的让赛威塔找到了回归现世的道路。虽然已经失去了躯壳变成了破碎的灵体，但同时面对鬼灵君王和血领主的怒火也不是她可以承受得起的。）
伊莎贝拉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是真的，那沉睡花园的陷阱根本无从架设，远征军会跨过爱尔柏塔和德斯瑞拉的尸体直接进攻萨法玛莎的中枢，而被无暇者困死在筑血殿的两名领袖则唯有坐以待毙——如果那名叛徒不是非要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的话。
（最后，这场战争变成了三败俱伤的局面。伊兰雅精锐部队伤亡惨重，就此一蹶不振，国内教会势力的影响险些就此瓦解，直到在剑杖内战中被亚莉一世重新启用状况才有所好转；萨法玛莎的人口锐减至三分之一；无暇者的绝大部分同伙被以极其痛苦的方式处决，成功逃跑者寥寥无几。至于“无暇者”本人……）阿尔曼重新戴上头盔。（有人说她死在了筑血殿，尸骨无存；也有人说她逃跑了，隐姓埋名躲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真相如何，即便是亲自参战的伊诺和赛威塔本人，也不能给出确定无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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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幼崽沉默不语。就在刚才的十几分钟，她所听到的辛秘就已经比之前的二十余年加起来还要多，如此庞大的信息量需要时间咀嚼与消化，而她真的不明白阿尔曼阿姨讲述这些惨痛往事的用意。
（你已经长大了，小伊莎贝拉，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看到你宁愿归功于运气，也没有提起我们曾经相信的那套说辞，这说明你的思维很实际，我非常高兴。那些陈词滥调——“正义必胜”，“恶有恶报”……）银发女骑士抚摸着“万魂使”的魂灯残片，苦笑不已。（如此希望并无大错，但是真的去相信它……只会带来挫折、痛苦与困惑，没有任何益处。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比阿纳斯塔更加恶毒、残忍、杀戮繁多的人比比皆是，而他们都活得很好，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比绝大多数善良的人活得更长，结局更好；如果他们不幸倒下了，很大可能也不是因为公理和正义得以伸张，而是因为更残忍、更恶毒、更强大的敌人击败了他们。
阿纳斯塔死在你们面前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个蠢货，而不是因为她邪恶。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一种运气，因为邪恶和愚蠢并不一定是绑定的，以后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敌人未必会犯下她犯过的错误。
有些人会说，若无报应，最后无暇者怎么会作茧自缚，萨法玛莎也得以延续？但是若有报应，爱尔柏塔和她的部下何罪之有，无辜被征召的普通士卒们何罪之有，兢兢业业的外交使者何罪之有，要落得这种悲惨下场？真正的罪魁祸首们又怎么样了呢，你知道那个炽天神侍萨蒙提吗？她也活着从湮灭之战逃离了，只不过降阶了而已，几百年没敢重新返回现世，之前露了一面，气色看起来比我好多了。）
听到这个名字，金发小死灵师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沉浸在往事中的鬼灵骑士没注意她的这个小动作，自顾自把玩着满是裂痕的紫水晶碎片。
（还有伟大的“无暇者”，人类和灾裔弥消裂痕的希望之光，她真的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我不这么觉得。摩耶瑞法的死……有些人真的很擅长说服别人，怎么掩饰，这个特征都很难改掉。）
阿尔曼一边叹气，一边用手指划过在空中悬浮着的诅咒魔杖灰烬，尚未定型的魔杖雏形被晶莹的淡蓝色灵质飞速填充，重新聚合、塑形、凝固，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一根崭新的死灵系魔杖就出现在金发沼泽人的面前。
新武器相较其之前的模样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体积只稍稍增大了一点，其泽如钢铁，色调寒如冰柱，末端处带有内圈和外圈两重三叉尖刺，与其说是魔杖，不如说是某种用来拷打的凶器。但等到惊讶不已的小矮个把它接到手中，才发现这武器更可能是个火炬——被激活后，它的末端还凭空燃起了森森的魂火，把周围的一切都映成了幽蓝色。
（你的鬼灵和摄魂法术还不到家，先凑合用一段时间，不会的让它教你。）传奇巡道使打个响指熄灭了灵魂火炬的光芒，（等到你学得差不多了，再让伊文婕琳教你如何使用“痛苦”。现在，让我们去看看你的新朋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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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状态好得很，真的，至少比我强多了。”鬼灵修女纱卡一边笑，一边从手中变出小鱼干丢给地上乱窜的黑色绒球，把小猫给乐得手舞足蹈，“休息够了自然就起来了，总不好说人家睡觉睡到一半，非要拿根叉子把病人戳醒吧？”
一黑一灰两个脑袋同时看向金发少女手中的“叉子”，伊莎贝拉不禁脸一红，把怪模怪样的魔杖藏在背后：“不是啦，我根本就没这样想啦！”
（总得给个期限。）银甲女骑士扫了眼又有发作迹象的黑发小亡灵，（他总不至于跟兰斐德那样，九十七年醒三周吧。）
“哦，有这样的要求你要早点说嘛！明天或者后天吧。”鬼魂修女摊手：“本来也不是蛮大的问题，早就说了，现在的崽子们太缺乏耐心了，你看赛威塔等伊诺苏醒少说已经等了五十多年了，她有这么沉不住……我什么都没说。”在鬼灵骑士责备的目光和赛拉凶狠的瞪视下，纱卡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就好。）鬼灵骑士微微弯腰，按住灰毛小狼人的臂膀，当她的裹着钢铁的手拿开，一件造型精美、针脚细密的黑色斗篷就自然而然披在新主人的身上，辛达厄姆姜姜甚至没感觉到这件贴身又轻柔的新衣物。（我们两个也该离开了。）
“等等，大家不一起去萨法玛莎吗？”伊莎贝拉讶然道：“卡拉维先生的姐姐的灵魂问题怎么办？厄加尔院长提到过，如果有人能修好那种程度的灵魂损伤，就应该带着书去通灵学院找她进行下一步……”
（你想的太简单了。）银发女骑士轻轻叹气，（如果把厄加尔的灵魂修补理论分成四步，你以为现在已经到了第三步尾声，事实上第一步都还没走完。大体拼好残破的碎片和“修复”它是两码事，即便这个苍白之主目前状态稳定，想要真正复原损耗的灵魂还需要大量的修补、同调和稳定。在此之前，让他进入萨法玛莎绝对是有害无益——阿纳斯塔不过号称“万魂”而已，你知道死在萨法玛莎的人有多少？怨恨和执念的集聚又到了什么程度？你让一个灵魂不稳定的人踏入这种场所，无异于叫一个雪人在盛夏的正午时分去海边晒日光浴。）
“那您为何不……”
（为何不和你们一起走，或者说，不让你们跟我一起走？）传奇巡道使猜到金发幼崽的想法，（我留在这里，只会害死你们。人偶师的或然律一直在保护你们免受真正恶意的打扰，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它带给了你们好运气，但是如果实力太强的盟友待在你身边，这种保护就会被打破，甚至造成或然偏转将未来导向毁灭性的后果，除非等它自行消散，否则你们绝不可以和巡道使们长期接触。事实上，我滞留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那……好吧。”伊莎贝拉嗫嚅道，她知道人偶师是谁，仅存的七名萨法玛莎原初者之一，也听说过那号称可以操纵因果的“或然律”，但从来没想到过这种神奇魔法会无声无息的跟自己关联上，“谢谢您的帮助和说明，阿尔曼阿姨。”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点小事要解决。）鬼灵骑士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苍白之主和坐在床沿上的黑发小亡灵，以及那件在战斗中严重损毁、被满溢的衰毁之力浸蚀的灰白法袍（把你的针线盒拿出来，纱卡。）
“啊？”忙着逗猫的修女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现在就……我怕是有好几十年没亲手织过东西了。”
（我们时间有限。）淡然用一句话封死某人讨价还价的余地，银发银甲的女骑士示意黑发小家伙站起身。
（你比较喜欢进攻还是防守？）巡道使突兀发问。赛拉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思考片刻后还是回答说：“进攻。”
（把你最喜欢的武器递给我。）
这个没头没尾的要求更是让黑发亡灵皱眉，但在金发死灵师的点头鼓励下，她还是决定相信这名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的“圣骑士”，一脸不情愿的将掘墓铁锹的柄部朝前递送出去。
（竖直放下来。）小亡灵不太高兴地照做，抬头与高大重甲骑士对视，银发的女人凝视深黑的双眸良久，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别松手。）她温和“说道”，赛拉略带迷惑的点点头，于是鬼灵骑士伸出裹着钢铁的大手，抓住位于白皙小手上方的一段木柄。
整个掘墓铲一瞬间向外放射出刺眼的幽蓝光芒，好似变成了照明用的强力辉石，明亮的光辉不仅自小亡灵赛拉的指缝中透出，还将她的手掌照射得几乎透明，与此同时小亡灵的整个身躯好似一汪沸腾的池水，浑身上下急剧冒出大量白色蒸汽，表情扭曲、身体剧颤，显然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但颤抖不已的黑发小亡灵不仅死死的抓住掘墓铁锹不放、手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白，宁愿紧咬牙关、用力到嘴角和齿缝都渗出黯淡的黑血，也不肯放声哀嚎尖叫。
喉咙中发出的痛苦嘶吼乍一响起，心软的金发沼泽人就忍不住想站出阻止，忙于缝缝补补的鬼灵修女只用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制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你以后要经历的试炼要比她难熬多了。”纱卡若无其事地说：“与其瞎操心，不如帮我扶一下布料——我感觉现在我的手蠢得跟脚一样。”
相信两位阿姨没有恶意的小小幼崽只好听话，期间时不时偷偷喵一眼黑发的小旅伴，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就不得不扭过头——不是害怕惹得纱卡阿姨不高兴，而是心怀不忍。赛拉的额角、眼角、手腕青筋暴突，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瞪大的瞳孔布满血丝，在嘶嘶涌出的气雾中挣扎的身躯好似被抽去了骨骼，躯干、四肢间或弯曲成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角度，连体表都开始微微渗出蓝色的莹辉，每看一眼她脸上的狰狞表情，伊莎贝拉就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肯定要做一次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金发沼泽人打结的思维甚至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嘶吼终于被替换成一声颓然无力的“咚”，女死灵师壮着胆子回头，如释重负发现所谓的“考验”或是“仪式”终于告一段落，巡道使阿姨松开了自己的手，失去全身气力的黑发小亡灵半跪在地上喘息，掘墓铲横放在身侧，被“附魔”过的武器除了时不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蓝色魂光一闪而过，当伊莎贝拉集中注意力时，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呢喃声。
（路途艰辛，虎狼环伺，这也许能为你们提供点帮助。）阿尔曼的脸上半是对自己手艺的自豪，半是对小亡灵反应的赞赏，（你确实一刻都没有放手，干得好。）
“谢谢。”赛拉沙哑着嗓子说，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女骑士刚刚所进行的附魔价值不菲，而且虽然在过程中备受折磨，但结束后小家伙发现自己心中莫名的怒火和不好的念头也消去不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你们应得的。）鬼灵骑士微微一笑，转过身，微微扬起好看的眉毛。（纱卡，你还没弄好？）
“快了，快了。”鬼魂修女一阵手忙脚乱：“别催了，越催越慢。”
（刚好我这边还需要点时间准备。）“沉默之石”重新拿出余下的魂灯残片，朝尚在喘息回气的小亡灵点点头：（能制造一点死燃火焰吗？我不是特别拿手死亡系的魔力。而且这是给他准备的，你可能会想要点参与感。）
衬衫几乎湿透的黑发女孩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接着便将铁锹当做拐杖支撑身体想要站起，只是力度似乎有些没控制好——金属锹头刚一刺进地面，被触碰到的土壤就成片龟裂、化为灰白的死烬，同时包裹农舍的层层防护法阵如同气泡般接连幻灭，整个藏身所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外界。
“没事，我能修好它，你们继续！”金发沼泽人热心的举起右手大家无须担心，随后全部六只手飞快舞动，逐层重构原本设置的防御魔法，赛拉为掘墓锹的威力吃惊了一小会，不过还是很快冷静下来，集中注意力开始准备铸造需要的死亡之火。
黑发小亡灵并不清楚需要的量是多少，因此她极尽所能让黑色负能量之火在铁锹上熊熊燃烧，一开始赛拉还担心这样规模的火焰无法长期持续，坚持不到铸器结束，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证明是多余。鬼灵骑士的手隔空虚握，将燃着的死燃火焰牵引为一个头颅大小、半漂浮状态的黑色球体，任其将坠入其中的魂灯碎片炙烤的滋滋作响，原本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被烧得彻底变形、甚至被生生灼成焦炭般的漆黑也不加干扰，听着水晶残片中间或传出的细微哀鸣声，小狼人姜姜忍不住在想，这哪里是在锻造，分明是在火葬。
阿尔曼所谓的“准备”就是把原本昂贵而美观的水晶碎片烧成一团纠结在一起、根本辨认不出形状的墨色物体，随后她撤去死燃火焰，双手一左一右悬在材料的上方，伴随着能让直视者短暂失明的灼目强光将海量的灵魂之力灌注其中，一边进行填充，一边不断的隔空牵引、打出繁涩的手势，把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捏来捏去，好像它是小孩子玩的泥团。等到最终定型，成品也是一副怪模怪样的姿态，看上去有一点像是一副上身甲，但是这样的盔甲也太怪了——大家常说“护心甲”，这套盔甲护着的却是腹部之上一小块加上两肋的一部分，说是古怪的大号腰带也有人信，而它真正的腰带部分却是一根长铁链。打造这种东西的用意何在？
（现在你该弄好了吧。）
“好，好了。”纱卡苦着脸，双手抓住完工的长袍，把它竖着抖开：“跟你说了，几十年没碰过针线了，不符合预期可别骂我。”
三名幼年日蚀之女面无表情的瞻仰了纱卡的“杰作”，如果在正常的衣帽店有人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卖，挨揍都是轻的：那是一件带兜帽的灰白色贴身短袍，最下面的长度大概只到原主人的脚腕，除了磨破了一点，旧了一点，颜色褪色了一点，还勉强说得过去——如果不是袍子的下半身密密麻麻打满了粗线补丁，袍摆还参差不齐，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被火烧得不成样，再被狗啃过了般乱糟糟。
“不能全怪我，你不知道这袍子经历过了什么。”鬼魂修女罕见的哭丧着脸，“它本来的材质就一般般，还被穿去跟魔导师干架，吃了不知道多少技能和魔力对冲，我接手的时候差不多是碰一下就碎的状态了，人家捡回来可能就是为了收藏或者纪念意义，你非要让我拿这玩意改……”
（没人会怪你的——只要你能少说几句。）阿尔曼由衷叹气，把手上的那套“盔甲”系在灰袍的腰间，那套看起来蠢蠢的黑色甲胄一接触破旧衣物的布料，竟然就严丝合缝的贴在它该在的位置，厚度也大大降低，看上去就像一个不算太丑的装饰物，至少不会妨碍到穿着者的日常行为。
伊莎贝拉跟大家一起鄙视完这件衣服的外貌，接着惊叹于它的防护性能。赛拉和姜姜看不见的地方在于，原本脆弱得随时都会自行化灰的法袍经了鬼灵修女的手，不但具备了极强的韧性、抗穿刺、抗冲击、抗元素伤害和抗负能量能力，更让人称道的是阿尔曼加装的那套“外接盔甲”。原本是储存灵魂绝佳载体的摄魂水晶经过巡道使的一处理，存储能力几乎丢失殆尽，但是却得到了极强的灵魂魔法抗性，与纱卡缝补的新衣相结合，不但让穿戴者几乎免疫同阶以下的灵魂魔法，而且还能形成一个与外界隔绝开的灵魂保护力场，极大的稳定在其环绕下的残缺灵魂状况，几乎就是为卡拉维先生和他的姐姐量身定做的。
纱卡阿姨的裁缝技术还真有一套，这样一件衣服放在普通衣帽间可能会害得店主挨打，但是要是放在魔法装备及防具店，打破头的就是识货的买家们了。看东西真的不能只看外表！
伊莎贝拉的火炬魔杖，赛拉掘墓锹的附魔强化，卡拉维先生的新袍子，再加上姜姜的斗篷——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效果，这样一来人人都有礼物到手，给出馈赠的巡道使阿姨们，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间了。
临出门前，骑着幽灵马的女骑士想起什么，调转马头问道：（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伊兰雅和修德兰已经全面开战了，这种情况下要小心被卷入无关的战场上。关于你们下一步调查的主要目标，有什么想法吗？）
“嗯……我们继续调查血月衰亡？顺便帮着卡拉维先生多杀点敌人聚集灵魂？”金发沼泽人咬着指甲含糊不清说道，她其实对未来没多少规划。
（选血月衰亡做主方向不好。）银甲骑士果断摇头，（她们组织的架构就决定了学徒和助教基本没有任何调查价值，但是一旦涉及导师，差不多每一个都能要了你们的命，遇上实力强劲的，你们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若拉戴尔，巫妖，尸鬼御者和末日祷言，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们的头头更是差点当上这一任通灵领主，现在的你们去找她们麻烦，人偶师的或然律都救不了你们。）
“那……阿姨给个建议？”
（你们听说过伊兰雅境内有一群邪神崇拜的疯子吗？）
三名少女联想到之前圣龙城下水道的不愉快经历，默契的同时点头，伊莎贝拉更是勾起了某些几乎遗忘的回忆：“啊，对了，他们在地底下用死人尸体到处乱涂乱画，把那里折腾得一塌糊涂，但是在我靠近某个奇怪符号的时候，却感觉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就像是某种……不成熟的血魔法？但是一群邪教徒怎么可能掌握血魔法呢？是当年萨法玛莎和伊兰雅签署和平协议时，教出来的学生的传承吗？”
还未了解过湮灭之战细节的亡灵和狼人讶然瞪大双眼，但鬼灵骑士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不可能，自从提雅教会撕毁协议突袭萨法玛莎，接下来的连番血战让血魔法的力量变得更加紊乱而狂暴，即便是萨法玛莎也需要具备天赋的幼崽经年累月的接触与练习才能掌握，至于原来学会血魔法的人类，在第四次血战结束后就彻底丧失了再次使用它的权利，更不用说那些毫无经验的其他凡人了。如果连那种仆从级别的低阶教徒都能胡乱捣鼓出粗陋不堪的血魔法——或者至少是类似的东西，那背后绝对有人在捣鬼。）
（拜熵、邪神、水晶、旧神，如此多的别名，那些教徒看起来也许很像傻瓜，但最好别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傻瓜——至少躲在幕后的家伙绝对不是。）阿尔曼沉吟道，（比起见面就得死斗的血月衰亡，邪神教有着更多值得调查的情报，并且他们的平均战力要低得多，即便是高阶教徒和分教主，你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我也会同时进行调查，并吸引他们的战斗主力，但我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些微小而隐晦的事情，也许你们会比我有更好的运气。）
“我们会的！”金发沼泽人雀跃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那就此别过吧。）传奇巡道使笑着说，（你们有你们的冒险，我也有我的。祝好运，小家伙们。）
“也祝您好运！”三只日蚀之女幼崽异口同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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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运气。”纱卡挠了挠头发，“你见过多少雄性接触黑日之力还没有变成怪物的？”
（如果你指的是产生“日蚀之女特质”的剂量，零。）
“所以这就奇了怪了。”鬼魂修女皱眉道，“你和我都心知肚明，有多少男人想要得到日蚀之女的诅咒力量，变成某种强化版本的突变生物，就连我们当年所在的……为了得到黑日之力的雄性感染者，他们做了多少尝试？再到现在，修德兰阴影议会在尝试，涅尔沃尔在尝试，熔火军团在尝试，结果呢？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就是受试者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无一例外。那个叫卡拉维的苍白之主，凭什么可以做到？”
（他有同胞姐妹的灵魂碎片分摊回馈，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或许说的通，但是类似他的情况我还是见过，双魂一体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的案例，一开始确实非常顺利，后来呢？随着时间推移，达到阈值，砰。那个倒霉鬼可是呆在家里什么都没做也没活过五年，不像这个，到处乱跑，到处杀人，到处汲魂，黑日之力的富集度都不知道涨到哪里去了，然后你看到了，跟阿纳斯塔那个白痴打生打死，按理说光是那场战斗阈值就不知道要突破几次了，现在呢？一点事没有，而且我看了，他的状况稳定的很，撑过下一个一百年绝对不是问题，这怎么可能呢？黑日之力从一开始，就不是给雄性生物设计的。”
（可能是体质特殊，或者寄生者特殊。）银甲骑士不置可否，（又或者，在以上前提之下，他还找了第二个人来帮他分摊黑日之力。）
“你指那个复生者？我靠，这样也行？”纱卡一脸不可思议，“所以在达到阈值前，再找一个灵魂伴侣分摊就行了？我靠，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搞定，现在维瓦尔就全是死灵法师了。”
（当然行，我说了，是建立在罕见体质的前提下。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搞的定，那可是个战灵。）
“你确定？靠，我还以为战灵都在萨法玛莎。”
（不全在。）阿尔曼给出一个简单的回答。
“该死，那她脾气暴躁成那样也就说得通了。”
（对一个战灵而言。）巡道使露出戏谑笑容，（小赛拉的脾气已经很不错了。）
“那这个苍白之主的运气可真的好的出奇。”白袍修女咋舌，“他从哪能找到一个战灵？”
（别大惊小怪了，年轻人运气好一点有什么坏处吗？这家伙人还算不错，后辈们的运气好一点，才能做到我们没有做到的事。）
这句话一出来，纱卡就明白，愉快的闲聊时间结束了，她露出无奈的苦笑：“你还是相信无暇者没有死。”
（连我们都没有死，她就更不会了。）一提起这个名字，银甲骑士的脸上顿时满是憎恨和怨毒，还有一丝接近歇斯底里的疯狂。（我能感觉到，她就躲在这儿，躲在伊兰雅，躲在帷幕之后，像只耗子一样，舔着受害者滴下的鲜血，等着卷土归来的机会。）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纱卡叹息道：“对付她也不仅仅是我们两个的责任，我们也做不到。”
（我原谅萨法玛莎，我原谅伊兰雅大帝，我甚至愿意原谅抛弃我们的提雅。）鬼灵骑士几乎将右手的护甲捏得粉碎，（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她害死了所有人，纱卡，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让上一次的惨剧再次重演，而且毫无愧疚。你总不能坐在这里不动，等着报应降临到她头上。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公道和正义这种东西，如果报应真的存在……）银发的女骑士抬头看向天空，（那它也一定是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运作。）
（沉睡花园之战是通灵领主爱尔柏塔和她麾下残存部队精心策划的陷阱，除开准备最终魔法的爱尔柏塔和几乎以一己之力拦住大军的德斯瑞拉，计划的关键点还有一人——蛇妖血女巫沙尔提曼。她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幻术师之一，计划一开始，她就和伊诺的血肉侍从融合，伪装成通灵领主本人，再加上爱尔柏塔灌注给她的死灵魔力，善于模仿他人的血肉侍从代为施展法术，沙尔提曼再施展强力幻术把通灵领主本人隐匿在她自己的宠物巨龙内部，整个远征军都没想到敌方的统帅敢一开始就把自己至于险地。厄运使者甚至骗过了神祇的化身。）
“她在最后一刻一定非常骄傲。”
（是的。可惜，战争来的突然，她没能留下后继者，萨法玛莎幻术的传承就此失落，再也没有出现拥有如她天赋的幼崽，目前只有修德兰阴影议会才具备最强力的幻术师。）
“她们真的非常勇敢，位于必死的局面依然毫不退缩，如果没有她们挡住选民莱拉和她的部队，萨法玛莎可能就已经不再存在了。”
（是的。如果她们选择逃跑，萨法玛莎会毁灭，但以她们的实力，总能找到容身之所继续活下去。她们却选择了承担这份沉重责任，最后，除了战斗开始就被打发去送信的传令官，西线守军全部阵亡。）
（这时候，你可能就不禁要问了，是什么让爱尔柏塔和德斯瑞拉，把一场必输的战斗变成平局，换句话说，她们已经赢了。在你脑海中盘桓的会是什么？高尚的责任心，精妙的谋划，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还是像德斯瑞拉那样傲视一切的纯粹力量？但是我要说，她们能够“获胜”，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运气。）
“唉？”金发幼崽的下巴掉了下来，如果说和卡拉维先生联手的那一战说是因为运气，还算合理，但那场惨痛到极点的“湮灭之战”，和与阿纳斯塔这种半吊子作战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萨满和孢子人的自我牺牲，蛇妖女巫的深谋远虑，战灵将军的强悍和无畏……怎么能说她们是靠运气才做到的呢？
（这就要提到当年的盟约了。协议规定，萨法玛莎有权吸收所有在伊兰雅境内自然产生的日蚀之女，同时，如果有人类女性愿意加入萨法玛莎，她们也会在筛选之后被转化成灾裔并自动具备萨法玛莎的居民权。
这看起来是件双赢的好事，新生的日蚀之女和自己的同类相聚，得到应有的照顾和教育，这样伊兰雅境内就不会出现疯狂的“恶变者”，同时萨法玛莎也能够得到充足的血液补充，但不知是萨法玛莎人对人类的守约程度太过乐观，还是思想过于单纯，她们偏偏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
“让我猜一猜……那些被当做后代抚养长大的孩子们混进了间谍，对吗？”
（你真的很聪明。）银甲的女骑士叹口气，（那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战争初期萨法玛莎会表现得那么不堪一击。）
伊莎贝拉的神色黯淡下来，光是想象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心中一痛。萨法玛莎人残忍、嗜血、脾气怪异，但是她们真的非常不擅长撒谎，更不适应复杂多变的敌友关系。在她们的眼里，朋友就是朋友，敌人就是敌人，可想而知，当那些被精心抚育长大的“幼崽们”朝同伴们的后背捅刀时，她们的姐妹、阿姨与姨妈们该会多惊讶。
（萨法玛莎人天生具备分辨谎言与恶意的能力，但这项天赋也并不是绝对的，当被探查者意志强韧或有外力辅助时，未必不能隐瞒过去，至少那批间谍的祸心就没被及时发现。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以直觉识人，也就导致了“坏疽”的过于轻信。）阿尔曼哀伤的摇头（优点同样也是弱点，这句话真没讲错。）
（长话短说，在那批伊兰雅提供的“幼崽”中，有一个孩子天赋极其出类拔萃，她几乎具备萨法玛莎所有派系的极高天赋，死亡、瘟疫、摄魂、痛苦、血肉魔法、萨满术……同时，她非常的聪明，乖巧，富有魅力，几乎是个完美无暇的存在，我们就叫她无暇者好了。）一向性格沉稳的前任圣骑士罕见地语带讥讽，（怎么说呢，这个无暇者既体贴又善良，待人处事更是滴水不漏，虽然爱尔柏塔和园丁夫人本来就是对人类较为友好的类别，在她的帮助与促成下，萨法玛莎和伊兰雅的关系更是得到极大的缓解。
更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当她已经晋升到有资格与萨法玛莎的大人物长期相处时，她居然主动把自己身负间谍任务的事实讲了出来，并设法让爱尔柏塔和赛威塔相信，教会或是皇室安插探子，不过因为对不熟悉事物的恐惧，设法在萨法玛莎发难前做一些自保，同时在目睹了萨法玛莎的真实面貌后，她早已改过自新，把完成任务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因为她的检举和坦白，一小批不那么谨慎的日蚀之女间谍还被打发回了帝国，至此我们伟大的无暇者更是备受原初者们的信任和宠爱。她受宠爱到什么地步呢？伊诺和赛威塔甚至指定她作为萨法玛莎的继承人，一旦她们衰老（亦或是疯癫）到不能正常履行职责，所拥有的权力就自动过渡给她。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明白，无暇者做出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伊兰雅蠢蠢欲动的好战派甚至都已经放弃了她，而且不同于其他那些不老实的“伊兰雅坏疽”，无暇者可是与伊诺、爱尔柏塔、人偶师那种层次的大人物天天朝夕相处，想要隐藏恶意和谎言的难度跟其他人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尤其是赛威塔向她展示如何履行统治的职务时，她们的精神相互交融、就连最细微的念头都不可能隐瞒，如果她真的早有这种打算，怎么可能骗得过堪比半神的原初者？但要是说临时起意……她只需要坐在那里什么事都不干，就能成为萨法玛莎的下一任统治者，得是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这种人孤掷一注？）
阿尔曼的心灵感应满是愤怒、困惑与不解，这与她“磐石”般沉稳的个性丝毫不相符。
（总之，当无暇者下定决心后，她就暗中与提雅教会进行联系，宣称自己已经完全获得萨法玛莎首领的信任，愿意重归公理与正义的旗帜之下。原本以为计划已经失败的主战派自然喜出望外。按照约定的计划，她和她的手下与伊兰雅大军里应外合，无往而不利。爱尔柏塔的西线复生军一路溃退到沉睡花园，东面也已经只剩下最后的防线，结果偏偏是在胜利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伊兰雅人遭遇了“湮灭之战”。）
“那这个叛徒后来怎么了……不对，阿尔曼阿姨，您跑题啦，你应该解释的是为什么要说湮灭之战是因为运气！”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部分。）银盔银甲的高大女性露出古怪的笑意。（伊兰雅人因为无暇者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也因为无暇者而葬身沼泽、永劫不复。由提雅教会制定的计划中，从来就不包括贸然杀死赛威塔或是血领主伊诺，原本的打算是，借助无暇者的影响力和受信任程度，由正义之神亲自创造的道具足够让她彻底隔绝萨法玛莎的双子君王与外界的联系力，这样无论是死灵法师还是血肉萨满，她们的力量都会遭到极大削减，足以让远征军分而破之。
结果“无暇者”不知是出于个人动机还是什么原因，她非要直接偷袭杀死待她亲如子女的死灵君主赛威塔，然后与伊诺陷入争夺力量的拉锯战。一开始死灵法师和萨满的施法确实受到短时间的削弱，但等赛威塔的怨恨碎片在沼泽沉积，反而给了死灵学施法者反击的机会，如果赛威塔不是直接被杀死、而是按照原计划被和伊诺一起封印在筑血殿，爱尔柏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召唤安哈·嘉莱特之息。有人说，无暇者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伊兰雅人称心如意，伊兰雅人，萨法玛莎人，在她眼里都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让伊兰雅远征军和萨法玛莎防御部队两败俱伤正中她的下怀。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鬼灵骑士阿尔曼忍不住促狭的笑出声：（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湮灭战争的惨烈死伤固然对她的计划有益，但同样阴差阳错的让赛威塔找到了回归现世的道路。虽然已经失去了躯壳变成了破碎的灵体，但同时面对鬼灵君王和血领主的怒火也不是她可以承受得起的。）
伊莎贝拉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是真的，那沉睡花园的陷阱根本无从架设，远征军会跨过爱尔柏塔和德斯瑞拉的尸体直接进攻萨法玛莎的中枢，而被无暇者困死在筑血殿的两名领袖则唯有坐以待毙——如果那名叛徒不是非要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的话。
（最后，这场战争变成了三败俱伤的局面。伊兰雅精锐部队伤亡惨重，就此一蹶不振，国内教会势力的影响险些就此瓦解，直到在剑杖内战中被亚莉一世重新启用状况才有所好转；萨法玛莎的人口锐减至三分之一；无暇者的绝大部分同伙被以极其痛苦的方式处决，成功逃跑者寥寥无几。至于“无暇者”本人……）阿尔曼重新戴上头盔。（有人说她死在了筑血殿，尸骨无存；也有人说她逃跑了，隐姓埋名躲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真相如何，即便是亲自参战的伊诺和赛威塔本人，也不能给出确定无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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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幼崽沉默不语。就在刚才的十几分钟，她所听到的辛秘就已经比之前的二十余年加起来还要多，如此庞大的信息量需要时间咀嚼与消化，而她真的不明白阿尔曼阿姨讲述这些惨痛往事的用意。
（你已经长大了，小伊莎贝拉，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看到你宁愿归功于运气，也没有提起我们曾经相信的那套说辞，这说明你的思维很实际，我非常高兴。那些陈词滥调——“正义必胜”，“恶有恶报”……）银发女骑士抚摸着“万魂使”的魂灯残片，苦笑不已。（如此希望并无大错，但是真的去相信它……只会带来挫折、痛苦与困惑，没有任何益处。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比阿纳斯塔更加恶毒、残忍、杀戮繁多的人比比皆是，而他们都活得很好，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比绝大多数善良的人活得更长，结局更好；如果他们不幸倒下了，很大可能也不是因为公理和正义得以伸张，而是因为更残忍、更恶毒、更强大的敌人击败了他们。
阿纳斯塔死在你们面前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个蠢货，而不是因为她邪恶。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一种运气，因为邪恶和愚蠢并不一定是绑定的，以后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敌人未必会犯下她犯过的错误。
有些人会说，若无报应，最后无暇者怎么会作茧自缚，萨法玛莎也得以延续？但是若有报应，爱尔柏塔和她的部下何罪之有，无辜被征召的普通士卒们何罪之有，兢兢业业的外交使者何罪之有，要落得这种悲惨下场？真正的罪魁祸首们又怎么样了呢，你知道那个炽天神侍萨蒙提吗？她也活着从湮灭之战逃离了，只不过降阶了而已，几百年没敢重新返回现世，之前露了一面，气色看起来比我好多了。）
听到这个名字，金发小死灵师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沉浸在往事中的鬼灵骑士没注意她的这个小动作，自顾自把玩着满是裂痕的紫水晶碎片。
（还有伟大的“无暇者”，人类和灾裔弥消裂痕的希望之光，她真的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我不这么觉得。摩耶瑞法的死……有些人真的很擅长说服别人，怎么掩饰，这个特征都很难改掉。）
阿尔曼一边叹气，一边用手指划过在空中悬浮着的诅咒魔杖灰烬，尚未定型的魔杖雏形被晶莹的淡蓝色灵质飞速填充，重新聚合、塑形、凝固，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一根崭新的死灵系魔杖就出现在金发沼泽人的面前。
新武器相较其之前的模样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体积只稍稍增大了一点，其泽如钢铁，色调寒如冰柱，末端处带有内圈和外圈两重三叉尖刺，与其说是魔杖，不如说是某种用来拷打的凶器。但等到惊讶不已的小矮个把它接到手中，才发现这武器更可能是个火炬——被激活后，它的末端还凭空燃起了森森的魂火，把周围的一切都映成了幽蓝色。
（你的鬼灵和摄魂法术还不到家，先凑合用一段时间，不会的让它教你。）传奇巡道使打个响指熄灭了灵魂火炬的光芒，（等到你学得差不多了，再让伊文婕琳教你如何使用“痛苦”。现在，让我们去看看你的新朋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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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状态好得很，真的，至少比我强多了。”鬼灵修女纱卡一边笑，一边从手中变出小鱼干丢给地上乱窜的黑色绒球，把小猫给乐得手舞足蹈，“休息够了自然就起来了，总不好说人家睡觉睡到一半，非要拿根叉子把病人戳醒吧？”
一黑一灰两个脑袋同时看向金发少女手中的“叉子”，伊莎贝拉不禁脸一红，把怪模怪样的魔杖藏在背后：“不是啦，我根本就没这样想啦！”
（总得给个期限。）银甲女骑士扫了眼又有发作迹象的黑发小亡灵，（他总不至于跟兰斐德那样，九十七年醒三周吧。）
“哦，有这样的要求你要早点说嘛！明天或者后天吧。”鬼魂修女摊手：“本来也不是蛮大的问题，早就说了，现在的崽子们太缺乏耐心了，你看赛威塔等伊诺苏醒少说已经等了五十多年了，她有这么沉不住……我什么都没说。”在鬼灵骑士责备的目光和赛拉凶狠的瞪视下，纱卡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就好。）鬼灵骑士微微弯腰，按住灰毛小狼人的臂膀，当她的裹着钢铁的手拿开，一件造型精美、针脚细密的黑色斗篷就自然而然披在新主人的身上，辛达厄姆姜姜甚至没感觉到这件贴身又轻柔的新衣物。（我们两个也该离开了。）
“等等，大家不一起去萨法玛莎吗？”伊莎贝拉讶然道：“卡拉维先生的姐姐的灵魂问题怎么办？厄加尔院长提到过，如果有人能修好那种程度的灵魂损伤，就应该带着书去通灵学院找她进行下一步……”
（你想的太简单了。）银发女骑士轻轻叹气，（如果把厄加尔的灵魂修补理论分成四步，你以为现在已经到了第三步尾声，事实上第一步都还没走完。大体拼好残破的碎片和“修复”它是两码事，即便这个苍白之主目前状态稳定，想要真正复原损耗的灵魂还需要大量的修补、同调和稳定。在此之前，让他进入萨法玛莎绝对是有害无益——阿纳斯塔不过号称“万魂”而已，你知道死在萨法玛莎的人有多少？怨恨和执念的集聚又到了什么程度？你让一个灵魂不稳定的人踏入这种场所，无异于叫一个雪人在盛夏的正午时分去海边晒日光浴。）
“那您为何不……”
（为何不和你们一起走，或者说，不让你们跟我一起走？）传奇巡道使猜到金发幼崽的想法，（我留在这里，只会害死你们。人偶师的或然律一直在保护你们免受真正恶意的打扰，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它带给了你们好运气，但是如果实力太强的盟友待在你身边，这种保护就会被打破，甚至造成或然偏转将未来导向毁灭性的后果，除非等它自行消散，否则你们绝不可以和巡道使们长期接触。事实上，我滞留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那……好吧。”伊莎贝拉嗫嚅道，她知道人偶师是谁，仅存的七名萨法玛莎原初者之一，也听说过那号称可以操纵因果的“或然律”，但从来没想到过这种神奇魔法会无声无息的跟自己关联上，“谢谢您的帮助和说明，阿尔曼阿姨。”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点小事要解决。）鬼灵骑士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苍白之主和坐在床沿上的黑发小亡灵，以及那件在战斗中严重损毁、被满溢的衰毁之力浸蚀的灰白法袍（把你的针线盒拿出来，纱卡。）
“啊？”忙着逗猫的修女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现在就……我怕是有好几十年没亲手织过东西了。”
（我们时间有限。）淡然用一句话封死某人讨价还价的余地，银发银甲的女骑士示意黑发小家伙站起身。
（你比较喜欢进攻还是防守？）巡道使突兀发问。赛拉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思考片刻后还是回答说：“进攻。”
（把你最喜欢的武器递给我。）
这个没头没尾的要求更是让黑发亡灵皱眉，但在金发死灵师的点头鼓励下，她还是决定相信这名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的“圣骑士”，一脸不情愿的将掘墓铁锹的柄部朝前递送出去。
（竖直放下来。）小亡灵不太高兴地照做，抬头与高大重甲骑士对视，银发的女人凝视深黑的双眸良久，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别松手。）她温和“说道”，赛拉略带迷惑的点点头，于是鬼灵骑士伸出裹着钢铁的大手，抓住位于白皙小手上方的一段木柄。
整个掘墓铲一瞬间向外放射出刺眼的幽蓝光芒，好似变成了照明用的强力辉石，明亮的光辉不仅自小亡灵赛拉的指缝中透出，还将她的手掌照射得几乎透明，与此同时小亡灵的整个身躯好似一汪沸腾的池水，浑身上下急剧冒出大量白色蒸汽，表情扭曲、身体剧颤，显然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但颤抖不已的黑发小亡灵不仅死死的抓住掘墓铁锹不放、手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白，宁愿紧咬牙关、用力到嘴角和齿缝都渗出黯淡的黑血，也不肯放声哀嚎尖叫。
喉咙中发出的痛苦嘶吼乍一响起，心软的金发沼泽人就忍不住想站出阻止，忙于缝缝补补的鬼灵修女只用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制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你以后要经历的试炼要比她难熬多了。”纱卡若无其事地说：“与其瞎操心，不如帮我扶一下布料——我感觉现在我的手蠢得跟脚一样。”
相信两位阿姨没有恶意的小小幼崽只好听话，期间时不时偷偷喵一眼黑发的小旅伴，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就不得不扭过头——不是害怕惹得纱卡阿姨不高兴，而是心怀不忍。赛拉的额角、眼角、手腕青筋暴突，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瞪大的瞳孔布满血丝，在嘶嘶涌出的气雾中挣扎的身躯好似被抽去了骨骼，躯干、四肢间或弯曲成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角度，连体表都开始微微渗出蓝色的莹辉，每看一眼她脸上的狰狞表情，伊莎贝拉就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肯定要做一次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金发沼泽人打结的思维甚至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嘶吼终于被替换成一声颓然无力的“咚”，女死灵师壮着胆子回头，如释重负发现所谓的“考验”或是“仪式”终于告一段落，巡道使阿姨松开了自己的手，失去全身气力的黑发小亡灵半跪在地上喘息，掘墓铲横放在身侧，被“附魔”过的武器除了时不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蓝色魂光一闪而过，当伊莎贝拉集中注意力时，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呢喃声。
（路途艰辛，虎狼环伺，这也许能为你们提供点帮助。）阿尔曼的脸上半是对自己手艺的自豪，半是对小亡灵反应的赞赏，（你确实一刻都没有放手，干得好。）
“谢谢。”赛拉沙哑着嗓子说，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女骑士刚刚所进行的附魔价值不菲，而且虽然在过程中备受折磨，但结束后小家伙发现自己心中莫名的怒火和不好的念头也消去不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你们应得的。）鬼灵骑士微微一笑，转过身，微微扬起好看的眉毛。（纱卡，你还没弄好？）
“快了，快了。”鬼魂修女一阵手忙脚乱：“别催了，越催越慢。”
（刚好我这边还需要点时间准备。）“沉默之石”重新拿出余下的魂灯残片，朝尚在喘息回气的小亡灵点点头：（能制造一点死燃火焰吗？我不是特别拿手死亡系的魔力。而且这是给他准备的，你可能会想要点参与感。）
衬衫几乎湿透的黑发女孩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接着便将铁锹当做拐杖支撑身体想要站起，只是力度似乎有些没控制好——金属锹头刚一刺进地面，被触碰到的土壤就成片龟裂、化为灰白的死烬，同时包裹农舍的层层防护法阵如同气泡般接连幻灭，整个藏身所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外界。
“没事，我能修好它，你们继续！”金发沼泽人热心的举起右手大家无须担心，随后全部六只手飞快舞动，逐层重构原本设置的防御魔法，赛拉为掘墓锹的威力吃惊了一小会，不过还是很快冷静下来，集中注意力开始准备铸造需要的死亡之火。
黑发小亡灵并不清楚需要的量是多少，因此她极尽所能让黑色负能量之火在铁锹上熊熊燃烧，一开始赛拉还担心这样规模的火焰无法长期持续，坚持不到铸器结束，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证明是多余。鬼灵骑士的手隔空虚握，将燃着的死燃火焰牵引为一个头颅大小、半漂浮状态的黑色球体，任其将坠入其中的魂灯碎片炙烤的滋滋作响，原本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被烧得彻底变形、甚至被生生灼成焦炭般的漆黑也不加干扰，听着水晶残片中间或传出的细微哀鸣声，小狼人姜姜忍不住在想，这哪里是在锻造，分明是在火葬。
阿尔曼所谓的“准备”就是把原本昂贵而美观的水晶碎片烧成一团纠结在一起、根本辨认不出形状的墨色物体，随后她撤去死燃火焰，双手一左一右悬在材料的上方，伴随着能让直视者短暂失明的灼目强光将海量的灵魂之力灌注其中，一边进行填充，一边不断的隔空牵引、打出繁涩的手势，把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捏来捏去，好像它是小孩子玩的泥团。等到最终定型，成品也是一副怪模怪样的姿态，看上去有一点像是一副上身甲，但是这样的盔甲也太怪了——大家常说“护心甲”，这套盔甲护着的却是腹部之上一小块加上两肋的一部分，说是古怪的大号腰带也有人信，而它真正的腰带部分却是一根长铁链。打造这种东西的用意何在？
（现在你该弄好了吧。）
“好，好了。”纱卡苦着脸，双手抓住完工的长袍，把它竖着抖开：“跟你说了，几十年没碰过针线了，不符合预期可别骂我。”
三名幼年日蚀之女面无表情的瞻仰了纱卡的“杰作”，如果在正常的衣帽店有人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卖，挨揍都是轻的：那是一件带兜帽的灰白色贴身短袍，最下面的长度大概只到原主人的脚腕，除了磨破了一点，旧了一点，颜色褪色了一点，还勉强说得过去——如果不是袍子的下半身密密麻麻打满了粗线补丁，袍摆还参差不齐，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被火烧得不成样，再被狗啃过了般乱糟糟。
“不能全怪我，你不知道这袍子经历过了什么。”鬼魂修女罕见的哭丧着脸，“它本来的材质就一般般，还被穿去跟魔导师干架，吃了不知道多少技能和魔力对冲，我接手的时候差不多是碰一下就碎的状态了，人家捡回来可能就是为了收藏或者纪念意义，你非要让我拿这玩意改……”
（没人会怪你的——只要你能少说几句。）阿尔曼由衷叹气，把手上的那套“盔甲”系在灰袍的腰间，那套看起来蠢蠢的黑色甲胄一接触破旧衣物的布料，竟然就严丝合缝的贴在它该在的位置，厚度也大大降低，看上去就像一个不算太丑的装饰物，至少不会妨碍到穿着者的日常行为。
伊莎贝拉跟大家一起鄙视完这件衣服的外貌，接着惊叹于它的防护性能。赛拉和姜姜看不见的地方在于，原本脆弱得随时都会自行化灰的法袍经了鬼灵修女的手，不但具备了极强的韧性、抗穿刺、抗冲击、抗元素伤害和抗负能量能力，更让人称道的是阿尔曼加装的那套“外接盔甲”。原本是储存灵魂绝佳载体的摄魂水晶经过巡道使的一处理，存储能力几乎丢失殆尽，但是却得到了极强的灵魂魔法抗性，与纱卡缝补的新衣相结合，不但让穿戴者几乎免疫同阶以下的灵魂魔法，而且还能形成一个与外界隔绝开的灵魂保护力场，极大的稳定在其环绕下的残缺灵魂状况，几乎就是为卡拉维先生和他的姐姐量身定做的。
纱卡阿姨的裁缝技术还真有一套，这样一件衣服放在普通衣帽间可能会害得店主挨打，但是要是放在魔法装备及防具店，打破头的就是识货的买家们了。看东西真的不能只看外表！
伊莎贝拉的火炬魔杖，赛拉掘墓锹的附魔强化，卡拉维先生的新袍子，再加上姜姜的斗篷——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效果，这样一来人人都有礼物到手，给出馈赠的巡道使阿姨们，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间了。
临出门前，骑着幽灵马的女骑士想起什么，调转马头问道：（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伊兰雅和修德兰已经全面开战了，这种情况下要小心被卷入无关的战场上。关于你们下一步调查的主要目标，有什么想法吗？）
“嗯……我们继续调查血月衰亡？顺便帮着卡拉维先生多杀点敌人聚集灵魂？”金发沼泽人咬着指甲含糊不清说道，她其实对未来没多少规划。
（选血月衰亡做主方向不好。）银甲骑士果断摇头，（她们组织的架构就决定了学徒和助教基本没有任何调查价值，但是一旦涉及导师，差不多每一个都能要了你们的命，遇上实力强劲的，你们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若拉戴尔，巫妖，尸鬼御者和末日祷言，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们的头头更是差点当上这一任通灵领主，现在的你们去找她们麻烦，人偶师的或然律都救不了你们。）
“那……阿姨给个建议？”
（你们听说过伊兰雅境内有一群邪神崇拜的疯子吗？）
三名少女联想到之前圣龙城下水道的不愉快经历，默契的同时点头，伊莎贝拉更是勾起了某些几乎遗忘的回忆：“啊，对了，他们在地底下用死人尸体到处乱涂乱画，把那里折腾得一塌糊涂，但是在我靠近某个奇怪符号的时候，却感觉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就像是某种……不成熟的血魔法？但是一群邪教徒怎么可能掌握血魔法呢？是当年萨法玛莎和伊兰雅签署和平协议时，教出来的学生的传承吗？”
还未了解过湮灭之战细节的亡灵和狼人讶然瞪大双眼，但鬼灵骑士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不可能，自从提雅教会撕毁协议突袭萨法玛莎，接下来的连番血战让血魔法的力量变得更加紊乱而狂暴，即便是萨法玛莎也需要具备天赋的幼崽经年累月的接触与练习才能掌握，至于原来学会血魔法的人类，在第四次血战结束后就彻底丧失了再次使用它的权利，更不用说那些毫无经验的其他凡人了。如果连那种仆从级别的低阶教徒都能胡乱捣鼓出粗陋不堪的血魔法——或者至少是类似的东西，那背后绝对有人在捣鬼。）
（拜熵、邪神、水晶、旧神，如此多的别名，那些教徒看起来也许很像傻瓜，但最好别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傻瓜——至少躲在幕后的家伙绝对不是。）阿尔曼沉吟道，（比起见面就得死斗的血月衰亡，邪神教有着更多值得调查的情报，并且他们的平均战力要低得多，即便是高阶教徒和分教主，你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我也会同时进行调查，并吸引他们的战斗主力，但我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些微小而隐晦的事情，也许你们会比我有更好的运气。）
“我们会的！”金发沼泽人雀跃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那就此别过吧。）传奇巡道使笑着说，（你们有你们的冒险，我也有我的。祝好运，小家伙们。）
“也祝您好运！”三只日蚀之女幼崽异口同声说道。
**********************
“说到运气。”纱卡挠了挠头发，“你见过多少雄性接触黑日之力还没有变成怪物的？”
（如果你指的是产生“日蚀之女特质”的剂量，零。）
“所以这就奇了怪了。”鬼魂修女皱眉道，“你和我都心知肚明，有多少男人想要得到日蚀之女的诅咒力量，变成某种强化版本的突变生物，就连我们当年所在的……为了得到黑日之力的雄性感染者，他们做了多少尝试？再到现在，修德兰阴影议会在尝试，涅尔沃尔在尝试，熔火军团在尝试，结果呢？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就是受试者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无一例外。那个叫卡拉维的苍白之主，凭什么可以做到？”
（他有同胞姐妹的灵魂碎片分摊回馈，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或许说的通，但是类似他的情况我还是见过，双魂一体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的案例，一开始确实非常顺利，后来呢？随着时间推移，达到阈值，砰。那个倒霉鬼可是呆在家里什么都没做也没活过五年，不像这个，到处乱跑，到处杀人，到处汲魂，黑日之力的富集度都不知道涨到哪里去了，然后你看到了，跟阿纳斯塔那个白痴打生打死，按理说光是那场战斗阈值就不知道要突破几次了，现在呢？一点事没有，而且我看了，他的状况稳定的很，撑过下一个一百年绝对不是问题，这怎么可能呢？黑日之力从一开始，就不是给雄性生物设计的。”
（可能是体质特殊，或者寄生者特殊。）银甲骑士不置可否，（又或者，在以上前提之下，他还找了第二个人来帮他分摊黑日之力。）
“你指那个复生者？我靠，这样也行？”纱卡一脸不可思议，“所以在达到阈值前，再找一个灵魂伴侣分摊就行了？我靠，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搞定，现在维瓦尔就全是死灵法师了。”
（当然行，我说了，是建立在罕见体质的前提下。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搞的定，那可是个战灵。）
“你确定？靠，我还以为战灵都在萨法玛莎。”
（不全在。）阿尔曼给出一个简单的回答。
“该死，那她脾气暴躁成那样也就说得通了。”
（对一个战灵而言。）巡道使露出戏谑笑容，（小赛拉的脾气已经很不错了。）
“那这个苍白之主的运气可真的好的出奇。”白袍修女咋舌，“他从哪能找到一个战灵？”
（别大惊小怪了，年轻人运气好一点有什么坏处吗？这家伙人还算不错，后辈们的运气好一点，才能做到我们没有做到的事。）
这句话一出来，纱卡就明白，愉快的闲聊时间结束了，她露出无奈的苦笑：“你还是相信无暇者没有死。”
（连我们都没有死，她就更不会了。）一提起这个名字，银甲骑士的脸上顿时满是憎恨和怨毒，还有一丝接近歇斯底里的疯狂。（我能感觉到，她就躲在这儿，躲在伊兰雅，躲在帷幕之后，像只耗子一样，舔着受害者滴下的鲜血，等着卷土归来的机会。）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纱卡叹息道：“对付她也不仅仅是我们两个的责任，我们也做不到。”
（我原谅萨法玛莎，我原谅伊兰雅大帝，我甚至愿意原谅抛弃我们的提雅。）鬼灵骑士几乎将右手的护甲捏得粉碎，（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她害死了所有人，纱卡，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让上一次的惨剧再次重演，而且毫无愧疚。你总不能坐在这里不动，等着报应降临到她头上。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公道和正义这种东西，如果报应真的存在……）银发的女骑士抬头看向天空，（那它也一定是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