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投奔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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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酸软，又怎能推得开峰巅蛮力之人。石榴攥了枕巾捂住嘴，再不发一言，硬捱下来。事毕，蜷起身子，强自忍耐红肿带来的不适与痛楚，搭上薄被合眼而眠。
“别盯着我看了，睡吧。”察觉到对方粗糙的指肚划在她脸上，石榴伸手拨开，叹道：“我很累，没有力气奉承你，请好歹体谅些。”
脖子里一紧，琥珀项链被小槐子拽了过去。
石榴连眼都没睁，倦怠地说：“不必问我，住在这里面的朋友就是他。你不喜欢就解下来丢了，身外之物，有便有，无便无，你随意。”
“你喜欢？”喜欢人，还是喜欢珠子？
“当然喜欢了，不喜欢戴它做什么。”石榴摸索着，将手搁在他心口的位置，迟疑片刻，又收回来，说：“我珍惜我所得到的一切，包括琥珀带来的松香气，也包括你。所以痛能忍，苦能捱。不像有的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说罢，转过身去，留给小槐子一个脊梁：“什么时候娶我，什么时候再碰我。白受了半天罪，从长安到洛阳一路压着我滚床单的人不是你？没良心的，我亏了。”
小槐子忙松开项链温存抚慰，懊恼自己怎么把对郡王的莫名敌意一股脑转移到石榴身上。及至石榴红着眼睛披衣起身，点亮蜡烛坐在床边叫他看红肿处，小槐子这才意识到犯下大错伤了石榴，慌了神，小心陪不是：“我不知道会这样，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补偿。”石榴委屈地捏起粉拳捶他：“每天炒菜来补偿，直到把我养胖为止。”
“我……我不会炒菜。换成捶肩捏腿行吗？”小槐子看着自己粗糙不堪的手，认为他无法完成这补偿。不过他随即提议：“石榴，明天换了岗，我带你去吃遍洛阳。”
说到“明天”二字，石榴揉揉太阳穴，强打精神，嘱咐小槐子万万不可再出入这家客栈。“郡王跟我有新仇旧恨，今夜绑了他，明日他必来追查，估计也会派人跟踪你。我打算每天换一处客栈，顺便在洛阳逛一逛。帮我把包袱里的洛阳图拿来。”
小槐子依言取出。石榴按照街巷纵横之数，将图理为棋盘模样，横为甲乙丙，纵为一二三，约定每隔一日按图循纵横交接处，各自留下标记。
“如此甚好。”小槐子一看就明白了石榴的意思，遂将军中那一套暗号教给石榴，告诉她平安该怎么画，见到哪种痕迹是表明将要离洛阳返长安。
“你不怕泄露机密被革职呀？”石榴模仿了几个，打着呵欠问。
小槐子在她手心继续画，顺口答道：“当然不会泄露军情，教你的是吐蕃兵常用的暗号。”
“再学下去都能当女细作了。”石榴一一记下，累得再也睁不开眼睛。
小槐子伸出胳膊让她枕着，宽慰她：“赏赐名单不日就会颁下来，也许在离开洛阳之前你就自由了。今天我入宫时已经上下打点妥了，多半可赐宫人。听说高祖时曾因军功赏过武阳公三百奴婢，武阳公那时才是个从五品下的司马。我只求一个奴婢，断无驳回之理。”
“三百个？”石榴听了，睡意全无，支着胳膊问小槐子是真是假。
“真的，那次一共赏赐下去一千五百余奴婢，个个年轻貌美。”小槐子点头，为此他才笃定能娶回石榴。虽然良贱不可通婚，但官婢可赐为番户、杂户，运气好些还能直接成为良人，越过婢为妾不可为妻的律令，直接娶进家门作妻子。
“当司马还带走三百个哩，你不多要点就吃大亏了。小槐子，明天再去打点，照着一百个要！就算他们讨价还价，打个折总还能送你五十个。”石榴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先前的太监朋友，我先前的宫女朋友，还有哑师傅也要接出来养老，总之，多要点。”
小槐子沉默片刻，实事求是地说：“石榴，为夫养不起那么多人。原本可以全部花在你身上的钱，现在要分给五十个人花，我怕没余钱给你买新料子做衣裳，也怕大家都吃不好穿不暖。宫中样样皆有定例，她们在宫里比外头享福。”
他一年的俸禄其实还比不上石榴腕上的镯子……五十两俸银，六顷职田，不到两百石俸料。养活二十个仆役不成问题，五十个就有些紧张了。
石榴不甘心，坚持要他多要些。又憧憬着将来怎么带着五十个兄弟姐妹发家致富，思来想去，反而因为错过自然入睡的时间，完全没了睡意。直到小槐子沉沉睡去，她还在睁着眼畅想未来。快天亮了，索性起床梳洗，跑到楼下跟店小二挑了几样吃食，端进屋中。
晨光微熹，窗外有鸟雀叽叽喳喳飞过。石榴瞧了瞧更漏的时辰，走到床边，打算叫小槐子起床。张开口还没叫出声时，改了主意，凑到他唇边开始亲，亲完脸颊又拉开被子亲锁骨，抚着疤痕左亲右亲。
被温柔唤醒的那人闭眼伸手要揽，石榴捏住鼻子尖嗓变声嚷道：“恩客，您折腾了奴家一夜，喝花酒的钱什么时候付了呀？”党教导我们，经得起考验的战士才是好战士，不妨一试。
伸向石榴的双手立刻缩了回去，小槐子腾地坐起来揉眼。待看清是石榴以后，直拍胸口：“姐姐，别吓唬我，我上有老父，下有娇妻，还有五十口人等着去领，吓死了没法养家……”
“再叫姐姐，就把你卖到控鹤府去。”石榴笑着给他递青盐和柳刷。
“控鹤府是何处？饲养仙鹤的地方？”小槐子边穿衣边问。
难道收容男宠的机构还没正式设立么？石榴自知说漏了嘴，搁下不提，帮他整理衣带，端茶递水，殷勤伺候了一次早餐。
“今晨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亲手与你奉汤饭，唯愿一切顺利。”石榴将洛阳地图折好，塞进小槐子怀中，与他告别。
“瞧你说的，哪里用得了那么久。若这两日没有消息，明堂大宴后定能办妥。自己多注意身子，记得去医馆叫大夫给调理一下，抓些消肿的药煎了喝。”两人额头相抵，小槐子仔细嘱咐一番，才推门出去。
倚在大杨树上的可汗折下一根细树枝，敲窗户喊石榴：“开窗，老子等了半个时辰了。”
石榴不敢有违，立刻把窗打开，恭敬迎接可汗大将军从窗而降，并把她那一份早餐摆好，请可汗先吃。慕容宣超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桌上的食物，又接过石榴递上来的漱口水。
“绿豆娘，你男人跟你吵了一宿架？”慕容宣超打了个饱嗝，擦擦手。他隐约记得晒月亮睡着以前屋里动静挺大的。
“又和好了，谢可汗关心。还有，婢子不叫绿豆，叫石榴。您说的绿豆娘，需要冰水浸泡才能做，卖冰的人得等开了市才会摆摊。婢子不能久留于此，不如换个别的点心吧？”石榴收拾了桌子，坐在一边随便喝了半碗粥充饥。
堂堂洛阳，会缺冰水？石榴搞不到，不代表他搞不到。可汗一拍桌子：“石榴娘，鸿胪寺有冰，跟老子去要一车来做。”
“您可以唤婢子为石榴，或者石氏石姑娘石丫头石小娘子。婢子不叫石榴娘。”石榴擦了一把冷汗，绿豆娘倒好些，不至于让她想到当娘的事情上去。
出了客栈，石榴戴上帷帽跟着慕容宣超慢慢走。经过东市边儿上时，果然见到有护卫模样的一队人马在挨户查问。石榴悄悄向路边纳鞋底的老婆婆打听，老婆婆说是积善坊里逃跑了个奴婢。逃跑无非是挨板子，这个逃婢罪在窃走主人家大宗财物，主人家报了官，正在捉拿。
“过上一两日，城门口就该贴出告示图喽，那丫头太贪，少拿两件跑走也不至于这样。”老婆婆一脸可惜：“这要是抓回去，那还不得打死呀！”
那厮不厚道，诬陷她盗窃。石榴听得直把帽沿往下压，低声问可汗：“能租借您的帐篷住几天吗？豌豆娘红豆娘全都奉送。”
慕容宣超打量她两眼，小胡子一翘，咧嘴笑了。他也低声问石榴：“你就是被通缉的逃婢窃贼，对不对？先装成奴婢进入富家，然后窃取财物潜逃？莫怕，咱们是一路的。老子罩着你。”
石榴猛然想起，这位可汗有特殊癖好，爱装强盗。她立刻很狗腿地拱手道：“老大，小的跟着您混了，一定为老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的不但会做糕饼蜜饯，还知道许多江湖典故，什么丐帮、武当、武林盟主争霸啊、古墓派、盗墓派、师太和道长不得不说的故事，小的都了如指掌。您收下我一定稳赚不赔。小的绰号江谷歌，我老相好绰号湖百度，从里到外一身黑，跟黑熊似的。江湖里也人也管他叫度熊。”
欲相忘于江湖，须先入江湖。
“好说好说。”慕容宣超得意洋洋地收下了一个他认为很正宗的“中原江湖人士”。有了手下，作老大的当然要晋一级。他把自己直接晋到帮主地位：“老子行走江湖也该有名号，就叫无敌帮主吧。”
“帮主无敌神武，一统江湖……帮主您叫维基或者推特也不错。”石榴将这位可汗鉴定为“受战场刺激过度”患的后遗症，不排除他有角色扮演倾向，因为清朝的皇帝们也常常扮着玩。乾隆爷全家都穿明朝衣服，雍正爷更进一步，直接把西洋假发套戴上了。
石榴意犹未尽，在脑中勾勒了一下李隆基穿燕尾服的模样，应该很勾人……至于小槐子，抽空给他做一身带尾巴和耳朵的兔女郎装，应该很震撼……
走到负责接待外宾的鸿胪寺门口，慕容宣超掉头就往后。石榴不明白，紧跟在后面问他为什么不进去。慕容宣超指着自己的装束解释：“老子忘了带仪仗出来，随便进去会被笑话不知礼仪没面子。先回帐篷，再派人来取冰。”
“让开！”
街上有人驾着牛车过来。石榴退到路边，车上满是稻草，白汽不断冒出来。牛车轱辘辘驰过去，石榴被冷气一激，更精神了。
“待会儿就是老子的了。冰车。”慕容宣超挥挥手，示意石榴跟他回去。
石榴看着连绵不绝直延伸到街尽头的冰车队伍，感叹道：“真奢侈，我在长安都没见过这么多冰。现在全挖出来，到了三伏天用什么？少说也有十几辆车啊，搁一天，全融化糟蹋了。”
“这算啥，老子进了洛阳以后，这地方就没断过冰。一进去跟冰窖似的，待会儿你也裹件皮袄。”慕容宣超丝毫不以为奇。
石榴却习惯性地留上了心。司膳坊昔日筹备消暑筵席都无法动用如此阵势，如今虽说都城在洛阳，可掌权的还是那位女皇啊，奢侈也该奢侈到宫中去，为何数量如此庞大的储冰都运到了鸿胪寺？若为夸富，直接分配给诸蕃使岂不更好。可汗却得来此讨要。
事出反常必有妖。石榴注视着绵长的冰车队伍，皱了皱眉。
不过她很快就赶上可汗的脚步出城去了，金盆洗手矣，何必再问朝中事。
手足酸软，又怎能推得开峰巅蛮力之人。石榴攥了枕巾捂住嘴，再不发一言，硬捱下来。事毕，蜷起身子，强自忍耐红肿带来的不适与痛楚，搭上薄被合眼而眠。
“别盯着我看了，睡吧。”察觉到对方粗糙的指肚划在她脸上，石榴伸手拨开，叹道：“我很累，没有力气奉承你，请好歹体谅些。”
脖子里一紧，琥珀项链被小槐子拽了过去。
石榴连眼都没睁，倦怠地说：“不必问我，住在这里面的朋友就是他。你不喜欢就解下来丢了，身外之物，有便有，无便无，你随意。”
“你喜欢？”喜欢人，还是喜欢珠子？
“当然喜欢了，不喜欢戴它做什么。”石榴摸索着，将手搁在他心口的位置，迟疑片刻，又收回来，说：“我珍惜我所得到的一切，包括琥珀带来的松香气，也包括你。所以痛能忍，苦能捱。不像有的人，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说罢，转过身去，留给小槐子一个脊梁：“什么时候娶我，什么时候再碰我。白受了半天罪，从长安到洛阳一路压着我滚床单的人不是你？没良心的，我亏了。”
小槐子忙松开项链温存抚慰，懊恼自己怎么把对郡王的莫名敌意一股脑转移到石榴身上。及至石榴红着眼睛披衣起身，点亮蜡烛坐在床边叫他看红肿处，小槐子这才意识到犯下大错伤了石榴，慌了神，小心陪不是：“我不知道会这样，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补偿。”石榴委屈地捏起粉拳捶他：“每天炒菜来补偿，直到把我养胖为止。”
“我……我不会炒菜。换成捶肩捏腿行吗？”小槐子看着自己粗糙不堪的手，认为他无法完成这补偿。不过他随即提议：“石榴，明天换了岗，我带你去吃遍洛阳。”
说到“明天”二字，石榴揉揉太阳穴，强打精神，嘱咐小槐子万万不可再出入这家客栈。“郡王跟我有新仇旧恨，今夜绑了他，明日他必来追查，估计也会派人跟踪你。我打算每天换一处客栈，顺便在洛阳逛一逛。帮我把包袱里的洛阳图拿来。”
小槐子依言取出。石榴按照街巷纵横之数，将图理为棋盘模样，横为甲乙丙，纵为一二三，约定每隔一日按图循纵横交接处，各自留下标记。
“如此甚好。”小槐子一看就明白了石榴的意思，遂将军中那一套暗号教给石榴，告诉她平安该怎么画，见到哪种痕迹是表明将要离洛阳返长安。
“你不怕泄露机密被革职呀？”石榴模仿了几个，打着呵欠问。
小槐子在她手心继续画，顺口答道：“当然不会泄露军情，教你的是吐蕃兵常用的暗号。”
“再学下去都能当女细作了。”石榴一一记下，累得再也睁不开眼睛。
小槐子伸出胳膊让她枕着，宽慰她：“赏赐名单不日就会颁下来，也许在离开洛阳之前你就自由了。今天我入宫时已经上下打点妥了，多半可赐宫人。听说高祖时曾因军功赏过武阳公三百奴婢，武阳公那时才是个从五品下的司马。我只求一个奴婢，断无驳回之理。”
“三百个？”石榴听了，睡意全无，支着胳膊问小槐子是真是假。
“真的，那次一共赏赐下去一千五百余奴婢，个个年轻貌美。”小槐子点头，为此他才笃定能娶回石榴。虽然良贱不可通婚，但官婢可赐为番户、杂户，运气好些还能直接成为良人，越过婢为妾不可为妻的律令，直接娶进家门作妻子。
“当司马还带走三百个哩，你不多要点就吃大亏了。小槐子，明天再去打点，照着一百个要！就算他们讨价还价，打个折总还能送你五十个。”石榴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先前的太监朋友，我先前的宫女朋友，还有哑师傅也要接出来养老，总之，多要点。”
小槐子沉默片刻，实事求是地说：“石榴，为夫养不起那么多人。原本可以全部花在你身上的钱，现在要分给五十个人花，我怕没余钱给你买新料子做衣裳，也怕大家都吃不好穿不暖。宫中样样皆有定例，她们在宫里比外头享福。”
他一年的俸禄其实还比不上石榴腕上的镯子……五十两俸银，六顷职田，不到两百石俸料。养活二十个仆役不成问题，五十个就有些紧张了。
石榴不甘心，坚持要他多要些。又憧憬着将来怎么带着五十个兄弟姐妹发家致富，思来想去，反而因为错过自然入睡的时间，完全没了睡意。直到小槐子沉沉睡去，她还在睁着眼畅想未来。快天亮了，索性起床梳洗，跑到楼下跟店小二挑了几样吃食，端进屋中。
晨光微熹，窗外有鸟雀叽叽喳喳飞过。石榴瞧了瞧更漏的时辰，走到床边，打算叫小槐子起床。张开口还没叫出声时，改了主意，凑到他唇边开始亲，亲完脸颊又拉开被子亲锁骨，抚着疤痕左亲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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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向石榴的双手立刻缩了回去，小槐子腾地坐起来揉眼。待看清是石榴以后，直拍胸口：“姐姐，别吓唬我，我上有老父，下有娇妻，还有五十口人等着去领，吓死了没法养家……”
“再叫姐姐，就把你卖到控鹤府去。”石榴笑着给他递青盐和柳刷。
“控鹤府是何处？饲养仙鹤的地方？”小槐子边穿衣边问。
难道收容男宠的机构还没正式设立么？石榴自知说漏了嘴，搁下不提，帮他整理衣带，端茶递水，殷勤伺候了一次早餐。
“今晨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亲手与你奉汤饭，唯愿一切顺利。”石榴将洛阳地图折好，塞进小槐子怀中，与他告别。
“瞧你说的，哪里用得了那么久。若这两日没有消息，明堂大宴后定能办妥。自己多注意身子，记得去医馆叫大夫给调理一下，抓些消肿的药煎了喝。”两人额头相抵，小槐子仔细嘱咐一番，才推门出去。
倚在大杨树上的可汗折下一根细树枝，敲窗户喊石榴：“开窗，老子等了半个时辰了。”
石榴不敢有违，立刻把窗打开，恭敬迎接可汗大将军从窗而降，并把她那一份早餐摆好，请可汗先吃。慕容宣超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桌上的食物，又接过石榴递上来的漱口水。
“绿豆娘，你男人跟你吵了一宿架？”慕容宣超打了个饱嗝，擦擦手。他隐约记得晒月亮睡着以前屋里动静挺大的。
“又和好了，谢可汗关心。还有，婢子不叫绿豆，叫石榴。您说的绿豆娘，需要冰水浸泡才能做，卖冰的人得等开了市才会摆摊。婢子不能久留于此，不如换个别的点心吧？”石榴收拾了桌子，坐在一边随便喝了半碗粥充饥。
堂堂洛阳，会缺冰水？石榴搞不到，不代表他搞不到。可汗一拍桌子：“石榴娘，鸿胪寺有冰，跟老子去要一车来做。”
“您可以唤婢子为石榴，或者石氏石姑娘石丫头石小娘子。婢子不叫石榴娘。”石榴擦了一把冷汗，绿豆娘倒好些，不至于让她想到当娘的事情上去。
出了客栈，石榴戴上帷帽跟着慕容宣超慢慢走。经过东市边儿上时，果然见到有护卫模样的一队人马在挨户查问。石榴悄悄向路边纳鞋底的老婆婆打听，老婆婆说是积善坊里逃跑了个奴婢。逃跑无非是挨板子，这个逃婢罪在窃走主人家大宗财物，主人家报了官，正在捉拿。
“过上一两日，城门口就该贴出告示图喽，那丫头太贪，少拿两件跑走也不至于这样。”老婆婆一脸可惜：“这要是抓回去，那还不得打死呀！”
那厮不厚道，诬陷她盗窃。石榴听得直把帽沿往下压，低声问可汗：“能租借您的帐篷住几天吗？豌豆娘红豆娘全都奉送。”
慕容宣超打量她两眼，小胡子一翘，咧嘴笑了。他也低声问石榴：“你就是被通缉的逃婢窃贼，对不对？先装成奴婢进入富家，然后窃取财物潜逃？莫怕，咱们是一路的。老子罩着你。”
石榴猛然想起，这位可汗有特殊癖好，爱装强盗。她立刻很狗腿地拱手道：“老大，小的跟着您混了，一定为老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的不但会做糕饼蜜饯，还知道许多江湖典故，什么丐帮、武当、武林盟主争霸啊、古墓派、盗墓派、师太和道长不得不说的故事，小的都了如指掌。您收下我一定稳赚不赔。小的绰号江谷歌，我老相好绰号湖百度，从里到外一身黑，跟黑熊似的。江湖里也人也管他叫度熊。”
欲相忘于江湖，须先入江湖。
“好说好说。”慕容宣超得意洋洋地收下了一个他认为很正宗的“中原江湖人士”。有了手下，作老大的当然要晋一级。他把自己直接晋到帮主地位：“老子行走江湖也该有名号，就叫无敌帮主吧。”
“帮主无敌神武，一统江湖……帮主您叫维基或者推特也不错。”石榴将这位可汗鉴定为“受战场刺激过度”患的后遗症，不排除他有角色扮演倾向，因为清朝的皇帝们也常常扮着玩。乾隆爷全家都穿明朝衣服，雍正爷更进一步，直接把西洋假发套戴上了。
石榴意犹未尽，在脑中勾勒了一下李隆基穿燕尾服的模样，应该很勾人……至于小槐子，抽空给他做一身带尾巴和耳朵的兔女郎装，应该很震撼……
走到负责接待外宾的鸿胪寺门口，慕容宣超掉头就往后。石榴不明白，紧跟在后面问他为什么不进去。慕容宣超指着自己的装束解释：“老子忘了带仪仗出来，随便进去会被笑话不知礼仪没面子。先回帐篷，再派人来取冰。”
“让开！”
街上有人驾着牛车过来。石榴退到路边，车上满是稻草，白汽不断冒出来。牛车轱辘辘驰过去，石榴被冷气一激，更精神了。
“待会儿就是老子的了。冰车。”慕容宣超挥挥手，示意石榴跟他回去。
石榴看着连绵不绝直延伸到街尽头的冰车队伍，感叹道：“真奢侈，我在长安都没见过这么多冰。现在全挖出来，到了三伏天用什么？少说也有十几辆车啊，搁一天，全融化糟蹋了。”
“这算啥，老子进了洛阳以后，这地方就没断过冰。一进去跟冰窖似的，待会儿你也裹件皮袄。”慕容宣超丝毫不以为奇。
石榴却习惯性地留上了心。司膳坊昔日筹备消暑筵席都无法动用如此阵势，如今虽说都城在洛阳，可掌权的还是那位女皇啊，奢侈也该奢侈到宫中去，为何数量如此庞大的储冰都运到了鸿胪寺？若为夸富，直接分配给诸蕃使岂不更好。可汗却得来此讨要。
事出反常必有妖。石榴注视着绵长的冰车队伍，皱了皱眉。
不过她很快就赶上可汗的脚步出城去了，金盆洗手矣，何必再问朝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