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 贵妃起居注 > 第189章 诚实

第189章 诚实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贵妃起居注最新章节!

    冬日的南内自然早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在美丽之外,尚且十分寒冷。不过徐循刚才身在暖轿,被几个薰球包围,身上又穿了厚厚的貂皮,足蹬絮了皮毛的暖靴子,走在雪地中浑身也一样暖烘烘的。

    一群下人在避风处候着,徐循只带了花儿在身边陪着,两人默不作声地行了一段,花儿道,“主子,去小吴贵人处,从这儿走更近些。”

    她倒是先猜到了徐循的意思,徐循也未吃惊,盖因上次来查看吴雨儿情况的人,便是花儿。也是因为小吴贵人这几个月规矩安静了许多,已经能把窗板卸下,徐循才会亲自过来看她——没有亲自看过,确定她的精神情况,她也不放心让吴雨儿接触壮儿。

    冬日人少,南内风并不小,守门的两个宦官虽然穿着严实,但仍不免冻得面色青白,见到徐循来了,都弓身行礼,徐循也先不忙进去,见他们这样,便止住脚步问道,“难道你们在此轮值,就是这样雪地里站着不成?”

    “回娘娘话,”守门宦官忙道,“这是奴婢们的差事,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这还算是吴雨儿过来的第一个冬天,之前她被发配到南内的时候乃是春夏时节,守门也不算什么苦差事,这会儿天这么冷,长时间在雪地里站着,很容易站出毛病的。

    徐循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这是十二个时辰都不断人的?”

    “那倒不是。”那宦官道,“天黑以后,贵人用过晚饭,奴婢们就上锁回屋休息,第二日一大早再来此处。本是四人轮换守门,不过余下二人都病了,这几日就奴婢二人在此把守。”

    一般守军在白日站岗,大概也就是几个时辰一换,也立刻要回到屋子里去吃喝些热食。比如徐循以前被囚禁的宫室,门口也有一排门房是可以烧炉子取暖的。不然这么大冷的天,谁也禁不住如此的折腾——这事儿,若是在宫城里又好了,大可以向上反馈,徐循估计皇后不会坐视不理。只是皇帝当时随口一句发落到南内,南内的事是三不管,清宁宫不管、坤宁宫不管,乾清宫也不管,吴雨儿本人又是个罪人囚犯,根本没有往上递话的途径,这几个倒霉的守门太监,也只能如此受罪了。

    “屋舍狭小,的确是难寻门房。”徐循道,“花儿,回去和嬷嬷说一声,赏他们一身暖和的斗篷,如今快到腊月,不忙活什么了,明儿冬天以前,会给你们建一所小屋子的。”

    时间有限,她也不愿多听那些感谢之词,自己举步入了院子,两个宦官上前忙忙地为她叩了门,喊了一声,“贵人,贵妃娘娘前来探您。”

    听得里屋无声,便慢慢地把门给推开了。

    小吴美人无声无息,已经站在了门后,门开了以后,她也不说话,便跪下来用一个还算标准的姿势,给徐循行了礼。又自己爬起来,盯着地面站得笔直笔直,倒是有了几分宫女的样子。

    徐循打量了她几眼,有点满意了——虽然衣着略旧,但好歹还没到破烂的地步,头发梳得很整齐,发上居然还插了一根银簪……虽然一直没有抬起头,但只看她的打扮,便知道吴雨儿多数是没那么疯了。

    “屋里还算暖和,”她和花儿说,“不至于过不得冬。”

    虽然肯定比不上永安宫的暖阁子,甚至还比不上宜春宫里的下房——没炕,不过屋里烧了有好几个炉子,进来以后,还是能感觉得到融融的暖意。花儿道,“娘娘说得是,皇恩浩荡,即使她是个罪人,也不至于亏待了她的。”

    她的调子很硬,充满了对小吴美人的不屑。吴雨儿双肩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盯了花儿一眼,眼神绿油油的,竟有点像狼。

    在预料之中……

    徐循心内暗叹,但却丝毫也不诧异。皇帝似乎是个很喜欢保密的人,他一手把罗嫔的家人暗渡陈仓地安排去别处居住,却未告诉罗嫔一声——这倒也罢了,毕竟,他也许没想到罗嫔会猜到那家人并非如所称一样乃是假冒,而是她真正的血亲。但他都把吴雨儿给贬到南内了,却也根本都没和她把事情讲清楚,在吴雨儿心底,她下药陷害自己的事还没暴露,皇帝完全就是因为她托丁香出宫搞药,才把她关到南内的。

    这当然也是罪,但却是因为要陷害她徐循才犯下的,如果吴雨儿因此反而更恨她,也很合乎她的性格。——当时不想收养壮儿,也不无这方面的顾虑,收养了以后,总是要把事情告诉他,带来见一见亲妈的。亲妈恨她恨得这么厉害,这关系该怎么处,徐循还真有点拿不准分寸。

    “你心里还有恨啊。”她说,“是还不服气?”

    吴雨儿闷声不吭,仿佛如此便可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她只是不依不饶地瞪着徐循,态度又卑微,又从卑微中生出了一丝盛气凌人。好像拿准了徐循有求与她,必定会首先让步,而她虽然输了这一局,却还不准备完全认输,还想要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找回一点胜利和尊严。

    “不要以为我来找你,是我有什么事要求你。”徐循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她错误的认知,“让壮儿来见你,是为了壮儿好,孩子不见亲妈,将来想起总有点遗憾……不过,你要一直是这样子,那我宁可让他将来遗憾几分,也不会把他抱来见你。”

    “你怕?”吴雨儿嘶声道,她压根也不顾忌忐忑在门外守候的宦官,甚至是一旁面无嫌恶之色的花儿,她的声音就像是淌着毒的火,恨不能将这屋子烧尽,“你怕什么?怕我这副样子?还是怕我对壮儿说出真相?”

    “真相有什么好怕的,我本来也准备告诉他真相。”徐循瞅了她一眼,不屑地道,“你屋里难道没有镜子?——照一照,你眼下的表情,小孩子看了会吓着的。”

    吴雨儿又闭上了嘴,她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老鹰,一旦发觉情势有几分不对,便又耐心地升了起来,把自己抽离出局势,仿佛在空中,便足以自保。

    “上回花儿来看你,我怕她话说得不清楚,也就没有多说。”徐循也懒得理她,她自顾自地道。“接下来几个月,花儿还会来看你,她会给你带些书,带些笔墨,你得闲无事,可以看看书排解排解。等到壮儿两岁半的时候,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花儿觉得你可以了,我会再来看你一次。”

    “不指望你忽然变了个人,时时都笑脸相迎。”她对吴雨儿说,“更不指望你忽然对我忠心耿耿,大说我的好话……没有必要。你恨我,我知道,我虽不恨你,却也十分看不起你,很不愿与你有什么联系。我只需你做到些颜面功夫,起码对着壮儿,能露出笑脸,别把他给吓哭了。他会知道你是他的亲妈,你可以放心,这点我没打算瞒着他。不过,要是你老对他特别激动,把他给吓着了……”

    见吴雨儿面上有了细微的变化,徐循觉得今日已经是达到目的——话一说完,她便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压根也不理会吴雨儿,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回去的路上,花儿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到,“娘娘,您说,奴婢觉得她可以了……难道,如果奴婢觉得她不可以了,您就不来看她了?”

    “是啊。”徐循说,“你觉得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还是挺怕人的。”花儿如实说,“虽然不那么疯了,但眼神一看就贼亮——奴婢不是故意危言耸听,但她那个样子,没人愿意她接近自家孩儿的。”

    “我也是一个人住在南内的时候才发觉的,”徐循点头道,“长时间独自居住,不和人说话,就是会这个样子,原本不疯的,渐渐也会失常……她是罪人,我不可能给她送玩器、婢女来助她保持神智。给她一个题目想想也好,你讨厌她,从来都摆在脸上,她只要还有一点狼,当可知道要讨好你,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

    能让一个从前的嫔妃来讨好自己,虽然有些荒唐,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花儿面上不禁带了一丝笑容,她忍不住又道,“真的要让她和壮儿见面吗,娘娘?壮儿现在,可就是把您当亲娘来看了……就是以后叨登出来了,有那么多人证物证,这孩子心里也生不出芥蒂吧?”

    “只是见一面而已,隔着窗户说几句话,旁边好多人看着,她也不能把孩子给吃了。”徐循叹了口气,“至于见不见,看她恢复吧。她的所作所为,虽然是罪有应得,但瞒着壮儿,有害无益——再说,就是想瞒,你以为又能瞒得了多久?”

    她话中似有玄机,花儿一怔,“您是说,坤宁宫那边——”

    徐循唇边带了一丝笑意,她没有否认,“她现在可不就是要和我拧着来么?我要瞒着壮儿,她必定会从中作梗……嘿,若她知道我从来都不想瞒,不知又是什么心情。”

    眼看暖轿在前,她一扯花儿,“外头好冷,咱们快走几步——一会回去以后,记得和赵嬷嬷说,寻两件厚料子给送去,却不必太好了。再给些上等好酒,雪地守门,不是闹着玩的,若养护不当,一辈子落下老寒腿病根儿,也没意思。”

    “娘娘慈爱。”花儿抿着嘴笑了,“这些事奴婢能想不到吗?就您思虑得多。”

    两主仆一边说笑,一边就加快了脚步,往来处去了。

    #

    “去西苑了?”皇帝有丝诧异,“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肯定是玩得忘记了。”点点好不高兴,虽然霸占了父亲的怀抱,让他不能去抱弟弟,却依然撅着嘴说道,“娘最讨厌了!爹,咱们走吧,不理她!”

    皇帝不由得失笑,他帮徐循挽回印象分,“去西苑不带你,是因为你还小……”

    “才不是呢!”点点怒道,“就是留我在家看弟弟的!——我讨厌弟弟!爹,你把弟弟抱走,我不要弟弟了!”

    钱嬷嬷连着几个乳母都急得满头冒汗,钱嬷嬷也不顾皇帝在侧,轻斥道,“点点不许乱说话!”

    点点性格执拗,被养娘一说,更生气了,连声道,“把弟弟抱走!我不要弟弟!我要去西苑!”

    皇帝素来都很爱孩子的,也被她闹得烦了,皱眉道,“点点不要闹了,天气冷,孩子都不能去,又不是只有你!”

    点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谁说的!”

    她呜呜咽咽,方才吐露了真言,“大姐姐和三姐姐就都去了,呜……娘派人去接她们来着,我、我也要和姐姐们玩……”

    哭起来反倒是好办了,皇帝连忙把她交还给乳母,钱嬷嬷使了个眼色,乳母就把点点抱到隔屋去哄了,皇帝方才是松了口气,望了望在炕上的壮儿——这孩子一脸忧虑,还看着姐姐哭泣的方向,仿佛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被迁怒了。

    “真的打发人去接阿黄和圆圆了?”他有丝诧异——虽然徐循和他一道出游的时候,是会带上两个女儿,不过……

    “回皇爷话,是如此不假。”钱嬷嬷也是为徐循解释,“因点点怕冷,也还小,怕她在雪地上走不稳要滑倒。上回带去一次就不肯带了,倒是两位小殿下年纪大些,也都爱玩雪,圆圆先几日还特地绕过来央求娘娘带她去玩,娘娘便打发人去问了,若能去,便一道接去玩。”

    看来,这已不是第一次了。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圆圆和永安宫的关系的确不错,前回接她来玩,她口中还念叨着妹妹呢。

    “明年就可以带她一道去了,今年是还小了点。”他说,“再过几年,也带上栓儿,家里就这么几个,孩子们不能彼此疏远了。”

    钱嬷嬷还会有二话吗?反正皇帝这么说,未必代表贵妃会这么做,她很恭谨地应承,“皇爷说得是。”

    皇帝看了她一眼,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了老脸上的隐隐不屑——不是说她不屑自己这人,不,皇帝看得出来,这个老嬷嬷的不屑,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很愚蠢的话。

    徐循会接圆圆,但绝不会去接栓儿,即使有他开口都没用……这个老嬷嬷是如此认为的,她也有如此确信的理由。虽然永安宫不会主动构陷、打压别人,但徐循也绝不是个傻瓜,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就给坤宁宫送上针对她的把柄。——皇后这辈子,针对她的心思估计是改不了了。

    这一年来,她里外操持,付出的心血他不是没看到,也不是不满意。起码,比起胡氏治下那混乱不堪的后宫,皇后的努力也不是没成果。一样是有个咄咄逼人的宠妃,真要平心而论,徐循的举动要比当年的她还更不逊,说去西苑就去西苑,说去南内就去南内,除了每三日的请安不大落下以外,其余任何活动,不想去她就不去,反正是连面子都不顾了,摆明就是不屑坤宁宫……在这样的前提下,皇后还能把宫里治理得妥妥帖帖、清清静静,少有乱象发生,连东厂都难以找到她的疏漏之处,光是这份能力,就值得他的称许。——至于她对他,他对她的感情,那是另一回事。

    然而,也正因为皇后是这能耐的性子,只要他还宠着徐循,只要徐循还养着壮儿,还是贵妃,她对徐循的忌惮就绝不会停止。只是在他的警告过后,她未必会做些真正犯忌的事,给自己吹吹枕头风,也就是她能做出的唯一一点事了。至于这点心思、这点动作,那还是要容许皇后的,世上有谁真是美玉无瑕?内阁里三个阁老彼此还互相看不顺眼呢,不可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有些事皇帝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看着皇后绞尽脑汁对付徐循,不失为一种有趣的调剂。

    不过,今日她出的这招,的确是让他有点诧异,皇帝并不觉得皇后会说谎,她说韩女史在她跟前说‘不想殉葬,所以不愿做妃嫔’,那韩女史肯定就是这么讲的。至于她在徐循那儿怎么说……

    “娘娘。”

    “娘。”

    “姆姆——”

    参差不齐的声音提醒了皇帝,他抬起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微扬起唇角,一见徐循就笑,“回来了?”

    “回来了。”徐循作势要行礼,皇帝挥了挥手,她也丝毫没客气,才刚打弯的膝盖一下就弹了起来,一边解披风一边说,“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内阁无事吗?”

    “一天都没什么大事。”皇帝说,“无非都是些照批红的折子,我斗蛐蛐斗了半日,散了就过来了。——倒是你,天黑了才到,在西苑逗留了那么久?”

    “没有,带了两个孩子呢,”徐循笑了,她脱下头上的昭君套。“倒是早散了,我回来的时候从南内过,顺带去看了看吴雨儿。”

    皇帝的眉毛不免一跳——他在徐循身上真的是很容易吃惊。“你去看她干嘛?”

    徐循把早已忘了生气的点点抱了起来,先没搭理皇帝,一边擦着小姑娘脸上没干的泪痕,一边笑道,“你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这东西放不进屋里,我撂在外头雪堆上了,去看看?”

    把点点哄得一下高兴起来,欢呼雀跃又带着一群人冲出了里屋,徐循又示意养娘把壮儿抱走了,方才走到皇帝身边坐下,“我是想,如果吴雨儿能真心悔过,等壮儿懂事以后,还是让他去看望一下,把他的身世告诉他,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着的,纸包不住火,谁无意间一句话,都能令孩子有所察觉,我们遮遮掩掩,孩子心里反而容易乱想,一开始就揭穿出来,虽然因为母亲错处,壮儿心里难免难堪,但我好好地教一教,他也能明白过来。倒强似瞒来瞒去,瞒到后来从别人口中知道,反倒生分了。”

    这话不能说没理,但皇帝想到吴雨儿的愚蠢——倒还不是因为她的恶毒,便觉得一阵不舒服,他皱眉道,“又何须如此麻烦?我是不赞成壮儿去见生母的,万一被她带坏了怎么办,你要告诉他真相……也行,等他母亲死了以后再说。”

    他本想说‘那等我勒死吴雨儿,你再说’,但想到徐循性子,又收住了口。

    饶是如此,徐循也已经是眉头大皱,但她没有多加抗辩,而是微笑道,“壮儿现在毕竟还小……这事也不着急吧。倒是大哥你也是的,把人关在净房里……她也罢了,外头看守她的人那才可怜呢,大冷的天,连个歇脚喝热茶的地方都没有,就那样在雪地里干站着。”

    “是吗?”皇帝惊道,“是把她关在更衣处?”

    他当时的确没想到这守门的关节,现在想想,马十说的那处房子的确十分窄小,没给守门人留下地步。听徐循提起,便道,“那等明年冬天,给她换个地方,守门人屋子里安排个炕,那就好了。今年先对付一番吧,赏几件衣服,多发些赏钱买酒吃。”

    徐循面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皇帝看得出来,和刚才的微笑比起来,现在的笑是要真心得多了。

    她是如此的简单,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透——善,心软,素昧平生的两个低等内侍,也能博得她的怜惜,他们摆脱了寒冷,便能讨得她的喜欢。徐循的性子在这世上可能不算少见,但在朝中宫里简直凤毛麟角,若要再加个定义,在朝中、宫里如此的高位之中,她是唯一如此简单,又如此驯善的一个。

    然而有时候……

    皇帝也冲她笑了笑,拉着她坐到身边,问道,“是了,权昭容去世的事,你听说了吧?”

    徐循自然听说了此事,她点头道,“红颜薄命,好可惜——怎么了么?”

    “我就是想起了她身边那个韩女史,权昭容带来的侍女,按例都是赏银送回朝鲜的,但韩女史以秀女身份进宫,似乎不好这么办。”他带着笑斟酌着词句,“刚才和皇后商量的时候,皇后说,韩女史为了不做昭容,也求过她——”

    在他密切的注视下,徐循容色最细微的变化,也没逃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却不能像是了解皇后一样,了解到在这神情背后的思想,这一刻就是那种时刻之一,这时候的徐循,复杂得他完全无法了解,他没有一点点头绪。

    皇后、太后,她们瞒不过他,她们对他的感情他一清二楚,对他的想望他亦是了如指掌。但在徐循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在这种时候,他甚至不能肯定她是否……是否足够喜欢他。

    “不过,她说她不想做昭容,是因为不想陪葬。”皇帝把话说完。

    徐循脸上没有丝毫诧异之色——正常,在刚才神色一动的时候,她一定是猜到了皇后的说法。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此事的真实性,徐循对皇后的敌意一直都是很清楚的,他一开口,她可能就猜到了皇后出的招数。这当然也证明了韩昭容肯定在她这里提到了不想殉葬的事情。

    “是……”徐循点了点头,,“她在我这里,也是这么说过几句。”

    承认了……态度还如此平静。

    皇帝没有察觉到,但他的确已经皱起了眉头,他想要遮掩一下心底的不快,故作大度云淡风轻地揭过此事——他不应该这么在意的,又不是说,徐循的喜欢就真的比什么都更重要……

    “你听了就不生气?”然而,话比狼更快一步,已经冲出了嘴巴。“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徐循看来又‘复杂’了起来,她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不激愤,不像是那天两人吵翻时一样激动,然而冷漠却犹有过之。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果然还是很硬地把皇帝给顶了回来。“不想殉葬,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文皇帝对你够好了,他去了让你殉葬,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贵妃起居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奇书网只为原作者御井烹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御井烹香并收藏贵妃起居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