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 清宫静妃传 > 一百零六、芙蓉帐暖

一百零六、芙蓉帐暖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清宫静妃传最新章节!

    暮色四合里,青月方携了其木格回永寿宫,便见那角门开了,梁尚钧正差着一列小太监送那份例的红箩炭来,见了她主仆二人,忙不迭行下礼来:“奴才给静主子请安。”

    青月叫了句“平身”,方颔首离去。其木格招呼了廊下侍立的宫女开了库房,忙追了她进去,见她只是站在案前,静静地自水盂里量了水,又取徽墨在那砚里细细磨着。其木格的身量高些,那样垂眼望下去,只觉那莹白的侧脸落落动人,犹带着几分清冷,仿佛和阗白玉盏里的玉蕊梨花,其木格虽身为女子,亦不免注目难舍。

    她一展那熟宣,上用的宣纸绵白薄软,紫毫的笔尖行云流水般曳过,其木格跟随她多年,亦读得些诗书,见写的是一首林逋的《长相思》: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怔怔瞧了片刻,方低声问她:“这样多年了,格格还是放不下么?”

    她将那管紫毫一抛,只听“啪”的一声,偌大一颗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像极了一点泪花。她只道:“放得下,也放不下。”

    其木格方道:“其实皇上待格格,是很好的,便如方才——这么些年来,便因着格格畏寒,每月送来红箩炭皆是六十斤之数。”

    她抚着那青玉卷书墨床,凝神片刻,只道:“我累了。”其木格不由慌了神,忙道:“格格可是身子不适?”青月莞然而笑,方道:“不要紧,躲懒睡一会便好了。”

    那咸福宫里疏疏朗朗,碧琳方打了杨妃色的如意牡丹帘子进去,便见贞妃坐在那炕上,柳依已换过一身簇新的衣裳,与红玉一同侍立在旁。她上前福了一福,道:“启禀主子,万岁爷今夜仍是‘叫去’。”贞妃不由微微一笑,那心头到底畅快了些,却听得碧琳又道:“虽是叫去,但奴婢回宫之时,却仿佛见得御驾往东南角去了。”

    红玉忙道:“万岁爷许是去养心殿过夜罢。”贞妃那笑意渐渐敛了,道:“那丫头大难不死,如今可是后福无穷了。”她微微抬了双目,那纤柔的眸子里隐隐有着雪亮的寒光,对着碧琳道:“你去告诉郎庭,养兵千日,如今便是本宫用兵之时了。”

    那暮色四合里,福临方到了永寿宫的红木大门前,内监正欲唱驾,却见得他一摆手,方命了侍从在外等候,独自一人进了那暖阁里头。十月里的日子愈发寒凉,那阁中却是地龙极暖,和着清淡的沉水香迎面而来。阁中的通臂红烛熊熊燃着,她静静躺在那榻上,仿佛娇小一朵初蕊梨花,他立在原地,方听得后头一阵响动,却是其木格打了帘子进来,见得御驾在此,忙不迭跪下行礼,却教他一把扶住了。

    她初初入宫的日子里,仿佛便是这样隐隐温存的静好岁月,偶尔一丝波澜起伏,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郎情妾意。其木格怔怔立了片刻,方听得福临低醇的声音:“她近日皆睡得这样早吗?”

    其木格道:“回皇上,格格近来身子不大好……萧太医又……”福临略一沉吟,只压低了声音道:“明日传齐云开来看看。”又瞥了沉睡中的青月一眼,方道:“也罢,朕明日再来看她。”

    那迤逦一列宫人簇拥着御驾离了永寿宫,皇帝心头烦闷,便吩咐了左右不必跟着,吴良辅心下一骇,忙道:“万岁爷保重圣躬——”皇帝只冷冷道:“再敢有一句废话,朕便发落了你去西五所洗恭桶。”

    吴良辅忙诺诺应了,又吩咐了那随从侍卫与内监远远跟在皇帝后头。皇帝目力极佳,那夜色里并未提灯,却行得极稳当,约莫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便行至了御花园的沉香亭。那朱色亭柱旁翠意森森,水光粼粼,后头假山环绕,树木郁葱,确是初秋里紫禁城中最别致的风景。

    皇帝怔怔立了片刻,隐隐听得后头假山之下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由厉声问道:“谁在那里?”

    转瞬之间,那后头的侍从宫人已然跟了上来。那明黄的九曲柄伞在夜色中隐隐可见,迤逦一列宫人,皆持着羊角风灯相随,皇帝身旁随侍的皆是一等一的侍卫,只听得靴声橐橐,步伐整齐,见得那假山之下魅影一动,不由喝道:“大胆,御驾在此!”

    立刻便有侍卫上前扭了那人出来,见他一身镶黄的缺襟行袍,看似内庭宿卫,那目光却躲躲闪闪,极尽可疑,见了皇帝,忙不迭跪下行礼道:“奴才镶黄旗下三等侍卫郎庭,给皇上请安。”

    皇帝淡淡吩咐了起来,又道:“已近子时,何故逡巡在此?”

    郎庭方挣脱左右,正欲开口,那挣扎之际,腰际却软软坠下一枚香囊来。夜色泠泠里,不过数盏羊角风灯滟滟生光,璀璨芒点,皇帝亦向来不在珠玉之物上留心,却一眼认出那绛紫银线苏绣的百花香囊,不由失声道:“这是何物——”

    郎庭骇得面无人色,亦顾不得御前失仪,忙拾了那香囊往怀中一揣,叩头道:“回皇上的话,此乃……奴才两情相悦的宫女所赠……”他抬头取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只觉那清俊的面容极尽扭曲,怒意满目,忙连连磕头:“奴才自甘领受私相授受之罪,但求皇上不要怪罪于她……”

    那月色朦胧里,寒风渐起,皇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只觉周身发寒,吴良辅小心翼翼凑上前道:“还请万岁爷示下。”

    皇帝牙关紧咬,沉吟良久,方一字一句狠狠道:“两情相悦——极好,私相授受之罪……朕便赐你去西苑,无诏不得回京。”

    郎庭苍白的面上满是冷汗,怔忡良久,方回过神来叩头谢恩,却见得皇帝的御驾早已远了,那数盏羊角风灯簇拥着明黄的九曲柄伞,风里隐隐闻得龙涎香的气息,天子之尊,御极四方,是无可僭越的九五至尊。

    那子夜时分,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来,打在琉璃瓦上悉索作响。贞妃坐在那炕上,拔了一支金簪,闲闲地剔着那烛花。红玉进来请了个安道:“启禀主子,成了。”

    贞妃温婉一笑,轻柔得仿佛江南烟雨时节盛开的一树桐花,只道:“郎庭也算死得其所,本宫会履行诺言,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红玉不由一惊,忙屈膝道:“回主子的话,郎侍卫……万岁爷并没有赐死郎侍卫,不过是打发他去西苑罢了。”

    贞妃一个失神,那滚烫的红蜡飞溅到手上,不由力道一松,金簪泠泠坠地。她厉声道:“怎么回事?”红玉骇得面色苍白,忙道:“启禀主子,郎侍卫并没有按照主子的说辞……只道是个私相授受的宫女所赠。”她不由失声道:“那静妃——”

    红玉心下惶然,只道:“回主子,皇上并未发落静妃。”

    贞妃的神色一分分冷寂下来,那盈盈烛光,照着她向来纤柔的眸子,只觉分外凌厉冰寒,一掌拍在那红木案上,高声道:“好一个博尔济吉特青月——那郎庭若不是真对她动了几分心思,又怎敢押上全族的性命与本宫为敌!”

    她话音方落,红玉已惊得冷汗涔涔,忽然见得碧琳急急奔了进来,屈膝一福,道:“主子,万岁爷在乾清宫发了大火,连御前伺候的刘淑仪都发落了。”

    贞妃原怒火中烧,此刻定了定心神,却是微微一笑,道:“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又向碧琳道:“你素来与内务府的副总管王钦仁交好,便让他寻个由头,将杨柳依拨到御前伺候去。”

    青月一觉睡到了晌午,方唤了外头伺候的小宫女进来更衣盥洗,却见得其木格怅然若失,只怔怔地出神,不由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

    其木格只道:“没什么。”过了一盏茶时分,见四下伺候的宫女皆退至阁外,方低声道:“皇上昨夜发了大火,又打发了那镶黄旗的郎侍卫去西苑。”

    青月原执着一把青檀木的梳子在手中,那力道不由一分一分紧了,硌得手上殷红痕迹,道道分明。静默良久,方冷笑一声道:“果然是贞妃——”

    其木格心下怅然,凝噎片刻,方道:“格格为此赔上与万岁爷间最后一丝缘分,当真值得么?”

    青月凝视着那铜镜中人,容色清冷,淡漠疏离,含着似有若无一点微笑,道:“我一向坚信人定胜天。只有这一次,便交由上天抉择罢。”

    三日之后,皇帝忽然下旨六宫,晋封御前伺候的宫女杨柳依为贵人,赐号“如”。那初冬时节里,皇帝便整日留宿在储秀宫的丽景轩,拥着新晋的如贵人饮酒作乐。

    如贵人绮年玉貌,开朗妩媚,如日光昭昭。她原是四执库的宫女出身,再过两年便要放出宫去,如今却一朝飞上枝头,不禁羡煞了一众宫女庶妃。皇帝亦最喜她一身素衣,清唱一曲《越人歌》。自端敬皇后仙逝,皇帝甚少步入后宫,晚膳时分,每每皆是“叫去”。如贵人却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般,连着召侍数日,更晋升为如嫔,赐居储秀宫主位。

    紫禁城的冬日来得早了,殿外的雪霰子打在黄琉璃瓦上,北风乍起,格外严寒彻骨。储秀宫内却君恩长在,柔煦如暖春。

    她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锦缎长袄,领口处的洁白风毛随着呼吸飘摇着。他拥她在膝上,宠溺地望着她笑。宽厚柔软的手掌抚上她白皙娇嫩的面容,痴痴地望着她,似是永远看不够她翩若惊鸿的容颜,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她亦含情脉脉地笑,容光胜雪,白如凝脂。今夕何夕兮,见此良人,是连梦中亦不敢奢求的希冀,她的良人,竟是坐拥天下的皇帝,用情至深,高山仰止,世无其二。

    皇帝浅笑着,连那眼角清晰的纹路中亦藏着温柔的笑意:“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如嫔轻垂螓首,声音细软得如同二月里柔嫩的柳条:“回皇上的话,是崇德四年九月三十。”

    皇帝微微一滞,半晌方道:“九月……”

    如嫔不明所以,只得笑道:“是,臣妾出身在秋日里,听母亲说,那一日院里的梧桐开得极茂盛。”

    皇帝有一瞬间的失神,突然击掌道:“吴良辅,取朕的栖梧琴来,赐予如嫔。”

    如嫔大喜,盈盈拜倒:“多谢皇上恩赐。只是臣妾琴艺不精,只怕……辜负了这样名贵的琴。”

    皇帝忙伸手搀起她,温言安慰道:“不要紧,朕明日便请宫中的郭乐师来储秀宫。你何时想学,朕便陪着你。”

    如嫔心下感动,几欲盈盈落泪,方起身再度行礼之时,却见吴良辅已捧了栖梧琴来,躬身道:“万岁爷,永寿宫那边传来消息,静妃娘娘感染风寒已经三日,仍不见痊愈。”他小心觑着皇帝的神色,方道:“太后的意思是……万岁爷可要去看一看?”

    皇帝清癯的眉头猛然一皱,片刻间已然摆手道:“退下。”

    吴良辅忙将栖梧琴安放于丽景轩的乌檀木琴案上,诺诺退了出去。

    如嫔不由好奇问道:“皇上,静妃娘娘是谁?臣妾为何从未见过?”

    皇帝深思偶滞,不知如何作答,那清朗的面容似染上了一层淡薄的白霜,良久,方听得他恍如渺远天际般飘来的一句:“她曾是朕的妻子。”

    如嫔十二岁便进宫伺候,亦曾知顺治十年废后之事,闹得满城风雨,阖宫不宁。她自知失言,忙屈膝道:“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皇帝却不以为意,只温和一笑,再度拥她入怀,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此刻只你与朕两人,何必提那大煞风景之事。”

    那窗外的雪下得大了,纷纷扬扬,直如扯絮一般,殿中地龙极暖,和着清淡的沉水香。十二扇长窗被上好的明纸糊着,经由那雪光一照,泛着泠泠光芒。如嫔斜斜倚在她怀中,那容色直如雪光一般,却含着明媚婉转的笑,仿佛教人直直醉入温柔乡里。(未完待续)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清宫静妃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奇书网只为原作者莞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莞然并收藏清宫静妃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