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浮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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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妃吩咐了霓裳羽衣在外头伺候，独自一人打了那香色的福寿云纹锦帘进去，见青月坐在那炕上，用帕子绞了那浓黑的药汁子，替玄烨擦拭着面上斑疹。她心中不由百感交集，沉静半晌，方唤了一声：“青月。”
青月手上一滞，方依依起身道：“瑾瑜，你甚少这样唤我。”
康妃一双纤柔的妙目颇有些红肿，犹豫了半晌，方嗫嚅道：“虽说天花乃是传染之疾，那烨儿那日毕竟受了凉……妹妹别误会，我不过是怨自己，没有照顾好烨儿。”
青月只觉心下一沉，那手上力道不由松了几分，那软软一方绢帛，沾了浓黑的汤药，静静落在那墁地金砖上。青月只道：“瑾瑜，玄烨身染天花，定非偶然。”康妃霎时惊得花容失色，骇道：“你说什么？”
青月黛眉一蹙，方道：“二位阿哥同日罚跪于奉先殿，虽说福全身子健壮些——那日为防二人受凉，送去的毡毯虽只有一条，但那炭盆与手炉却是足够。福全如今生龙活虎，玄烨却深染恶疾，想必定是有人为之。”
康妃素来与六宫嫔妃交好，性子亦颇为和善，此刻却面露狰狞，恨恨道：“是谁——”
青月本欲上前搀她，垂手但见素白纤手上，那浓稠药汁斑斑点点，便只叹了口气道：“现下并无证据，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谋害烨儿性命的人。”她抬眼望去，见康妃柳眉紧蹙，贝齿紧咬，只觉心如轮转，辘辘生凉，便道：“你若想怨，便尽管怨了我去。”
她话音方落，便听得炕上玄烨低唤了一句“静姑姑”，不由一怔，几欲落泪，康妃忙奔至炕前，见得玄烨已然昏睡过去，那鼻尖一酸，又盈盈落下泪来。凝噎许久，方起身对青月一福到底：“是我不好，原不该疑心妹妹。”
青月有一瞬间的怔忡，那泪水已然潸潸而下，只道：“无妨。”
康妃与她相交数年，从未见过她潸然泪下的悲戚模样，愣了片刻，不顾她手心汤药淋漓，已携了她道：“原是我不应该——天花无异于洪水猛兽，连万岁爷也避之不及，唯有你肯这样待我母子，我却还疑心你……”她心下凄苦，一时无语凝噎，不禁再度低低垂下泪来。
青月长长喟叹一声，道：“你放心，烨儿是个好孩子，上天一定会垂怜于他。”她望了一眼炕上沉睡的玄烨，见他眉目清朗，像极了福临安睡时的模样，不由心下一酸，道：“你放心，我必定会为玄烨报了这仇。”
待到申末时分，景仁宫诸人皆镇定有序起来，青月吩咐了宫人每隔两个时辰便以烈酒洒扫，又令景仁宫上下众人皆以鲛纱敷面。那丹阳殿里皆弥漫着浓浓的烈酒气味，混合着苦涩的汤药味，经那红箩炭与地龙一烘，只觉闷热逼仄，直欲作呕。
康妃见青月气色虚弱，不由道：“妹妹先行回宫休息罢，这儿由我便足够了。”青月只摆手道：“不碍事。”康妃忙行下礼去，悲怆道：“若是妹妹再病倒了，姐姐便当真无助至极了。”
青月沉思片刻，方道：“也罢，虽说成人体质较强，不易传染，然而先头的豫亲王……你千万当心便是，玄烨身上的斑疹，是断断触碰不得的，你莫要情急生错。”康妃好容易止了那泪意，又禁不住眼含秋水，道：“多谢妹妹相救。”
青月低低喟叹了一声，方欲命其其格去传暖轿，才发觉早已将永寿宫诸人打发回宫，只得将那大氅一紧，方匆匆朝着风雪里去了。
那天色铅灰，大雪纷纷扬扬，直如扯絮般。景仁宫位处东六宫，与永寿宫相距颇远，青月未系风帽，那云髻上已是点点花白，怀中手炉早已冰冷，那暮色四合里，北风凄凄，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愈发加快了脚步。
她穿着三寸来高的宫鞋，那青石路上积雪渐深，隐隐见得鹿皮靴子踩过的痕迹。她只瞧了一眼，便怔怔想起初初入宫的日子，他便穿着玄色的鹿皮靴，携着她走在那积雪上，她只顾低头，信步随着他的足印而走，那宫鞋虽高，她却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当。北风呼啸里，虽是刺骨的冷，一只素手被他握在手心，却生了薄薄一层汗意。
青月正愣愣地出神，冷不防那足下一崴，险些生生摔倒在那近旁的雪地里，那积雪如一地凝辉，突然听得橐橐靴声急促凌乱，一双大手已将她稳稳扶着。
她抬眼去望，那鸦翅似的睫毛亦覆上了泠泠一层雪珠，唯见眼前一抹玄色，几乎要以为是他来了。却见得眼前人直直跪下去，道：“奴才给静主子请安。”
青月面上隐隐见得几分微不可察的失落，却不动声色收了手臂，只道：“多谢郎侍卫。”
郎庭执着一把油皮大伞，忙不迭倾过来替她遮了，惶急道：“伺候娘娘的宫人们呢？”
青月拂着那大氅上的雪珠，只道：“本宫想散散心，便让他们先行回宫了。”
郎庭清秀的眉目里含了几分不忍，沉默了片刻，方轻声道：“雪天路难行，若娘娘不嫌弃，奴才送娘娘回永寿宫。”
青月本欲斥责他逾越，却瞥见那一双玄色的鹿皮宫靴，天地间大雪纷飞，飘扬如絮，隐隐竟生了几分错觉与念想，不由缓和了口气，轻声应允了一句。
那北风凛冽里，二人一路无言，她一身天青色大氅已沾满雪花，仿佛银装素裹的一枝青色梅花，凌寒独放。郎庭甚少离得她这样近，不过轻瞥了一眼，只觉她容色清冷，冰肌玉骨，隐隐闻得一阵幽香萦绕，不由得面上一红，生怕她察觉，忙低了头去不敢再看。
御花园中风雪愈甚，那连理柏四季常青，经那漫天飞雪一覆，青青白白。四下宫人极少，二人直直行着，青月目不斜视，冷不防斜里窜出个人来，唤了一声“静妃娘娘”，青月抬首望去，却见萧临风一脸愠色，拱手行礼，只道：“娘娘为何独自在这里？”
青月感念他心中关怀，亦素知他不喜郎庭，便道：“照看了三阿哥一天，方才从景仁宫回来。”
萧临风还欲再言，青月见他一身官帽官服皆被白雪倾覆，不由道：“天寒地冻，宫门即刻便要下钥了，萧太医还是快些回府上为好。”
风雪泠泠里，萧临风直直望着她，只觉愈发清冷无情，淡漠疏离，不由心下生冷，半跪在地道：“微臣恭送静妃娘娘。”
青月方颔首离去，那连理柏后转出一个清秀的女子来，一身宣白色双蝶戏花大氅，纤细柔弱，仿佛江南水岸边盛开的一朵小小素馨，温婉一笑，只道：“萧太医如今相信本宫所言非虚了罢？”
萧临风怔了片刻，龇目欲裂，只道：“不可能——”
贞嫔伸手替他拂去了肩上的落雪，方一字一句柔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静妃早已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后了，如今三阿哥的事儿，只怕静妃娘娘亦逃不了干系——个中缘由，便要萧太医自行分辨了。”
她见萧临风犹自愣愣地出神，方含了几分戚色，道：“本宫听闻静妃娘娘与萧太医乃总角之交，如今竟比不过相识数日、区区一个镶黄旗的侍卫，究竟是否与他有私，又或是为了三阿哥的缘故而疏远萧太医，本宫便不得而知了。只是……”她觑了一眼萧临风的神色，见他神色晦暗，方含了一缕悲恸道：“总角之交，本宫当真是替萧太医扼腕叹息。”
那雪下得愈发大了，夹杂着雪霰子，噼里啪啦地打在琉璃瓦上，泠泠作响，萧临风并未打伞，只觉心口生凉，连行礼亦忘了，只怔怔看着贞嫔柔弱的背影渐渐离去。
待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天气方渐渐暖了起来，玄烨的病却不曾有半分起色，那高热退了几日，却又烧了起来，天花的斑疹亦未消褪半分。康妃终日衣不解带，也撑不住病了几日，景仁宫上下一片混乱，端、恪二妃虽有襄助之心，却碍于青月阻拦，不得进入那景仁门半步。
萧临风每日虽江清尧去为三阿哥诊脉，那日见得端妃与恪妃携手立于殿外，方行了礼下去，不由脱口问道：“二位主子为何在这里？”
端妃素来直爽，只道：“静妹妹不让本宫与姐姐进去，说这天花来势汹汹……”她原生得娇俏动人，此刻亦不禁愁容满面，道：“殊不知本宫亦担心静妹妹与康妹妹。”
萧临风听罢，不禁面色一沉，愈发笃定了几分，心下只觉压了千斤巨石，万般沉重，忙拱手道了声：“微臣先行一步。”便匆匆随了江清尧进去。
那二月春风里，青月独自立在廊下，吩咐其木格道：“拿本宫的手札与令牌，去南堂问玛法的意思。”萧临风避之不及，只得迎了上去，硬着头皮道了句：“静妃娘娘吉祥。”
青月见他神色冷峻，不似往日，心知他不喜自己与郎庭来往，不由道：“那日原是我不好，忘了你的嘱咐。”
萧临风只拱手道：“微臣不敢。”他匆匆瞥了青月一眼，道：“微臣去替三阿哥诊脉。”
青月不以为意，方随着他进了丹阳殿，便听得西侧暖阁里一阵惊呼，青月忙举足上前，却见霓裳扶了康妃，见了她进来，只道：“娘娘方才来西暖阁瞧三阿哥从前的东西，一时触动情肠，便昏了过去。”
萧临风本欲上前，却听得青月道：“你去照料三阿哥便是。”她让侍女扶着康妃，方上前掐了掐康妃的人中，见她幽幽醒来，便温言道：“玄烨的阿玛已经不上心了，若是连你这个额娘亦病倒了，你要玄烨如何是好？”
康妃涕泪横流，只道：“这西暖阁原是烨儿日常所居之地，他病了之后，我便吩咐了人锁起来，今日方进了这门，实在……实在是我情难自禁……”
青月将她扶了起来，又打发了霓裳羽衣出去，方抚着她急剧消瘦的肩背，柔声道：“玄烨的病情虽未好转，但也不曾恶化，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便一定不能放弃。”
康妃凝噎许久，方抽泣着低声应了，青月携了她的手，正欲出西暖阁，却瞥见红木吉庆双开立柜下，摆着小小一双玄色马靴，那作料簇新，只微微沾了几丝尘土，想是与内务府新制的。念及那日康妃所言，不由随口问道：“这便是玄烨那日穿去箭亭骑射的马靴？”
康妃取了帕子拭着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方道：“正是，那日宁妃上门道歉，又说命内务府新制了靴子，翌日便让梁尚钧送了来。”
青月淡淡哦了一声，沉吟片刻，方道：“宁妃虽与皇贵妃姐妹交好，却不似心肠歹毒之人，原是我多虑了。”
康妃方欲开口，却觉眼前一黑，一把扶在那红木柜上，喘了片刻，青月已道：“你多番操劳，实在伤身。”康妃拾了那双马靴起来，对青月道：“我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还是仔细些为好。”
青月取了素白绢帛，将那马靴取了，方对着那阁中的通臂红烛细细瞧着，冷不防见着银光一闪，忙对康妃道：“取剪子来。”
康妃环顾四下，见案上搁着一把玄烨日常所用的玉雕花把皮鞘匕首，便拾了递与青月。那匕首锋刃极利，青月不过轻轻使力，便将那棉靴整个划开，但见麂皮靴里上一根极细的断针扎着，在烛火下泠泠生光。
康妃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又去瞧那断针之旁，见三两点乳白痕迹，瞧不出是何物，却没来由地那心头一震，不禁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
青月亦是骇得变了脸色，手上一松，那匕首落在阁中金砖上，把手的玉雕花摔得粉碎，一如她清冷的声音：“天花痘毒……”她凝神片刻，又道：“便是那天花病人痘浆沾染其上……”
康妃猝然而起，凄厉的声音在夜里听来如夜枭般可怖：“宁妃！我与你无冤无仇——”青月已然起身捂了她的口，道：“此事不宜声张，亦未必是宁妃所为。”
康妃清秀的面上泪痕斑驳，只恍若未闻般，悲戚道：“她为了她的儿子能继承大统，便要来害我唯一的儿子么？”
青月定了定心神，方扳了她的肩头，迫她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分明道来：“姐姐若信我，便不要声张此事，三日之内，我定能给姐姐与玄烨一个交代。”（未完待续）
康妃吩咐了霓裳羽衣在外头伺候，独自一人打了那香色的福寿云纹锦帘进去，见青月坐在那炕上，用帕子绞了那浓黑的药汁子，替玄烨擦拭着面上斑疹。她心中不由百感交集，沉静半晌，方唤了一声：“青月。”
青月手上一滞，方依依起身道：“瑾瑜，你甚少这样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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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月只觉心下一沉，那手上力道不由松了几分，那软软一方绢帛，沾了浓黑的汤药，静静落在那墁地金砖上。青月只道：“瑾瑜，玄烨身染天花，定非偶然。”康妃霎时惊得花容失色，骇道：“你说什么？”
青月黛眉一蹙，方道：“二位阿哥同日罚跪于奉先殿，虽说福全身子健壮些——那日为防二人受凉，送去的毡毯虽只有一条，但那炭盆与手炉却是足够。福全如今生龙活虎，玄烨却深染恶疾，想必定是有人为之。”
康妃素来与六宫嫔妃交好，性子亦颇为和善，此刻却面露狰狞，恨恨道：“是谁——”
青月本欲上前搀她，垂手但见素白纤手上，那浓稠药汁斑斑点点，便只叹了口气道：“现下并无证据，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谋害烨儿性命的人。”她抬眼望去，见康妃柳眉紧蹙，贝齿紧咬，只觉心如轮转，辘辘生凉，便道：“你若想怨，便尽管怨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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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妃与她相交数年，从未见过她潸然泪下的悲戚模样，愣了片刻，不顾她手心汤药淋漓，已携了她道：“原是我不应该——天花无异于洪水猛兽，连万岁爷也避之不及，唯有你肯这样待我母子，我却还疑心你……”她心下凄苦，一时无语凝噎，不禁再度低低垂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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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临风还欲再言，青月见他一身官帽官服皆被白雪倾覆，不由道：“天寒地冻，宫门即刻便要下钥了，萧太医还是快些回府上为好。”
风雪泠泠里，萧临风直直望着她，只觉愈发清冷无情，淡漠疏离，不由心下生冷，半跪在地道：“微臣恭送静妃娘娘。”
青月方颔首离去，那连理柏后转出一个清秀的女子来，一身宣白色双蝶戏花大氅，纤细柔弱，仿佛江南水岸边盛开的一朵小小素馨，温婉一笑，只道：“萧太医如今相信本宫所言非虚了罢？”
萧临风怔了片刻，龇目欲裂，只道：“不可能——”
贞嫔伸手替他拂去了肩上的落雪，方一字一句柔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静妃早已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后了，如今三阿哥的事儿，只怕静妃娘娘亦逃不了干系——个中缘由，便要萧太医自行分辨了。”
她见萧临风犹自愣愣地出神，方含了几分戚色，道：“本宫听闻静妃娘娘与萧太医乃总角之交，如今竟比不过相识数日、区区一个镶黄旗的侍卫，究竟是否与他有私，又或是为了三阿哥的缘故而疏远萧太医，本宫便不得而知了。只是……”她觑了一眼萧临风的神色，见他神色晦暗，方含了一缕悲恸道：“总角之交，本宫当真是替萧太医扼腕叹息。”
那雪下得愈发大了，夹杂着雪霰子，噼里啪啦地打在琉璃瓦上，泠泠作响，萧临风并未打伞，只觉心口生凉，连行礼亦忘了，只怔怔看着贞嫔柔弱的背影渐渐离去。
待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天气方渐渐暖了起来，玄烨的病却不曾有半分起色，那高热退了几日，却又烧了起来，天花的斑疹亦未消褪半分。康妃终日衣不解带，也撑不住病了几日，景仁宫上下一片混乱，端、恪二妃虽有襄助之心，却碍于青月阻拦，不得进入那景仁门半步。
萧临风每日虽江清尧去为三阿哥诊脉，那日见得端妃与恪妃携手立于殿外，方行了礼下去，不由脱口问道：“二位主子为何在这里？”
端妃素来直爽，只道：“静妹妹不让本宫与姐姐进去，说这天花来势汹汹……”她原生得娇俏动人，此刻亦不禁愁容满面，道：“殊不知本宫亦担心静妹妹与康妹妹。”
萧临风听罢，不禁面色一沉，愈发笃定了几分，心下只觉压了千斤巨石，万般沉重，忙拱手道了声：“微臣先行一步。”便匆匆随了江清尧进去。
那二月春风里，青月独自立在廊下，吩咐其木格道：“拿本宫的手札与令牌，去南堂问玛法的意思。”萧临风避之不及，只得迎了上去，硬着头皮道了句：“静妃娘娘吉祥。”
青月见他神色冷峻，不似往日，心知他不喜自己与郎庭来往，不由道：“那日原是我不好，忘了你的嘱咐。”
萧临风只拱手道：“微臣不敢。”他匆匆瞥了青月一眼，道：“微臣去替三阿哥诊脉。”
青月不以为意，方随着他进了丹阳殿，便听得西侧暖阁里一阵惊呼，青月忙举足上前，却见霓裳扶了康妃，见了她进来，只道：“娘娘方才来西暖阁瞧三阿哥从前的东西，一时触动情肠，便昏了过去。”
萧临风本欲上前，却听得青月道：“你去照料三阿哥便是。”她让侍女扶着康妃，方上前掐了掐康妃的人中，见她幽幽醒来，便温言道：“玄烨的阿玛已经不上心了，若是连你这个额娘亦病倒了，你要玄烨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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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月淡淡哦了一声，沉吟片刻，方道：“宁妃虽与皇贵妃姐妹交好，却不似心肠歹毒之人，原是我多虑了。”
康妃方欲开口，却觉眼前一黑，一把扶在那红木柜上，喘了片刻，青月已道：“你多番操劳，实在伤身。”康妃拾了那双马靴起来，对青月道：“我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还是仔细些为好。”
青月取了素白绢帛，将那马靴取了，方对着那阁中的通臂红烛细细瞧着，冷不防见着银光一闪，忙对康妃道：“取剪子来。”
康妃环顾四下，见案上搁着一把玄烨日常所用的玉雕花把皮鞘匕首，便拾了递与青月。那匕首锋刃极利，青月不过轻轻使力，便将那棉靴整个划开，但见麂皮靴里上一根极细的断针扎着，在烛火下泠泠生光。
康妃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又去瞧那断针之旁，见三两点乳白痕迹，瞧不出是何物，却没来由地那心头一震，不禁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
青月亦是骇得变了脸色，手上一松，那匕首落在阁中金砖上，把手的玉雕花摔得粉碎，一如她清冷的声音：“天花痘毒……”她凝神片刻，又道：“便是那天花病人痘浆沾染其上……”
康妃猝然而起，凄厉的声音在夜里听来如夜枭般可怖：“宁妃！我与你无冤无仇——”青月已然起身捂了她的口，道：“此事不宜声张，亦未必是宁妃所为。”
康妃清秀的面上泪痕斑驳，只恍若未闻般，悲戚道：“她为了她的儿子能继承大统，便要来害我唯一的儿子么？”
青月定了定心神，方扳了她的肩头，迫她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分明道来：“姐姐若信我，便不要声张此事，三日之内，我定能给姐姐与玄烨一个交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