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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绝望的种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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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埋下一颗绝望的种子,它会长出什么?

    也许它会长出痛苦,也许会长出无助,

    然而这些未必就是全部……

    第二天早上,管生活的卜老师早早的来到宿舍,说要组织我们选举宿舍舍长。老曹说:“还选什么啊?就张宇吧,这个活儿非他莫属!”“别啊,别净把这得罪人的活儿都往我身上推啊?”我推辞着,说实话,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崇尚自由,不受管制的主儿,又怎么愿意去做一个不但要管制自己又要管制别人的人呢?我坚决不干!老梁说:“就张宇吧,如果换别人我也不同意!”。洪伟老谭他们也在一边附和着。卜老师说:“既然大家都这么相信你,你就干着试试吧?老往后使劲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心下却想我要真做了这个舍长,说不定你卜老师后悔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时李峰和金立然也在一边怂恿我说:“你就干吧?反正你不干总要有人干,大伙儿都听你的不就成了?”。一时间我被大家搞得有点下不来台,卜老师着急的说:“大家就等你一句话了,这又不是多大的官儿,你就应下得了,我还有别的事呢?”,我说:“哎呀,非我不行吗?您再看看别的人嘛?”,谁知卜老师见我态度缓和,竟丢了一句:“就你了,下午来管理处领值日排班表和清扫工具!”,说完不等我说话,转身走了……就这样,我被这帮家伙把我推举成了10号宿舍舍长。

    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在我看来,这个破舍长实在算不得什么官儿,再者我平素就很不屑那种一朝得势就吆三喝四的人,所以别说三把火,就是一把火我也是不打算烧的。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制度有了,即使不去费心费力的实施,其结果也会比没有要好的多。所以自从我把那张值日表贴在宿舍门上以后,宿舍里的卫生竟然真就好了许多,不光是宿舍里的其他人能够尽心的去按时打扫卫生,就连我这个从来都没摸过扫把的懒人也时不时的比划两下。总之,开学之初大家还都是按时上课、下课、出早操、上自习、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其实说起来我们都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转过年来就要参加高考,谁还有心思继续的混下去呢?所以那段日子大家都尽力的把这种良好的氛围保持着,并且连我也破天荒的参加晚自习了。金彤为此大跌眼镜,开始以为我是装相凑热闹,每次自习课见到我大多会不屑的笑笑说:“呵呵,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直到两个星期以后的一天,金彤终于忍不住把我叫到她的座位旁,好奇的问我:“哎?我说张宇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我笑笑说:“哎?这次你说对了,哥我还真是认真的!要不赶明年你考学飞了,我上哪追你去啊?”。金彤脸一红,娇羞的说:“小屁孩儿!谁让你追啊?”我笑了笑说:“呵呵,我可和你那两个干哥说好了,他们可答应把你送我了,哈哈!”,金彤的脸更红了,用手打了我一下,说:“这会儿,不是与人家打架的时候了?”“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吗?我是怕他们对你心存不轨!”“切!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喽?”“那就不必了,只是你能明白我的这片心意就好了。呵呵”。金彤用书打了我一下,羞嗔的说:“整天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我见书打来,下意识的去挡,没想到却把金彤的手抓了个结实。当我意识到了的时候,连忙放开,心下也紧张得要命。偷眼向金彤望去,却见她脸色涨得通红,没有了刚才那种嘻戏的感觉。我突然发现此刻的金彤有如春花含露,真是娇美可人。正这时老曹凑了过来,打趣的说:“我说狼这几天怎么改了习性,整天上起晚自习来了?原来是在打我妹子的主意啊!小妹,说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哥收拾他!”说完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听可乐来放在我们面前。金彤说:“少来?我可不指着你帮我出气,倒是听说你已经把我送给别人了,你也真敢做主!”“呵呵,谁说的?我妹这么漂亮哪个小伙儿配的上啊?是吧?狼?”老曹笑着说。“哎?什么狼啊狼的,听着怪襂的慌!”金彤说。我有些尴尬的说:“还不是我们宿舍那帮家伙,非要起什么绰号,后来倒好,别人的没叫起来,我倒真被他们叫顺口了……”“我看啊,你倒真象只披着羊皮的狼,呵呵!”“其实,也许是披着狼皮的羊也说不定啊,呵呵!”我一脸坏笑说,“咳咳,你们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人学习了……”老谭在一边抗议着,洪伟说:“呵呵?!我说半仙,还真像那么回事啊!这几天也没见你研究你那宝贝《易经》和《奇门偱甲》了啊?”,老谭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丫的,不能和你们比啊,再过两个月就得会考补考了,再不过我这就GAMEOVER了!”说完叹了口气,说“你和张宇两个也不够意思,都说有难同当,你们跑的倒快,会考过了就过了呗,你们倒是原地踏步等等我啊?可到好丫的和打了鸡血似的,在前面猛劲颠儿,真以为那大学的大门向你们敞开着啊?”“哎?我说老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弟兄们有进步你应该高兴啊,怎么能如此想不开拖后腿呢?”我戏谑的说。洪伟也一边附和:“是啊,你这可有点不大厚道啊!”,老谭被气的不行,把书往桌子上一扔,说:“哎!老子不学了,这也太欺负人了,上次判卷的一准是你们俩家的亲威,要不就是被你们俩重金卖通了!”。老谭的话把金彤逗得直乐,金彤说:“张宇,当初我就说你这会考过的有点玄吧?怎么样,群众有意见了吧?”,不等我说话,老曹拦过话头,拍了拍老谭的肩膀说:“兄弟,别和这帮家伙生气,不就补考吗?有哥陪你……”我和洪伟一愣,说:“老曹,不会吧,你也被挂了?”金彤说:“他啊,呵呵,要补考的不止一科呢?”老曹尴尬的一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俗话说补考路上无老少嘛!”。我去!

    我们这种如同打了鸡血的学习状态还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这种鸡血效应来自新到一个新环境必然的刺激,也来自日益临近的高考的那种紧迫感。其实如果不出意外,也许我们真的会把这种状态保持到来年的高考,那时我们这帮被称为“货”的家伙,没准真能冒出个把大学生也说不定,想想那时一定会让校马营的老师大跌眼镜,然而这种另人尴尬的情行最终并没有出现,我们这些“货”的命运就如同一根演绎着的正弦曲线,虽然有起有伏,但无论幅度多大,最终仍会回归原点。事实上我们这种状态也仅仅维持了不足一个来月,一切就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了。那种鸡血效应之所以极速的消失,当然有我们自身的主观因素,然而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我们对大关中学的极度失望或者说是绝望……

    大关学校的校舍是相当气派的,至少比我们校马营中学要光鲜的多,这种气派和光鲜也同样表现在我们的各科任课老师的身上,清一色的深色西服,典雅的套裙,雪白的衬衣,整齐的领带,光亮的皮鞋……大关中学的所有教师在衣着上给人的印象都是那么的“得体”,“得体”的使人觉得这样的气质的人在这样的学校教学都有些屈才。给我们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教几何的那位高老师,虽然将近六十高龄却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营养良好的状态连老谭都自愧不如。一头雪白的头发好似刚打了发油,整齐油亮的向后背着,西服、衬衣、领带、皮鞋再加上一幅金边镶链的老花镜,那派头俨然就是某高校的一位教授。第一次见到高老师,洪伟那厮激动的险些哭出来,双手紧紧的拉着我说:“老大,看见没啊?咱这帮‘货’们有救了……”高老师的教课却也着实出人意料之外,第一节课,高老师在擦了画,画了擦好一阵后,终于在黑板上成功的画出了一个近似于立方体式的东西,然后很绅士的托了一下他那副带着金黄色链子的老花镜,斯斯文文的说:“同学们,这一堂我们来学习求立方体的表面积!”,天啊,有没有搞错,众所周知这是初中的课程!我以为自己一时走神没有听清,便准备向洪伟求证,却见洪伟两眼发直,大张着嘴好似木人。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厮毫无反应,便又把他的下巴往上托了托,不过托了几次又全都掉将下来,想必已经脱臼。更糟糕的是处于此种状态的并非只有洪伟一人,全班同学好似全被姓高的老头儿施了魔法定在那里。我不由得心下赞叹着,高老头儿这句话的杀伤力真是太大了!“老大,这……这……这老头儿是不是搞错了?记得咱高二都学解析几何了吧?”洪伟似乎稍稍有些清醒,含乎的对我说。我无言以对,只是呵呵的冷笑了两声。老谭一边接话道:“哎!求立方体表面积是初中的课程,人家高老师会不知道?我看啊,可能是人家怕咱这班学生跟不上,先从简单的讲起,咳咳!”,我说:“丫的,那也太简单了吧,怎么不从阿拉伯数字学起啊?”这时那位“绅士教授”又开始讲话说:“大家不要小看这个立方体,求其表面积却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方法有很多,这节课我会给大家一一讲解……”。多好的老师啊?我激动的想哭,为了表示对高老师的感谢,我带头鼓起掌来。刚开始整个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掌声,后来却响成了一片,经久不息。大家用这种方式发自内心的对高老师表示由衷的“感谢”。处于掌声中的高老师显的有些无所适从,激动的说:“都说咱校马营中学的同学们素质高,啧啧!就是不一样,你看多懂礼貌?这样的学生我最愿意教,这样我们讲快一点下半节课我教大家求立方体的体积……”,此话一出教室里一片安静,稍倾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这种场面太感人了,我决定在我还能忍得住泪水这前,尽快在这种场景中消失。于是趁着高老头对着黑板愣的当口中,我从教室的后门偷偷的溜了出去。回到宿舍,我点了支烟,躺在床上一边吸一边笑,笑高老师的“才华”,笑我们这帮垃圾终于找到了归宿――垃圾箱!不一会儿,老谭和洪伟一前一后也偷溜回来,刚一进屋,洪伟就跳骂着:“丫的,这是什么破学校?下学期就高考了,现在教我们学求立方体的表面积?真亏他们想的出!”“我来时听人说这学校以前是教人养兔子的,我还不信,张宇你说那该不会是真的吧?”,我苦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说呢?”,洪伟一头栽倒在床上,叹声叹气的说:“苦也!看来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老子我自学!”说完从口袋里拿出几何课本,装模作样的翻起来。我与老谭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佩服说:“牛!自学成才!”。然而,大关中学的教师中并非只有高老师这样“有才”,其它各科的任课老师也是知有千秋,比如教代数的马老师,后来被我们起了个外号叫“马五道”,因为那厮从不讲课,每次上课都会在黑板上板书五道题让我们求解,并且信誓旦旦的说经过他的苦心研究,这些题一定会出现在明年的高考试卷中……备战高考确有堵题之说,有些老师凭借经验的确能高概率的把题堵中,使其学生大大受益,难道我们当真遇到此种高人?所以我们开始都不敢怠慢,而且经过计算,发现马老头儿所出题目的确高深莫测,一节课下来能全部做对的了了无几,每每临近课尾,在大家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时,马老头儿都会从门外闪进,带着胜利的微笑在黑板上给出题解,然后在大家豁然醒悟后的唏嘘中满足的走下讲台。老马头儿还真有两把刷子!洪伟如是说。大家对马老师的这种由衷的钦佩直到两个星期以后嘎然而止。那天范小明从市里回来,一脚踹开宿舍的门,气冲冲的骂道:“我当老马真有两下子呢?原来他那些个花招子全是这里面的!”说完把一本书重重的摔在桌上。我拿起来一看,那是一本16开本的大约有两寸厚的书,书的名字叫《题海》,这书我听过,里面收录的都是一些偏题怪题,还有些是奥数的试题,而且里面的一些题目还处在辩论阶段,结果还有争议,总之它决不是备战高考的应试用书!我概略的翻了一下,说:“不会吧?你不会看错?”“哎,看什么错啊?这是五道是昨天老马出的题吧?这五道是前天的吧?这五道是……”范小明一一指说着,看来果真如此!老马被我们从高人的行列归为垃圾,同时我们对代数课再次失去兴趣。这样的教师不一枚举,比如只会照本宣科的语文张老太婆,比如一上课就喜欢放录音的英语杨歪嘴……等等等等,我们坚强的信心一次次被无情的打击,直至最后毫无信心,只有灰心……

    然而,如果把大关中学的老师全部说的一无是处,显然是有失公允的,我就分明见过这些老师的拼搏精神和那不屈的斗志。话说在我们宿舍的前面是一道半腰高的花式矮墙,矮墙的南面是一大片开阔地,据说以前是农校的试验田,也就是由教师带领学生试种各种庄稼的地方。农校改成高中以后,试验田自然没有了用处,校领导思来想去,又经不住老师们明里暗里的鼓捣,最终决定把这块地划成小块分给各科教师做为自种地,谁知这地一分就分出了乱子!那天早上各科老师都齐聚在那块地上,纷纷抢占地盘,这使人不禁想起了美洲早期的圈地运动,地就那么大,大家都在圈,圈来圈去就圈出了矛盾,先是说大小不均,后来又说好坏不匀,先是言语不和,后来就大动干戈。早前就听说大关之地民风彪悍,这次算真真的长了见识!当时撒泼骂街的不算,真正动起手来的少说就有三四对,先是比试拳脚,后来可能觉得不很过瘾,各自的阵营又送来了兵器,锹、镐、锄、镰样样登场。最为惨烈的算是靠近矮墙这对,只见教几何的老马头与教英语的杨歪嘴大战在一起,杨歪嘴双手紧紧抓住老马头的头发,老马头双手用力的撕扯杨歪嘴的耳朵。二人虽都痛的凄嚎,却毫不相让,先是站着打,后来滚着打,打了将进一刻钟难解难分……

    正巧赶上洗漱时间,所以整个战场被围观的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由于现场靠近我们宿舍,围观的学生中大部分都是我们校马营中学的学生,大家与这些教师本来就不是很熟,或者也根本无意劝阻,所以乐得围观。洪伟本来就是如厕途中遇到此事,此刻看的兴起,强忍着尿急的折磨不愿错过好看的彩头。这厮一边龇牙咧嘴的蹦跳着一边对我说:“老大,这地儿也太野了,这老头儿打地架来也很生猛啊!”老梁一脸素色的点头说:“看以后谁还敢在老马的课上闹屁!小心他老人家的揪耳功!呵呵!”,孔杰一边打趣的说:“让这班老师教普高,真真是委屈了他们了,我看啊大关中学改为武校没准更合适啊!呵呵!”孔杰的话惹得围观的男女学生一片笑声。这时就见校长、校副、老魏三人急急的跑来,到了近前,一顿忙活儿,用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总算把大多数参预群殴的教师拦阻下来,只剩老马头与杨歪嘴儿这对仍是不管不顾激战正酣。校长老魏同时上手进行阻拦,怎耐打斗的双方均已打红了眼,连抓带抠,连撕带咬,校长和老魏唯恐拉架不成,反到自伤,也就不敢太过靠前,再者怎么说打斗的双方又都是老师,也不能采取对待学生那种强硬措施。所以二人拼力阻拦却一时无从下手。眼见着围观的学生越聚越多,校长急中生智,高喊了一声:“你们再打,这地就不分了!”,另人意外的是,些话竟然奏效,马杨二人如受军令一样突然停了下来,虽然双方依旧忿忿的怒目而视却都没有再主动进攻,老魏这才趁机靠上前去把二人强行分开。这时仔细打量二人,只见杨歪嘴本为就不怎么细致的脸上又填了几道血渠,上衣也被撕的很是不雅,浑身滚的和泥人一般。稍稍另其欣慰的是,其双手抓了不少的白色连根长发,被风一吹如同胜利的彩旗一样飘舞着;老马的情况更惨,也是一身破衣烂衫,原本整齐的大背头此刻如同树顶的喜雀巢般的乱乱的一蓬,其间还零星的点缀了一些杂草,点点绿色在满头白发的映衬下很是扎眼,鞋被打丢了一支,金链的眼镜的链子也早已不知飞到何处,只有剩下一只镜片的眼镜侥幸斜斜的挂在领口……二人的形象另人忍俊不禁,校长见了更是气的鼓鼓的,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最后丢了一句:“你们还为人师表?瞧你们干的好事!”,然后一跺脚愤而离去……此时参战的教师终于从亢奋的情绪中逐渐的冷靜下来,也许认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妥,便都硬撑着象征性的互骂了几句然后鸣金收兵……围观的学生算是饱看了一场好戏,此时也都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唯独洪伟与众不同,见众人离去突然兴奋起来,一个猴跳跃过花墙,在刚才老师们战斗过的地方,背着双手仔细的查找着什么。我不懈对老谭说:“哎,老谭,这鸟人该不会是让尿给憋傻了吧?”“咳咳,八成是被憋糊涂了,你看不是在那转圈呢?”老谭说,正这时确见洪伟正一蹦一跳兴高采烈的跑来,“找到了,找到了,发达了……”我们抬眼望去,只见那厮的手里拎着一条链子,被早晨的阳光一照,正亮亮的闪着光。“我靠!丫挺的,咋不憋死你……”我和老谭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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