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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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琴流音震颤，搅动着忧郁的空气。那是哀者的咏叹。他来不及和希迪告别，就被带往各自的归宿。亢长的廊台记录下沉重的脚步声，此刻的艾肯感到莫名的悲观。希迪被带往了位于赫灵顿主堡北部的德思里塔，那里是导恒师协会的总部，一个被称为黑色议会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前方之人一言不发地走着，领着他穿过大厅走向主堡外围。一想到那人的脸孔艾肯内心就产生一种浓浓的恶寒。眼前的这个被称为耶赛的炼金师显然是个假的，真的那个已经被怪物侵吞了躯体和意识。看着这个背影，他的心就狂跳不止。经过花园走道时，前方之人突然停了下来，这让思绪混乱中的艾肯撞在了他身上，艾肯手忙脚乱地后退，想和这人保持原本的距离。
“我想和他谈谈。”
艾肯听出了这个声音，他的目光扫向耶赛前方。
“就一会，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耶赛冷酷地回应。他回头看了看班德，嘴角仿佛微笑了一下。对自己说道：“我去周围逛逛，可别打扰特明德爵爷太多时间哦。”
这话显然不是对班德说的。
艾肯再一次近距离面对特瑞，只是这次会面又有所不同。特瑞原本的右臂处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殷红的鲜血从残肢的纱布上渗透出来。
“你叫班德，对吗？”特瑞微笑地说着，他的脸苍白如纸。但好在魔法师们治疗水准精湛，他的精神恢复的不错。
“是的，先生。”他小心回答着，努力驱赶着内心中的澎湃。“你没事了吧，先生。”
“恩，我很好，昨天真的该谢谢你。是你救了我。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特瑞说道。
“我……。”
“你别说，听我说。”特瑞打断了他的话，“曾经有位智者提出了奥术守恒中的一项理论，几百年来，这套理论都被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将其奉为经典，并在这套理论上不断创新和演化，直到有一个人开启了奥术能量上的全新篇章。他明白自己的成功来自巨人的肩膀。所以将这个理论开启者的名字命名在自己的理论上。那就是‘纳金斯方格’。孩子，听说过吗？”
艾肯摇摇头，他不明白特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纳金斯方格’就是将奥术装置经过晶格化处理所达到的激活和消隐共进。”他继续说。
艾肯依旧摇摇头。
特瑞没有停下的意思，“‘纳金斯方格’理论的创造者就是我已故的父亲—洛曼·特明德伯爵。而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用这套理论创造了‘元素晶轮’，一个能抵御和吸取奥术能量的透明手镯。这件魔导器独一无二，也就是你右手腕处的东西。”他的左手轻轻握住班德的右腕，那一圈紫色的纹理就是最好的证明。
艾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曾将这个东西放在了我最好的朋友手上，因为他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而我却没有挽留他的力量。只是希望这东西能在危急时保护他。因为怕他拒绝，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东西的存在。”
“其实，你比他更需要这个。”班德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会怪他吗？那个不听你劝的傻朋友？”
“他确实很傻，没有保护好自己，却自认聪明地舍身救我。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我是说如果，你能帮我带些话吗？小班德。”
班德有些震惊地面对特瑞友善而又怪异的目光，不过他很快点点头。
“请告诉他，我特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希望他不会怪我。身在其位便不得不承担一些该有的责任。希望他理解，也希望他能尽快离开那片危险，回到自己本该在的地方。”
“他或许已经在考虑了。”班德轻声说。
“无论怎么样，特瑞·特明德都不会是他的敌人。希望我还能再看见他。”特瑞轻轻拍了拍班德稚嫩的手腕。“我该走了，小班德，好好照顾自己。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他看见耶赛向这边走来。
“真不好意思，特瑞阁下，我们该走了。”耶赛低沉的声音响起。
“恩，我说完了，真该向小家伙好好道个谢，昨天没有他，或许我失去的就不会只是这只右手了。”特瑞礼貌地向炼金师行礼。而就在这时候特瑞感到心头一震，他看向耶赛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怪异。
“怎么了？特瑞阁下。”耶赛问道。
“没，那我先走了。”艾肯发现特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看着他匆匆离去时残缺的背影，艾肯突然显得很沮丧。他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现在他仅有的只是心痛。
“走吧，炼金小学徒，我们先回莉莉丝塔。”炼金师说道，他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特瑞离去的方向。
莉莉丝塔位于赫灵顿主堡的西北部，是炼金师议会的所在。和所有七塔相同，它拥有足够唯美的线条，洁白的塔身通体晶亮，如梦似幻。高耸云天的塔顶镶嵌着巨大的蓝色晶石，柔和的光芒宛如天地间最热情的交互。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都会惊叹于这份雄伟壮观，很难想象这幅七塔奇景均为人类巧匠的神来之笔。那个没落的家族在六百年前就已经将殿堂级的建筑造诣呈现在了世人面前，当然，仅仅对于某个组织而言。
耶赛将他交给几个成员后就自行离去，沿着旋梯往塔的高层走去。艾肯细细打量这个宏伟建筑的内部，想不到外观看去细长的莉莉丝塔，内部却是十分空旷，和赫灵顿主堡正厅中华美的观感不同，这里显得过于古朴简约，中心大厅处除了一个小小的喷水池以外便找不到任何有关修饰的附属，连墙头的壁画都寥寥无几。厅堂的地面由无数一米见方的大理石铺成，每块大理石表面都镌刻着巨大的符号，艾肯认识其中的一些，这些符号代表的应该是自然界各种元素和金属的符号。炼金师们研究的东西和魔法师不同，他们致力于各种元素间的化合与裂变，从而寻找到它们之间的物质守恒，而魔法师们研究的却是能量守恒，两者虽都属于奥宗领域，但各自的追求却是截然不同。
“怎么是个孩子？”男人抱着双臂不解地问道，艾肯甚至没发现他怎么出现的。
“会卿刚从主堡领回来的，马科斯大人。”身边的男子答道。
“哼，该管的事情没一件上心的，却偏偏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学习他们导恒师不成。”马科斯埋怨道，“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吧，我可懒得管。”“嘿当心点笨蛋，活力氧跟合合酶混在一起会爆炸的。”他一脸火气地上楼去了。
“随我来吧。”年轻男子带着班德绕过水池后的台阶，“以后你就在这个区域活动，莉莉丝塔不像别的塔有特定的规则，但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这里的一楼到三楼你都可以去，剩下的楼层要等你达到某一阶级才可以前往，一楼原本是会议厅，不过这里一年都开不了几场会议，所以用来安置你们学徒了，二楼是栽培园，三楼是文献部，也就是资料汇总区，你可以去那里查看想要的炼金上的资料……呃！或许以后你会用到。”他看了看班德的年纪，补充道。
“四楼是试剂部，五楼是合成部，六楼是炼化部，七楼和八楼就不说了，反正除了高层外我们都是去不了的。”
“最后两层是什么呀？”艾肯用稚嫩的童声问道。
“也没什么，七楼是裁决部，八楼是核心实验区，这个房间给你住了，昨天死了好多人，位置都空出来了，你一个人住不会害怕吧，呵呵。”
“那我要做点什么呢？”
“嗯，会卿把你要来看来也是帮助着做点杂物吧，不过我要提醒你，遇到刚才那个人最好躲开，他脾气暴躁的很。”男人小声说。
“大哥哥，他是谁啊。”艾肯不解地问。
“叫我小夏好了，呵呵，我原本也是学徒，现在太缺人，就让我当执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不到竖琴手也有如此单纯的人，“对了，这个人是个学术派，天天痴迷地研究，都十几年了，却总是失败，或许心态搞坏了吧，再加上会卿一直对他的研究予以打压，所以老拿我们下面的人出气，我以前没少挨骂。”
“研究什么呢，要这么多年？”
“‘贤者之石’你以后会懂的，小家伙。你把衣服换上，然后来三楼找我。”小夏执事说。
“我叫班德·哈瑞恩。”艾肯说。
“你是达索城哈瑞恩家族的？”小夏迟疑了一会儿。
“你也知道我们家族？”艾肯问道。
“算是吧。”他言语有些闪烁。“那我先走了，你收拾下吧。”他匆匆离去。
故事连接着故事，每一项主题都如同长长的系带，牵扯着世间未名。艾肯坐在床旁的小凳子上，他终于能好好安静一下想点事情。自从来到这里，状况频发，有些事情能应付，但有的事情却变得如此艰难。当神秘的赫灵顿堡被揭开面纱，事情变得和当初的设想有了偏差，特别是影族的出现，竖琴手同盟顷刻间变成了弱势群体，他们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而整个帝国呢，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莫非六百年前的战争之势会卷土重来。
木门被粗暴地踢开，进来的居然是马科斯。班德警觉地站立。
“会卿要见你，小鬼。”他爆了句粗口，便转身走了出去，显得很不屑。
艾肯连忙跟了上去，心中鼓点阵阵。他不知道那个怪物究竟想干嘛。
高塔内部为环形，所有房间都以环形排布。八楼的台阶口，马科斯停下脚步。“你自己过去吧，顺时针第2个房间。”说完这些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显然对这样的差事相当气愤和不屑。这原本该是执事做的事情，而不是他这样的学者。但恼归恼，他还是无法反抗会卿的安排，只能将那份怨毒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艾肯轻轻走过去，整个楼层显得很安静，那种诡异的氛围在楼道里形成了薄雾，特别是走过那些巨大的人物画像时这种感觉尤甚，就仿佛自己被许许多多双眼睛注视一样，浑身不自然。
房间的门大开，艾肯走了进去。这时候耶赛被吞噬脑子的画面莫名浮现，这份回忆直接引起他味觉的共鸣，那份厚重的毒药味道和窒息的压迫让他无法保持该有的冷静。
“进来吧，哈瑞恩。”门内的声音召唤，不带任何情绪。
“你找我，会卿大人。”艾肯看见坐在一堆书中间的耶赛。他架着一幅眼镜，温婉地看着自己。如果记忆能保持隐秘，那眼前之人绝对是个学者姿态，一点也不像那种东西。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耶赛微笑地说道。
艾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心里的不安如同蒸腾的水汽，嗤嗤冒了出来。“是的，第一次在觐见室，大人。”
“噢？不不，你还真是健忘啊，小家伙。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之间有着共性。那才是关键。”
“嗯？”艾肯不解。
“看来你很享受现在这个身体。”他一语点破。水汽凝结成了一个大冰块，砸在艾肯头上。
“你已经知道了。”艾肯并没显出错愕。“再杀我一次？”
耶赛站起走了过来，“难道你不喜欢杀人？那我得多给你些机会，相信我，你会着迷的。不过话说回来，也有我舍不得杀的。”他轻轻抚触艾肯的前额，那种眼神和当日的粗暴截然不同。
“那天，你给我喝的是……。”
“毒药，而且不会有比那更毒的。”他呵呵笑着，“不过我也知道了为什么你会没死。”
“……”
“一个小小的试验，恰恰证实了你对我的价值。别误会，那并不能说明你的身体对毒药免疫。世间总是存在着极端，我是一个，你也不赖。”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艾肯有些听不下去了。
“或者还有别的议题，效忠我，或者我亲手杀了你的朋友。”耶赛乐呵呵地补充。
很显然，他指的是特瑞。
“特瑞，难道大厅里救了特瑞使他能吟唱出法术驱赶那个怪物的人不是你？”
“我可没这么无聊，当晚，我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心情大好。哦对了，我心情越好就越想杀人，救人的事情和我的风格太过背离。但我知道是谁这么多事。”他如此说着，还不忘对着书桌方向投去尖刻的目光。
“既然知道我没有死，那一开始哈瑞恩家族的事情就是你弄出来的，对吧。将我留在火场，设计出一整套的阴差阳错，让我被哈瑞恩夫妇带走，为的就是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随后事情发生改变，主母出现，你不得不改变你的计划。那么，哈瑞恩夫妇的失踪也该是你的手笔，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已经被你……。”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还有下文。你可爱的弟弟那开裂的探测水晶也是我的手笔。”
“为什么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艾肯想不通。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可爱的孩子。你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追杀？”
“什么？”
“有人保护了你很多年，让你隐藏在芸芸众生。要杀你的人强大到令人窒息呢。呵呵。”耶赛轻松地说着。
“信口雌黄。”
“你头脑中的强大封印正说明了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不会发觉那东西的存在。哪怕是高深的奥术师也不可能会发现这个神级封印的存在。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道封印封存着你头脑中的某种东西，从而起到了屏蔽作用，阻隔了搜寻者的侦测，让你能安逸地活到现在。”耶赛依旧是一幅乐呵呵的面孔。“所以你该清楚了，你被保护地多好，而我又如何忍心杀了你呢。同样是被追杀的可怜人。”
“封印？”艾肯不敢相信这个人的论断，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自己又是什么人呢。又是谁要来杀自己呢。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晚间的发烧嗜睡，第二天又恢复正常，难道这就是这个封印所体现的副效果吗？“
“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会查清楚的。”艾肯准备离开。
“等等。”耶赛冷硬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我想你忘记了给我答复。”
“我还有的选择吗？会卿大人。”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出去了。
房间恢复以往的清冷，风扫过桌子上的书，唰唰作响。
“你固然强大，但最好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如果再冒然出手，那你就等着被蛀虫慢慢消化吧！我不会再提醒你第二次。”耶赛对着空气说道，他的语气尖刻，但依旧保持着宁静而坦然的脸庞。
空旷的房间里并没有传来回应。他呷了一口杯中物静静思考，同时品味着脑海中那层精神波动所带来的信息。
“我才不想管那个特明德少爷的死活。”他再度对着空气回应。“至于这个，我会进一步查看……真遗憾，跟了我几百年，我总认为你会和我心意相通。你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好了，话题结束，收走你的灵念，我还有事。”
他突然粗暴地中断精神连接。“我才是你的主人。”他露出嘲弄般的微笑。
机会之神曾经抛弃了我，但这回，我将不会再错过。
七弦琴流音震颤，搅动着忧郁的空气。那是哀者的咏叹。他来不及和希迪告别，就被带往各自的归宿。亢长的廊台记录下沉重的脚步声，此刻的艾肯感到莫名的悲观。希迪被带往了位于赫灵顿主堡北部的德思里塔，那里是导恒师协会的总部，一个被称为黑色议会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前方之人一言不发地走着，领着他穿过大厅走向主堡外围。一想到那人的脸孔艾肯内心就产生一种浓浓的恶寒。眼前的这个被称为耶赛的炼金师显然是个假的，真的那个已经被怪物侵吞了躯体和意识。看着这个背影，他的心就狂跳不止。经过花园走道时，前方之人突然停了下来，这让思绪混乱中的艾肯撞在了他身上，艾肯手忙脚乱地后退，想和这人保持原本的距离。
“我想和他谈谈。”
艾肯听出了这个声音，他的目光扫向耶赛前方。
“就一会，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耶赛冷酷地回应。他回头看了看班德，嘴角仿佛微笑了一下。对自己说道：“我去周围逛逛，可别打扰特明德爵爷太多时间哦。”
这话显然不是对班德说的。
艾肯再一次近距离面对特瑞，只是这次会面又有所不同。特瑞原本的右臂处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殷红的鲜血从残肢的纱布上渗透出来。
“你叫班德，对吗？”特瑞微笑地说着，他的脸苍白如纸。但好在魔法师们治疗水准精湛，他的精神恢复的不错。
“是的，先生。”他小心回答着，努力驱赶着内心中的澎湃。“你没事了吧，先生。”
“恩，我很好，昨天真的该谢谢你。是你救了我。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特瑞说道。
“我……。”
“你别说，听我说。”特瑞打断了他的话，“曾经有位智者提出了奥术守恒中的一项理论，几百年来，这套理论都被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将其奉为经典，并在这套理论上不断创新和演化，直到有一个人开启了奥术能量上的全新篇章。他明白自己的成功来自巨人的肩膀。所以将这个理论开启者的名字命名在自己的理论上。那就是‘纳金斯方格’。孩子，听说过吗？”
艾肯摇摇头，他不明白特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纳金斯方格’就是将奥术装置经过晶格化处理所达到的激活和消隐共进。”他继续说。
艾肯依旧摇摇头。
特瑞没有停下的意思，“‘纳金斯方格’理论的创造者就是我已故的父亲—洛曼·特明德伯爵。而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用这套理论创造了‘元素晶轮’，一个能抵御和吸取奥术能量的透明手镯。这件魔导器独一无二，也就是你右手腕处的东西。”他的左手轻轻握住班德的右腕，那一圈紫色的纹理就是最好的证明。
艾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曾将这个东西放在了我最好的朋友手上，因为他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而我却没有挽留他的力量。只是希望这东西能在危急时保护他。因为怕他拒绝，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东西的存在。”
“其实，你比他更需要这个。”班德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会怪他吗？那个不听你劝的傻朋友？”
“他确实很傻，没有保护好自己，却自认聪明地舍身救我。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我是说如果，你能帮我带些话吗？小班德。”
班德有些震惊地面对特瑞友善而又怪异的目光，不过他很快点点头。
“请告诉他，我特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希望他不会怪我。身在其位便不得不承担一些该有的责任。希望他理解，也希望他能尽快离开那片危险，回到自己本该在的地方。”
“他或许已经在考虑了。”班德轻声说。
“无论怎么样，特瑞·特明德都不会是他的敌人。希望我还能再看见他。”特瑞轻轻拍了拍班德稚嫩的手腕。“我该走了，小班德，好好照顾自己。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他看见耶赛向这边走来。
“真不好意思，特瑞阁下，我们该走了。”耶赛低沉的声音响起。
“恩，我说完了，真该向小家伙好好道个谢，昨天没有他，或许我失去的就不会只是这只右手了。”特瑞礼貌地向炼金师行礼。而就在这时候特瑞感到心头一震，他看向耶赛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怪异。
“怎么了？特瑞阁下。”耶赛问道。
“没，那我先走了。”艾肯发现特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看着他匆匆离去时残缺的背影，艾肯突然显得很沮丧。他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现在他仅有的只是心痛。
“走吧，炼金小学徒，我们先回莉莉丝塔。”炼金师说道，他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特瑞离去的方向。
莉莉丝塔位于赫灵顿主堡的西北部，是炼金师议会的所在。和所有七塔相同，它拥有足够唯美的线条，洁白的塔身通体晶亮，如梦似幻。高耸云天的塔顶镶嵌着巨大的蓝色晶石，柔和的光芒宛如天地间最热情的交互。第一次到这里的人都会惊叹于这份雄伟壮观，很难想象这幅七塔奇景均为人类巧匠的神来之笔。那个没落的家族在六百年前就已经将殿堂级的建筑造诣呈现在了世人面前，当然，仅仅对于某个组织而言。
耶赛将他交给几个成员后就自行离去，沿着旋梯往塔的高层走去。艾肯细细打量这个宏伟建筑的内部，想不到外观看去细长的莉莉丝塔，内部却是十分空旷，和赫灵顿主堡正厅中华美的观感不同，这里显得过于古朴简约，中心大厅处除了一个小小的喷水池以外便找不到任何有关修饰的附属，连墙头的壁画都寥寥无几。厅堂的地面由无数一米见方的大理石铺成，每块大理石表面都镌刻着巨大的符号，艾肯认识其中的一些，这些符号代表的应该是自然界各种元素和金属的符号。炼金师们研究的东西和魔法师不同，他们致力于各种元素间的化合与裂变，从而寻找到它们之间的物质守恒，而魔法师们研究的却是能量守恒，两者虽都属于奥宗领域，但各自的追求却是截然不同。
“怎么是个孩子？”男人抱着双臂不解地问道，艾肯甚至没发现他怎么出现的。
“会卿刚从主堡领回来的，马科斯大人。”身边的男子答道。
“哼，该管的事情没一件上心的，却偏偏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学习他们导恒师不成。”马科斯埋怨道，“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吧，我可懒得管。”“嘿当心点笨蛋，活力氧跟合合酶混在一起会爆炸的。”他一脸火气地上楼去了。
“随我来吧。”年轻男子带着班德绕过水池后的台阶，“以后你就在这个区域活动，莉莉丝塔不像别的塔有特定的规则，但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这里的一楼到三楼你都可以去，剩下的楼层要等你达到某一阶级才可以前往，一楼原本是会议厅，不过这里一年都开不了几场会议，所以用来安置你们学徒了，二楼是栽培园，三楼是文献部，也就是资料汇总区，你可以去那里查看想要的炼金上的资料……呃！或许以后你会用到。”他看了看班德的年纪，补充道。
“四楼是试剂部，五楼是合成部，六楼是炼化部，七楼和八楼就不说了，反正除了高层外我们都是去不了的。”
“最后两层是什么呀？”艾肯用稚嫩的童声问道。
“也没什么，七楼是裁决部，八楼是核心实验区，这个房间给你住了，昨天死了好多人，位置都空出来了，你一个人住不会害怕吧，呵呵。”
“那我要做点什么呢？”
“嗯，会卿把你要来看来也是帮助着做点杂物吧，不过我要提醒你，遇到刚才那个人最好躲开，他脾气暴躁的很。”男人小声说。
“大哥哥，他是谁啊。”艾肯不解地问。
“叫我小夏好了，呵呵，我原本也是学徒，现在太缺人，就让我当执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不到竖琴手也有如此单纯的人，“对了，这个人是个学术派，天天痴迷地研究，都十几年了，却总是失败，或许心态搞坏了吧，再加上会卿一直对他的研究予以打压，所以老拿我们下面的人出气，我以前没少挨骂。”
“研究什么呢，要这么多年？”
“‘贤者之石’你以后会懂的，小家伙。你把衣服换上，然后来三楼找我。”小夏执事说。
“我叫班德·哈瑞恩。”艾肯说。
“你是达索城哈瑞恩家族的？”小夏迟疑了一会儿。
“你也知道我们家族？”艾肯问道。
“算是吧。”他言语有些闪烁。“那我先走了，你收拾下吧。”他匆匆离去。
故事连接着故事，每一项主题都如同长长的系带，牵扯着世间未名。艾肯坐在床旁的小凳子上，他终于能好好安静一下想点事情。自从来到这里，状况频发，有些事情能应付，但有的事情却变得如此艰难。当神秘的赫灵顿堡被揭开面纱，事情变得和当初的设想有了偏差，特别是影族的出现，竖琴手同盟顷刻间变成了弱势群体，他们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而整个帝国呢，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莫非六百年前的战争之势会卷土重来。
木门被粗暴地踢开，进来的居然是马科斯。班德警觉地站立。
“会卿要见你，小鬼。”他爆了句粗口，便转身走了出去，显得很不屑。
艾肯连忙跟了上去，心中鼓点阵阵。他不知道那个怪物究竟想干嘛。
高塔内部为环形，所有房间都以环形排布。八楼的台阶口，马科斯停下脚步。“你自己过去吧，顺时针第2个房间。”说完这些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显然对这样的差事相当气愤和不屑。这原本该是执事做的事情，而不是他这样的学者。但恼归恼，他还是无法反抗会卿的安排，只能将那份怨毒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艾肯轻轻走过去，整个楼层显得很安静，那种诡异的氛围在楼道里形成了薄雾，特别是走过那些巨大的人物画像时这种感觉尤甚，就仿佛自己被许许多多双眼睛注视一样，浑身不自然。
房间的门大开，艾肯走了进去。这时候耶赛被吞噬脑子的画面莫名浮现，这份回忆直接引起他味觉的共鸣，那份厚重的毒药味道和窒息的压迫让他无法保持该有的冷静。
“进来吧，哈瑞恩。”门内的声音召唤，不带任何情绪。
“你找我，会卿大人。”艾肯看见坐在一堆书中间的耶赛。他架着一幅眼镜，温婉地看着自己。如果记忆能保持隐秘，那眼前之人绝对是个学者姿态，一点也不像那种东西。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耶赛微笑地说道。
艾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心里的不安如同蒸腾的水汽，嗤嗤冒了出来。“是的，第一次在觐见室，大人。”
“噢？不不，你还真是健忘啊，小家伙。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之间有着共性。那才是关键。”
“嗯？”艾肯不解。
“看来你很享受现在这个身体。”他一语点破。水汽凝结成了一个大冰块，砸在艾肯头上。
“你已经知道了。”艾肯并没显出错愕。“再杀我一次？”
耶赛站起走了过来，“难道你不喜欢杀人？那我得多给你些机会，相信我，你会着迷的。不过话说回来，也有我舍不得杀的。”他轻轻抚触艾肯的前额，那种眼神和当日的粗暴截然不同。
“那天，你给我喝的是……。”
“毒药，而且不会有比那更毒的。”他呵呵笑着，“不过我也知道了为什么你会没死。”
“……”
“一个小小的试验，恰恰证实了你对我的价值。别误会，那并不能说明你的身体对毒药免疫。世间总是存在着极端，我是一个，你也不赖。”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艾肯有些听不下去了。
“或者还有别的议题，效忠我，或者我亲手杀了你的朋友。”耶赛乐呵呵地补充。
很显然，他指的是特瑞。
“特瑞，难道大厅里救了特瑞使他能吟唱出法术驱赶那个怪物的人不是你？”
“我可没这么无聊，当晚，我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心情大好。哦对了，我心情越好就越想杀人，救人的事情和我的风格太过背离。但我知道是谁这么多事。”他如此说着，还不忘对着书桌方向投去尖刻的目光。
“既然知道我没有死，那一开始哈瑞恩家族的事情就是你弄出来的，对吧。将我留在火场，设计出一整套的阴差阳错，让我被哈瑞恩夫妇带走，为的就是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随后事情发生改变，主母出现，你不得不改变你的计划。那么，哈瑞恩夫妇的失踪也该是你的手笔，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已经被你……。”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还有下文。你可爱的弟弟那开裂的探测水晶也是我的手笔。”
“为什么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艾肯想不通。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可爱的孩子。你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追杀？”
“什么？”
“有人保护了你很多年，让你隐藏在芸芸众生。要杀你的人强大到令人窒息呢。呵呵。”耶赛轻松地说着。
“信口雌黄。”
“你头脑中的强大封印正说明了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不会发觉那东西的存在。哪怕是高深的奥术师也不可能会发现这个神级封印的存在。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道封印封存着你头脑中的某种东西，从而起到了屏蔽作用，阻隔了搜寻者的侦测，让你能安逸地活到现在。”耶赛依旧是一幅乐呵呵的面孔。“所以你该清楚了，你被保护地多好，而我又如何忍心杀了你呢。同样是被追杀的可怜人。”
“封印？”艾肯不敢相信这个人的论断，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自己又是什么人呢。又是谁要来杀自己呢。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晚间的发烧嗜睡，第二天又恢复正常，难道这就是这个封印所体现的副效果吗？“
“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会查清楚的。”艾肯准备离开。
“等等。”耶赛冷硬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我想你忘记了给我答复。”
“我还有的选择吗？会卿大人。”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出去了。
房间恢复以往的清冷，风扫过桌子上的书，唰唰作响。
“你固然强大，但最好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如果再冒然出手，那你就等着被蛀虫慢慢消化吧！我不会再提醒你第二次。”耶赛对着空气说道，他的语气尖刻，但依旧保持着宁静而坦然的脸庞。
空旷的房间里并没有传来回应。他呷了一口杯中物静静思考，同时品味着脑海中那层精神波动所带来的信息。
“我才不想管那个特明德少爷的死活。”他再度对着空气回应。“至于这个，我会进一步查看……真遗憾，跟了我几百年，我总认为你会和我心意相通。你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好了，话题结束，收走你的灵念，我还有事。”
他突然粗暴地中断精神连接。“我才是你的主人。”他露出嘲弄般的微笑。
机会之神曾经抛弃了我，但这回，我将不会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