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8：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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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笼罩着的白色护卫结界无声消失了，他明白道奇·莱顿撤去魔法防护的用意。风暴还在继续着，所不同的是那些看似强大肆虐的螺旋状气流没有进一步给台下人们造成困扰，特瑞甚至感觉不出身边气流的舞动，哪怕一丝一毫。高台上的强大气旋也许只是视觉感官上的华丽演出，不具备任何意义。他这样评估。
但很显然，这些只是臆断，毕竟眼前树立着的一排雕像般的黑武士并不是幻觉。他们和那些已死亡的石像鬼一样再度接受召唤，准备第二次杀戮。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特瑞悲观地想着。他明白实力最强的切斯不会再是上面之人的对手。连续施展了这么多强力的奥术后切斯已经过早进入“施法临界”状态，需要及时经过休息补充急剧流失的集中力，很难想象，九级的魔法也击杀不了她。她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啊！
父亲留下的“共鸣之戒”已经完成使命，破碎成点点晶光消散在空气里。他曾乐观地去想，过了今天自己就会自由，可以和心爱的人长久在一起，可以带着她去往梦想中的国度过过简单的生活。姐姐渴求财富和权利那就都给她好了。他一点也不在乎。可理想的空缺又是如此巨大，大到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该用什么来填补这样的空缺呢，非得用生命吗？他向后环顾，浓腥的血水混合着一地食物残渣，那种气味让人作呕。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叫炼狱。
艾肯，希望你不在这里。
特瑞如此想着，不过某些声音注定会被忽略。比如，后方人群中一声稚嫩的喷嚏。
艾肯粗粗估算，大约有三十几个法师成为刀下亡魂，他们甚至来不及吟唱出可以自卫的咒术，就落得如此下场。看来施法者的位阶体系和圣武士的一样，最恐怖的能力只在最后一个阶层才会体现出，不同的是施法者操控的是能量的流动，而圣武士则是通过武劲。但不可否认的是施法者的远距离效能确实是近战者的梦魇，单看切斯随意发动的碎星印记，谈笑间便能让一整队的圣武士化作尘烟。如此恐怖的杀伤又需要多少能力卓著的战士用性命去平衡呢？艾肯看着上方，高台之上，幻象叠影。没人敢靠近一步。
当灰烬汇聚的黑色帷幔逐渐淡化，特使的身姿变得清晰起来，黑色的絮状光芒缭绕周身，如同黑色的烈焰灼烧着周遭的空气，发出噼啪声响。她毫发无伤地浮游在半空中，宛如天神。
“该死，居然会通过空间遮蔽来逃过轰击。”贝宁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4000帕拉的轰击力打到的只是她的残像。”
“将本体短时间内藏到空间裂隙躲避，这种能力连九级的法师都不可能做到，该死的，她不是特使。”道奇带着充满苦涩的镇静答道。他回头看看切斯，希望他能在这短时间里恢复一定的能力。导恒师切斯的杀伤力有目共睹，只是回头想想，哪怕他能力恢复到初始也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她太过强大了。
道奇摇摇头。
高台之上，女人放下兜帽，她精致的五官显露在众人面前。台下稍有意识的人见到这张脸不禁倒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她倾世的容颜，而是那灾难般的名讳。
贺拉斯主母。
当看见此人两颊处密行的黑色细鳞，艾肯在无限震惊中幡然醒悟。这个曾在黎明纪元霸权无度的种族，曾经在亢长的岁月里保持于食物链顶端的种族，曾经创造了黑魔法引起神怒的种族，曾经在天堂之力下被盟军毁灭的种族，就在此刻活生生站在面前。一提起他们的名字，艾肯的灵魂都能产生刻骨的震颤。
影族。
几个世纪前的“裂镜之战”，人类和光族共同感召神谕，结成同盟一起攻打影族主城加瑞恩。人类的十二个圣武士团和光族的圣子禁卫军组成了三十万人的“炽光审判军”通过九年时间才攻破了加瑞恩城，这场圣战代价太大，它耗尽了人类帝国几个世纪的财富，耗尽了数万条宝贵的生命，也耗尽了故土的生息。虽然最后战争终于胜利了，影族的帝都加瑞恩城终于变成一片废墟，直到几个世纪后的今天，它的残垣断壁依旧保留着当初的硝烟和破败。但各公国君王每提到这段历史都会沉浸在叹息中。
战争，耗尽了词语。
一直以来艾肯总认为威胁着竖琴手同盟的是某些更强大的秘法团体。很显然，他只猜对了一半。原来在这600年里，和竖琴手同盟的四大创始家族订立血契的就是这个绝不该存在的种族。艾肯不难猜测战败后影族的境况。他们邪恶，疯狂，并且睚眦必报，所以他们依附于四大家族准备东山再起。600年很快过去了，他们第一时间摧毁竖琴手同盟的用意也是昭然若揭。真正的浩劫才刚刚开始。
“我早就该想到，区区特使怎么可能会解除血契，又怎么有能力以一己之力颠覆竖琴手。”贝宁毫不惧色。
主母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缓缓走下台阶。那种强大的气场挟着异乎寻常的压迫力向众人靠近。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内心中的压迫占据了更大的比重，他们纷纷后后方退去。艾肯紧紧抓住希迪的手，心跳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多可爱的孩子。”她的手触碰贝宁前额，将她额前的乱发一点点拨开。贝宁仿佛被禁锢住了行动任由贺拉斯主母近距离的撩拨。只有双眼依旧保持着刻骨的仇视。“贝宁·摩西，竖琴手同盟这一顺位的继承人，确实姿色卓然。看来令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能。虽然他死的足够悲壮。”
“是你杀了他。”贝宁杀意大增。
“我不太喜欢亲自动手。”她神情自若地说道：“你也知道由于血契的存在，影族无法动你们分毫。我们是盟友不是吗？只不过在某些立场上他确实让我寒心和失望。我们灰烬神后的子民何时会将黎明君主的信仰放在眼里。不过好在我们还有隐约之子。”
“我一直不信父亲会死在那帮人手里，原来你们还联合了他们。”贝宁的双眼变得血红，仿佛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女人。
“比起你们，我们和这帮平凡的暗客相处就有意思多了，他们虽然贪婪狡诈，但至少能够认清现状，懂得生存之道。所以我族对于满足他们的渴求可是毫不犹豫的。”贺拉斯轻松地诉说着，她双颊处密布的细鳞透着黑光，显得狰狞万分。“除了灰烬神后，没人可以支配永恒，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你以为我们死完了你就可以将赫灵顿堡献给你们的那个什么神后，成为你们的据点？为了拔下这个头筹，你还真舍得犯险。”贝宁尖锐地指出。
“你很聪明，贝宁。事到如今跟你说了也没关系，偌大的赫灵顿确实是一块瑰宝。可惜和影族的新城—艾丝米达拉相比它实在太渺小了。不过，我不会给你们真正认识赫灵顿堡内在的价值的机会，在你们这帮低等种族的手中再好的东西都体现不出它的神奇。”
“你说什么？”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这个高傲的施法者。
贺拉斯没等她说完，左手一指，一道纤细的光束在贝宁眼前放大。贝宁来不及反应，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直到她听见周围一阵惊呼。当她睁眼却发现自己被道奇的束缚魔法强行拉离了那片区域，而原本在其身后的倒霉者的额间出现一道黑色光点，光点如同嵌进皮肉，在前额处辐射出一道道蜿蜒的红色裂纹，那人还来不及叫喊，整个人瞬间爆裂，化作一团血雾。
“大胆。”主母怒目圆睁，她邪恶的双眼直指道奇，这时，两个成形的猫鼬之速在道奇和贝宁身上展现，他们顺势绕进高台转角躲避她的二次禁锢术。主母正要移行追杀两人，却听见后方吟唱声起伏，刚恢复一点的切斯已然完成了新的法术。
“尝尝凋零之伤”。
主母微笑着看着这个高等咒术轰击过来，却不躲避。切斯发现已晚，正要撤去魔法，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他发现“凋零之伤”的绿色幻光已经反弹回来直接环绕自己，下一秒，魔法的效能就清晰体现出来，切斯的皮肤开始变得僵硬如同皮革，一团团淡红色的雾气从身体里发散出来，和覆盖身上的绿色光线融合。七级奥术“凋零之伤”会极快速地吸收目标个体全身的水分，直到吸干才会罢手。此时切斯身体的水分被魔力急速抽取。鲜血和体液被魔法力量挤出本体，吸附在那团绿光中。他的神智立刻变得混沌起来，看来要不了多久这个九级法师就会变成一具九级干尸。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的法师在他身上释放出“水之摇篮”，阻碍“凋零之伤”的抽取。稍稍缓解的切斯如同大赦，果断给自己身上施展高等分离咒，他就地一滚从吸取状态剥离出来，“水之摇篮”的天蓝水雾顷刻间被吸收干净。
“有意思。”主母评论道。她仿佛变得兴奋起来，周身暗光大增。
刚度过险境的切斯听见人群中的法师们开始吟唱高等级攻击性法术，他来不及恢复忙大喊阻止：“她有‘镜面姿态’，快停下。”刚一说完他就看见一道道裂解术和冰寒之握的魔法光线被反射回人群中，带走几条性命。
“找死。”主母的眼睛红光大盛。这时，火焰在高台上窜动，两只刚召唤出的火巨灵已经向她冲过来。被火焰覆盖的四把弯刀形成独特的网格似要肢解贺拉斯。“试试这个，女魔头。”贝宁的声音出现在高台上。“你的死鬼老爹只教了你这个？”主母不慌不忙，祭出一团灰褐色的烟尘，两个元素生物在这团奇异烟尘中变得体型缩小，色彩淡化。随后，它们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消散了。显然已经被强行遣回元素位面了。
贝宁双眼顿时变得血红，杀心大起。显然她准备孤注一掷，随着吟唱结束，一道火焰和白骨组成的大门从高台之上冉冉升起，这道高度达到十几米的巨门显然在预示某个大家伙的降临。
九级的奥术――地狱之门。
随着地狱之门的逐渐成形，整个大厅的光线都被慢慢吸进大门中，整个大厅浑然进入暗域。人们看见大门里面熔岩和灰烬交织涌动，向整个厅堂投射出层层幻象。来自地狱的奇景在人们周围一点点铺开，地面流淌出的殷红色熔岩流随着大地撕裂的角度无限延展开，如同一条条精细的脉管交汇分离。一只只骷髅在地狱之门的后面雀跃着，都探出脑袋想要挤出这道门来到主物质界。
但一阵“咔嚓”声，数个骷髅头直直滚落下来，人们惊恐地看见一只长着巨角的红色恶魔挥舞重剑从门内大踏步走出来，它的口中流淌滴落着暗绿色的液体，双目透射着噬人的血红之光。一对巨大的深褐色翅膀翻折在两侧。一看就是深渊领主级别的恶魔。护法师切斯没有犹豫，直接在贝宁身上施展出七级魔法“意识领域”，借着这个魔法，召唤者贝宁就可以直接让自己的意志和恶魔意志叠加，操控恶魔本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恶魔受到双重魔法的干预，暂时失去了一部分来自深渊中的血腥记忆。它双目的色彩逐渐淡化，呈现出幽幽的白光，但容貌依旧恐怖异常。当白色之光填满双瞳时，这个恶魔显然已经完全被魔力操控，成为贝宁的一部屠杀机器。
恶魔双手的两把重剑交替挥舞直向着贺拉斯主母扫来。
贺拉斯主母眸子中闪动着愤怒的光芒，但她很快恢复平静，四大家族果然是魔法天才的摇篮，九级魔法师层出不穷。如此反复难保不会出现大星颂师这样的强者，她坚信连根扫除才是至高的王道，幸好现在并不晚。
她不断变换身体的角度躲过恶魔的双刃绞杀，深渊恶魔都拥有极高的法术抗性，特别是影族的黑魔法，在如此庞大的身躯上占不到任何便宜。她催动下方的黑武士前去阻止恶魔的突进，二十几个黑武士仗剑砍向这只巨型恶魔。只闻恶魔一声巨吼，双刃迅捷地砍翻前面的两个黑武士，紧接着强韧的身躯直直撞开眼前密集的黑影，黑武士们被这股力量冲击撞得散开。起身后的黑武士正准备迎劈恶魔，但被周身凸现的绿色蛛网缠住，变得动弹不得，地面瞬间红光缭绕，一团炽热的雾气就在他们周身铺开。那是魔法师们施放的“焚云”，和切斯的“凋零之伤”相反，这道咒术是将细小的火焰粒子强行挤入敌方躯体，接触体内的血液后产生一千度的高温，从身体内部焚烧出来。数个黑武士在焚云中没有坚持住几秒就被完全焚化，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盔甲。
“人类居然也想通过驱动恶魔来攻击我们影族？真是天大的笑话。”主母不屑地说道。她的目光开始凝聚，一套法术顺势待发。
“别让她读出驱逐咒。”贝宁的喊话通过恶魔浑厚的胸腔喷吐而出。
一道暗光波动随即在主母身上炸开，主母的施法被切斯的高等沉默咒干预了。这种法术无法自行驱散，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咒术消退，才可进行新的施法。
失去魔法吟唱权的主母此刻处于了完全的被动中。
当恶魔砍翻最后一个落单的黑武士时它再度将血红的眼睛对准眼前的女人，但此时，贝宁的精神连接产生一记轻微的抖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她将这种现象理想地认为是自己“施法临界”的效果，所以准备速战速决。她驱动恶魔冲向台阶边缘的贺拉斯。
但恶魔手中的巨刃突然间在空中禁止不动了。贝宁感觉某些东西出现了偏差，准备进一步修正，她的心跳加快。
当精神连接再次企稳时贝宁发现身上的“意识领域”护罩变得不稳定起来，并有消退的迹象。她回身看着一脸诧异的道奇，目光中显露出一丝指责和不解。但贺拉斯的举动让她找到了原因，只见她左手往前方的空气轻轻一扫，一串奇异的符文便浮现出来。随着空气中凝立着的符文按次序一个个消失，每消失一个符号似乎都会在自己的魔法导联上产生一次锤击。
“冥宗的无声施法。”贝宁狠狠咒骂自己的疏忽。她早该想起影族的独特魔法体系，冥宗的无声施法是身为奥宗领域的人必须谨慎面对的。因为冥宗魔法不需要吟唱那些冗长拗口的源语，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通过内在的精神力消耗来完成法术凝集。所以，那些强行施加沉默的咒术对奥宗将是致命的，但对于冥宗来说，只要他们还具备充足的精神力，沉默类法术只是一个玩笑。
她发现太晚，贺拉斯的无声吟唱已经收尾，那一串符文已经完全消退在空气中，强大的咒术已然成形。
贝宁暗呼不妙，这个咒术一定是用于强行驱散地狱之门的。她和切斯，道奇一样，颓然地等待主母的法术效能显现。但是随后的几分钟贝宁并没看见恶魔被送回大门中。她的魔法导联依旧完整。
不同的是她听见越来越大声的嘣嘣声，那是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每一次搏动仿佛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一次撕裂。那种痛感并不单单出现在自己身上，她看见大厅中的所有人的神情变得复杂。他们诧异于自身出现的状况。
当魔法师们开始明白这种波动的来源时人群终于开始慌乱。
道奇倒地大口喘着气，一直极力维持住的“意识领域”被完全终止，随着“意识领域”护罩的消失，贝宁用于操控的连接断开了。强大的深渊恶魔的眼睛慢慢变成红色，逐渐恢复它的本体意志。贝宁大感不妙，但来自胸腔的猛烈轰击又使得她不得不先面对别的问题。
她心有不甘。
“是冥殇。”倒在一旁的切斯惊恐万分。他深知这种魔法的可怕威力，它可以激起人们全身的血液在短时间内全部逆流灌入心脏，直到不断扩大的心房承受不住容量而爆裂开。这种残忍的黑魔法无法被抵抗。
巫师们都明白，战斗结束了。
人们在恐惧和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艾肯和希迪体质最弱，他们在这道魔法催化下开始大口呕血，心脏的跳动如同战鼓，每一次搏动都让他感受一次濒死。
这时恶魔完全清醒，它在人群间走动，显然在搜寻着刚才的控制者。它是有思维的异界生物，对直接操控自己的人会产生最深度的仇恨。
“遣散它，要……要快。”道奇·莱顿口鼻鲜血如注，他深知所有人都在这种濒死的状态下饱受折磨。放空后的恶魔在击杀控制者后就会血洗这里，否则绝不会甘心回到本该属于它的层面空间。
贝宁开始出现短暂的昏迷，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也许正因为这样恶魔没能在人群间找到她，只是混乱地踏着步，它的巨蹄在过往的道路中踩死了很多人。残肢和被挤压出的内脏形成了一条死亡之路，和鲜血一同妆点这条死亡之路的是一个个泛起绿色邪火的恶魔蹄印。
恶魔前方的道路上躺着无助的人们，他们想移动开位置远离这场血腥践踏，但来自胸腔的痛感迫使他们接受命运最无耻的摆布。
巨大的恶魔每踏出一步都会引起地面的震动，特瑞的视觉已经变得模糊，但听觉却越来越清晰，他能听见心脏的悲鸣和人群中的哀号，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活过这一天。震动的声响越来越近，那种空气中传递来的灼热开始刺痛他的脸庞。没有任何孤寂会比死亡那种绝对又不可挽回的孤寂更完美，他闭上双眼，等待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完美体验。任何一种都能让他迅速解决痛苦，笑容浮现在他的脸庞。“别了，弥赛亚。”
脑海中出现一记精神波动，有一个声音直接投射到他暂未完全失去的意识里。
“沿着轨迹之路，找到我。”那个声音低沉地说。
“我没有力气，我好困。”
“你该醒来。”
“我只想休息。”他喃喃回应。“你是谁，为什么要找到我。”
“因为你需要我。”
“别玩了，我快死了，我真的好累。”烧灼感伴随着呼吸刺痛了咽喉。
“你不可能死，快告诉我，你的意愿。”声音变得大了起来，仿佛在很近的地方。
他感觉头发在燃烧，一个巨大的身躯在视野里晃动。骨肉搅动的心碎声响不断传来，飞溅的肉块和血水在他脸孔流淌滑落。“给我一个你必须强大的理由，快，快告诉我。”那个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有，我的弥赛亚。”
“回答错误！”那个声音近乎咆哮，在他脑海中激荡开。特瑞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你的记忆依旧残缺。”特瑞猛然惊醒，胸口的疼痛随即消失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和欢畅。他站起来，恶魔庞大的身躯出现在跟前，它的火焰巨蹄迈出，下一秒就会踏进眼前的血肉。
特瑞的手掌中陡然出现一团光芒，一种温暖的感觉连接进思想，滚滚热浪在身体内游荡。他定睛一看，这束光团是一个魔法卷轴。特瑞没有多想，左手迅速揭去上面的金色封印，将卷轴朝着恶魔扔了过去。
卷轴滑动着轨迹在风中被摊开，上面的暗金色符文华光闪动。神秘的施法吟唱声在大厅上空响起，发出的每个音节都是那么婉转柔和，伴随着周围环境一阵阵气流波动。就连最资深的法师都无法否认这种咒术吟唱的高水准。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奇妙音符组成的语句和卷轴上的符文相互辉映，每吟唱出一个音节后卷轴上所对应的暗金色符文就淡化消失。特瑞听的出奇，他极力在大厅中搜寻着吟唱者。
此刻，伏在地上痛苦的人们在这吟唱中渐渐恢复，原本的痛楚感觉得到了缓解。他们的诧异目光共同指向特瑞·特明德。因为人们看见这一连串无法让人理解的咒术源语均来自这个年轻人的吐纳。
卷轴上最后一个符文消失后，整个咒语宣告完成。高台之上的地狱之门开始变换光泽，原本晦暗的门间光影被一点点星光取代，星光逐渐汇聚交融，呈现出一种安详的银光。恶魔仿佛在这种变化下无法站立，斜着身体抵挡来自大门的抽吸，它双翅展动，不断平衡自己的位置，充满巨力的爪子牢牢抓住插在地上的剑柄，它极度喜欢这个血腥无度的物质界，相对冰冷孤寂的深渊，这里有太多它乐于研究的东西。但魔法的召唤力量足够强劲，它庞大的身躯居然在这股吸收力量中变得时隐时现。它双目圆睁，项间筋络暴涨，周围涌动的劲风开始无情撕裂它肉质的翅膀，黑色的血水在它多褶的皮肤上涌现，并汇成道道血流。随着一阵被拖长的咒骂，恶魔整个身躯被甩回门内的那个空间。
显然，它最后的那句脏话没有人能听得懂。
身上笼罩着的白色护卫结界无声消失了，他明白道奇·莱顿撤去魔法防护的用意。风暴还在继续着，所不同的是那些看似强大肆虐的螺旋状气流没有进一步给台下人们造成困扰，特瑞甚至感觉不出身边气流的舞动，哪怕一丝一毫。高台上的强大气旋也许只是视觉感官上的华丽演出，不具备任何意义。他这样评估。
但很显然，这些只是臆断，毕竟眼前树立着的一排雕像般的黑武士并不是幻觉。他们和那些已死亡的石像鬼一样再度接受召唤，准备第二次杀戮。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特瑞悲观地想着。他明白实力最强的切斯不会再是上面之人的对手。连续施展了这么多强力的奥术后切斯已经过早进入“施法临界”状态，需要及时经过休息补充急剧流失的集中力，很难想象，九级的魔法也击杀不了她。她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啊！
父亲留下的“共鸣之戒”已经完成使命，破碎成点点晶光消散在空气里。他曾乐观地去想，过了今天自己就会自由，可以和心爱的人长久在一起，可以带着她去往梦想中的国度过过简单的生活。姐姐渴求财富和权利那就都给她好了。他一点也不在乎。可理想的空缺又是如此巨大，大到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该用什么来填补这样的空缺呢，非得用生命吗？他向后环顾，浓腥的血水混合着一地食物残渣，那种气味让人作呕。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叫炼狱。
艾肯，希望你不在这里。
特瑞如此想着，不过某些声音注定会被忽略。比如，后方人群中一声稚嫩的喷嚏。
艾肯粗粗估算，大约有三十几个法师成为刀下亡魂，他们甚至来不及吟唱出可以自卫的咒术，就落得如此下场。看来施法者的位阶体系和圣武士的一样，最恐怖的能力只在最后一个阶层才会体现出，不同的是施法者操控的是能量的流动，而圣武士则是通过武劲。但不可否认的是施法者的远距离效能确实是近战者的梦魇，单看切斯随意发动的碎星印记，谈笑间便能让一整队的圣武士化作尘烟。如此恐怖的杀伤又需要多少能力卓著的战士用性命去平衡呢？艾肯看着上方，高台之上，幻象叠影。没人敢靠近一步。
当灰烬汇聚的黑色帷幔逐渐淡化，特使的身姿变得清晰起来，黑色的絮状光芒缭绕周身，如同黑色的烈焰灼烧着周遭的空气，发出噼啪声响。她毫发无伤地浮游在半空中，宛如天神。
“该死，居然会通过空间遮蔽来逃过轰击。”贝宁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4000帕拉的轰击力打到的只是她的残像。”
“将本体短时间内藏到空间裂隙躲避，这种能力连九级的法师都不可能做到，该死的，她不是特使。”道奇带着充满苦涩的镇静答道。他回头看看切斯，希望他能在这短时间里恢复一定的能力。导恒师切斯的杀伤力有目共睹，只是回头想想，哪怕他能力恢复到初始也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她太过强大了。
道奇摇摇头。
高台之上，女人放下兜帽，她精致的五官显露在众人面前。台下稍有意识的人见到这张脸不禁倒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她倾世的容颜，而是那灾难般的名讳。
贺拉斯主母。
当看见此人两颊处密行的黑色细鳞，艾肯在无限震惊中幡然醒悟。这个曾在黎明纪元霸权无度的种族，曾经在亢长的岁月里保持于食物链顶端的种族，曾经创造了黑魔法引起神怒的种族，曾经在天堂之力下被盟军毁灭的种族，就在此刻活生生站在面前。一提起他们的名字，艾肯的灵魂都能产生刻骨的震颤。
影族。
几个世纪前的“裂镜之战”，人类和光族共同感召神谕，结成同盟一起攻打影族主城加瑞恩。人类的十二个圣武士团和光族的圣子禁卫军组成了三十万人的“炽光审判军”通过九年时间才攻破了加瑞恩城，这场圣战代价太大，它耗尽了人类帝国几个世纪的财富，耗尽了数万条宝贵的生命，也耗尽了故土的生息。虽然最后战争终于胜利了，影族的帝都加瑞恩城终于变成一片废墟，直到几个世纪后的今天，它的残垣断壁依旧保留着当初的硝烟和破败。但各公国君王每提到这段历史都会沉浸在叹息中。
战争，耗尽了词语。
一直以来艾肯总认为威胁着竖琴手同盟的是某些更强大的秘法团体。很显然，他只猜对了一半。原来在这600年里，和竖琴手同盟的四大创始家族订立血契的就是这个绝不该存在的种族。艾肯不难猜测战败后影族的境况。他们邪恶，疯狂，并且睚眦必报，所以他们依附于四大家族准备东山再起。600年很快过去了，他们第一时间摧毁竖琴手同盟的用意也是昭然若揭。真正的浩劫才刚刚开始。
“我早就该想到，区区特使怎么可能会解除血契，又怎么有能力以一己之力颠覆竖琴手。”贝宁毫不惧色。
主母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缓缓走下台阶。那种强大的气场挟着异乎寻常的压迫力向众人靠近。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内心中的压迫占据了更大的比重，他们纷纷后后方退去。艾肯紧紧抓住希迪的手，心跳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多可爱的孩子。”她的手触碰贝宁前额，将她额前的乱发一点点拨开。贝宁仿佛被禁锢住了行动任由贺拉斯主母近距离的撩拨。只有双眼依旧保持着刻骨的仇视。“贝宁·摩西，竖琴手同盟这一顺位的继承人，确实姿色卓然。看来令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能。虽然他死的足够悲壮。”
“是你杀了他。”贝宁杀意大增。
“我不太喜欢亲自动手。”她神情自若地说道：“你也知道由于血契的存在，影族无法动你们分毫。我们是盟友不是吗？只不过在某些立场上他确实让我寒心和失望。我们灰烬神后的子民何时会将黎明君主的信仰放在眼里。不过好在我们还有隐约之子。”
“我一直不信父亲会死在那帮人手里，原来你们还联合了他们。”贝宁的双眼变得血红，仿佛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女人。
“比起你们，我们和这帮平凡的暗客相处就有意思多了，他们虽然贪婪狡诈，但至少能够认清现状，懂得生存之道。所以我族对于满足他们的渴求可是毫不犹豫的。”贺拉斯轻松地诉说着，她双颊处密布的细鳞透着黑光，显得狰狞万分。“除了灰烬神后，没人可以支配永恒，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你以为我们死完了你就可以将赫灵顿堡献给你们的那个什么神后，成为你们的据点？为了拔下这个头筹，你还真舍得犯险。”贝宁尖锐地指出。
“你很聪明，贝宁。事到如今跟你说了也没关系，偌大的赫灵顿确实是一块瑰宝。可惜和影族的新城—艾丝米达拉相比它实在太渺小了。不过，我不会给你们真正认识赫灵顿堡内在的价值的机会，在你们这帮低等种族的手中再好的东西都体现不出它的神奇。”
“你说什么？”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这个高傲的施法者。
贺拉斯没等她说完，左手一指，一道纤细的光束在贝宁眼前放大。贝宁来不及反应，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直到她听见周围一阵惊呼。当她睁眼却发现自己被道奇的束缚魔法强行拉离了那片区域，而原本在其身后的倒霉者的额间出现一道黑色光点，光点如同嵌进皮肉，在前额处辐射出一道道蜿蜒的红色裂纹，那人还来不及叫喊，整个人瞬间爆裂，化作一团血雾。
“大胆。”主母怒目圆睁，她邪恶的双眼直指道奇，这时，两个成形的猫鼬之速在道奇和贝宁身上展现，他们顺势绕进高台转角躲避她的二次禁锢术。主母正要移行追杀两人，却听见后方吟唱声起伏，刚恢复一点的切斯已然完成了新的法术。
“尝尝凋零之伤”。
主母微笑着看着这个高等咒术轰击过来，却不躲避。切斯发现已晚，正要撤去魔法，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他发现“凋零之伤”的绿色幻光已经反弹回来直接环绕自己，下一秒，魔法的效能就清晰体现出来，切斯的皮肤开始变得僵硬如同皮革，一团团淡红色的雾气从身体里发散出来，和覆盖身上的绿色光线融合。七级奥术“凋零之伤”会极快速地吸收目标个体全身的水分，直到吸干才会罢手。此时切斯身体的水分被魔力急速抽取。鲜血和体液被魔法力量挤出本体，吸附在那团绿光中。他的神智立刻变得混沌起来，看来要不了多久这个九级法师就会变成一具九级干尸。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的法师在他身上释放出“水之摇篮”，阻碍“凋零之伤”的抽取。稍稍缓解的切斯如同大赦，果断给自己身上施展高等分离咒，他就地一滚从吸取状态剥离出来，“水之摇篮”的天蓝水雾顷刻间被吸收干净。
“有意思。”主母评论道。她仿佛变得兴奋起来，周身暗光大增。
刚度过险境的切斯听见人群中的法师们开始吟唱高等级攻击性法术，他来不及恢复忙大喊阻止：“她有‘镜面姿态’，快停下。”刚一说完他就看见一道道裂解术和冰寒之握的魔法光线被反射回人群中，带走几条性命。
“找死。”主母的眼睛红光大盛。这时，火焰在高台上窜动，两只刚召唤出的火巨灵已经向她冲过来。被火焰覆盖的四把弯刀形成独特的网格似要肢解贺拉斯。“试试这个，女魔头。”贝宁的声音出现在高台上。“你的死鬼老爹只教了你这个？”主母不慌不忙，祭出一团灰褐色的烟尘，两个元素生物在这团奇异烟尘中变得体型缩小，色彩淡化。随后，它们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消散了。显然已经被强行遣回元素位面了。
贝宁双眼顿时变得血红，杀心大起。显然她准备孤注一掷，随着吟唱结束，一道火焰和白骨组成的大门从高台之上冉冉升起，这道高度达到十几米的巨门显然在预示某个大家伙的降临。
九级的奥术――地狱之门。
随着地狱之门的逐渐成形，整个大厅的光线都被慢慢吸进大门中，整个大厅浑然进入暗域。人们看见大门里面熔岩和灰烬交织涌动，向整个厅堂投射出层层幻象。来自地狱的奇景在人们周围一点点铺开，地面流淌出的殷红色熔岩流随着大地撕裂的角度无限延展开，如同一条条精细的脉管交汇分离。一只只骷髅在地狱之门的后面雀跃着，都探出脑袋想要挤出这道门来到主物质界。
但一阵“咔嚓”声，数个骷髅头直直滚落下来，人们惊恐地看见一只长着巨角的红色恶魔挥舞重剑从门内大踏步走出来，它的口中流淌滴落着暗绿色的液体，双目透射着噬人的血红之光。一对巨大的深褐色翅膀翻折在两侧。一看就是深渊领主级别的恶魔。护法师切斯没有犹豫，直接在贝宁身上施展出七级魔法“意识领域”，借着这个魔法，召唤者贝宁就可以直接让自己的意志和恶魔意志叠加，操控恶魔本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恶魔受到双重魔法的干预，暂时失去了一部分来自深渊中的血腥记忆。它双目的色彩逐渐淡化，呈现出幽幽的白光，但容貌依旧恐怖异常。当白色之光填满双瞳时，这个恶魔显然已经完全被魔力操控，成为贝宁的一部屠杀机器。
恶魔双手的两把重剑交替挥舞直向着贺拉斯主母扫来。
贺拉斯主母眸子中闪动着愤怒的光芒，但她很快恢复平静，四大家族果然是魔法天才的摇篮，九级魔法师层出不穷。如此反复难保不会出现大星颂师这样的强者，她坚信连根扫除才是至高的王道，幸好现在并不晚。
她不断变换身体的角度躲过恶魔的双刃绞杀，深渊恶魔都拥有极高的法术抗性，特别是影族的黑魔法，在如此庞大的身躯上占不到任何便宜。她催动下方的黑武士前去阻止恶魔的突进，二十几个黑武士仗剑砍向这只巨型恶魔。只闻恶魔一声巨吼，双刃迅捷地砍翻前面的两个黑武士，紧接着强韧的身躯直直撞开眼前密集的黑影，黑武士们被这股力量冲击撞得散开。起身后的黑武士正准备迎劈恶魔，但被周身凸现的绿色蛛网缠住，变得动弹不得，地面瞬间红光缭绕，一团炽热的雾气就在他们周身铺开。那是魔法师们施放的“焚云”，和切斯的“凋零之伤”相反，这道咒术是将细小的火焰粒子强行挤入敌方躯体，接触体内的血液后产生一千度的高温，从身体内部焚烧出来。数个黑武士在焚云中没有坚持住几秒就被完全焚化，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盔甲。
“人类居然也想通过驱动恶魔来攻击我们影族？真是天大的笑话。”主母不屑地说道。她的目光开始凝聚，一套法术顺势待发。
“别让她读出驱逐咒。”贝宁的喊话通过恶魔浑厚的胸腔喷吐而出。
一道暗光波动随即在主母身上炸开，主母的施法被切斯的高等沉默咒干预了。这种法术无法自行驱散，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咒术消退，才可进行新的施法。
失去魔法吟唱权的主母此刻处于了完全的被动中。
当恶魔砍翻最后一个落单的黑武士时它再度将血红的眼睛对准眼前的女人，但此时，贝宁的精神连接产生一记轻微的抖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她将这种现象理想地认为是自己“施法临界”的效果，所以准备速战速决。她驱动恶魔冲向台阶边缘的贺拉斯。
但恶魔手中的巨刃突然间在空中禁止不动了。贝宁感觉某些东西出现了偏差，准备进一步修正，她的心跳加快。
当精神连接再次企稳时贝宁发现身上的“意识领域”护罩变得不稳定起来，并有消退的迹象。她回身看着一脸诧异的道奇，目光中显露出一丝指责和不解。但贺拉斯的举动让她找到了原因，只见她左手往前方的空气轻轻一扫，一串奇异的符文便浮现出来。随着空气中凝立着的符文按次序一个个消失，每消失一个符号似乎都会在自己的魔法导联上产生一次锤击。
“冥宗的无声施法。”贝宁狠狠咒骂自己的疏忽。她早该想起影族的独特魔法体系，冥宗的无声施法是身为奥宗领域的人必须谨慎面对的。因为冥宗魔法不需要吟唱那些冗长拗口的源语，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通过内在的精神力消耗来完成法术凝集。所以，那些强行施加沉默的咒术对奥宗将是致命的，但对于冥宗来说，只要他们还具备充足的精神力，沉默类法术只是一个玩笑。
她发现太晚，贺拉斯的无声吟唱已经收尾，那一串符文已经完全消退在空气中，强大的咒术已然成形。
贝宁暗呼不妙，这个咒术一定是用于强行驱散地狱之门的。她和切斯，道奇一样，颓然地等待主母的法术效能显现。但是随后的几分钟贝宁并没看见恶魔被送回大门中。她的魔法导联依旧完整。
不同的是她听见越来越大声的嘣嘣声，那是自己越来越激烈的心跳。每一次搏动仿佛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一次撕裂。那种痛感并不单单出现在自己身上，她看见大厅中的所有人的神情变得复杂。他们诧异于自身出现的状况。
当魔法师们开始明白这种波动的来源时人群终于开始慌乱。
道奇倒地大口喘着气，一直极力维持住的“意识领域”被完全终止，随着“意识领域”护罩的消失，贝宁用于操控的连接断开了。强大的深渊恶魔的眼睛慢慢变成红色，逐渐恢复它的本体意志。贝宁大感不妙，但来自胸腔的猛烈轰击又使得她不得不先面对别的问题。
她心有不甘。
“是冥殇。”倒在一旁的切斯惊恐万分。他深知这种魔法的可怕威力，它可以激起人们全身的血液在短时间内全部逆流灌入心脏，直到不断扩大的心房承受不住容量而爆裂开。这种残忍的黑魔法无法被抵抗。
巫师们都明白，战斗结束了。
人们在恐惧和绝望中等待死亡降临。艾肯和希迪体质最弱，他们在这道魔法催化下开始大口呕血，心脏的跳动如同战鼓，每一次搏动都让他感受一次濒死。
这时恶魔完全清醒，它在人群间走动，显然在搜寻着刚才的控制者。它是有思维的异界生物，对直接操控自己的人会产生最深度的仇恨。
“遣散它，要……要快。”道奇·莱顿口鼻鲜血如注，他深知所有人都在这种濒死的状态下饱受折磨。放空后的恶魔在击杀控制者后就会血洗这里，否则绝不会甘心回到本该属于它的层面空间。
贝宁开始出现短暂的昏迷，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也许正因为这样恶魔没能在人群间找到她，只是混乱地踏着步，它的巨蹄在过往的道路中踩死了很多人。残肢和被挤压出的内脏形成了一条死亡之路，和鲜血一同妆点这条死亡之路的是一个个泛起绿色邪火的恶魔蹄印。
恶魔前方的道路上躺着无助的人们，他们想移动开位置远离这场血腥践踏，但来自胸腔的痛感迫使他们接受命运最无耻的摆布。
巨大的恶魔每踏出一步都会引起地面的震动，特瑞的视觉已经变得模糊，但听觉却越来越清晰，他能听见心脏的悲鸣和人群中的哀号，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活过这一天。震动的声响越来越近，那种空气中传递来的灼热开始刺痛他的脸庞。没有任何孤寂会比死亡那种绝对又不可挽回的孤寂更完美，他闭上双眼，等待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完美体验。任何一种都能让他迅速解决痛苦，笑容浮现在他的脸庞。“别了，弥赛亚。”
脑海中出现一记精神波动，有一个声音直接投射到他暂未完全失去的意识里。
“沿着轨迹之路，找到我。”那个声音低沉地说。
“我没有力气，我好困。”
“你该醒来。”
“我只想休息。”他喃喃回应。“你是谁，为什么要找到我。”
“因为你需要我。”
“别玩了，我快死了，我真的好累。”烧灼感伴随着呼吸刺痛了咽喉。
“你不可能死，快告诉我，你的意愿。”声音变得大了起来，仿佛在很近的地方。
他感觉头发在燃烧，一个巨大的身躯在视野里晃动。骨肉搅动的心碎声响不断传来，飞溅的肉块和血水在他脸孔流淌滑落。“给我一个你必须强大的理由，快，快告诉我。”那个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有，我的弥赛亚。”
“回答错误！”那个声音近乎咆哮，在他脑海中激荡开。特瑞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你的记忆依旧残缺。”特瑞猛然惊醒，胸口的疼痛随即消失了，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和欢畅。他站起来，恶魔庞大的身躯出现在跟前，它的火焰巨蹄迈出，下一秒就会踏进眼前的血肉。
特瑞的手掌中陡然出现一团光芒，一种温暖的感觉连接进思想，滚滚热浪在身体内游荡。他定睛一看，这束光团是一个魔法卷轴。特瑞没有多想，左手迅速揭去上面的金色封印，将卷轴朝着恶魔扔了过去。
卷轴滑动着轨迹在风中被摊开，上面的暗金色符文华光闪动。神秘的施法吟唱声在大厅上空响起，发出的每个音节都是那么婉转柔和，伴随着周围环境一阵阵气流波动。就连最资深的法师都无法否认这种咒术吟唱的高水准。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奇妙音符组成的语句和卷轴上的符文相互辉映，每吟唱出一个音节后卷轴上所对应的暗金色符文就淡化消失。特瑞听的出奇，他极力在大厅中搜寻着吟唱者。
此刻，伏在地上痛苦的人们在这吟唱中渐渐恢复，原本的痛楚感觉得到了缓解。他们的诧异目光共同指向特瑞·特明德。因为人们看见这一连串无法让人理解的咒术源语均来自这个年轻人的吐纳。
卷轴上最后一个符文消失后，整个咒语宣告完成。高台之上的地狱之门开始变换光泽，原本晦暗的门间光影被一点点星光取代，星光逐渐汇聚交融，呈现出一种安详的银光。恶魔仿佛在这种变化下无法站立，斜着身体抵挡来自大门的抽吸，它双翅展动，不断平衡自己的位置，充满巨力的爪子牢牢抓住插在地上的剑柄，它极度喜欢这个血腥无度的物质界，相对冰冷孤寂的深渊，这里有太多它乐于研究的东西。但魔法的召唤力量足够强劲，它庞大的身躯居然在这股吸收力量中变得时隐时现。它双目圆睁，项间筋络暴涨，周围涌动的劲风开始无情撕裂它肉质的翅膀，黑色的血水在它多褶的皮肤上涌现，并汇成道道血流。随着一阵被拖长的咒骂，恶魔整个身躯被甩回门内的那个空间。
显然，它最后的那句脏话没有人能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