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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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嘉敏觉得, 他们家小一辈儿, 她的几个哥哥和她自己，好像都没有长“爱情”这根弦儿。
但是他们家的上一辈, 反而各个都很懂爱的样子。
他爸妈是如此，他舅舅也是如此。
只不过，舅舅所爱非人罢了。
更多安慰的话，嘉敏是说不出的，但是她心里晓得，其实舅舅也不用她安慰什么, 这么多年，他自己已然可以懂。
而她自己, 她没有爱情, 更是谈不上对谁求而不得，自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说出再多关切与安慰的话，也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并不真的能够安慰到人。
正因此，嘉敏倒是也不多说什么了。吃过饭, 她就提出让老李送她去店里。
齐令贤昨晚不在, 不知道发生的事儿, 随口一问，得知嘉敏要去店里，帮着设计装修，这真是吃了一惊的。
嘉敏自己倒是觉得这挺正常的, 她说：“都是一家人，谁又能力就谁做呗？大哥二哥他们几个哪个不忙啊！我最闲着，对装修也有些想法，我来做自然极好。毕竟，珠宝店嘛！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了。”
这话引得齐令贤与齐老爷子都笑了出来，并未很放在心上。只是等许多时日之后，齐家的宝翠斋营业之后，二人才知，嘉敏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的，宝翠斋简直客似云来。
那为了这装潢前来偷师的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虽说好些珠宝店都改了自家的风格跟风而上，甚至于一些其他买卖的也学起来，可是终归就是觉得差了几层。
差在哪里，又不可知。
总觉得，那宝翠斋就是透漏着一股子洋气。
当然，这些还都是后话。
现下嘉敏这么说，齐舅舅倒是开玩笑道：“钱这东西，赚多少是多呢！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这个道理嘉敏自然很懂，她点头，不过又说：“可是人活一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啊！你看，多少人因为吃不起一点粮食而饿死的呢！既然我们现在有这个能力，那么多少为家里攒一些家当，将来可能就是多一分好过了。其实人活一世悲欢离合，什么是大事，生命攸关才是。多一分可以护住自己的能力，总归是好的。甚至于，不定我们还能凭借这个帮帮别人。当然，现下来看，这些都不存在，我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就像是舅舅愿意治病救人一样，我也愿意做些事情，显得自己有用些。”
嘉敏不过就是说说心里话，没得一点装假，也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齐令贤倒是听在了心里，父亲年纪渐大且身体不好，几年前还曾经生命垂危，一度差点离开。
这些过往想一想，真是觉得嘉敏说的极对。
什么是大事，性命攸关才是。
那些过往的情情爱爱，本就早早与他无关了。
这般一想，倒是难得的清明起来，不在自怨自艾。
当然，也是齐令贤本就看得开了，今日有些一叶障目，完全是因为碰到高如风，他肖似其母，齐令贤虽然不知道高如风就是旧日未婚妻的儿子，但是却因为这长相有几分触动了。
现下被小外甥女儿一说，瞬间又觉得自己果真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有那时间回想往事，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毕竟，连小嘉敏都知道去店里帮忙呢！
齐令贤很快的调整过来，嘉敏倒是没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只是看他情绪又好了，疑惑又迷茫的对齐老爷子挑眉使眼色询问。
齐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并不多言什么。
嘉敏：“？”
中年男人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哦！
“等一下让老李送你过去。”齐老爷子也是不放心外孙女儿一个人的，他们家嘉敏像天仙儿似的，总得多上些心。
齐老爷子顶顶不放心他们家小嘉敏，但是却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家外孙女儿力大如牛这个事实。
自然，有人送更好。
要说起来，齐家真是很舍得花钱了。一般人家便是养着车子，也不过是一辆。平日里谁得空谁用罢了。但是齐家不同，只说嘉敏他们家，已经足有三辆车了。其中一辆留作店里用，另外两辆车则是家里使的，谁需要谁用。
而齐老爷子和齐令贤这边，还有一辆车。
这样在外人看来，齐家就有四辆车。
这可是上海滩可是十分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
自然，也有一些人家车子更多，不过那大多是公务之上配的，并不是自家购买。像是齐家这样自己掏钱的享乐派，真真儿没有。
其实只要长个眼睛，几乎人人都看得出，沪宁商行的生意是不错的。虽说沪上也有别的洋行，但是沪宁商行东西“独”啊，这就是来钱的地儿了。
可是如果大家说起上海滩的显赫富贵人家，却又从来没有人提及齐家。
倒不是觉得他们家不赚钱，而是觉得，他们家赚得多，败的也多。那钱进了他们家，大概还没放热乎呢，转头就花出去了。齐广志个吃软饭的，明明该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是这货比上海滩最纨绔的公子吃穿用度都好。
还有个烧钱的齐小五，哦，就是齐嘉敏，那金银珠宝看着都不重样儿。
所以，大家是真的不觉得，齐家能攒下多少钱。
虽然嘉敏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其实，上海滩好些名门闺秀，大家小姐都偷偷盯着齐嘉敏呢！基本上，她穿的用的就应该是这一季最时髦最流行的了。
像是嘉敏能进入惠美书，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当然，也有她可爱讨人喜欢的原因啦！
这不，齐嘉敏一到沪宁商行，立刻引来不少的视线。毕竟，谁都晓得齐家几个儿子过的也就那个熊样儿，但是这个小闺女倒是穿金戴银，简直是行走的烧钱机。
今天下午齐三哥没课，在铺子里帮忙，他引着妹妹来隔壁，说：“我还当你今天不能过来了呢！”
嘉敏：“我是那食言的人么？”
齐三哥笑：“我妹妹一言九鼎，当然不是。”
他又说：“咱爸今天就没过来，昨天拉着肖家夫妻说了一宿，在家补觉呢！我看咱爸就是不想上班，故意偷懒昨晚才不让人走。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离开。我的妈呀，你可不知道，就肖欣她爸那大眼袋，都要耷拉到下巴上了。我看他一脸生无可恋，估计再也不想看见咱爸了。”
嘉敏被齐三哥逗笑了，她说：“你咋这么能糟践人呢？谁眼袋能耷拉在下巴上啊！”
齐三哥急了：“你咋还不信，他真的特憔悴。关键是咱班可还精神头十足呢。临走的时候我还听到咱爸跟他念叨真是一见如故，要该改天找他一起遛鸟儿！”
说到这里，齐三哥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他有点后悔说这么多了，遛鸟儿这个词儿，就不该出现在纯洁不谙世事小妹妹的耳朵里！他有心解释一下是遛真的鸟，不是旁的。又觉得自己妹妹可能也不理解，他解释反而是言多必失，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嘉敏只扫一眼就晓得她三哥的为难，她主动解围说：“那肖欣妈妈呢？”
肖欣爸爸自私自利，有自己的算计，这嘉敏管不着，只要不招惹他们家，总归个人管个人。毕竟和这个时代，谁也别说谁，大家其实都没有好多少。可是，她对肖欣妈妈就是十成十的厌恶了。
极品扶弟魔也就算了，但是她算计自己女儿，甚至又来算计她，这就让她觉得十分的作呕了。
说她是为虎作伥的“伥”，真是一点也不冤枉她。
这人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女人，但是却会为了所谓的“亲人”去害别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女儿，可见为人的卑劣。
齐三哥大抵是看出嘉敏那发自肺腑浓浓的厌恶，他说：“她蔫搭的跟在那位肖先生身后，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不过我看肖先生对她十分的冷漠，眼神也颇为厌恶，估计会去也落不得好。你是不知道咱爸的威力，他要给人洗脑，真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嘉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咱爸真的那么厉害么？”
说实在的，嘉敏还没有看过她爸这么折腾人呢，不过这么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她说：“往常我只觉得咱爸吃喝玩乐在行，没想到这个也不差的。”
这样一说，齐三哥便立刻说起过往一些事情，嘉敏年纪小，有些事情并不知道，但是齐三哥心中却是晓得的，眼看妹妹有兴致，立刻说了起来。大大小小，数不胜数。
嘉敏目瞪口呆。
眼看嘉敏瞪大眼睛的小模样儿，齐三哥笑了出来：“我的小嘉敏啊，你平时对咱爸也太不上心了吧？你当咱爸在家里说的那些话，仅仅是吹嘘？他出门真的所向无敌的。”
嘉敏：“…………”
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一同进门，嘉敏打量一眼整个店面，微微蹙眉，她说：“这店铺好暗。”
“他们家原来是裁缝铺，不讲究这个的。”
兄妹两个由下及上转了一圈，随后又去后院转了转，这边面积小不说，整个格局做的也并不很好。不过如果做珠宝店，倒不需要怎么大改。
她说：“我们在这边开一个门，正好两边就通了。
齐三哥颔首：“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在这边开个门，两家店虽然从外面看是两家，但是实际上已经是一家店了。而且，若是以后要分开出手，砌上也容易。”
嘉敏：“对。”
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她心里多少也有数儿了，她说：“你带尺子了么？”
齐三哥嘿嘿一笑，把一个卷尺交给了嘉敏：“我就知道你肯定用得上。”
不得不说，这就是亲兄妹的默契了。
“嘉敏？你怎么在这边？”嘉敏正准备量房子，就看到俞卿站在门口，诧异的看她。她身边是俞三太太与另外一位四十来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精英男。
嘉敏笑：“我们家盘下了这家店。你这是？”
俞卿：“我三婶约了你大哥谈事情，我陪她一起过来的。这不，刚下车就看到你了！”
她进门一步，看了看，说：“你们家要开裁缝铺吗？”
嘉敏摇头：“不是的。”她笑了下，说：“容我卖个关子，等开业，你大驾光临就知道啦！”
俞卿也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道了一声好，说：“你陪我们一起过去吧？”
嘉敏：“行啊！”
顿了一下，说：“哦对，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这位是我三哥齐嘉发，也是震旦的学生，给你一届的。”
他们是一届的学生，俞卿多少对齐嘉发也有点印象。
她对他点头，客客气气的笑：“你好。”
齐嘉发：“你好俞小姐。”
又转头向俞三太太打了招呼，十分的客气。
嘉敏将俞三太太送到了沪宁商行，她看得出来，俞三太太这次过来十有八-九是为了钻石的事情。其实她挺不理解的，钻石虽然很美，但是鸽子蛋未免也太大了，戴起来也并没有极为美观。可是俞三太太就是念念不忘。
难道女人对珠宝真的没有一点抵抗力？
或者说，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嘉敏不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却觉得，自己哥哥其实是愿意出手的。虽然外界都说齐嘉恭之所以完全不谈就是因为挖暖不想卖。可是嘉敏却觉得，恰恰相反。
以她对亲哥的了解，这恰恰是他想要卖到的举动。
现在做的，不过是提高价值罢了。
这样的大生意，嘉敏自然不会想要在场，她将人引到了楼上，很适时的说：“我那边还忙，就不在这边陪你们了。你们谈。”
俞卿也立刻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就算她不在这儿也没关系，总归也不是孤男寡女，除却齐嘉恭与俞三太太，还有俞三太太身边的精英中年男与沪宁商行这边一位老师傅。
所以她在与不在，一点也不重要。
她三婶之所以请她帮忙一起过来，完全是因为想要借着她与嘉敏的关系让事情更好谈一些。而现在凑巧嘉敏将他们送了过来。其实也算是达到了这个效果。
俞卿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就不想凑在这边了。
她跟着齐嘉敏一同来到了隔壁的店铺，嘉敏说：“正好你来了，征用一下你帮我做记录。”
俞卿最喜欢嘉敏这种不拿她当外人的态度，她说：“来，我很乐意帮忙呢！”
虽然只是要花一个设计图，嘉敏还是希望能够将整个房子的尺寸尽在掌握，她感慨：“如果有当年的设计图就好了。”
齐三哥：“没有了，这家人就是个糊涂蛋，房契没丢已经是老天爷垂怜他们了。”
他说：“要不你待着吧，我去叫老四过来跟我一起干。”
嘉敏摇头，她说：“我来吧！别麻烦四哥了，他也挺忙的。”
嘉敏自己是有数儿的，哪些地方可以不用详细，哪些地方是一定要详细一些，只有做到心中有数儿才能物尽其用。嘉敏和齐三哥两个人丈量，俞卿就在一旁跟着记录数据。
“我……哎！”
他们此时人在二楼，俞卿一脚踩空，千钧一发，齐三哥一把拉住她，使劲儿一拽，两人双双跌到。俞卿压在了齐三哥的身上，不过好在，俞卿没有摔下楼梯。
嘉敏赶紧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扶起俞卿，“要不要紧？”
随后又赶紧扶自己三哥，紧张兮兮：“三哥怎么样？”
齐三哥揉了揉自己的腰，说：“我没事！”
他看向俞卿，说：“你还挺沉的，压死我了。”
俞卿：“……………………”
虽然这话真是有点让人气愤，但是，倒是缓解了两个人摔在一起的尴尬！
她靠在墙上，缓和一下，说：“谢谢你！”
齐三哥摆手：“没事儿，我还能看你摔下去？”
他侧头看向了楼梯，也真不怪俞卿踩空，这边的楼梯年久失修，木质的楼梯也不知道是被耗子啃了还是用久了坏的，这一截特别窄。正是因此，俞卿才没踩好，差点摔了。
嘉敏也看到了，她说：“这样太危险了，稍后我跟大哥说一声儿，这边一定得注意。”
她距离的远一些，若不是三哥，俞卿就要摔下楼了，还不定能伤成什么样儿。
嘉敏有上下检查一番俞卿，确认俞卿无事，感慨道：“你没事最好了，多亏了我三哥眼明手快。你说你要是受伤，我上哪儿去找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赔给俞家啊？”
小小的调侃引得俞卿浅浅的笑了一下，她说：“拿你自己啊！”
齐三哥：“别做梦了！”
俞卿：“……………………”
如果不是他刚才还救了她，现在她觉得想给这人一个白眼。
嘉敏拍拍自己三哥，觉得这人在注孤生的路上越走越远，她说：“三哥，所以，你是根本看不出我们在开玩笑吗？”
透过二楼有些破旧的小窗，嘉敏怅然的望向远方，简直要哭了：“我觉得我三哥也娶不到媳妇儿了。”
俞卿噗嗤一声笑了，她说：“你操心的也太多了。”
齐三哥：“娶媳妇儿干啥啊！大哥二哥还没动静呢！”
他撸了撸袖子，说：“继续干活！来！”
果然直男的想法，你就是没有办法理解。
“我们……”嘉敏正要拒绝，就听俞卿说：“来啊！”
嘉敏想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嘴角，到底没说。三个人很快忙碌起来，也不知道用了多久，嘉敏把一些详细的地方都已经量好了。俞卿很好奇，问：“为什么要这样？”
嘉敏笑：“有时候，前期比较完整的准备，会让后期的工作事半功倍。”
俞卿点头，觉得有些道理，嘉敏挽住她，说：“走，我们去对面喝咖啡等你三婶。”
提及三婶的事情，俞卿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这件事儿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齐嘉敏摇头：“并没有的，你想多了。”
齐三哥看了一眼对面的咖啡厅，果断：“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过去了，实在还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吃不惯那些西洋玩意儿，也觉得根本吃不饱，吃不饱叫什么吃饭呢！
嘉敏也不为难自己哥哥，索性拉着俞卿一同过去，俞卿偏头就看到齐三哥健步如飞窜到了沪宁商行，她收回视线，说：“我原本以为，传闻是假的。”
嘉敏：“？”
俞卿笑了笑，说：“震旦好多人都说，你三哥这人不解风情，看事情角度清奇。我原本以为，这话未必当不得真，但是现在看来，果然是我见识少。”
嘉敏挑挑眉，此时二人已经坐在了咖啡厅里，人并不很多，不过因着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女郎，一个书卷气十足，一个娇憨俏丽。倒是引得不少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的看了过来。
只是，二人也都是习惯旁人关注视线的人，因此并不太理会。嘉敏反而是对俞卿的话来了几分兴致。
她说：“为什么就有这样一个结论呢？是我三哥在学校做什么了么？”
俞卿想了想，笑着说：“不，恰好是什么也没做，才引来这样的评价。”
又补充说：“有些事儿，不是一两件可以描述出来的，就不能言传只可意会的感觉。所以人人都说，他是顶顶不解风情的一人。”
嘉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让人误解。照我看来，那些风流才子才是让人不喜欢的。我哥哥虽然是不会甜言蜜语，但是他这人真诚啊，从不玩儿虚的。”
说到这里，嘉敏自己也停下了话茬儿，说：“哎，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吹捧他？来来，我们换一个话题。”
若是说的太多，其实也不是那么得体，不过嘉敏这样玩笑般的改变了话题，倒是显得更妥当了几分。
她说：“那个谁，昨天那个范剑仁，他怎么样了？”
俞卿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其实是想问一问的，但是又不敢跟小叔开口。
她说道：“我觉得，不会很好吧！我小叔昨日只简单的提了一下，我祖父就大发雷霆，十分的不虞。”
俞家这样的人家，是很重视名声的。范剑仁虽然没有对俞卿怎么样，但是他嘴贱还想动手就说明他根本没把俞卿放在眼里。她俞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是俞家的长孙女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俞家放在眼里。
这一点，家里必然是不能忍了。
“我父亲说，他会处理。”
顿了一下，她又道：“昨天晚上肖欣给我打电话道歉了，他父亲还要登门道歉的。不过我们家拒绝了，我小叔昨日才回来，自然没有心思招待客人的。”
嘉敏表情扭曲了一下，小声：“他们昨天晚上来我家了。就、大概、可能、好像……挺惨的。”
俞卿：“？”
嘉敏倒是也不好复述出来，只道：“总之，你应该也听过外面对我父亲的传言吧？其实外面的那些，我自己估计，十有八-九，不是假的。你……”她眨眨眼：“懂了吧？”
俞卿：“……………………………………”
传言里，嘉敏的爸爸齐广志先生因为别人说他媳妇儿老牛吃嫩草而去人家大门口泼妇骂街，整整骂了一个月，那家骁勇善战的老太太都不是对手，败北躲去旁的儿子家休养。伶牙俐齿嘴贱的太太亲自备了厚礼来他们家道歉才结束了这一帕。
传言里，齐广志先生为体弱的岳父定了二十根人参。因为是分批次到，药铺偷偷的将其中几个偷偷转卖出去，然后以次充好。结果大门被齐广志泼了大粪，这人也是不怕脏的，亲自行动，连续干了七天，泼完还骂人，无论如何赔礼道歉都不行！
还有传言，齐令宜有个打小儿相识的邻居十分嫉妒齐令宜，因此买了个姑娘企图勾引齐广志，想给齐令宜制造不痛快。结果，齐令宜还没啥反应，齐广志买了十个妓-女，环肥燕瘦，或风情或娇美或清纯或青春，应有尽有。全都送给了这位太太的丈夫。最关键是，这位先生还真的笑纳了，从此将齐广志引为知己。差点把那位太太气的吐血而亡。
还有因为买鹦鹉跟人起了冲突，大老爷们去……算了算了，不提不提！
总之，还有很多。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
俞卿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她是知道人云亦云的道理的，因此总归不是很相信外面的传言。毕竟，现在的长舌妇实在太多了。真真假假，总归难以辨认。
可是现在，嘉敏说，外面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当事人闺女亲自认证，俞卿就懵逼了。
好半响，她长长的“哦”了一声。
又补充一句：“懂了。”
嘉敏笑着说：“你受刺激啦？”
俞卿摇头：“没……有。”
她仔细想一想，决定说实话：“也有的，不过我是很没想到。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觉得你父亲不好啊！人能活的很爽快，总是让人羡慕的。”
毕竟，这个时代，大家都太在乎脸面。
就像是她父母，他们就是因为太在乎脸面，总是要做一些不能随心的事情，所以活的很累。
她想，齐嘉敏的父母就不是这样了！
这般想来，竟是隐隐有些羡慕：“我们整日在惠美书说该是如何如何，该为这个社会出一分力。其实，我们做事情还是有很多顾忌。如若真的像你父亲这样，我想我们大概就能做更多事情了。”
嘉敏笑：“人和人是不同的，而且，人的成长环境也不一样，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像我父亲这样的。其实在外人看来，这样很不好，但是我是无条件挺我爸的！别说我不觉得我爸做的有什么不对，就算是真的不对，我也是帮亲不帮理的！”
俞卿感慨：“我最羡慕你就是你活的直白又通透，我就做不到了。”
所以说，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很多事情真的不一样的。她想要做好很多事情，但是如若这样扯下脸面去做，她也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这就是她的本能。
没办法，却又很实在。
“我们今天的话题，好像有点沉重。再换再换。”
俞卿笑：“你……”
她的话题戛然而止，随后神秘兮兮的说：“嘉敏，陆明雪来了。”
嘉敏正要回头，俞卿按住她的手，轻声：“等一下再转过去，她身边还有人，似乎是相亲。”
嘉敏：“相亲！”
过了一小会儿，俞卿轻声，“在你侧边四十五度角位置。”
齐嘉敏和俞卿的位置并不是在很明显的窗口，相反，她们的身后有一盆绿植，都是让从外面进来的人不太能注意到他们这里，随意陆明雪似乎根本没看见她们。
当然，看见与不看见也不是很重要的。
她们光明正大的喝咖啡打发时间，人家光明正大的相亲，没得什么不妥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俞卿和齐嘉敏两个人就十分有志一同的不想被发现。而且，他们多多少少，还算是心有灵犀的觉得，陆明雪大概也不想被她们看见。
虽然不算相熟，但是就有这种感觉！
嘉敏小心翼翼的侧眸偷偷瞄了一眼，陆明雪坐的不算远，嘉敏正好能看到她的侧面，她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美虽美，却又带着几分冷若冰霜，一身大红的连衣裙更是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耀眼。
总的来说，这一身打扮配合她的表情，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高冷美人。
就算嘉敏心里对她有些若有似无的小介意，却也要由衷的说一声，陆明雪是好看的。相比而言，坐在她对面的那人就颇为上不得台面了。
这人太胖了，胖到什么地步呢？
赶得上她加上俞卿两个人了！
一张脸也算不得好看，当然，嘉敏想，这人要是瘦下来，应该也还成。但是太胖了，感觉五官都撑开了。这就不怎么好看了！不过想来他对陆明雪是很满意的，满脸都是笑意，恭维与谄媚都几乎放在表面上了。
因着他的举动，他旁边的中年妇女表情有些不是很好。
他们一行五人，男人身边一位中年太太，陆明雪身边也有一位。除却这二位，还有一位年长的太太，她两边逢源，一看就是介绍人了。
嘉敏收回视线，说：“你眼睛好毒，一眼就看出是相亲。”
俞卿：“我相亲过啊！”
嘉敏这才想到，俞卿也是相亲成功的人！
她眨眨眼，笑着说：“您那位，什么时候稳定介绍给我们认识看一看？”
只是刚一说完自己都摆手：“算了！还是别见。”
俞卿：“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嘉敏理直气壮：“我是说完才猛然察觉这很不合适啊！既然不合适，可就要立刻说出来吗！”
俞卿笑：“你呀，一团孩子气。”
嘉敏：“……”
俞卿又看向那边相亲的一桌，说：“我看今次这一局是成不了了。”
这一点，嘉敏也毫不意外的。
陆明雪明显对她哥哥有些不同的感情，哪里看得上外人呢！若是这人十全十美，她都未必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更不要说，这人还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齐嘉敏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以貌取人，但是相亲这种事儿，肯定是先看外表的。没有好的外表，哪里看得见优秀的内涵呢！而且，少女怀春，谁也不想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这样的。
嘉敏将心比心，觉得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她也觉得，那桌根本不成。
“我估计陆明雪身边的那位太太是她母亲。”嘉敏小小声判断。
谁知道俞卿摇头说：“不是，那个不是。”
她说：“我见过陆明雪的母亲陆太太，这位不是。陆先生是沪上知名学者，他也是我小叔的启蒙老师。与我们家多少有些来往的，每年过年，也会看到他们来拜年的。”
嘉敏诧异：“那你一早就认识陆明雪？”
不过也不对呀！之前看俞卿的样子，也不像认识的呀。
俞卿摇头：“不认识，虽然我们两家有来往，但是陆先生和陆太太从来不带孩子来我们家的。不管是陆明雪还是陆教授，我都从来没有见过。我还是昨天偶然遇到陆教授，见他和我小叔相识，才知道陆教授和陆明雪是那位陆先生的一双儿女！”
嘉敏哦了一声，又侧眸去看，此时已经说到婚后如何了，陆明雪面儿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耐。
“你相亲也是聊这些么？”
俞卿点头：“当然啊，本来就是奔着结婚，自然要都说清楚的。”
嘉敏这下子了然了，毕竟现在不是现代，相亲说清楚，也许才是正常的。要是什么都不谈清楚，就先交往，那估计才是耍-流-氓？
大抵如此了。
“我觉得……”嘉敏正要在发表点感想，就看到咖啡厅的门打开，一个青年旋风一样的冲到了陆明雪这一桌：“明雪！！！”
嘉敏：“！！！”
而此时，陆明雪那一桌很明显也被这个青年男子镇住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这个青年。
他一把拉住陆明雪，将她拉在自己的身边，几乎拿出了巨大的气势，对着其他人怒吼：“你们不能逼迫明雪！我也不许明雪跟别人相亲！”
齐嘉敏：“！！！！！！”
这他妈是什么剧情？
“啪！”俞卿手上的杯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嘉敏看向俞卿，就见她脸色通红的看向那个男人……
齐嘉敏觉得, 他们家小一辈儿, 她的几个哥哥和她自己，好像都没有长“爱情”这根弦儿。
但是他们家的上一辈, 反而各个都很懂爱的样子。
他爸妈是如此，他舅舅也是如此。
只不过，舅舅所爱非人罢了。
更多安慰的话，嘉敏是说不出的，但是她心里晓得，其实舅舅也不用她安慰什么, 这么多年，他自己已然可以懂。
而她自己, 她没有爱情, 更是谈不上对谁求而不得，自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说出再多关切与安慰的话，也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并不真的能够安慰到人。
正因此，嘉敏倒是也不多说什么了。吃过饭, 她就提出让老李送她去店里。
齐令贤昨晚不在, 不知道发生的事儿, 随口一问，得知嘉敏要去店里，帮着设计装修，这真是吃了一惊的。
嘉敏自己倒是觉得这挺正常的, 她说：“都是一家人，谁又能力就谁做呗？大哥二哥他们几个哪个不忙啊！我最闲着，对装修也有些想法，我来做自然极好。毕竟，珠宝店嘛！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了。”
这话引得齐令贤与齐老爷子都笑了出来，并未很放在心上。只是等许多时日之后，齐家的宝翠斋营业之后，二人才知，嘉敏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的，宝翠斋简直客似云来。
那为了这装潢前来偷师的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虽说好些珠宝店都改了自家的风格跟风而上，甚至于一些其他买卖的也学起来，可是终归就是觉得差了几层。
差在哪里，又不可知。
总觉得，那宝翠斋就是透漏着一股子洋气。
当然，这些还都是后话。
现下嘉敏这么说，齐舅舅倒是开玩笑道：“钱这东西，赚多少是多呢！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这个道理嘉敏自然很懂，她点头，不过又说：“可是人活一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啊！你看，多少人因为吃不起一点粮食而饿死的呢！既然我们现在有这个能力，那么多少为家里攒一些家当，将来可能就是多一分好过了。其实人活一世悲欢离合，什么是大事，生命攸关才是。多一分可以护住自己的能力，总归是好的。甚至于，不定我们还能凭借这个帮帮别人。当然，现下来看，这些都不存在，我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就像是舅舅愿意治病救人一样，我也愿意做些事情，显得自己有用些。”
嘉敏不过就是说说心里话，没得一点装假，也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齐令贤倒是听在了心里，父亲年纪渐大且身体不好，几年前还曾经生命垂危，一度差点离开。
这些过往想一想，真是觉得嘉敏说的极对。
什么是大事，性命攸关才是。
那些过往的情情爱爱，本就早早与他无关了。
这般一想，倒是难得的清明起来，不在自怨自艾。
当然，也是齐令贤本就看得开了，今日有些一叶障目，完全是因为碰到高如风，他肖似其母，齐令贤虽然不知道高如风就是旧日未婚妻的儿子，但是却因为这长相有几分触动了。
现下被小外甥女儿一说，瞬间又觉得自己果真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有那时间回想往事，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毕竟，连小嘉敏都知道去店里帮忙呢！
齐令贤很快的调整过来，嘉敏倒是没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只是看他情绪又好了，疑惑又迷茫的对齐老爷子挑眉使眼色询问。
齐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并不多言什么。
嘉敏：“？”
中年男人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哦！
“等一下让老李送你过去。”齐老爷子也是不放心外孙女儿一个人的，他们家嘉敏像天仙儿似的，总得多上些心。
齐老爷子顶顶不放心他们家小嘉敏，但是却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家外孙女儿力大如牛这个事实。
自然，有人送更好。
要说起来，齐家真是很舍得花钱了。一般人家便是养着车子，也不过是一辆。平日里谁得空谁用罢了。但是齐家不同，只说嘉敏他们家，已经足有三辆车了。其中一辆留作店里用，另外两辆车则是家里使的，谁需要谁用。
而齐老爷子和齐令贤这边，还有一辆车。
这样在外人看来，齐家就有四辆车。
这可是上海滩可是十分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
自然，也有一些人家车子更多，不过那大多是公务之上配的，并不是自家购买。像是齐家这样自己掏钱的享乐派，真真儿没有。
其实只要长个眼睛，几乎人人都看得出，沪宁商行的生意是不错的。虽说沪上也有别的洋行，但是沪宁商行东西“独”啊，这就是来钱的地儿了。
可是如果大家说起上海滩的显赫富贵人家，却又从来没有人提及齐家。
倒不是觉得他们家不赚钱，而是觉得，他们家赚得多，败的也多。那钱进了他们家，大概还没放热乎呢，转头就花出去了。齐广志个吃软饭的，明明该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是这货比上海滩最纨绔的公子吃穿用度都好。
还有个烧钱的齐小五，哦，就是齐嘉敏，那金银珠宝看着都不重样儿。
所以，大家是真的不觉得，齐家能攒下多少钱。
虽然嘉敏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其实，上海滩好些名门闺秀，大家小姐都偷偷盯着齐嘉敏呢！基本上，她穿的用的就应该是这一季最时髦最流行的了。
像是嘉敏能进入惠美书，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当然，也有她可爱讨人喜欢的原因啦！
这不，齐嘉敏一到沪宁商行，立刻引来不少的视线。毕竟，谁都晓得齐家几个儿子过的也就那个熊样儿，但是这个小闺女倒是穿金戴银，简直是行走的烧钱机。
今天下午齐三哥没课，在铺子里帮忙，他引着妹妹来隔壁，说：“我还当你今天不能过来了呢！”
嘉敏：“我是那食言的人么？”
齐三哥笑：“我妹妹一言九鼎，当然不是。”
他又说：“咱爸今天就没过来，昨天拉着肖家夫妻说了一宿，在家补觉呢！我看咱爸就是不想上班，故意偷懒昨晚才不让人走。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离开。我的妈呀，你可不知道，就肖欣她爸那大眼袋，都要耷拉到下巴上了。我看他一脸生无可恋，估计再也不想看见咱爸了。”
嘉敏被齐三哥逗笑了，她说：“你咋这么能糟践人呢？谁眼袋能耷拉在下巴上啊！”
齐三哥急了：“你咋还不信，他真的特憔悴。关键是咱班可还精神头十足呢。临走的时候我还听到咱爸跟他念叨真是一见如故，要该改天找他一起遛鸟儿！”
说到这里，齐三哥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他有点后悔说这么多了，遛鸟儿这个词儿，就不该出现在纯洁不谙世事小妹妹的耳朵里！他有心解释一下是遛真的鸟，不是旁的。又觉得自己妹妹可能也不理解，他解释反而是言多必失，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嘉敏只扫一眼就晓得她三哥的为难，她主动解围说：“那肖欣妈妈呢？”
肖欣爸爸自私自利，有自己的算计，这嘉敏管不着，只要不招惹他们家，总归个人管个人。毕竟和这个时代，谁也别说谁，大家其实都没有好多少。可是，她对肖欣妈妈就是十成十的厌恶了。
极品扶弟魔也就算了，但是她算计自己女儿，甚至又来算计她，这就让她觉得十分的作呕了。
说她是为虎作伥的“伥”，真是一点也不冤枉她。
这人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女人，但是却会为了所谓的“亲人”去害别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女儿，可见为人的卑劣。
齐三哥大抵是看出嘉敏那发自肺腑浓浓的厌恶，他说：“她蔫搭的跟在那位肖先生身后，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不过我看肖先生对她十分的冷漠，眼神也颇为厌恶，估计会去也落不得好。你是不知道咱爸的威力，他要给人洗脑，真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嘉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咱爸真的那么厉害么？”
说实在的，嘉敏还没有看过她爸这么折腾人呢，不过这么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她说：“往常我只觉得咱爸吃喝玩乐在行，没想到这个也不差的。”
这样一说，齐三哥便立刻说起过往一些事情，嘉敏年纪小，有些事情并不知道，但是齐三哥心中却是晓得的，眼看妹妹有兴致，立刻说了起来。大大小小，数不胜数。
嘉敏目瞪口呆。
眼看嘉敏瞪大眼睛的小模样儿，齐三哥笑了出来：“我的小嘉敏啊，你平时对咱爸也太不上心了吧？你当咱爸在家里说的那些话，仅仅是吹嘘？他出门真的所向无敌的。”
嘉敏：“…………”
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一同进门，嘉敏打量一眼整个店面，微微蹙眉，她说：“这店铺好暗。”
“他们家原来是裁缝铺，不讲究这个的。”
兄妹两个由下及上转了一圈，随后又去后院转了转，这边面积小不说，整个格局做的也并不很好。不过如果做珠宝店，倒不需要怎么大改。
她说：“我们在这边开一个门，正好两边就通了。
齐三哥颔首：“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在这边开个门，两家店虽然从外面看是两家，但是实际上已经是一家店了。而且，若是以后要分开出手，砌上也容易。”
嘉敏：“对。”
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她心里多少也有数儿了，她说：“你带尺子了么？”
齐三哥嘿嘿一笑，把一个卷尺交给了嘉敏：“我就知道你肯定用得上。”
不得不说，这就是亲兄妹的默契了。
“嘉敏？你怎么在这边？”嘉敏正准备量房子，就看到俞卿站在门口，诧异的看她。她身边是俞三太太与另外一位四十来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精英男。
嘉敏笑：“我们家盘下了这家店。你这是？”
俞卿：“我三婶约了你大哥谈事情，我陪她一起过来的。这不，刚下车就看到你了！”
她进门一步，看了看，说：“你们家要开裁缝铺吗？”
嘉敏摇头：“不是的。”她笑了下，说：“容我卖个关子，等开业，你大驾光临就知道啦！”
俞卿也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道了一声好，说：“你陪我们一起过去吧？”
嘉敏：“行啊！”
顿了一下，说：“哦对，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这位是我三哥齐嘉发，也是震旦的学生，给你一届的。”
他们是一届的学生，俞卿多少对齐嘉发也有点印象。
她对他点头，客客气气的笑：“你好。”
齐嘉发：“你好俞小姐。”
又转头向俞三太太打了招呼，十分的客气。
嘉敏将俞三太太送到了沪宁商行，她看得出来，俞三太太这次过来十有八-九是为了钻石的事情。其实她挺不理解的，钻石虽然很美，但是鸽子蛋未免也太大了，戴起来也并没有极为美观。可是俞三太太就是念念不忘。
难道女人对珠宝真的没有一点抵抗力？
或者说，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嘉敏不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却觉得，自己哥哥其实是愿意出手的。虽然外界都说齐嘉恭之所以完全不谈就是因为挖暖不想卖。可是嘉敏却觉得，恰恰相反。
以她对亲哥的了解，这恰恰是他想要卖到的举动。
现在做的，不过是提高价值罢了。
这样的大生意，嘉敏自然不会想要在场，她将人引到了楼上，很适时的说：“我那边还忙，就不在这边陪你们了。你们谈。”
俞卿也立刻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就算她不在这儿也没关系，总归也不是孤男寡女，除却齐嘉恭与俞三太太，还有俞三太太身边的精英中年男与沪宁商行这边一位老师傅。
所以她在与不在，一点也不重要。
她三婶之所以请她帮忙一起过来，完全是因为想要借着她与嘉敏的关系让事情更好谈一些。而现在凑巧嘉敏将他们送了过来。其实也算是达到了这个效果。
俞卿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就不想凑在这边了。
她跟着齐嘉敏一同来到了隔壁的店铺，嘉敏说：“正好你来了，征用一下你帮我做记录。”
俞卿最喜欢嘉敏这种不拿她当外人的态度，她说：“来，我很乐意帮忙呢！”
虽然只是要花一个设计图，嘉敏还是希望能够将整个房子的尺寸尽在掌握，她感慨：“如果有当年的设计图就好了。”
齐三哥：“没有了，这家人就是个糊涂蛋，房契没丢已经是老天爷垂怜他们了。”
他说：“要不你待着吧，我去叫老四过来跟我一起干。”
嘉敏摇头，她说：“我来吧！别麻烦四哥了，他也挺忙的。”
嘉敏自己是有数儿的，哪些地方可以不用详细，哪些地方是一定要详细一些，只有做到心中有数儿才能物尽其用。嘉敏和齐三哥两个人丈量，俞卿就在一旁跟着记录数据。
“我……哎！”
他们此时人在二楼，俞卿一脚踩空，千钧一发，齐三哥一把拉住她，使劲儿一拽，两人双双跌到。俞卿压在了齐三哥的身上，不过好在，俞卿没有摔下楼梯。
嘉敏赶紧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扶起俞卿，“要不要紧？”
随后又赶紧扶自己三哥，紧张兮兮：“三哥怎么样？”
齐三哥揉了揉自己的腰，说：“我没事！”
他看向俞卿，说：“你还挺沉的，压死我了。”
俞卿：“……………………”
虽然这话真是有点让人气愤，但是，倒是缓解了两个人摔在一起的尴尬！
她靠在墙上，缓和一下，说：“谢谢你！”
齐三哥摆手：“没事儿，我还能看你摔下去？”
他侧头看向了楼梯，也真不怪俞卿踩空，这边的楼梯年久失修，木质的楼梯也不知道是被耗子啃了还是用久了坏的，这一截特别窄。正是因此，俞卿才没踩好，差点摔了。
嘉敏也看到了，她说：“这样太危险了，稍后我跟大哥说一声儿，这边一定得注意。”
她距离的远一些，若不是三哥，俞卿就要摔下楼了，还不定能伤成什么样儿。
嘉敏有上下检查一番俞卿，确认俞卿无事，感慨道：“你没事最好了，多亏了我三哥眼明手快。你说你要是受伤，我上哪儿去找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赔给俞家啊？”
小小的调侃引得俞卿浅浅的笑了一下，她说：“拿你自己啊！”
齐三哥：“别做梦了！”
俞卿：“……………………”
如果不是他刚才还救了她，现在她觉得想给这人一个白眼。
嘉敏拍拍自己三哥，觉得这人在注孤生的路上越走越远，她说：“三哥，所以，你是根本看不出我们在开玩笑吗？”
透过二楼有些破旧的小窗，嘉敏怅然的望向远方，简直要哭了：“我觉得我三哥也娶不到媳妇儿了。”
俞卿噗嗤一声笑了，她说：“你操心的也太多了。”
齐三哥：“娶媳妇儿干啥啊！大哥二哥还没动静呢！”
他撸了撸袖子，说：“继续干活！来！”
果然直男的想法，你就是没有办法理解。
“我们……”嘉敏正要拒绝，就听俞卿说：“来啊！”
嘉敏想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嘴角，到底没说。三个人很快忙碌起来，也不知道用了多久，嘉敏把一些详细的地方都已经量好了。俞卿很好奇，问：“为什么要这样？”
嘉敏笑：“有时候，前期比较完整的准备，会让后期的工作事半功倍。”
俞卿点头，觉得有些道理，嘉敏挽住她，说：“走，我们去对面喝咖啡等你三婶。”
提及三婶的事情，俞卿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这件事儿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齐嘉敏摇头：“并没有的，你想多了。”
齐三哥看了一眼对面的咖啡厅，果断：“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过去了，实在还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吃不惯那些西洋玩意儿，也觉得根本吃不饱，吃不饱叫什么吃饭呢！
嘉敏也不为难自己哥哥，索性拉着俞卿一同过去，俞卿偏头就看到齐三哥健步如飞窜到了沪宁商行，她收回视线，说：“我原本以为，传闻是假的。”
嘉敏：“？”
俞卿笑了笑，说：“震旦好多人都说，你三哥这人不解风情，看事情角度清奇。我原本以为，这话未必当不得真，但是现在看来，果然是我见识少。”
嘉敏挑挑眉，此时二人已经坐在了咖啡厅里，人并不很多，不过因着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女郎，一个书卷气十足，一个娇憨俏丽。倒是引得不少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的看了过来。
只是，二人也都是习惯旁人关注视线的人，因此并不太理会。嘉敏反而是对俞卿的话来了几分兴致。
她说：“为什么就有这样一个结论呢？是我三哥在学校做什么了么？”
俞卿想了想，笑着说：“不，恰好是什么也没做，才引来这样的评价。”
又补充说：“有些事儿，不是一两件可以描述出来的，就不能言传只可意会的感觉。所以人人都说，他是顶顶不解风情的一人。”
嘉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让人误解。照我看来，那些风流才子才是让人不喜欢的。我哥哥虽然是不会甜言蜜语，但是他这人真诚啊，从不玩儿虚的。”
说到这里，嘉敏自己也停下了话茬儿，说：“哎，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吹捧他？来来，我们换一个话题。”
若是说的太多，其实也不是那么得体，不过嘉敏这样玩笑般的改变了话题，倒是显得更妥当了几分。
她说：“那个谁，昨天那个范剑仁，他怎么样了？”
俞卿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其实是想问一问的，但是又不敢跟小叔开口。
她说道：“我觉得，不会很好吧！我小叔昨日只简单的提了一下，我祖父就大发雷霆，十分的不虞。”
俞家这样的人家，是很重视名声的。范剑仁虽然没有对俞卿怎么样，但是他嘴贱还想动手就说明他根本没把俞卿放在眼里。她俞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是俞家的长孙女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俞家放在眼里。
这一点，家里必然是不能忍了。
“我父亲说，他会处理。”
顿了一下，她又道：“昨天晚上肖欣给我打电话道歉了，他父亲还要登门道歉的。不过我们家拒绝了，我小叔昨日才回来，自然没有心思招待客人的。”
嘉敏表情扭曲了一下，小声：“他们昨天晚上来我家了。就、大概、可能、好像……挺惨的。”
俞卿：“？”
嘉敏倒是也不好复述出来，只道：“总之，你应该也听过外面对我父亲的传言吧？其实外面的那些，我自己估计，十有八-九，不是假的。你……”她眨眨眼：“懂了吧？”
俞卿：“……………………………………”
传言里，嘉敏的爸爸齐广志先生因为别人说他媳妇儿老牛吃嫩草而去人家大门口泼妇骂街，整整骂了一个月，那家骁勇善战的老太太都不是对手，败北躲去旁的儿子家休养。伶牙俐齿嘴贱的太太亲自备了厚礼来他们家道歉才结束了这一帕。
传言里，齐广志先生为体弱的岳父定了二十根人参。因为是分批次到，药铺偷偷的将其中几个偷偷转卖出去，然后以次充好。结果大门被齐广志泼了大粪，这人也是不怕脏的，亲自行动，连续干了七天，泼完还骂人，无论如何赔礼道歉都不行！
还有传言，齐令宜有个打小儿相识的邻居十分嫉妒齐令宜，因此买了个姑娘企图勾引齐广志，想给齐令宜制造不痛快。结果，齐令宜还没啥反应，齐广志买了十个妓-女，环肥燕瘦，或风情或娇美或清纯或青春，应有尽有。全都送给了这位太太的丈夫。最关键是，这位先生还真的笑纳了，从此将齐广志引为知己。差点把那位太太气的吐血而亡。
还有因为买鹦鹉跟人起了冲突，大老爷们去……算了算了，不提不提！
总之，还有很多。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
俞卿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她是知道人云亦云的道理的，因此总归不是很相信外面的传言。毕竟，现在的长舌妇实在太多了。真真假假，总归难以辨认。
可是现在，嘉敏说，外面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当事人闺女亲自认证，俞卿就懵逼了。
好半响，她长长的“哦”了一声。
又补充一句：“懂了。”
嘉敏笑着说：“你受刺激啦？”
俞卿摇头：“没……有。”
她仔细想一想，决定说实话：“也有的，不过我是很没想到。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觉得你父亲不好啊！人能活的很爽快，总是让人羡慕的。”
毕竟，这个时代，大家都太在乎脸面。
就像是她父母，他们就是因为太在乎脸面，总是要做一些不能随心的事情，所以活的很累。
她想，齐嘉敏的父母就不是这样了！
这般想来，竟是隐隐有些羡慕：“我们整日在惠美书说该是如何如何，该为这个社会出一分力。其实，我们做事情还是有很多顾忌。如若真的像你父亲这样，我想我们大概就能做更多事情了。”
嘉敏笑：“人和人是不同的，而且，人的成长环境也不一样，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像我父亲这样的。其实在外人看来，这样很不好，但是我是无条件挺我爸的！别说我不觉得我爸做的有什么不对，就算是真的不对，我也是帮亲不帮理的！”
俞卿感慨：“我最羡慕你就是你活的直白又通透，我就做不到了。”
所以说，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很多事情真的不一样的。她想要做好很多事情，但是如若这样扯下脸面去做，她也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这就是她的本能。
没办法，却又很实在。
“我们今天的话题，好像有点沉重。再换再换。”
俞卿笑：“你……”
她的话题戛然而止，随后神秘兮兮的说：“嘉敏，陆明雪来了。”
嘉敏正要回头，俞卿按住她的手，轻声：“等一下再转过去，她身边还有人，似乎是相亲。”
嘉敏：“相亲！”
过了一小会儿，俞卿轻声，“在你侧边四十五度角位置。”
齐嘉敏和俞卿的位置并不是在很明显的窗口，相反，她们的身后有一盆绿植，都是让从外面进来的人不太能注意到他们这里，随意陆明雪似乎根本没看见她们。
当然，看见与不看见也不是很重要的。
她们光明正大的喝咖啡打发时间，人家光明正大的相亲，没得什么不妥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俞卿和齐嘉敏两个人就十分有志一同的不想被发现。而且，他们多多少少，还算是心有灵犀的觉得，陆明雪大概也不想被她们看见。
虽然不算相熟，但是就有这种感觉！
嘉敏小心翼翼的侧眸偷偷瞄了一眼，陆明雪坐的不算远，嘉敏正好能看到她的侧面，她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美虽美，却又带着几分冷若冰霜，一身大红的连衣裙更是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耀眼。
总的来说，这一身打扮配合她的表情，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高冷美人。
就算嘉敏心里对她有些若有似无的小介意，却也要由衷的说一声，陆明雪是好看的。相比而言，坐在她对面的那人就颇为上不得台面了。
这人太胖了，胖到什么地步呢？
赶得上她加上俞卿两个人了！
一张脸也算不得好看，当然，嘉敏想，这人要是瘦下来，应该也还成。但是太胖了，感觉五官都撑开了。这就不怎么好看了！不过想来他对陆明雪是很满意的，满脸都是笑意，恭维与谄媚都几乎放在表面上了。
因着他的举动，他旁边的中年妇女表情有些不是很好。
他们一行五人，男人身边一位中年太太，陆明雪身边也有一位。除却这二位，还有一位年长的太太，她两边逢源，一看就是介绍人了。
嘉敏收回视线，说：“你眼睛好毒，一眼就看出是相亲。”
俞卿：“我相亲过啊！”
嘉敏这才想到，俞卿也是相亲成功的人！
她眨眨眼，笑着说：“您那位，什么时候稳定介绍给我们认识看一看？”
只是刚一说完自己都摆手：“算了！还是别见。”
俞卿：“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嘉敏理直气壮：“我是说完才猛然察觉这很不合适啊！既然不合适，可就要立刻说出来吗！”
俞卿笑：“你呀，一团孩子气。”
嘉敏：“……”
俞卿又看向那边相亲的一桌，说：“我看今次这一局是成不了了。”
这一点，嘉敏也毫不意外的。
陆明雪明显对她哥哥有些不同的感情，哪里看得上外人呢！若是这人十全十美，她都未必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更不要说，这人还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齐嘉敏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以貌取人，但是相亲这种事儿，肯定是先看外表的。没有好的外表，哪里看得见优秀的内涵呢！而且，少女怀春，谁也不想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这样的。
嘉敏将心比心，觉得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她也觉得，那桌根本不成。
“我估计陆明雪身边的那位太太是她母亲。”嘉敏小小声判断。
谁知道俞卿摇头说：“不是，那个不是。”
她说：“我见过陆明雪的母亲陆太太，这位不是。陆先生是沪上知名学者，他也是我小叔的启蒙老师。与我们家多少有些来往的，每年过年，也会看到他们来拜年的。”
嘉敏诧异：“那你一早就认识陆明雪？”
不过也不对呀！之前看俞卿的样子，也不像认识的呀。
俞卿摇头：“不认识，虽然我们两家有来往，但是陆先生和陆太太从来不带孩子来我们家的。不管是陆明雪还是陆教授，我都从来没有见过。我还是昨天偶然遇到陆教授，见他和我小叔相识，才知道陆教授和陆明雪是那位陆先生的一双儿女！”
嘉敏哦了一声，又侧眸去看，此时已经说到婚后如何了，陆明雪面儿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耐。
“你相亲也是聊这些么？”
俞卿点头：“当然啊，本来就是奔着结婚，自然要都说清楚的。”
嘉敏这下子了然了，毕竟现在不是现代，相亲说清楚，也许才是正常的。要是什么都不谈清楚，就先交往，那估计才是耍-流-氓？
大抵如此了。
“我觉得……”嘉敏正要在发表点感想，就看到咖啡厅的门打开，一个青年旋风一样的冲到了陆明雪这一桌：“明雪！！！”
嘉敏：“！！！”
而此时，陆明雪那一桌很明显也被这个青年男子镇住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这个青年。
他一把拉住陆明雪，将她拉在自己的身边，几乎拿出了巨大的气势，对着其他人怒吼：“你们不能逼迫明雪！我也不许明雪跟别人相亲！”
齐嘉敏：“！！！！！！”
这他妈是什么剧情？
“啪！”俞卿手上的杯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嘉敏看向俞卿，就见她脸色通红的看向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