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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跷的舅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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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有个说法叫做“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这里要说的是三个舅老爷的一段蹊跷旧事。

    从前,舅老爷是很受人们敬重的称呼,家家屋里常有舅老爷的身影,端坐在八仙桌的上席。有难事时舅老爷会帮着出钱出力出主意,有的还两肋插刀、拔刀相助。哪家媳妇有了事,舅老爷一定要去发话。

    他家也有舅老爷,可那舅老爷和他家八杆子也打不着,还不知道是他妈哪一代连着血脉的本家哥哥。一墙之隔却从不来往,偶然在门口遇上,也如并未看见。还不如其他左邻右舍,叫一句,看二眼、点三个头,笑四秒钟。或者问一句吃饭没有,说两句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闲话,讲三句其它客套话。他曾在外婆家门口见过那位舅老爷,从没看清是怎样个长相。

    那年他妈突然去世,一个陌生人端坐在他家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占着八仙桌的上席。哦!原来就是那位他的“舅老爷”

    “舅老爷”高高的个,头有点秃,留着两抹八字胡,镶了颗金牙,一只手里拿个水烟筒,另一只手里捏住根纸媒,扑笃扑笃的吹着火,然后便咕嘟咕嘟的吸那水烟筒,半脸冰霜,聚精会神的品着烟的香气。

    “舅老爷”并没为他远房妹妹掉眼泪,也没有和其他的舅老爷一样,帮“妹夫”出主意出力气,更没有为他们两肋插刀。甚至也没看一眼穿着孝衣的外甥,摸摸他的小脑袋,说句不冷不热的教诲。这“舅老爷”岂不蹊跷?

    他有自己的舅老爷,没见过面。据说他出生时舅老爷正忙得很,没来看看外甥长得是不是像他的姐姐,给个红包什么的。

    这舅老爷和怀着孩子的妻子在一起,正忙于自己的事业。他们是搞医的。他是她父亲的学生,仨一起投身于事业。舅老爷夫妻俩都是护士。我奇怪,男人怎会是护士?大概那年代不分男女,取“保护之士”的意思。不知他舅老爷和舅妈是保护谁。

    舅妈刚生下女儿,才为女儿取好名字便西去了,双双在残酷的内斗中献身。他们为女儿留下的名字是“汀”和“瑞”成了舅老爷舅妈事业行程的象征。

    舅老爷和舅妈走完了英雄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没有预料到竟是:夫妻双双留英名,祖孙孤零度艰辛。

    不知道他们在托人把女儿送给老母亲时有没有留下遗言。尚未谋面也没得过红包的外甥,乐意为他补拟几句:

    儿俩叩首语寡母,生死去留太难诂;

    未曾膝前报母恩,临别挥泪托遗孤。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舅老爷,永远也见不到了。代拟这句遗言,作为对舅老爷的孝敬。

    儿时在妈妈的抽屉里看见一张照片,挺帅挺文气的,照片后的签名是“辉”妈妈告诉说,那是舅老爷。那名字和女儿的名字一样,也颇有象征意义,早就知道要“光辉”告别。

    他们的女儿襁褓中有人代送回了奶奶家,从此祖孙相依为命,靠洗衣缝纫过日子,靠舅老爷的姐姐接济。还好,小生命没有人被追捕杀害,也没有受反攻倒算、斩草除根。祖孙只是生活艰辛。

    这舅老爷岂不去得蹊跷?正因为他蹊跷而去,于是趁空当来了那个假舅老爷,而且也来得蹊跷。

    顺便说说,舅老爷的丈人是名医,内科外科一把手,那年代不分内外。他放弃每月几百大洋薪俸,掘出地下祖传,祖传和爷仨一起献给了事业。

    舅老爷的老泰山也几乎要一同骑鹤西去,因为还有重伤将领,才暂免一劫,逃出了“鬼门关”

    十余年后舅老爷的老泰山当了高官,女儿女婿成为烈士,祖孙俩得到优待和照顾,门上贴着红对联,记不得是什么词。我想,按理应当是:“功臣门前千古美;烈士家庭百世芳”

    当年襁褓中的那个女孩,二十岁时去见了外公,还见了他父母为之当“护士”的人。见面时那人家慢慢吞吞的说了一句:还记得她的爸爸妈妈。

    外公帮她安排好了学校。她一下子适应不了,悄悄回了老家祖孙相依为命。

    又十余年后,舅老爷的老泰山还是遭了暗算。不知道他在那“陌生地”从医还是从政。老人可晓得“密匝匝蚁排阵,乱纷纷蜂蝶争,急攘攘抢血蝇”九泉下也并不是风平浪静呵。

    一个舅老爷蹊跷而来,一个舅老爷蹊跷的去,让人想起戏台上的真假李逵。假李逵是个涂面剪径的混混,没什么真本事,靠一把斧头虚晃几下,敲诈勒索过日子;真李逵虽有真本事,投奔“水泊梁山”后也没吃到好果子,让人家剁了脑袋。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长绳不能系日,一晃几十年。舅老爷的外甥也熬成了舅老爷。只是时代变了,他不能也镶个金牙,留两撇八字胡,手拿水烟筒,坐在人家的八仙桌前摆谱。再说外甥便是摆好熊掌、鲍鱼、燕窝、鱼翅上等宴席又怎样?

    他不讲了,也许还有一段蹊跷。三个时代,三个舅老爷,三段蹊跷事,岂不也够凑一台“戏”?

    过一会儿他还是讲了,他那点钱,即便有上等宴席也摆不成谱、上不了席。

    外甥远在重洋外,他得留点银两。不一定哪天,天不从人愿,有个什么三灾八难的,得左一个右一个的把旧箱子挪开,寻那最底下的,再从箱子的最底下取出那点钱应急!

    总不能隔着重洋伸手要。自己倒不要紧,脸皮既老且厚,弄得别人丢脸便不好。过去的年代还会挨尅,说是经不起考验丢国人的脸。他一朋友在那个特殊年代,向境外亲戚要了点猪油前车之鉴。

    再说,自己的舅老爷一心一意为事业献身,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丢脸,要不然,没得舅老爷的见面礼,反倒挨他一顿臭骂,太划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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