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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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睡得正好,忽然被睡在旁边的淑英的叫声惊醒了,淑英搂着琴不住地摇动琴的身子,悲痛地嚷道:“琴姐,救我!救我!”“二表妹,二表妹,什么事情?”琴惊惶地摇撼淑英的肩头,接连问道。

    淑英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松了手,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琴,她的额上满是汗珠。她定了定神,于是恍然明白了。她不觉嘘了一口气,又微微一笑,低声说:“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你梦见了什么?你把我吓坏了,”琴温和地说。“你看,你眼睛里头还有眼泪,”说着她伸手去揩淑英的眼睛。

    淑英让琴给她揩了眼泪。她并不作声。清油灯的光射进帐子里面来。帐子外面在六个方凳子拼成的床铺上翠环正酣睡着。窗外天开始发白了。四周静悄悄的。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琴亲密地在淑英的耳边说。

    “我梦见”淑英说了这三个字就闭了口,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琴的安慰而鼓舞的眼光触到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不再害羞了。她放胆地但是还带了一点惊惶地说下去:“我梦见我到了陈家身边全是些陌生人一个熟人也看不见他们的相貌都是凶神恶煞的我怕起来我想逃走他们围住我我后来想起你不晓得怎样我又跑在一座荒山上,他们在后面追赶我,我跑了好久忽然看见你站在前面,我唤你,你并不理我。我跑不动了。我就抱住你喊起来。我就醒了。”她的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仿佛梦中的景象还留在她的脑子里一样。她的眼光里忽然露出一点点疑惑,但是这疑惑马上又消失了。她半开玩笑半央求地轻声对琴说:“琴姐,你不会不理我罢。”“我不理你?”琴微微笑了。她想用微笑来掩饰她的感动,但是她的声音却带了一点伤感的调子,她说:“二表妹,你把心放开一点。不要总想那些事情。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何必这样自苦。你未必连我也不相信?”淑英揩了一下眼睛,感激地答道:“我也晓得。有时候我也很明白。不过我的性情太软弱了。我很容易往悲观方面想。而且人事变化也太快,这一年来变得太多了。我想起去年我们的聚会,真觉得往事不堪回首。我恐怕到了明年又会觉得不如今年了。这样想来我觉得人生真没意思。”在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彷徨、绝望的悲哀。

    “二表妹,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琴看见淑英还要说下去,连忙伸手去蒙住淑英的嘴。这些话刺得她的心怪不舒服,也正是她所不愿意听的。她便爱怜地责备淑英道:“你不应该这样想。你我姊妹都很年轻,都还不能够说就懂得人生。你不过境遇差一点,事情不如意,心里不痛快,所以看见一切都觉得可悲。其实你的境遇也不见得就怎么坏。三舅母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她不会不心疼你。事情还可以慢慢设法。我在花园里头对你说的话,你该记得。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一层也不明白?”淑英不答话,却把琴的话仔细地想了一番,她没有话分辩了。琴的同情和关切把她心上忧郁的重压搬去了,把她先前的梦景也驱散了。她觉得心里很畅快,感激地把身子偎着琴,头挨过去,在琴的耳边低声说:“你看我真蠢,你反复地提醒我,我还是不明白。你真好,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再要不依你的话,那真是辜负你一番好意了。”她的嘴差不多吻到了琴的面颊。

    琴听见这样的话心里也高兴,爱怜地夸奖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原说你是明白人。你看,连我都心疼你,何况三舅母?我们再睡一会儿罢,天亮了。”琴说到最后不觉打了一个呵欠。“琴姐,你同二哥的事情不会有变化罢?”淑英没有睡意,她因为感激琴的关心,因为更喜欢琴,所以就想到了这件事,而且很兴奋,便低声问道。

    “有变化?你听哪个说的?”琴反问道。

    “没有什么,不过我有些担心,”淑英连忙解释道。

    “你放心。你不记得昨天晚上大舅母在花园里头说的话?妈同大舅母都答应了,大表哥也会给我们帮忙。不会再有变化的。我这方面,妈很了解我。只等二表哥明年毕业,那时我也早戴满了孝,我们就可以”琴很有把握地答道,她很平静,而且没有犹豫,但说到“可以”两个字,就把下面的话咽住了。她略略停一下,然后转过话题说:“不过我担心我升学的问题。外专开放女禁的事情没有希望了。我一时又不能够到上海、北京去。即使能够去,也要等到二表哥毕业后跟他同路走。那时节还不知道有没有变化。我又不能够抛下我妈。为了这件事情我倒不知道如何才好。”她的调子有些改变,不像先前那样地稳定、平静了。她自己也觉察到这一点,便换过语气加了一句:“不过我并不悲观,我总要想个办法。”淑英还想答话,却听见乌鸦在屋脊上刮刮地叫了几声,接着翠环在凳子上翻了一个身,一面含糊地说:“二小姐,你们这样亲热,话一晚上都讲不完。”“翠环,什么时候了?”淑英便问道。

    翠环一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一面穿衣服,一面答道:“我不晓得。天已经大亮了。好久没听见打钟,想必钟停了。”她穿好衣服又走去吹灭了灯,就站在桌子前面问道:“琴小姐,你睡得还好吗?”“我睡得倒好。只是我们刚才讲了好多话,吵得你不好睡罢,”琴把帐子拉开一点,侧过头对翠环说。

    窗户都关着,玻璃上的纸窗帘也不曾卷起,所以房里还很暗。

    “琴小姐,你倒跟我说客气话,真叫我当不起!”翠环噗嗤笑了,她便把被褥叠好,接连地打了两个呵欠,还说:“你们不要讲话了,好好地再睡一会儿罢。我去打扫三老爷的书房去。”她把凳子放回原处(是后房里面的就搬进后房去),又把被褥搬进了后房,放在一个立柜的最下一层。

    淑英和琴又谈了两三句话,也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她们睡得很好,直到淑华和觉民来叫门的时候才惊醒过来。她们匆忙地穿衣服。翠环正在收拾隔壁房间,听见响动,就连忙过来给淑华和觉民开了门。这时琴和淑英已经穿好了衣服。翠环便挂起帐子,铺床叠被。“二姐,快九点钟了,你们还没有起来。你说你们一共睡了多少时候?”淑华看见她们忍不住得意地嘲笑道。

    “我们一共也不过睡了五六点钟,”琴含笑道。她看了觉民一眼。“我不相信,”淑华笑着争辩道。“你看,你们睡得连头发都散开了。”“你不晓得,我们昨晚上又到花园里去了来,你不信,你问翠环!”淑英也笑着分辩道。她又故意夸耀地说:“昨晚上月亮很好,我们要得真痛快。”“当真的?”淑华望着琴闪了闪眼睛,然后挨近去扯着她的衣袖撒娇般地不依道:“琴姐,你们去,为什么不喊我一道去?你们不该躲开我!我不依你们!”“我本来不想去,全是二表妹的意思,”琴指着淑英答道。“我们走出来,看见大舅母后房里面还有灯光,又听见唧唧哝哝的声音,知道你在跟大舅母讲话,所以我们也不好约你去。”淑华没有话说了,就催促道:“那么你们快点收拾好,我们好出去耍。二哥在等着!”觉民也就说:“好,昨天的事情不提了,你们快点去洗脸,我在这儿等你们。”“也好,不过不许你开我的抽屉乱翻东西,”淑英说。

    觉民忽然笑起来,走到书桌前面去,一面说:“你这句话倒把我提醒了。你前回答应给我打的书签子到现在还没有给我,让我自己来找罢。”他说着便去开抽屉。

    “不行,不能够由你自己动手!”淑英连忙说,就跑去拦阻觉民。但抽屉已经被他打开了。觉民很快地抓起一本书,三条书签的縛子从书页中露出来。淑英着了急要去抢回那本书。但是觉民把手举得高高的,她的手挨不到。她便掉头对淑华说:“三妹,你来给我帮忙。”淑华微笑地旁观着,听见这句话,果然就去拖住觉民的另一只膀子。觉民力气大,挣开了她们的手,向着门口跑去。淑华去追他,他就揭了门帘出去了。淑华立在门口。淑英急得跺脚,没有办法,便央求地唤道:“二哥,你回来!”觉民站在窗下,故意不答应。翠环先到后房里去把镜奁、脸盆等物都预备好了,就出来唤琴进去梳洗。琴看见觉民同淑英抢东西,不便去帮忙,就在旁边带笑地望着。后来觉民跑了出去。她知道他还在窗下,又见淑英着急地唤他,他不答应,她便唤道:“二表哥,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琴的话果然有效,觉民掀了门帘探一个头进来,忍住笑问道:“什么事情?”琴还没有答话,淑华连忙扑过去,伸手去抢觉民手里的书。觉民把身子一闪,又跑开了。

    淑英看见这情形急得要哭出来了,便大声央告道:“二哥,你进来。书签子都送给你。你快把书还我罢。”觉民拿了书进来,一直走到淑英面前把书交还给她,哂笑道:“哪个要看你的日记?我不过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就这样孩子气。看你急得要哭出来了。现在连书签子也还你。看你好不好意思!”淑英接过书来,放了心,不觉微微地一笑,就从书页里取出那三条书签,全递给觉民:“你拿去罢,免得你说我小器。”觉民故意不伸手去接,却摇摇头说:“我不要了。”淑英有点不好意思,就把手缩回去,冷笑道:“自然我打的不及琴姐打的好。”觉民噗嗤笑了,便伸出手去,说;“给我罢。不过我试试你,看你是不是真心愿意给我。你就说起闲话来了。”淑英故意板起面孔,不理睬他。

    琴却在旁边插嘴质问道:“二表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刚才还给你帮过忙,你为什么要牵扯到我?”淑英忍不住抿嘴笑了,就把书签交给觉民,一面掉头对琴说:“你不要怪我,你应该怪二哥,全是他一个人不好。”众人都笑起来。觉民也笑了,他解嘲似地分辩道:“为什么全是我一个人不好?刚刚得到你三条书签子,你就要派我个不是。总之,你们吵嘴,还是我一个人倒楣。”“不要说空话了。你们快去梳头罢,”淑华在旁边催促道:“你们听,外面还有卖蒸蒸糕的梆梆声。我们要二哥去喊人买几碟进来。二姐也可以放心,免得他偷看你的日记。”淑英和琴两人都赞成这个提议。觉民也不争论就答应了。他把书签揣在怀里,还故意说了一句:“二妹,谢谢你的书签子,”才满意地走了出去。

    “琴姐,我真——”淑英望着觉民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了。不觉低声说道,但是刚说了这四个字,就突然住了口,脸上立刻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云。她默默地把日记放回在抽屉里面。琴瞅了她一眼,还不大明白她咽住的是什么样的话。至于淑华和翠环两人,她们更不知道了。

    “你们快去梳头罢。琴姐,我给你梳;翠环给二姐梳。早点收拾好,好到外面去耍。”淑华又催促了一次。

    于是她们四个人一起走进了后房。

    琴和淑英两人并肩地坐下来。淑华站在琴背后,给琴梳了头,挽了一条松松的大辫子,扎着淡青洋头绳,用刨花水把头发抿得光光的;琴自己还淡淡地敷了一点白粉。翠环也给淑英梳好了头,淑英也未满孝,所以也扎淡青头绳。她们还没有收拾好,觉民和绮霞就把蒸蒸糕端进房来了。一共三碟,用一块朱红漆盘子盛着,还是热气腾腾的。淑英的胞弟觉人跟在后面,口里嚷着:“二哥,我吃蒸蒸糕。”觉民递了一个给他,说一句:“当心烫啊。”觉人接着,说:“不烫,不烫,”就放到口里去了。

    淑华立刻拿起一块蒸蒸糕放在口里,一面问道:“绮霞,太太起来没有?”“太太在梳头。大少爷早起来了,领了孙少爷到花园里头去了,”绮霞答道。

    “琴姐,你们快点,我们去找大哥去,”淑华不能忍耐地催促道。

    “二哥,我还要吃,”觉人伸起手向着觉民说。

    觉民把手伸到碟子里去。淑华连忙说:“七弟,吃了这一个就走罢。蒸蒸糕没有了。琴姐还要吃。”觉民又递一个给觉人。碟子里还剩了两个糕。觉人不作声。淑华端起碟子,送到琴和淑英的面前,说:“一人一个,快吃罢。”琴把糕拿在手里,唤道:“七表弟,过来。”这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嚼着糕走到琴面前。琴把糕放在他的手里,说了一句:“请你吃。你乖乖地出去耍。”“多谢琴姐”觉人含糊地说了一句,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隔壁有人在叫:“翠环,翠环。”“翠环,你去罢,太太在喊你,”淑英对翠环说。“等一会儿你在花园里头找我们。”翠环应了一声,又望着觉人说:“七少爷,我带你去找袁奶妈,”便牵着觉人的手走出去了。琴和淑英收拾好了,众人便往外面房间去。大家刚刚坐定,便看见翠环回来说:“太太吩咐过,请琴小姐今天就在这儿吃早饭。”她说完,站住望着琴微笑。

    淑华轻轻地说了一声:“糟了。”她把眼睛掉过去看觉民。

    他们两兄妹带了失望的表情对面望着。

    琴微微地皱一下眉头,含笑答道:“好,你给我谢谢你们太太,我就在你们这儿吃早饭。”“那么你在我们那儿吃午饭,”淑华抢着说道。

    “要是四太太、五太太也请,又怎么办呢?琴小姐只有一个身子,”绮霞笑着插嘴道。“我看不如禀明我们太太早点用花轿把琴小姐接过来罢,省得大家争来夺去的。”众人笑了起来,琴红着脸笑骂道:“死丫头,你也来打趣我。我回头告诉你们太太去。”“三小姐,你快替我向琴小姐告饶罢,”绮霞故意做出央求的调子对淑华说。“告诉太太,倒不要紧,我不过挨一顿骂罢了。回头琴小姐真的生了气,气出病来,可不得了!”琴笑着瞅了绮霞一眼,骂道:“你还要嚼舌头!”“绮霞,听见没有?叫你少嚼舌头。你不要看琴小姐是个客人,不好意思打骂你,就尽管欺负她。将来琴小姐真的做了我们家二少奶奶,她会报仇的。那时节连我也不敢讲情了,”淑华笑着说。

    众人哄然笑了。翠环极力忍住笑,走到隔壁房里去。

    琴更不好意思,红着脸啐了淑华一口,笑骂道:“呸,三表妹,你不帮我,倒反而帮她。好,你们王仆串通起来拿我取笑,我下次赌气不再来了。”淑华顽皮地摇摇头,笑着说:“我们不怕你不来,二哥亲自去请你,就不由得你不来。你再不来,就索性打花轿去接你。”“三妹!”觉民在旁边唤道,他责备地瞪了淑华一眼,叫她不要再说下去。

    淑华惊讶地掉头去看觉民。她知道他的心理,却有些不服气,就装着不懂的样子说:“奇怪,怎么二哥也生气了?”“那自然,你得罪了琴姐,她若是真的不肯来,岂不把二哥急坏了吗?所以二哥也生气了,”淑英接口说。

    觉民又笑又恼,连忙答道:“你们不要好强。我不信你们将来就不坐花轿!”淑华姊妹一时语塞,琴在旁边暗暗地笑了。

    “二哥太偏心,总是帮琴姐欺负我们,”淑华咬牙切齿地说。

    “欺负?这个罪名太大了。好妹妹,我几时欺负过你?”琴笑着质问道。

    淑华还没有回答,觉民却接下去嘲笑说:“你不要伤心,将来会有人来帮你的。”淑华气得没有话说,就拿手指在脸颊上划着羞觉民,一面说:“真不要脸。你还好意思说这样说那样”淑华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听见隔壁房间里起了骂人的声音,因为中间还隔着一间屋子,听不大清楚,只知道是克明在骂人。众人怀了紧张的心情静听着。

    “你一天不好好地读书先生说你的书生得很明天喊人把鸽子都捉来杀来吃了你再不听说,等我哪天有工夫结实捶你一顿!”这几句断续地特别提高声音说出来的话清清楚楚地送进了这个房间。“爹又在骂四弟了,”淑英愁烦地说。“四弟这个人也奇怪,说起玩耍来,他样样都懂。就是不肯读书。爹拿他也没有办法。爹常常骂他,他也不在乎,就当作耳边风一样。爹骂起人来虽然凶,过后也就忘记了。所以他的脾气永远改不好。”“骂是没有用的。我说应该把他送进学堂里去。一天在书房里读些似通非通的圣贤书,自然会把人弄糊涂的,”觉民带了点气愤地发议论。

    “轻声点!”琴做了一个手势在旁边关心地说。

    “我们出去罢,”淑华觉得气闷,说道。

    淑英站起来附和道:“好。房里气闷得很。”他们一行五个人慢慢地走出房来,经过桂堂,走过克安夫妇住房的窗下,正要穿过角门出去,忽然觉英红着脸箭一般地从后面飞跑过来,好像要冲过他们前面抢先跑出去似的。

    “四弟!”淑英看不顺眼,不觉厌烦地唤了一声。

    “二姐,”觉英带笑应道,他就站住了。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羞愧或懊恼的表情,仿佛刚才挨的一顿骂并没有引起他的反应似的。

    淑英本来想对他说几句话,但是看见他的这种神情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把眉头皱着。

    “四表弟,你有什么事情,跑得气咻咻的?”琴知道淑英的心理,随便找了一句话来问觉英。

    “琴姐,四爸有个朋友送了四爸一只绿鹦哥,会说话。说是要值二三十块钱。现在挂在花园里头晚香楼前面。你不去看看?”觉英眉飞色舞地答道。他不再说话,就抢到前面去,一下子跳过角门往外面飞跑去了。

    淑英看见觉英的背影消失了,不觉低声叹息道:“唉,你们看,刚刚挨了骂就像没有事情一样。真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他还小,”琴含糊地说了这三个字。

    “这就是我们高家的教育!”觉民嘲讽地插嘴道。

    他们走出角门。淑华看见喜儿同倩儿一路谈着话往厨房里去,就唤了一声:“喜儿!”喜儿掉过头答应一声,便让倩儿一个人进厨房去了,自己走下石阶,穿过紫藤花架走到淑华的面前,那张白胖白胖的圆脸上露出笑容,用她那又尖又响的声音问道:“三小姐,什么事情?”“你们太太起来没有?”淑华问道。

    “没有,我们太太每天总要等饭摆上桌子才起来,”喜儿扁一扁嘴,答道。

    “四小姐呢?”琴接口问道。

    “四小姐起来了。不晓得有什么事情在房里哭得很伤心。我劝也劝不好。琴小姐,你去劝劝罢,”喜儿央求似地说。“也好。你去罢,”琴吩咐道。等喜儿掉转了身子,她便对淑华姊妹说:“那么你们先到花园里去,在晚香楼等我。我去把四表妹也约来。”“我也去,”淑华说。

    “不,我一个人去就好了,”琴答道。她同众人一起走到花园门口,众人进了花园,她却转身往过道那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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