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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谁最会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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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回来时,我都已经着手做晚饭了,而刘易阳早已经坐不住了:“你说妈这是上哪儿去了,也没带手机。要不要报警啊?”“我可以告诉你警察怎么说,失踪没超过四十八小时的,我们不予受理。”我沉着道。

    婆婆是红肿着眼睛回来的,在她这个年纪,就算成心哭,哭成这样也不容易。毕竟,这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早已尝了个一溜儿够,开心的泪,不开心的泪,早都快流干了。见了婆婆的这副狼狈,我就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假设:也许,她是去找我公公了。还是那句话,活了这大半辈子,该看透的,早就看透了,除此之外,还顺便练就了一身“伪装”的好功夫,有苦水往肚子里咽,表面才能光鲜,现状才能维持。连我这个刘家的区区新媳妇,都见识过我公公的“秘密”那天天与之共枕眠的我婆婆,就没道理一无所知了。装不知道罢了。

    而刘易阳,似乎是真不知道的一个。

    “妈,您跑哪儿去了?眼睛怎么了?哭了?”

    “没事儿。”婆婆疲惫不堪,甚至无心掩饰。

    “是因为我爸吗?”在我认为,刘易阳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天那电话,那是,那不就是个女同事吗?”刘易阳将我的托词生搬硬套。

    “我没事儿,没事儿。”婆婆的重复一遍比一遍无力。她捋了捋头发,洗了洗手,走到了锦锦的身边。锦锦正盯着墙上的动物画片,学习得专心致志。婆婆攥住她的小手:“小宝儿,那是大老虎,小猴子,大象,熊猫,小白兔,小猫。”说着说着,婆婆的声音中就夹杂了哭腔。我拉住急急忙忙要上前去的刘易阳:“就让锦锦陪她吧。”

    吃晚饭时,婆婆已恢复了常态。除了对这一天的行踪绝口不提之外,她该吃吃,该说说,该笑也笑。刘易阳无从打探,也只得作罢。而我对我婆婆的怜惜则深了又深,一条寂寞的生命,一段奉献了绚丽青春,只留下余烟袅袅的光阴,一份未得到永恒回报的真情,她所拥有的,仅此而已。而最致命的,大概就要属我童佳倩,即将把锦锦这根她最崭新的精神支柱,故意撤出她的生命了。

    陈娇娇和崔彬打算买房了,而且,买的不是二手房,不是五六环开外,更不是一丁丁点儿小的鸽子窝,而是位于三四环之间,地处一片虽不一流,但好歹入流的社区中的一套面积足有九十平米的暂新现房。用陈娇娇的话说:“我们俩对那套房是一见钟情,就像崔彬见我的第一眼。”

    这会儿,我跟刘易阳,还有陈娇娇跟崔彬,正在ktv里唱歌。以往唱歌,我们都选在深更半夜,不为别的,只为价廉,可今天,陈娇娇继频频请我吃饭后,又大方上了,不但把时间选在了中午,还要了一壶菊花茶,以及坑人不眨眼的水果拼盘和干果拼盘各一盘。

    刘易阳和崔彬正在唱动力火车的歌。我就纳了闷儿了,两个文质彬彬,秀外慧中的小伙子,唱无印良品不好吗?干吗非糟蹋人家纯爷儿们派的歌?就算喊哑了嗓子,也吼不出人家那味道来。

    “童佳倩,你真该看看那儿的房子。你别看面积不大啊,可户型是真好,两房一厅规规整整,开放式的厨房,卫生间放得下浴缸,房高够高,采光够足。还有飘窗,我一直向往着可以坐在窗台上,白天晒太阳,晚上赏月亮,哈哈。”陈娇娇的声音嘹亮得覆盖住了那对斯文的动力火车。

    “我才不去看,看完了没钱买,徒添伤悲。”我越说越有哲理:“有时候人就该做井底之蛙,容易知足。”

    “贷款嘛,没钱就少付首付,多还个五年十年的。唉,说真的,童佳倩,我们当邻居多好啊。”

    “什么真的假的,我跟你说啊,我好不容易安心于租房了,你别又在这儿勾引我。对了,你和崔彬预备贷多少?”

    “没定呢。”陈娇娇一脸的搪塞,随后一步蹿去选歌儿了,嘴里嚷嚷着:“让本小姐为你们高歌一曲。”

    刘易阳唱得意犹未尽,紧握麦克风跟陈娇娇比谁嗓门儿大,亢奋得要命。崔彬则悄悄隐退,坐到了我旁边吃西瓜。“唉?刚和陈娇娇聊房贷聊到一半儿,她就跑了。你们预备贷多少啊?”人类那好打听好管闲事儿的臭毛病又在我身上展露无遗了,越是亲近的人的隐私,就越吸引人,人家越不乐意让你知道,你就越玩儿了命地去挖掘。

    “具体多少还没定呢。”崔彬也这么说。只不过,他这个人的话要比陈娇娇的话可信多了。

    “不过我们打算凑个五六十万的首付。”崔彬果然是老实人,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么多?行啊你崔彬,真人不露相,偷着摸着攒了个这么大的数目?”我当真是没料到。

    “呵呵,”崔彬不好意思:“没有,其实我也就能拿出个二十万。”

    “那剩下的?”

    “娇娇说,她爸妈愿意拿三十万。”

    我抓上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儿,在这地界儿说话,并不比唱歌来得省力,两人面对面,也得句句嚷嚷,跟隔着条大峡谷似的。除了口干舌燥,我还头昏目眩。三十万?陈娇娇的爸妈能拿出三十万?崔彬是不是石头研究得久了,自己也变石头了?亏得他相信。并不是我童佳倩小瞧陈爸陈妈这二位工薪阶层,只不过,就冲着她陈大小姐自打有了审美观以来的这十来年的花费,什么阶层也攒不下来三十万块。

    陈娇娇抛下麦克风,一把把我揪下了沙发:“喂,我花钱是请你来唱歌的,聊天等出去再聊,过来,跟我深情对唱。”

    刘易阳正在孤芳自赏,声情并茂演绎着信乐团的歌。陈娇娇掐了掐我的胳膊:“童佳倩,你老公好像越来越迷人了哦。”

    “迷你个大头鬼啊。”我厉声反驳。

    “你看你,还有个女人样儿吗?胖不说,还粗鲁。你再看你老公,书生气中带着男人味儿,八分青春洋溢,外加两分历尽沧桑,绝了。”陈娇娇竖了竖大拇指。

    既然这么好,那送你得了,你把崔彬给我。”

    “那不成。我这个人贪钱,你们家刘易阳太穷了。”陈娇娇直言不讳。

    “可如今你本身不穷了啊,月月光,结果还掏得出三十万块呢。”我跟陈娇娇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过,陈娇娇懂装不懂,怔了一下之后,压根儿不理我这话茬儿,兀自说道:“好姐妹,我警告你哦,你老公随随便便往外一站,足以吸引十个八个不切实际,手头不紧,偏爱抢人老公的黄毛丫头。你可得盯紧了哦。”

    “怎么会有人偏爱抢人老公?”自己的婚姻隐患在前,我也就无心关心陈娇娇的暴富了。

    “当然有啊,为了获得成就感。再说了,别人的永远是最好的啊。”陈娇娇说得煞有介事。

    刘易阳唱到间歇,抽空儿往我和陈娇娇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见我们正对他行着注目礼,他更来劲了,模仿开了演唱会上的大歌星,伸手指着我们俩,边唱边顶胯。陈娇娇还真给他脸,化身为他的粉丝,又是鼓掌又是跳脚。我万分无奈,下巴几乎掉到胸脯。就这,还历尽沧桑?我看他倒像是让门夹了脑袋。不过,陈娇娇有的话却貌似有着几分道理,至少,我越琢磨,就越认为孙小娆正如她所说的那种黄毛丫头。

    出了ktv,我们两对男女就分道扬镳了。陈娇娇和崔彬要去逛装修材料,这俩人,说风就是雨,从关系不明不白到各自寻欢,再到重归于好,再到了今天的打算买房装修,继而结婚,一级一级跳跃得好似兔子。陈娇娇说:“趁着春节打折,我们先把地板什么的定一定。”我打趣她:“买房子的大头儿你都掏了,还在乎这折不折的小钱儿?”“我这算是倾家荡产了,从今往后,能省则省,所有的活动,就都该你买单了。”

    分了道,我和刘易阳往公车站溜达。因为是春节,所以我穿了一条毛呢裙子,所以,刘易阳也就不好再让我劈着腿乘坐他那突突突了。肥减得七七八八了,至少,旧时的裙子和靴子已能勉强穿上了,只要没什么大幅度的动作,理论上是不至于再开线了。其实也没刻意节食或运动,只不过一工作,外加诸多琐事,操着心过活,也就胖不到哪儿去了。

    “陈娇娇也要买房了。”刘易阳陈述着这个事实。

    “是啊,同学里好像不少人都买房了,有的暴富,有的啃老,还有房奴。”我陈述的也是事实。

    “你羡慕吗?”

    “羡慕,但不嫉妒。”

    “有什么区别?”

    “就是认为有房虽好,但没房也不赖。”我挽紧了刘易阳的胳膊:“你别再一提到房子就跟我说抱歉了,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是谁当初因为没房子要跟我离婚的?”刘易阳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喂,你别歪曲事实啊。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当初要跟你离婚是因为你怠慢我,不体谅我,不懂我的感受,可不是因为没房子。”

    “好了好了,往事不再提。”刘易阳抽出胳膊,改而揽住我的肩。

    “唉?你今天吃了什么了?瞧你唱歌时那得意忘形的劲儿。”我改了话题。

    “难得出来玩儿,还不能疯疯啊?平时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光惦着多赚奖金。结了婚,有了锦锦,肩上负担重啊。说真的,咱俩也好久没出来逍遥了,一是舍不得花钱,二是对锦锦一时不见,如隔三秋。这小孩儿,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

    “易阳,你知道吗?我好爱她。”

    “是啊,我也是,而且因为她,我也更爱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因为她而结婚的,因为结婚而长大的。佳倩,你比一年前长大了许多,学会了做饭洗衣服,省钱记账,也包容了我的家人。你呀,就剩这刀子嘴没变了。”

    “你也变了许多。陈娇娇说,你有男人味儿了,还沧桑了,所以更招人了,比如,孙小娆。”

    刘易阳手上的力道一重:“佳倩,你老了。唠叨,啰嗦,记性也不好了,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的,你也记不得。别再提她了。”刘易阳说得一本正经,以至于我真恨不得给他个过肩摔,摔得他遍地找牙才好。

    “哎。”刘易阳叹气。

    “怎么了?”

    “你说,我爸妈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大年初三了,直到我们中午出门时,我公公还没有回家,而今天,本来是他说好的归家的日子。这几天,刘易阳天天给他打电话,而他只是报个平安,多余的,一句没有。而我婆婆则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喜笑颜开呵护着锦锦。我知道,她掩藏了我公公对她的伤害,捎带着,就连我和刘易阳即将带着锦锦搬家的这个事实所带给她的伤害,也都不为人见了。

    公公回来了,跟我和刘易阳前后脚,我们俩才刚到了家,身上的凉气儿还没暖和过来呢,他也就回来了。公公只拎着一个手提包,跟出门时没什么两样。刘易阳呆头呆脑:“回来了爸,玩儿得怎么样?”“嗯,嗯。”公公跟以往一样少言寡语,只不过,从前偏向于不可一世,而如今则更类似于尴尬。

    婆婆没迎出来,在房间里装耳背。我和刘易阳,再加上一个公公,堆在狭小的门厅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我童佳倩最机灵,说了一句“爸您快回屋歇会儿吧”就率先溜回了房间。几世同堂的弊端就在于此,不管是小的还是老的,别说不能光明正大亲昵了,就连闹别扭都没法痛痛快快闹。刘易阳学我,撂下一句类似的话,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也回了房间。

    “佳倩,这怎么那么不对劲啊?”刘易阳关严了门。

    “你少安毋躁吧,这事儿还没到咱们晚辈出手的时候。”我悄悄又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儿。在我心里,已把这事儿归结为了公公的老来出轨,婆婆的的晚年遭弃,可惜,这话我还是没胆对刘易阳说。

    公公回了房间,关严了门,好半天,都没传出一声动静,就连锦锦,今天也出奇的安静。而好半天之后,我冷不丁就听见了婆婆那强压着但愣是压不住的声调:“你干脆别回来了。”然后,是茶杯粉身碎骨的声音,伴着公公的回应:“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回来?”

    把耳朵贴在门缝儿上的我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惊吓之余,我仍悟出了公公的言外之意:这是他家,是他的房子,倘若真有一天,他跟我婆婆闹翻了,搬出这个家的那个人,也不该是他。届时,婆婆大概只能搬去我和刘易阳租的陋室中与我们相依为命了,不过,这对她而言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毕竟她又能和锦锦朝夕相对了。

    我自顾自遐想联翩,于是等刘易阳倏然打开门,冲出房间时,我又吓了一跳。这时我才听见锦锦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我婆婆那连珠炮般的叫喊:“小宝儿,小宝儿。”

    接下来,我也冲出了房间,冲入公婆的战场。再接下来,我瞪大了红通通的双眼,平生第一次毫不留情地,毫不顾忌地喝斥了一位长辈,也就是我的公公:“你,你还是人吗'”

    而我之所以如此失常,是因为我的心肝宝贝,我童佳情如今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我的锦锦,她的脸上正渗出鲜红鲜红的血来,而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显然是那杯碎沫杰作。

    “进医院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竟是我公公,至于我,刘易阳,还有我婆婆,通通在四肢鲕抖,惶惶失措郎。

    “用不着你假慈悲。”我童佳情己六亲不认。

    刘易阳正帮着我婆婆给锦锦包包裹,在襄了个乱七八糟之后,他抱着锦锦冲出了家门。而我则一边叨念着“拿钱,拿钱,衣服,衣服”一边行动着。婆婆也套上衣服冲出了家。

    奶奶后知后觉,刚走出房间:“什么事儿啊'孩子呢'‘医院。”我言简意赃。“啊'”奶奶别的没说,径直就也往外挪,跟刘易阳一样,脚上还穿着拖鞋。见了这一幕,我头一次发自肺腑地唤了她一声奶奶:“您别着急,没儿没事儿。您好好在家待着,我们这就回来。”奶奶是真的急了,将我的手攥得生疼生疼:“怎么好好的,去医院了呢'”

    “问您的儿子吧。”说完,我又瞪了一眼我的公公。纵然他这一刻也是一脸焦虑,他也照样是十恶不赦。

    我抱着刘易阳的外套往楼下冲,每层的十级台阶我用不了五步,是真正的飞奔。等我奔到楼下路边,刘易阳正好拦下了一辆出租,于是我们三个大人,再加上那把我的心都哭碎了的锦锦,飞快地上了车,驶向了医院。

    “你们当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了。”医生在完成了对锦锦的牿疗后,有了闹心来教训我和刘易阳:“我见过大多你们这样的了,自己还没大呢,就有了孩子,结果三天两头让孩子遭罪。播”

    此时,擅了罪的锦锦正在我的怀中微笑,伤口在她的右脸蛋儿上,不大,不深,不用住院,不用缝针,医生只给她擦了擦药,贴上了纱布,就算牿好了。她瞪着懵匿的双眼,环视着陌生的环境,也无暇去顾及疼不疼的了。

    “要我说啊,你们这样的,还不如那些把孩子打掉的呢。既然生下来了,就得负责任。”医生还在喋喋不休,自作聪明。

    我听不下去了,心说栽花钱是来技骂挨的'再说了,你要真有火眼金睛,你去骂我公公啊:“大夫,我听您这意思,您是见多识广啊。那您见没见过,盼孙子没盼来,就对孙女下毒手的爷爷'”

    “这个,这个,好像还真没有。”医生声儿也不高了,气儿也不壮了。

    “佳情,行了。”刘易阳揽着我们母女往门口走去。我婆婆跟在我身后:“佳情,你爸他不是成心的。‘我知道,他要是成心的,我就告他去了。可他当着孩子的面儿动粗就是不对。”我一肚子火儿仍在熊熊。“是是,是他不对。他耶也是一时昏了头了。”婆婆仍在为公公说话。

    “妈,您傻不傻啊'他外头都有人了,您还向着他'”我豁出去了,既然公公他敢动锦锦,那我大不了跟他玉石俱焚。

    婆婆楞了,刘易阳也楞了,只有锦锦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眯着眼睛往我的胸口扎,提醒我周围的新鲜事物也并不足以长久缓解她的饥肠辘辘。我左顾右盼,然后疾步走向楼道的一个拐角,不忘叫着刘易阳:“过来。”

    见我着手解扣,刘易阳一惊:“干吗'你要在这儿喂奶'等回家再说吧。”

    锦锦皱皱眉,撇撇嘴,继而大哭,仿佛是在抗议着她爸那糟糕的提议,唯恐我再把扣子系上。

    “你还嫌她今天不够惨吗'我不能饿着她,我就要在这儿喂,你给我挡好了。”当了妈的童佳情,为了孩子头可断,血可流,还能怕走光'再说烈这犄角旮旯的,走光给谁看'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刘易阳敞开大衣,挡着我和锦锦。这要是有人路过,看他个背影,八成以为他是在对着墙根儿小便,或者是身前有个小妞儿,正如火如荼。

    “哪句话'”我童佳情又怂烈俗话说冲动是魔鬼,真是不假。也许我那一冲动,刘家要天下大乱了。

    “说什么外头有人了。”

    “哦,那个啊。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这事儿是能随口乱说的吗'”刘易阳明显不悦了。

    “还不是因为你爸把锦锦伤了'再说烈那天那个电话,你敢说,你没往这方面猜吗'”我也不甘于太下风。

    “猜是一回事,说是另一回事。你这么一说,妈会是什么感受'”

    “你以为妈不知道吗'大年初一她跑出去一天,红着眼睛回来,你以为她是去干什么了'要我说,她知道的,远比我们猜出来的多得多。”

    “你就会乱猜,猜完这个猜那个。”

    “刘易阳,你别逃避现实了。你又不比我傻,我能猜出来的,你也能,你只不过是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对不对'”

    刘易阳不说话烈彻底化身为了一面屏障,阻隔着我们母女和外界。我明自,今天的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说我也口口声声管他的爸妈叫着爸妈,但那终宄不是我的爸妈。如果眼下这不光彩的事儿,出在了我的亲生爸妈身上,也许我也会埋着头,佯装鸵鸟。

    一直站在远处的婆婆迟疑地走了过来,加入了屏障的行列,将我保护得更加严实。对于我适才的不敬之语,她没作出任何反应。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锦锦脸上的纱布上,她跟我和刘易阳一样,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这伤口换到自己的脸上。

    我抱着饱餐了的锦锦,在刘易阳和婆婆一左一右的保驾之下走出了医院。一出医院大门,迎面就是我公公那正在徘徊的身影。他搓着双手,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来回溜达。刘易阳先开口:“爸。”公公一怔,目光定愿靡怀中的锦锦的身上。锦锦面朝着我,所以他只得见锦锦的背。他三步并两步跑过来:“孩子,孩子没事儿吧'”我依日冷着脸:“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疤。‘不会的,不会。这孩子一看就有福气,不会的。”这是公公头一次夸赞锦锦,如果,这算得上夸赞的话。

    “是吗'”我听得心头热乎乎的,不过刘易阳说的对,我童佳情天生一张刀子嘴:“您认真看过她吗'”

    公公沉默烈好似让我问得哑扛棉言,却又更似羞于晕认他真的有认真“看”过自己的孙女。

    “走吧,先回家吧。”刘易阳站出来说话了。

    在车上,我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几乎是立刻就听了。我说:“您放心吧,孩子没事儿。‘好好好,没事儿就好。”

    奶奶如释重负。其实,像锦锦这样一个天真无那的天使,要赢得一份真挚的关爱,简直是易如反掌的。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我一直守在锦锦的身边。我哭烈看着她那酣睡的贴着纱布的容颜,我泪流不止。刘易阳握住我的手:“你看你,没事儿了你反倒哭了。”我几乎泣不成声:”你摸摸我的心跳跳得有多快。我好后怕,怕万一伤着她的眼睛怎么办,怕万一毁了容怎么办'‘别自己吓自己烈大夫不是说了吗,不会留疤的。”刘易阳虽这么说着,可他的手却也是冰凉冰凉的。

    晚上,我抱着锦锦不撒手:“今天她跟我睡。”婆婆一脸难色:“佳情,你们那屋太阴,暖气也不暖和,别再冻着孩子。”而这时的锦锦也在抗议,她愿靡怀里不住扭动,小脸儿向外仰着,紧紧盯着她那最亲爱的,给了她最多陪伴,最多安全感的奶奶。“冻着也比身处险境要好。”我铁下心来,不顾锦锦对奶奶的依恋,扭脸走向我和刘易阳的房间郎。

    “佳情,”我公公叫住了我:“我走。”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一家之主还宣布着这是他的家,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可这会儿,他却一脸羞愧,将他的房间,他的房子,他的家让给了我怀中那既渺小又伟大的锦锦。没错,他的确是一脸羞愧。

    我说不出话烈我童佳情一向吃软不吃硬,倘若别人挥我一拳,我必踢他一脚,而倘若他又冷不丁给我道个歉,那我八成就又得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把那个歉给他道回去。面对着我那一贯强硬但此时却不安的公公,我简直是浑身解数无处发挥。

    “佳情,你也别太过分了。下午的事儿,爸已经够内疚的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刘易阳终归是不偏不向。

    这时,我婆婆迎上来,朝锦锦一伸手,而锦锦顺势一埔就这一眨眼的工夫,我的怀中就空空如也了。我麻木地跟在婆婆身后,看着她又把锦锦带了回去。公公也跟进了房,简短地交待道:“那我走了。”我没拦他,而我婆婆和刘易阳是还没来得及拦他,锦锦就开口烈“爷爷。”房间里鸦崔无声,每个人似乎都在回味着锦锦那脱口而出的天籁之音。

    锦锦喊的一定不是“爷爷”因为我们教过她喊妈妈,爸爸,奶奶,甚至这两天还教了她太奶奶,却独独没有教过她喊爷爷,而她一定也不知道“爷爷”代表的就是这个家中天天与她同房而眠,却厌烦于与她同房而眠的那个花自头发的男人。可是,她刚刚喊出口的,却俨然是“爷爷”播。

    锦锦也不说话烈愿靡婆婆的怀中眉开眼笑。我公公定定地看着她,我几乎要认为他这道目光的时间,要漫长过之前他给锦锦的所有注视了。刘易阳迟钝一世,机灵一时:“锦锦不愿意让爷爷走,是不是'”我马上斜楞了他一眼:“你别把你的思想强加给女儿”就愿靡们这对小夫妻意见不和之时,旁边那对老夫妻却在上演着一出温馨的戏码。“你抱抱她吗'十七八斤烈可压胳膊了。”婆婆对公公献宝道。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公公竟真的抱过了锦锦。他的动作很别扭,也很小心翼翼,这好像是第一次,锦锦躺在爷爷那宽阔的臂弯中。

    锦锦跟爷爷大眼瞪小眼,那好奇而专注的神情,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到出来的。“遗传真神奇,是不是'”刘易阳也惊叹于在这一瞬间中一模一样的祖孙俩。

    锦锦率先化解了这定局,她调皮地一吐舌头,随后一个挥手,拍在了我公公的脸上。我直觉晴天霹雳,这小妮子,胆敢扇爷爷巴掌'要是爷爷那暴脾气一犯,岂不是要把你的屁股摔成两半儿'不过,事实并不如此。我公公哈哈大笑:“这小丫头,真有力气啊。”

    终宄,锦搅楣是睡在了我公婆的房间中,终宄,我公公也并没有走。看着锦锦对爷爷那甜蜜的微笑,我这个当妈的,式檀话也说不出来了。“锦锦大概是天底下最不记仇儿的一个了。”我对刘易阳慨叹。而刘易阳也有他自己的慨叹:“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我明自刘易阳的话,他在祈祷,我公公对锦锦的愧疚,有朝一日可以变成一份最自然,最真挚的关爱。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是我值班的日子。刘易阳进我去公司:“赚钱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啊,辛苦了一年烈你就好好歇歇吖郑‘你是心疼我啊,还是怪我剥夺了你睡懒觉的最后机会啊'”我戳穿刘易阳。刘易阳讪笑:“都有,不过心疼你比较多。”

    “三倍工资,又没式檀括儿,这样的美差机会不多。”其实所谓值班,不过是去盯盯电话罢了。可这大过节的,能有几个人打电话来:“再说烈往后的日子开销大烈我们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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