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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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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白府大火,烧得七零八落。

    邻居们说,那是天火呢,一定是白吟惜这寡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惹怒了老天!又有人说,那不是天火,而是鬼火,白吟惜这寡妇定然做了对不起自己相公的事情,死去的白岂先生才回来报复她!

    版本倒真是一个比一个神奇,一个比一个离奇。秦洛没功夫去理会这些,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白吟惜不见了。

    白府里里外外他都找过了,江湖人常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秦洛既没有见到人又没有见到尸,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或许她没在这场火灾中被烧死,悲的是,她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坐在白府内院的台阶上,半身靠在被烧掉了一半的柱子上,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场火大得匪夷所思,不想也知道定是人为的,空气中至今还留有浓浓的火药味,被秋风一吹,弥散出来,得令人呕吐。

    秦洛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都是灰烬,一看便知是在废墟中挖了多时,而那落寞的样子自然也说明,他什么都没挖到。

    梁北戎赶到白府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秦洛。他走到秦洛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来秦洛还没注意到他,梁北戎这一走近,他猛得顺手抽出一根烧焦的树枝,向梁北戎刺去!梁北戎抬扇格挡,扇子碰到焦枝的地方散落了一层黑色的粉墨,尚来不及惋惜,秦洛打了个剑花又袭过来!

    “秦公子这是何必!”梁北戎侧身闪过,脚尖点地向后退出三丈,道。

    秦洛满目怒火,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白府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这些大人物关注的?!要钱要物尽管拿去,对一个妇人下手到底是为何!”

    “梁某绝非为害白夫人而来,这件事梁某真的不知!”梁北戎皱了下眉,说“也怪梁某掉以轻心,没想到竟有人那么大胆连连放火都敢。”

    “放火?还是杀人灭口?!”秦洛愈发很绝,飞身攻击梁北戎下盘,一招一式均是狠劲,纵然手中的只是焦枯的树枝,梁北戎也躲得不轻松。

    “秦公子,你冷静一点!我也希望能找到白夫人!”他急道。“找到又如何?!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秦洛将怒气都发泄于此,速度竟是越来越快!

    “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梁夫人!”梁北戎且战且退,高声道“你与其同我斗,不如我们一起想想怎么找到白夫人!”

    话到此处,秦洛才停下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梁北戎松了口气,看着他,问:“秦公子,你可否见过一个臂上有红痣的少年?”

    天上飘下了雨,真是说下就下了。雨滴淅沥沥淅沥沥打屋檐的望天兽上,打在小巷青石板路的地面上,打在姑娘手中的油纸伞上,打在院墙内的大榕树上,氤氲成一片,朦朦胧胧。

    空气很凉,与那夜灼烧的白府正相反。李太傅在屋檐下来回踱步,念道:“那女人怎么会跑掉?怎么可能跑掉?!”

    一人匍匐在地上,不敢吱声。李太傅转到他身前,问:“屋子里的东西全烧掉了?”那人道:“是!全部烧了。”李太傅直起身子,长吁口气“好,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线索。

    如今,只能但愿那个东西真的已经不在了。”那人低着头,不敢应嘴。李太傅眼中狠光一现,又对他说:“那个女人不能留,明白吗?”“是!”那人应声。

    “好,去吧。”李太傅道。那人一走,李太傅还来不及喝一盏茶,就有小厮匆匆跑来,急道:“大人,公子他”

    李太傅手下一顿,问:“公子怎么了?”小厮哆嗦着说:“公子不知怎么,就把门撞开了,我们都拦不住他”李太傅一听,急问道:“然后呢?”小厮低下头,轻声答道:“然后,公子他跑了。”

    缠绵的秋雨下的没有个尽头,天空黑压压的,仿佛近黄昏,吟惜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床上的幔帐不是她所熟悉的粉红色,而是清爽的淡绿色,被子有清香的味道,而不是再是焦糊呛人。

    她的房子被烧了!想到这儿,她猛地起身,可是还未等坐起来,身体便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又倒了下去。

    好痛,身上仿佛被人痛打了一顿,没有一处不痛的。那夜,黑暗中狼一般闪亮的眼睛还在她眼前浮动,记忆又浮上来,当那双干枯的手伸向自己时,仿佛有一股大力将她推倒在地,情绪绷紧,恐惧到了极点,紧接着,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打量四周,是一个不算大,布置得简单但不失典雅精致的房间,她侧过头,刚好看到圆桌上一个修长的碧玉观音瓶,一看那通透的色泽,便知价格不菲。

    外面传来浠浠沥沥的雨声,吟惜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那白家老宅只怕是已经难保了,她嫁入白家这么多年,最后竟让人将祖宅一把火烧了,这让她死后如果去见丈夫?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吟惜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段日子她被人劫来劫去,现在算来这次也不算是奇遇,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才来救自己,这样的人,不必感谢。

    有碗碟相碰的声音传来,熟悉的味道就在身边,这个人难道是他?吟惜睁开双眼,却只见无牙穿着淡青色的锦缎长衫坐在床边,在他的手中是细瓷装的,刚刚熬好的药,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夹着特有的清新的味道。

    这个味道,就算是死,她也无法忘记。吟惜转过头不去看他。无牙不语,狭长的双眸闪过一丝自嘲地笑,继而却懒洋洋地道:“你即使不想见我,也不能和自己生气,你中了那婆婆的断心掌,再不吃药几个时辰内便会断气。

    你死了不要紧,你那小情郎可怎么办呢?”断心掌?吟惜疑惑,这些她不懂,但身体当真是疼痛难忍,胸口像塞了一团硬物,连喘息都困难。

    吟惜不语,挣扎着要起身。无牙见状,脸上笑意更加嘲讽,可见她身体虚弱,连起身都无力,终究是放下手中的药,将她慢慢抱起来。

    可想着她因怕情之伤心才起身服药,心里到底微微刺痛,于是端着药的手微微一滞。

    吟惜见他不动,只道他又玩什么花样,于是冷笑着说:“叶无涯,我知你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今日救了我只怕也是有条件的。终究算我欠你一命,只管说吧。”听了这话,无牙脸色一沉,似乎想要发怒,可最终唇角只抿了抿,自嘲地笑道:“说的对,我在你心目中不过如此也罢,你喝了这药就再陪我一次如何?”

    暮色此时已然降临,他在半明半暗中笑的宛如魔鬼“我要的不过是你的身体,这你也知道。”“你无耻!”白吟惜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看着他恨恨地道。

    无牙却笑起来,只道:“现在才看清我未免晚了些,我就是这般无耻又如何?”

    说完将手中的药饮干,俯下身狠狠地吻住她的唇。苦涩的药带着淡淡的血腥,吟惜想吐出来,却被他压倒在床上。她本就只穿着一件薄衫,此时已经尽数解开,雪白细腻的身体在他的面前。

    撕磨间,他只觉得自己已渐渐失去控制,急切地想要着什么,想要抓住什么他知道她的身体无力承欢,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控制不了!

    他一点都不想停下!就算会下地狱,也不要停!“吟惜”无牙抱紧她低哑地叫着她的名字,吻着她的身体,仿佛在虔诚地膜拜。

    胸口很痛,不知是伤痛还是心上原本就有了伤痕,白吟惜挣扎着推开他,力气却小的可怜。

    “放开我!”她低声说,然后紧咬牙关。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无牙抬头看着她,灼热的手指抚上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胸,深邃的眼里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纠缠着,痛楚、爱怜、心痛,莫名的交织在一起。

    他的手抚到胸前时蓦地一滞,却只见那如白玉般的颈子上一条细细的红线穿着一个玉扳指,正是他送给她的那一枚。

    “吟惜”无牙只觉得自己胸口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一时间呼吸都凝滞了起来,只是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仓皇和期盼,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来。

    可是吟惜却别过了头,冷笑道:“如果我死了,秦洛必然知道拿这个去找你寻仇,不然我早将它扔了。”

    ----

    无牙脸色一变,箍紧她的双臂一用力,却见吟惜猛地咳嗽起来,虚弱地喘着气。透过黄昏最后一点光亮可以看到她身体的纤弱,比起刚刚与她欢好时,瘦了许多许多

    吟惜只觉得黑暗中似乎响起低低的叹息,紧接着,无牙却将她的身体慢慢翻转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被子轻轻拉到她身上盖好,而他的手却没有放开她,依旧抱着她,这样的姿势就像是情人之间的相拥,他的胸膛温暖舒服,带着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地依恋。

    “吟惜,你做过恶梦吗?”无牙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几乎不像他的。

    闭上眼睛,吟惜低低地叹息,她怎么会没有做过恶梦,那些失去亲人被人卖来卖去的日子,那些朝不饱腹,夜晚还担心被打死的日子,都是她的恶梦。

    “我做过很多恶梦。”无牙的声音低沉:“多的几乎不敢入睡,只要一睡着那些血淋淋的梦就会在我身边重现。

    他们杀了我的爹娘,就连我的弟弟妹妹都不放过,全是血,整整三百多口人,最后都只剩下尸体,再也活不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白吟惜下意识地去摸他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居然发现它们变得冰冷,这个男人是在向自己诉说他的身世吗?这是那个无情的人吗?可是,他此时却就在她的身边,紧紧抱着她。

    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她知道他没有撒谎。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柔软,对于这个男人,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手上还握着他的手,仿佛安慰小孩子一般,她轻抚着他的手臂,没有说话。

    像是得到了鼓励,无牙继续道:“我原本姓叶,家父为元帝身边三品大夫,因为不慎在朝堂之上顶撞了李太傅,于是自此便被他迫害,被罢了官职。

    后来,他竟暗中指使武林之中的帮派潜入我家,将我家中三百余口尽皆杀害。我因为外出而幸免于难,后被父亲旧友救出,无奈之下藏身一醉山庄。”

    天底下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则各有各的不幸。白吟惜原来也曾想过,无牙这般人物肯屈居在那个销魂窟,自然是有一番伤心经历。

    “可是你并不是这一醉山庄的公子,就算是家业败了,你也不是牛郎,对不对?”白吟惜淡淡地道。无牙苦笑,道:“我不是这一醉山庄的公子,可是我却是庄主的人,只要她交办的事,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所以呢?”白吟惜幽幽地问“她要你来我这里取一件东西,是不是?你们让无夜勾引香惠,又让她想方设法引我来一醉山庄,也是为了从我这里套出这个秘密,是不是?”

    “是,你猜的没错。”无牙轻叹“想当初我们只查到那件东西存在白家,可并不知道放在何处,于是便打起了你的主意。”

    “呵呵,然后呢?”吟惜冷笑道“叶公子又发现我白吟惜的这副身子居然还是清白的,所以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你根本就将我劫来要逼供的?”

    “吟惜!”无牙咬紧牙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互相伤害才会痛快?”白吟惜听了却笑了,声音仍带着淡淡的妩媚:“公子生气了?吟惜可担待不起呢”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感觉身体猛地被无牙翻转过来,她与他的眼眸深深地对视着。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吟惜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躲不开他的注视,仿佛幽深的静潭深处涌动的暗波,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男性的味道占据着她的呼吸,她永远抗拒不了。

    无牙吻住她,深深的,几乎要将自己的心交与她,纠缠着,辗转着。抬起头,他看着她:“喜欢说伤害我的话是吗?如果永远吻着你,是不是你就不会说了?”

    吟惜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吻又辗转而至,温柔的,霸道的,深深地吻到她的心里去,有什么在柔柔地融化,与他灼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他总是这样,用她的爱来牵制她,她要让他明白,自己并不爱他。是的,不爱他。

    白吟惜挣扎着推开无牙,如兰般地呼吸在他的唇畔轻绕,可是那柔美轻甜的朱唇却说出了世间最残忍的话。

    “叶无涯,把你找的东西告诉我,用不着对我假情假意,我现在已经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不过是你一句话,告诉我你想要的,我得知道它还在不在我的手上,也许,我早已经将它送给了别的人男人也不一定呢。”她笑的美艳,嘴唇因为接吻的缘故还留着红润,那是他最爱的颜色,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总是在他动情的时候抽出刀子剜他的心!

    “白吟惜,我难过了你就好受吗?嗯?你开心了吗?”无牙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深深的愤怒和悲伤。

    白吟惜垂眸,只是笑“你难过吗?你也会难过吗?”她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胸口,道“你也有心吗?”无牙呼吸一窒,抓起她的手,对着那芊芊玉指,狠狠咬下。

    白吟惜吃痛,皱着眉想伸回手,但无牙不放。她的手很小,包裹在他的大掌中,盈盈一握。无牙睁开眼,深深地凝视她,两人离得很近,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眸子里那一点星光。

    他的舌轻轻缠绕住她的指尖,温润湿滑的触觉,令她不禁身子一僵,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无牙微微眨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他开始吻她的手指,轻柔而细密,一点一点,正如那屋外的细雨,慢慢浸透到她心底。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垂下眼眸,不能再与他对视,耳边听着屋外雨水打在竹叶上的沙沙声响,竟莫名心动起来。

    他放开她的手,探过来,吻住她的唇。很轻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柔柔的,暖暖的,没有深入,亦没有离开,只是保持这样一种亲吻的姿态,让两人连在一起。

    没有,只有内心深处那点甜蜜,和苦涩。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用很轻很缓的声音说:“我没有心吗?”

    白吟惜脑袋向后退去,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惊慌。无牙久久地看着她,只是苦笑。她怎能感觉不到,他的心,就在她的掌下,温暖而有力地跳动着。

    “不要这样”白吟惜轻声说。这样的无牙让她无法抗拒!“不要怎样?”无牙轻轻抚上她的脸,手指挑开落到她眼前的一缕发丝。

    “我们不可能的!”白吟惜侧过脸,避开他的手,声音陡然升高。这一声,不知是想唤醒自己还是唤醒他。无牙没说话,只是轻笑,低低地唤了一声:“吟惜啊”吟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无牙,第一次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时,他也是用这样低低的声音与她讲话,那声音如同细沙,慢慢碾碎了,落到她的心底。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个声音倒是如旧,她也依然无法抗拒,只让人想不顾一切投入这个怀里,纵然如飞蛾扑火。

    飞蛾扑火,如不能将火扑灭,便是将自己化成灰烬。可世上又有哪只飞蛾曾将火扑灭过?“我们不可能。”她又急促地重复了一遍,不给他机会,亦不给自己机会。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微笑,那笑容轻轻浅浅,如夜间开放的一朵睡莲。他说:“吟惜,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白吟惜回视他,许久,才道:“每一次看着你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为什么?”他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问:“疼么?你没在做梦。”她伸手轻轻划过他的眉角,眼帘,鼻尖,最后停留在唇上。“你离我太遥远了,对我来说,是那么不真实。

    你的背景,你的身份,你的美貌,你的欲望无牙,我要怎么信你?所以,我只敢要你,不敢把自己给你。可是,你又敢把你自己给我吗?”

    “给我时间。”他拥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带你走,可愿意?”白吟惜不语。她最初做生意,是她的公公带她的,公公给她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告诉她:生意场上,没有好人,没有坏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当时她还很天真,问公公: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那是什么?

    公公对她说了两个字:利益。为商者,只为利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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