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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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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满室的柔光。天黑了呀!看见置在房间四周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恩同揉揉迷蒙的眼,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休——望着身边沉睡的身影,思同露出柔柔的笑容。想他们初见时,他也是沉睡着,还睡得很不安稳。

    她很善良地帮他驱走了梦魇呢。仿佛在回忆旧时事似的,恩同的手又仿佛有自我意识地爬上那张真的不怎么好看的脸。

    太硬的眉,细长的眼,挺直却有一道疤的鼻梁,太宽阔的嘴——“啊——”恩同猛地收回手,也收回被原本沉睡着的人咬住的食指。

    “你在骚扰我吗?”男子睁开眼,露出一脸佯装的疑惑。

    “乱讲!”即使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色色的意思,恩同仍打死不承认。

    “你脸红了哦!”明明当场捉住,怎么可能再让她逃掉?“才没有!”说是这样说,恩同却反射性地两手遮住自己的脸。

    好像真的有点热耶。

    “还说没有。”兰休大笑着刮刮恩同露在手外的鼻梁,然后又在她耳畔低语:“放心啦,我给你觊觎,不会去报官!如果,你不好意思,那就我来罗。”

    恩同此时对兰休的话根本是有听没有见,她的全副心神,早已被他方才迷离的眼神和他在她耳畔引起的小小骚动吸引过去,他在望着什么?望得如此痴迷?耳朵的感觉和上次好像哦。还来不及细想,兰休一个用力,已经把她推倒在布诲中,他俯在她的身上,左手微微撑起自己高大的身子,形成一个暖昧的姿势。

    “你、你要干什么?”恩同把手放在兰休的胸膛上,有些紧张地吞着口水,望着兰休要笑不笑的表情还有他眼中的那抹饥渴。

    这样的休,好奇怪哦!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但不管是用哪个形容词,她都觉得有点——怕怕的!他,不会是想,吃了她吧?“那么细嫩白皙的肌肤,脸蛋却又红艳艳的。”兰休没有理会恩同的话和她无助的神态,径自沿着她的脸部曲线描绘起来“你擦的是什么胭脂水粉?那么美!”“我一向不擦那些的,你知道的。”恩同紧张地吞着口水。

    “没擦都那么美?”兰休像是在回答恩同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嘴里喃喃地说着,头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他在干什么?恩同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声,变得空白一片,比她最健忘的时候还要空白。她只觉得浑身的知觉都集中到了脸部,感觉到兰休温热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移动着,像是在对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表示着亲爱,那张唇没有在她脸上施上一点力道,她却觉得有点麻麻的、痒痒的。然后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一路往下移,一点一点地接近着她颤抖的红唇。两张唇轻轻一碰又迅速分开,兰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同样一脸迷蒙的恩同,又喃喃地低语了几句,依稀是“没装点过都那么美——”美字还没吐完,他的唇已经坚定地占有了那本该属于他的芳唇。这一次,就没有方才轻触那么简单,他几乎是用尽气力在进行这个吻。他把恩同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让四片唇瓣牢牢地吸附在一起,滑溜的舌过关斩将般顶开那两张红润的唇,强硬地撬开不知所措的贝齿,死死地缠绕住柔嫩的丁香小舌,借着口沫相濡来表达心中的激情,也搅乱了一池的春水。如果在平时,对这种情况她早叫出声来了,但此时的她却只能一动不动地任他为所欲为,甚至在他紧拥住她时伸手回环住他健壮的腰杆,在他纠缠住她的舌时不是推拒,而是迎上。她可以告诉别人,她这是在对他“还以颜色”继续装天真地说不懂他在对她做什么。但是,即使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她自己。她是健忘没错,但她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无知。至少,她就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不过,她不会把他推开的,她喜欢他不是吗?在红枫林相处的那段日子,让她爱上了一个人,跟自己爱的人亲热,有什么不可以?一想到这里,恩同的唇舌反应更激烈,兰休轻易就得到了这个信息,所以他的回应也更炽烈、更火热!有什么能比情人间的缠绵更动人?正在喘息的二人无声地互视着,看着恩同那一脸的娇艳,兰休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原来,让他的情人更美丽的方法不是胭脂,而是——缠绵。“”恩同仍羞红着一张脸,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兰休问,他的声音柔情而低哑,依稀还有着**的影子。老天,没想到他的同的一个吻就能让他爆发。看来他还是要尽快结束手上的事,那样他们俩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双宿双飞。“”见兰休没听清楚,恩同又红着脸说了一次。

    “你说什么?”兰休还是没听清楚,于是他把耳朵附在恩同唇边。

    “我说,我肚子饿了!”恩同在兰休耳边大吼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兰休迅速地翻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妖精,这个时候不要跟我提‘饿’这个字眼好不好?”他已经很辛苦地忍住,不把她“吃掉”了耶。“但我的确是饿了嘛!”恩同很无辜地对好像有点点痛苦的兰休道。

    “算了!我们吃饭去吧。”让她饿肚子,心疼的还是他啊。

    稍后——“同——”

    “嗯?”

    “六日后是我的诞辰呢!”

    “哦,你又老了一岁了啊!”“小顽皮!”

    “啊——别吵我吃东西,我会送礼给你,还会跟你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啦——”**dreamark**一大早休又跑了出去,他那个不知叫什么的师弟说他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回来的时候要给她一个惊喜。是不是真有惊喜恩同不管,她此时心里很不安倒是真的,而且比休上次出门时更不安!应该、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吧?她都已经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这老天还想罚她什么啊?啧,这什么鬼天气嘛!不是说今年有一个难得一见的暖冬吗?真要如此,这雪下来是干什么的?看着不断飘下的鹅毛大雪,恩同裹着厚厚的紫貂外袍在没有丝毫冷气的屋子里跳来跳去。“你别跳了好不好?我头都昏了。”师兄一不在就变成廉价保镖的纳兰同嚼着油果,整个人的坐姿跟个猴子差不多。“不跳我会冷!”真的冷,就连跳了都有冷气刺骨的感觉。不会——她的大限就在今天吧?蹦跳的势子在刹那间定格。“冷?”所有的门、窗都关得死紧,火钵里的火旺得可以烤熟一头小乳猪。他还想来一两丝凉风散散热咧,这个小美人到底是冷在哪里啊?“怎么不跳了?”跳来跳去很奇怪,看她突然不跳更奇怪。“跳啊,怎么不跳!”恩同又穿着厚重的衣服蹦跳起来。才吐过一次血,应该没事的。**dreamark**等了半晌,被等的人终于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同,过了年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啊?成亲?”塞了一嘴的点心,手上还在跟纳兰词打抢夺战的恩同呆呆地看着笑得有点傻兮兮的男人。“我们俩的婚事啊!”兰休持续着他的笑容,今天他特别进宫,要皇上下旨解了与李家的婚约。他跟同商量好日期后,他就要去叫皇上下旨指婚。“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成亲的?”虽然那曾是她最大的愿望,但,从没得到过总比得到后又失去来得强吧!“你——”兰休的表情僵住“你不会告诉我你的失忆症又犯了吧?”

    “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发觉不对的纳兰词先一步离开,这种事他这种旁观者还是不要听的好。“喂,我根本就没说过要嫁给你啊。”有时候失忆症这一招也很好用啊!恩同在心底对自己苦笑。怎么每一次她的预感就那么灵呢?“你是说,你一直在耍我?”兰休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现在他手上有剑,可能真会一剑劈过去!“你也很快乐,不是吗?”恩同直视着兰休,早已脱去稚气纯真的外衣,那神态,哪还有平常的天真无邪?“而且谁耍谁还不知道呢!”明明绑架了她还有脸说是邀她做客,明明是爱新觉罗-允,还振振有辞地说自己是什么兰休,明明早知道了她的底,还一副我不知道你是谁的蠢样。她也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难道要她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她是叛党妖孽吗?即使早知道恩同不如表面看来的单纯,在看到她真实的冷漠表情时,他的心却还是痛了那么一下下。“同,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嫁给我,你现在会是在哪里?”不管她是真的天魔女还是假的天魔女,只要她不是爱他的那个同,他就会立即把她送进大牢,换回枫红。“主子——”畏畏缩缩的诺总管出现在门边。随着他的出现,冷风不断灌进这间本就冰刃冷剑乱飞的屋子。“什么事!”死死地瞪着同样一脸倔犟的恩同,兰休厉声大喝。

    “诺总管,还是由在下来吧!”一个身着高级军官服侍的中年男子推开卡在门边的诺总管,带着一队御林军走了进来。“属下御林军统领福尔安,奉旨捉拿白莲教天魔女帅寒梅。”

    “白莲教天魔女?”兰休望向那个半跪在地的男子“那我交给你们的是谁?”“回郡王爷话,那个女子招供,她只是天魔女的替身,真正的天魔女,是帅寒梅!”“帅寒梅?”兰休把脸转向一脸苍白的恩同哼“请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哪里?”原来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当了一个傻瓜!“你干吗那种脸?”思同白着一张脸,嘴上却仍不饶人“我只不过没有告诉你我的另-个名字而已。而且,我就不信你没查过。”“是查过,只是没查到而已。”兰休讥诮地回嘴“不过,现在不用查真相都已经大白了!福统领,这个狡诈的女人就是那个帅寒梅,我把她交给你了。”“谢郡王爷提醒!来人,把她拿下!”

    兰休额上暴着青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无表情的恩同被人带走。

    回头啊,回头啊,只要你回头,只要你说你是想跟我开个玩笑,我可以舍弃一切来保住你!要知道,你这一走,是没命回来的啊。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既然她不能许他一个未来,就让他以为这是一个骗局吧。而且能让他看不到自己难看的死法,谁又能说这不是上苍对她的怜悯呢?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兰休忽然发狂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尽,手上抓到什么东西都往下砸。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是帅家、不懂得什么是白莲天魔女,说什么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而他还竟然傻傻地被那个装出来的假相所骗,被那个充满阳光的笑容所骗!那个女骗子,那个既叫霍恩同叫叫帅寒梅的女骗子,那个白莲妖女。她被选为未来天魔女果然有道理,骗子跟骗子,大家一起骗嘛!居然还给他装无辜。因为爱她,他也装聋作哑,以为只要铲了白莲教,他们就会有未来可言,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恶劣。耍着他玩!“你去死吧!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兰休仰天长啸,周遭的东西几乎被他毁灭殆尽“没了你,我还是尊贵的恂郡王——”好傻!“呜呜呜——”兰休慢慢地蹲下身子,突然把头埋进双腿间呜咽起来。他好傻!好傻!他本来还准备放弃恂郡王这个封号,放弃所有的尊荣,当一个平民,一个拥有她就足够的平民。“呵呵呵呵——”兰休突然又仰头狂笑起来,他还是一个集尊贵与权势于一身,能够呼风唤雨的男人。不过,他失去的,是他最重要的那部分啊。

    就这样,兰休在恩同曾待过的房间里又哭又笑的。

    **dreamark**恩同一声不吭地被扔进了牢里,锦衣裘服仍抵不住她身上的寒气。好冷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摇摇思绪已经开始混乱的脑袋,好想睡哦。“帅寒梅!有人探监!”

    嗯?探监?她好像进来还没几个时辰嘛,怎么就有人来探监了?恩同摇摇昏沉的脑袋,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谁啊?好像不认识的样子。看到一个淡妆的贵妇,恩同怀疑对方是不是探错监了。“霍姑娘不记得了吗?我们见过的,我是李平。”来者好脾气地笑笑,好像知道恩同心里在想什么。“李、李、李姐姐?她不是休的未婚妻吗?怎么打扮得像个妇人似的?“看到我很惊讶吗?我已经嫁人啦。”与不久前才见过的贵族小姐比起来,此时的李平平易近人得像个温和的大姐姐。“嫁、嫁人?!”恩同差点尖叫起来,她不是应该等着嫁给休的吗?“嗯!昨天皇上下旨解除了我跟郡王的婚约,今天我就跟内子拜了堂。”李平微笑着点点头“我认为你那天说的话很对,所以选了个自己喜欢的就嫁了。”豪门通常是出怨妇的,所以即使郡王府没毁婚,她也不会嫁。“那天我说的话都是吓唬你的啦。”恩同期期艾艾的,怎么事情跟她预料的恰恰相反呢?她还准备在自己死的那天把休交还给他的未婚妻呢。“其实我早就想挣脱那个枷锁了,你的话给了我启示。”做人,有的时候是要舍弃点什么才能得到点什么的。她舍弃了她的身份地位,选择了平淡的幸福“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幸福。所以,你也不要轻易地放弃!”李平握住恩同的手,语气诚挚地道。“嗯!”恩同淡淡地点点头,看来,她是真的很对不起休呢,让他一天丢了两个可以做妻子的女人。只是,她不想放弃也不行了吧。看着李平翩然远去,恩同苦恼地看着路的尽头,这里,真的是没有光明可言耶!耶?那个身穿白衣的影子又是哪家来探监的啊?那个人走来的方向好像只有她一个犯人嘛。但,当那个白色身影终于放大在她的眼前,所有的思绪却在这一刻静止了。望着那张极为熟悉的容颜,恩同露出像见了鬼般的惊恐表情。

    “怎么?不认识我了?”来者冲着铁栏里相似的容颜冷嘲。

    “怎么不认识?”恩同恢复了镇定,用热讽的语气回敬回去,叫出一个藏在记忆深处的极女性化的名字“杨柳——”“看来你脑子还没坏完嘛。月枫红!”名唤杨柳的女子极尽嘲讽之能事。

    月枫红?对这个名字,恩同有着一瞬间的恍惚。怎么,原来她真是月枫红啊?只是,自己的真实身份却要一个比敌人更敌人的对头来告诉,她这一生,还真过得糊涂呢。休一直寻找的枫红原来是自己,幸好他还不知道她这个身份,否则,只怕他真受不了这个打击吧。“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霍恩同啊?”看出恩同眼底的诧异,杨柳更来劲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有什么用,却偏偏什么好处都给你占了。”明明都是被拐来的孩子,她月枫红就被挑为天魔女候选人,还赐了个恩同再造的名。她这个美貌才智都有的女孩儿却要被卖掉。如果不是因为长得跟这个小白痴有七分相似,她今天恐怕是沦落青楼了。后来把她们送给别的人家抚养,月枫红进了帅家当千金小姐,她却是被自己的养母训练成顶尖的扒手。怎么想她都不甘心,她月枫红现在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她的!“不过,我看你的运气也就到今天,不管是帅家还是你那个什么王爷,都要倒大霉哕。”她就不信她还不变脸。不满意恩同的平静,杨柳直接摆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你——把他们怎么了?”思同贴在冰冷的铁栏上,问着杨柳到底是想炫耀什么。“帅家偷梁换柱的事,你以为白莲教不会找他们算账?至于你那个什么王爷——”杨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告诉那些大官说他是故意隐瞒你的身份,想让我代你抵过。”在街头混了几年,她可不是白混的。“哦!”恩同状似醒悟地点头,怪不得那些人会直接上郡王府抓人。而且,这个女人会威胁到休呢。“还哦什么?你还不快跪在地上求我?说不定姑娘我高兴,替你说上那么一两句好话——”她的人生目的就是整死眼前这个占尽好处的女人!不过,如果能够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模样,一定更让她有快感!“你知不知道当初他们为什么选我当天魔女,而不选你?”恩同当杨柳刚才的话是放屁,自己则放下更诱人的饵。“为什么?”杨柳收住炫耀的嘴脸好奇。这个问题,她想了十几年了。

    “因为——”恩同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杨柳,微微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有的时候,比你——更狠!”冰凉如刀的语气自恩同口中吐出之时,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也尽没杨柳腹底。“对会威胁到家人和休的你,我怎么可能再让你走出去?”对着犹睁着眸不肯闭眼的尸体,恩同把刀抽了出来。没想到那个休的师弟的小摆设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啊!“呕——”一口鲜血喷出,剐被擦拭干净的匕首上又染满了鲜红的液体。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是什么呢?大寒不寒,春分不暖。今年是少见的暖冬日前开始天降大雪后就没有再停过。诺总管把双手笼在袖筒里,对着张灯结彩的大屋,里里外外地检视了一遍,看看是否有忽略的角落。今天是大寒,二十四节气中最冷的那个,在这地冻天寒、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平常人家也休了农事,办办年货,或躲在家里保暖防冻,很少有外出交际的。但,这说的是平民,可不是那些贵族老爷、福晋们。就拿今儿个来说吧!再过几个时辰,那些亲王贝勒,还有王公大臣们就要携着家眷进恂郡王府了。因为,今天是他家主子三十五岁的寿辰。唉——可本该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日子,却如同那天上飘落的雪,一屋的寒气。一想到这里,诺总管又禁不住叹息了。如果不是帖子早就发了出去,如果不是连皇上都会驾临,他还真想建议把这个宴会取消算了。五天前,不知为何,霍姑娘被下了大牢,主子在霍姑娘房里大吼大叫了半晌,叫完之后就把府里藏的烈酒当水灌、当饭吃。乍见这种情形,他是那个急啊。他向常宁探听情况,谁知那个家伙不是八杠子压不出一个屁就是对他敷衍了事。第二天他亲自到了牢里,没想到那些狱卒却说重要钦犯不许探望。好好的一个霍姑娘,怎么一会儿就变成要犯了呢?没法子,他只好回来想劝劝借酒浇愁的主子。可原本好好的一个人,醉在酒缸里三天三夜,昏得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直拉着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的!唉,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诺总管一面吩咐着下人把所有的火钵都集中到宴客的大厅里,一面摇头叹息。他一早就央了词少爷去把主子叫醒,顺便帮他打点一下。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呢!同一时刻,恂郡王府里的另一个人也在摇头叹气。那就是身负重任的纳兰词。“师兄,你醒醒啊!”纳兰词用双手撑起有如一摊烂泥的兰休,使劲地摇晃“快醒来啊!”“同,你为什么会如此狠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兰休醉眼迷蒙,口里罗嗦着。这话他都听好几十遍了。对兰休的疯言醉语已经厌烦的纳兰词猛地冲着他师兄的耳朵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还把她往死里送!既然把她推进了火坑,你为什么又念着她?有本事,你忘了她啊。彻彻底底地忘了她啊,在这里装疯卖傻,你算什么汉子,躲回你额娘怀里吸奶算了!”吼完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话,纳兰词也不在乎说了这些话有什么后果,愤愤地又把他师兄扔进酒缸堆里,泄愤似的抹了把脸。兰休似乎被纳兰词的话给吓呆了,怔忡了两秒,突然间站起来,朝着那个胆敢教训他的师弟开炮:“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被骗的那个!你又不是被拒绝的那个!等你爱一个人爱到挖心掏肺,却被别人当做狼心狗肺的时候,你再来教训我!”“是!”纳兰词狠狠地一点头“我是从来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纳兰词朝兰休逼近,右手食指点着兰休的心脏部位。“告诉你,不是我不想爱人,是因为我不能爱。如果,今天爱上恩同的是我,不怕告诉你,不管她会怎么样对待我,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纳兰词突然凑近踩着酒罐子后退的兰休“因为没有人拿刀逼着我爱她。”是吗?兰休呆呆地看着纳兰词异常激动的表情,想起他这个师弟从娘胎里带了病,不能有太过剧烈的情感波动,否则轻则心脏绞痛、呼吸困难,重则丢失生命都有可能。纳兰家多方求医不成,最后经人指点,把他送到不死老人处学艺。说是学艺,其实还是治病,因为他们的师父不但有一身绝顶的功夫,医术更是一绝。在师父的调理下,词师弟的命可以说是保住了,但对于太过强烈的情绪刺激还是不允许的。所以,从小,他看淡一切,表面上是嘻嘻哈哈、快快乐乐地过着每一天,实际上,他对任何事都不太在意,对于失去和获得,有一种悲衰的超然。可怜天下有情人,而师弟这个“无情人”却才是更需要可怜的!这,也是他疼爱他的原因——“对不起!”大吼大叫了一番后,这五天来灌进胃里的酒好像都醒了。

    “没关系!”看着眼神已然清明的师兄,纳兰词微笑地道“你想清楚了就好。”“你说得对,做任何事,都是我自愿的,没人逼过我。所以,落到现在这等下场,也只是我自己造的因、结的果。”“别那么悲观。”纳兰词拍拍兰休结实的肩“时间会冲淡一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寿筵!你不会想让皇上看到你这般醉鬼模样吧?”泡在酒缸里整整五天的兰休,此时的模样真的是让人——不忍卒睹!发辫早散了,久已没剃的头长出杂乱的短发,脸上一片青黑,双眼浑浊、唇色惨白,衣服全皱成了糟白菜,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异味,而且连站都站不稳!“是该打理一下了。”兰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于“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是很丑!而且还丑得很恶心。”纳兰词笑道,唤了人进来帮兰休打理“快点,客人就快到了。”“罗嗦!”

    功成身退的纳兰词走出房间,唉,男人哪,一旦碰上了女人,再精明厉害的人,大脑都笨得跟头猪没两样!所以,即使不为自己的病,他这辈子也绝不碰女人。快想,快想,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没用的脑子,为什么就不能灵光那么一下下?恩同缩成一团,揪住自己的头发,但头皮都渗血了,她还是想不起遗漏了什么东西。快想,快想,再不想起来就没时间了?“呕——”用囚衣擦掉呕出来的血,呕血的次数好像变多了。可能等不到毒发,她就已经把身体里的血吐光光了。喷,现在怎么还想这么无聊的事,今天应该是她入狱第五天了吧?“好大的雪啊!”外面的狱卒在闲聊。

    “是啊!今天是大寒,雪大点是好事呢!”

    雪?大寒?恩同心一惊,有什么东西想从她脑子里冲出来似的。快点,快点,没时间了!快没时间了!

    “唉,这么冷,我们烧个炭烤烤吧。

    “好嘞!”

    雪、大寒、炭。

    六日后是我的诞辰呢!

    六日后是我的诞辰呢!今天吗?恩同猛地抬头,她想起来了。又要怎么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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