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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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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赐红裳

    “太上皇,这女子有罪。”

    “她何罪?”

    “日前您才颁下皇旨,不许有人穿红裳,她无视于皇令,依旨该斩!”

    “朕是下了自意,可那并不包括她,往后,这红裳将专属于她”

    她不懂,为什么他去哪,她也得跟着?更不明白,这人把她绑来长沙做什么?

    銮驾里,谢红花下巴往里缩,不安地偷觑着面前泰然悠哉的男人。

    这又是另一个为什么了?

    她为什么要与他同乘銮驾,这不是她的身分可以坐的,可他一声令下,她被迫得与他共乘。

    这家伙不是很孤僻吗?听说他喜欢独处,身边不爱有人喳呼,吃饭时一个人,睡觉时一个人,待在銮驾这小空间里,更不许有人打搅,可,为什么他会愿意让她进来与他挤?

    “在想什么?”他观察她好一会了,这女人相当不安,难道与他在一起,就这么令她不自在?一道火悄悄地闷烧起来。

    “我这个您对臣女好像挺好的。”她终于说。

    “挺好的?”

    “不是吗?您挺爱与我亲近的。”

    “嗯。”这是当然,她是他的心爱虫子嘛!

    “亲戚间这样亲厚,原是好的,但是,会不会引人说闲话啊?”她忍不住问。

    “说什么闲话?”

    “这个您我毕竟是姑侄,辈分上呃我是说,咱们男女有别,如此共食共宿又共乘的,难免有人觉得违悖常理,怪异。”提到姑侄辈分他又变脸,她只好收声,转个弯后再提正事。

    “怪异?”他越听越不快。“再正常不过的事,何来怪异?”

    “您当真不认为这样不对?”

    南宫策定睛瞪人。

    她叹了口气。“太上皇,您可能做皇帝久了,忽略人言可畏,臣女云英未嫁,名声禁不起您这样考验的。”

    他只是冷笑不语。

    “您——唉,您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咱们是亲戚,这还怕什么?”他撇笑。

    “亲戚也能够通婚的,更何况您是这国家的主子,爱跟谁就跟谁!”

    “说得好,这些话,朕爱听。”

    “但不能是臣女啊!”她再补上一句。

    他一记飞眼。“为什么不能是你?”

    “臣女是您的长辈啊,还大您三岁,这传出去,我很尴尬的。”

    南宫策沉默下来了。前世,她小他许多,想不到,到了今世,她竟还比他大上三岁,可笑的是,她的心智大概只有十五,结果居然大他一个辈分,身分上还是他的姑母,上苍还他个妻子却想作弄他,这怎能不教他忿忿咬牙呢!

    见他沉思不说话,她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话了,正高兴着。“是吧,您也发觉不妥了吧,我看,您还是派人送臣女回马阳县好了,这样比较妥当。”

    他冷脱她。“你想回去?”

    “当然,大哥他——”

    “别想了,表叔那儿朕已派人代你关照,你别想回马阳县了。”他断了她的奢望。

    谢红花咬起唇。这男人会不会太跋匿了点!“不回去也不能再继续与您同乘銮驾了,臣女要求换乘!”她火大的说。

    他表情当真可恶得紧,全然没将她的愤慨放在眼底。“你的要求朕驳回。”

    “您!”她气结。

    “朕索性就把话说明了,不管你几岁,也不管你什么辈分,朕要你,你就是朕的。”

    “您要我?”她惊愕不已。

    “是要你,而且就要你!”他说得斩钉截铁。

    她张大了樱唇。“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他笑得令人毛骨栋然,她一窒,赶紧将头低下,不敢再看他。

    “但愿是玩笑,但愿是玩笑”她拚命呢喃。

    南宫策强托起她的下颚,教人不敢逼视的精璨双眸直瞅着她。“听清楚了,你是朕的女人,无须在乎他人闲言什么,若真不满,告诉朕,朕割了对方的长舌!”

    他说得阴狠。

    她口水嘴不下去了,就这么卡在喉间,整个人僵硬不已,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更想不透,这人怎会看上她?!

    “您您不能要我,臣女已有婚约。”她想起的告知。

    “婚约?”他锐利的双目登时造出火光。

    “臣女十四岁那年就已定亲,后因您登基的关系禁婚三年,臣女错过婚期,但婚约仍旧有效,因此才让臣女痴等至今。”她解释。

    南宫策凝起眉宇。一开始将她放在心上,后来又被重逢的狂喜冲昏头,他完全忽略了她年迈二十五,至今未嫁,必定有原因。

    “禁婚三年之期早过,对方仍未来迎娶,这人是谁?”他沉声问。

    “臣女婚配的对象是工部尚书的三公子,朱志庆。”

    “是他!”一股醋火已在他胸臆间烧啊烧的。

    瞧他神色不对,以为他怪她未婚夫负心,谢红花马上又说:“他不是不来娶,而是听说身子虚弱,没法远从京城来马阳县迎娶,所以才会耽搁至今”

    他越笑越阴森。朱志庆前年才娶了第四房小妾,那小妾还是廖将军的庶女,他女人一个娶过一个,个个都是对他前途有帮助的,近来让他在京城挺吃得开的,目前已官拜户部侍郎。

    那小子压根是嫌远在马阳县的谢家没落,空有贵族头衔却无权无势的,更无财富,因此早就毁婚不想娶,才找了烂理由推托,就这笨女人当真,一路痴等,蹉跎了青春!

    “朕明白了,这婚约之事,朕会帮你解决的。”他说。

    “解决?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女不侍二夫,就算您再喜欢我,也不能用皇权逼朱三公子退婚,这是不对的。”

    “二夫,那家伙算是你的夫吗?!”他闷烧的火眼看就要窜出,打算猛烈地烧个尽兴。

    谢红花心惊。“不算吗?我与他有婚约,他就是臣女的丈——”

    “你胆敢说出下个字,朕立即就要人杀了那小子!”这女人是他的,谁敢拦在他前头,让他戴绿帽,他一律残杀,绝不放过!

    她听了心惊胆跳,那丈夫两字,死不敢再讲。

    “女人,恐怕朕怎么说,你的死脑筋都转不过来,那朕最好用行动证明,你与朕不可能分开!”他霸道地吻上她。

    蓦然被吻住,她大惊,想推开他,但立即被他结住,身子教他锁在怀里。他的吻,很绝对,很理所当然,很自以为是,很嚣张狷狂,很熟悉?

    怎么会很熟悉?

    好像自己天生就该被他吻好像彼此已吻过几千次、几万回

    可,真莫名其妙,这是她的初吻,二十五年来,从来没人吻过她,怎可能有这样怪异的感觉,怎可能

    他的吻加深了,不可自拔的深陷其中,像是渴望了百年,思念了许久,其中,更有着受尽折磨后的激切眷恋。

    她被震撼到了,内心也越来越炽热,终至滚烫,她舍不得推开他了,甚至,她不知羞耻的回应了他,她熟悉地回吻了

    她的脸庞连着两天都没退红的迹象。她竟毫无矜持的与男人拥吻,这样的事,除非荡妇,否则怎么做得出来!

    亏她还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这么胡来,简直无颜见人!小脸的热气退了又烧,烧了又退。

    反观銮驾里的另一人,他可就朗朗云天、一神清气爽,在心上、面上都有种得偿宿愿的快感。

    她闷爆了。到底是这人太厚脸皮,还是自己太害羞了?

    “太上皇,鉴驾已至长沙的离宫,所有人都在宫门外迎接圣驾了。”外面传来李三重恭请下銮驾的声音。

    “到了吗?”她小脸雀跃地亮起。虽说不想来长沙,但是既然来了,就很好奇此地的景色,况且,听说离宫是全国行宫里最为壮丽的,仅次于京城的皇宫,这正是这男人选择来长沙“养老”的原因。

    不过,新帝很“孝顺”又命人连夜赶工,要在长沙盖一座更加雄伟的宫殿,期望太上皇能够安享“晚年”这份孝心,当真令人感动。

    “咱们出去吧!”南宫策怡然的说。

    她瞧着他舒心的模样,方才乐以忘忧的心情减了几分。

    对长辈做出这种事,他怎能没有一丝惭愧歉意?现在外头铁定挤满了恭迎他的人,她才不要与他一起现身,那只会让她更困窘。

    “不是很期待下銮驾瞧瞧,怎么不动?”

    “太上皇先吧,臣女随后再下。”如今最聪明的自保方法,应该就叫做敬鬼神而远之吧。

    他意味深长的望向她。“不一道?”

    她点头微笑。“不!”

    “很好。”他领首。“李三重。”

    “奴才谨遵圣谕。”李三重马上应声。

    “要众人再等等,朕在等人。”他对贴身太监说话,眼光却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烧起来。

    教一干人为她干等,这是想害她成为被谴责的对象吗?

    外头果然传来骚动。太上皇等人?等谁?又是谁敢这么大胆的让他等?!

    不到须夷,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害得她不得不悲壮的开口说:“走走吧,咱们一起吧!”如果没办法对鬼神远之,就只好妥协。她悲哀的想。

    “嗯。”他依然是神清气爽、春风得意之相。

    帷帘一掀,他先下,随即她也被请出来了,才站定,就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外头黑压压一片,跪了竟有上百人!

    而太上皇现身后,只朝这些人看了一眼,目光就又飘回到她身上,现已是十月天,秋风颇凉,直到宫娥为她罩上薄帐才将视线转移开去。

    他很奇怪,对她的健康特别在意,举凡饮食、睡眠、暖衣,无一不留意,好似她是青瓷薄瓦做的,怕一不留神就摔破了。

    但事实上,她的伤势已完全痊愈,身体康健得很,这男人却对她的身子过度小心呵护,宛如过去曾教什么事惊吓过,更像是怕她会突然疾病缠身,非得谨慎照顾不可,这让她倍感奇怪。

    以为宫娥为她添衣后,他就该马上要这些人起身的,可他老大不知又哪根筋不对,望着前方的宫殿蹙眉,骄矜地任上百人跪着不叫起,真是太不体谅人了!

    “太上皇!”她看不下去,靠近他,咬牙提醒。

    他不理。

    她恼了,伸手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有几个眼尖的已瞧见。她竟敢触碰太上皇的身子?!

    他睨她,那模样依然不太受教。

    她索性动作加大,他的袖子己教她扯得飞扬了,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眼睛是一径的瞠直,嘴巴阖不拢。

    这女人是谁?胆敢对太上皇如此放肆?!

    太上皇竟也无动于衷,平常的他,早将这大胆妄为的女子处以极刑了!

    但他却文风不动,只是表情略显不耐,好一会后终于扫视众人,恩典的说道:“都起来吧!”

    百人这才敢战兢的起身,而一起来,众人眼光又全投向太上皇身侧的女人,对她好奇不已。

    “太上皇,臣妾终于苦等到您了。”率先开口的是一名女子。

    谢红花注意到站在最前端两排,约莫二、三十人都是打扮华丽的女子,而说话的这位,站在首位,长得美艳动人,眼角带有几分高傲,衣着也是特别鲜艳华丽,当下,她猛然领悟,这人是太皇后,她身后两排的人都是太上皇的嫔妃,原来他的后宫早一步先在长沙等候了。

    面对自己的后妃,南宫策神色淡漠,多日不见,也不见热情。

    太皇后似乎习惯了,没有在意,但在盯向谢红花后,眼神立即变得细绵带针。

    谢红花心惊,马上躬身万福。“臣女谢红花见过太皇后以及众位娘娘。”

    “你大胆!”

    原本只是躬身的她,当场吓得双腿跪地了,她这一跪,南宫策即刻变脸。“谁准你跪的,立即给朕起身!”

    这一吼,她更动不了了,傻傻地跪着,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重马上让宫娥将她搀扶起来,南宫策的脸色这才没那么雷电交加。

    太皇后高玉贤不禁心惊。这女子不过向她下跪,他何以当众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让她十分没有颜面。

    “太上皇,这女子有罪。”在太皇后的右侧,另一名女子忍不住的道。

    瞧她的排位与穿着,这女子该是仅次于太皇后,太贵妃级的人物。

    南宫策寒芒直视。“她何罪?”

    太贵妃杨宜望而生畏,但是仍牙于咬,瞪着谢红花一袭的正红色轻罗锦衣道:“她竟敢穿红裳,她无关于皇令,依旨该斩!”

    谢红花大惊。“穿红裳有罪吗?!”她马上骇问。

    “你难道不知道,日前太上皇才颁下圣旨,全国上下,不许有人穿红裳,就连嫁娘也不得以红色示人,改以棕色代之,而你竟敢公然抗旨,挑衅皇令,你当然有罪,必须受死!”

    她愕然,不知太上皇竟下了这种圣旨。

    不过,他为何要下这种有违常理的圣旨?这难道又是他想整她的另一个手段?

    “臣女不知,所以、所以”这下该如何是好?莫名其妙的,自己难道要被砍头了?

    “来,人,将此女押下去候斩!”太皇后见势,下令要人动手,可却是无人敢动谢红花分一垒,因为在场的侍卫都是一路随太上皇来到长沙的,深知主子的态度,谁会敢不长眼的听命于太皇后的命令去动谢小姐。

    而其他的官员,见她随太上皇由銮驾里出来,两人的互动又不一般,自知她与太上皇的关系匪浅,谁会笨得出头去帮太皇后争这事,再说,众所皆知,太上皇对自己的后宫向来不上心,他不吭声,众人又何必多事,徒惹祸端。

    斑玉贤见竟无人敢动谢红花,完全无视于她这太皇后的指令,登时怒得满脸通红。

    南宫策冷然的标向了她,但这一眼可教她心惧了,马上不敢再露出怒容,就连刚才帮着发话的杨宜也缩紧双肩,暗自发颤了。

    她们畏惧这男人已久,没人敢对他丝毫仵逆,今日见有女子竟能够这么亲昵的接近他,一时醋劲大发,才敢在他面前多言,但这会瞧他脸色,已是后悔不已。

    “哼,朕是下了旨意,禁穿红裳,可是那并不包括朕的小水儿,这红裳专属于她,旁人要穿,如何能够?唯死而已。”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这不就表示,这圣旨是为这女子而下,他有意让她的红裳成为独一无二,更不许旁人沾染其风采分毫,就连新嫁娘也必须为她避色。

    谢红花闻言也傻眼。这男人竟然跋扈到这程度?

    太皇后与一干妃子无不变了神色,有的还愤怒的紧咬下唇,像是妒恨得非常难看。

    在众人震惊之余,唯有张英发脸色未变,因为在马阳县时,看见她穿着红裳,他就已了然太上皇的旨意是为谁而发。

    而这名叫谢红花的女子初次露面,就震得众人耳目惊憾,关于太上皇身边出现红裳女夺宠之事,像大火燎原,火速在全国上下流传。

    南宫策将张英发呈上的奏折一丢。

    “朕已退位,懒得再管政事了!”他倦懒的说。

    张英发有些着急的捡起落在地上的奏折。“太上皇,皇上刚登基,天下尚未安定,您若骤然撒手不管,怕、怕”

    “怕朕那没用的二哥镇不住天下,不久又要变天了?”他讥诮的将长沙郡守说不出的难听话说出。

    张英发苦笑。正是如此,皇上荒yin无道,好大喜功,众人见他如此,也轻视他无能管理朝纲,现下已有藩属以及掌有兵权的将军们蠢蠢欲动,想伺机夺取江山,以致朝堂里的王公大臣,个个人心惶惶,为求自保,也开始纷纷与外邦勾结,甚至藉此机会对国库或百姓下手,中饱私囊,国家隐患已成,大难随时可能爆发。

    “太上皇,您不念江山,也念在黎民百姓将受罪的份上,行行好,出面镇压一下,只要您一句话,天下可再太平一阵子的。”这话不假,太上皇立威已久,众人对他没敢造次,若让所有人得知,他“魔掌”还在,其他人就算想作怪,也不敢断然而为。

    “朕才离京多久,就又出面干预政事,你不怕我那二哥吓破了胆,以为朕不满他,要废了他?”他阴笑的问。

    张英发苦下脸来。要不是新帝无能,何来此场面,又何必求助于这顽劣无情的前皇帝?!

    “您只是安抚人心,又没有要论政,皇上应该能明白的”

    “是吗?以他那粗浅如豆的目光,朕倒不认为他能明白什么。”

    “太上皇”张英发无奈,只好一径的求。

    “好你个张英发,朕都不急了,你当好自己的长沙郡守就好,这么忧国忧民做什么?”他冷笑说。

    说不动他帮忙,还反遭讥讽,张英发只能暗自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难道,太上皇一具有心放任天下大乱?

    可这天下也是他的,他何忍?

    克制不住地瞧向他隽爽邪气的面容——当下,咽气了。

    何忍,他如何会不忍?这人最爱看戏,也目前爱挑衅,想来他主动禅位,也是为了今日。他想知道,天下少了他坐镇,会如何演变,会乱到什么程度?只有越乱,他越开心,越自得,越有看戏的快感。

    这人,恶劣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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