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奇书网 www.qishu7.net,最快更新倾国东宫(上)最新章节!

    “唉,没想到太子会是团捏不起来的烂泥啊。”

    那是一句语重心长的感叹,随后,是几声附和的长声唏嘘。

    黄梨江蓦地停住正要敲门的手势,半响,缩回了手,藏在袖中。非礼勿听,他该转身离去,但

    在学院里的东宫保傅们不察门外有人,又道:“想当初,我可都是意气风发的朝廷大臣,以为被派入东宫辅佐太子,势必能有一番作为,怎知道太子无才也就罢了,还如此不受教。要是君

    上问起太子的课业,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恐怕这辈子我就要埋没在这儿了”老臣之泪,怎不叫人感慨。

    清楚听见了东宫保傅们谈话的少年,愕然半响后,抿起嘴角,猛然扭头往外走,却在苑前与人撞了个满怀。

    不知何时来到学苑外头的真夜扶稳黄梨江,笑道:“小梨子,怎么回头走呢,刚才不是还催着我来请学?”

    真夜嬉皮笑脸,浑然不知保傅们对他的评价,看着他一脸天真,黄梨江脸皮隐隐抽搐了下。

    “要是殿下能够早起读书的话,梨江又何必天天耳提面命。惹殿下心烦。”害他刚刚无意间听到保傅们的谈话,心里头觉得更烦恼了。

    “唉,我早起会头晕哪。这事,我早说过了呀。”

    最好是有这么娇弱啦!黄梨江觑着眼想。这太子晚上都很晚才熄灯,分明是纵情声色,还有脸说自己早上爬不起来。或许或许保傅们说的也没错,这太子确实很不受教。

    入东宫将近一个月了,他到现在还看不出太子有奋发向上的心。除了临朝日以外,他真的不早起,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不说,甚至有时候还会跑得不见人影,丢着他在一旁乾着急。几次拖着他到学苑前请学,保傅们明明都很有学问,但他太子爷却不怎么捧场,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让师傅们与他这侍读在一旁尴尬的相觑。依他这样的学习,也难怪连负责教导他的东宫保傅们都摇头叹息,教起来课也意兴阑珊,对于被安置进东宫的自己兴起了“怀才不遇”的想法,难道他这东宫之主都没有察觉么?

    “殿下若犯晕症,梨江可立即让人去请太乙为殿下诊治。”

    “唉,不必,我这晕症不是太医治得好的。”

    “太子身为储君,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绝对不能马虎,太医是非请不可——带缘。”他唤着太子身后的小侍童。“立刻去宫里头请太医来。”

    带缘被这么一喊,奴性发作,差点就要答应了,却被太子笑吟吟觑着他的眼神盯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一脸抱歉地看着黄梨江道:“呃,公子,殿下这晕症只要睡饱就没事了,瞧他现在气色不是挺好?”

    闻言,真夜唇上的笑容加深。

    黄梨江抿着嘴等着瞪着真夜。“是挺好,不过都近午了,一个早晨就这样浪费掉,倘若被宫外人知晓殿下如此不勤学,一定会招来许多话柄——”

    真夜只是笑笑,讨好地道:“侍读说得极是,那我现在是该进去学院里向保傅们请学,还是——啊,肚子有点饿呢,也许提早午饭——”

    “先请学。”黄梨江打断真夜的话,揪着他的衣袖拖他前行。

    这举止十分不合礼教,但真夜只是微笑地任他的侍童牵左拉右,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

    带缘跟在后头啧啧称奇地想:主子向来把填饱肚子的大事放在读书前头的,现在居然乖乖地任侍读公子摆布,真意想不到。

    饼去的侍读们可没一个人有这样的能耐,让主子乖乖听话就范,而主子脸上竟然还挂着纵容的微笑,这,这有点反常啊是说,新侍读入宫的这个月来,主子连续多日的晏起,似乎有点不寻常。

    主子以往鲜少睡过三竿的,可如今却常常醒了却赖在床榻上,非得让侍读公子在侵殿外苦苦等好一段时间,才甘愿起床呢。

    他一个小小侍童,实在搞不懂他这主子殿下究竟在搞什么啊。

    为什么他会觉得,每当侍读公子为了主子的事情动了气,却又碍于身份上的尊卑而按耐住恼意时,主子总是笑的有点太过愉快?

    好啦,他也承认侍读公子真的长得很俊秀,脸上浮现怒意时,脸颊酡红的模样也挺娇的,可男人再怎么美,在怎么娇,还是比不上货真价实的俏姑娘呀。

    要主子没起什么不良念头,他带缘可不等着被扒皮哩。

    “不知殿下对这段经文的解释有何想法?”在东宫里教读太子经书的苏学士很诚恳地询问。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正埋首陪着读书,用朱墨批点句读的黄梨江猛然抬起头来瞪着太子。

    “殿下?”在说梦话?可他眼神清明,不像是不小心睡着了呀。

    真夜双肘支着下巴,欣赏着少年脸上灵动的表情,突然他眼眸稍眯,伸手向少年脸颊摸去,笑的像个顽童似的。

    黄梨江吓了一跳,没料到真夜会突然摸他的脸,迟了半响才察觉自己好似被调戏了,待要发作,就见真夜笑吟吟摊开了手掌道:“瞧,脸上沾了朱墨呢。”

    一条红痕印上了真夜的手掌心。

    黄梨江微讶,下意识伸手抚往自己的脸颊。

    “来,我替擦乾净。”真夜掏出袖里的汗巾,笑着替他擦去脸上的残余朱墨。

    真夜专注的擦了好半晌,黄梨江忍不住蹙起眉。“可以了,劳殿下停手。”

    真夜收回手,却仍笑容可掬地瞅着黄梨江因朱墨晕染而泛起微红的颊色,忍不住赞美道:“多美的容色,像点染了胭脂般,要是异而钗,定也不输给真正的女儿家吧。”

    这放肆的言语较黄梨江与一旁的苏学士同时愕然。

    “呃,殿下,回到方才的经文上”苏学士好意想替黄梨江解围,毕竟被当成姑娘家来看待,对一名货真价实的男子而言,实在不是件光荣的事,他也知道,这位黄翰林家的公子是极有自尊的。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梨江,若是女子,定是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真夜诚恳地说。

    只见黄梨江猛地站起身来,瞪着不学无术的太子道:“殿下放肆了,拿男女之别来开玩笑,已是相当不合宜,更何况苏学士在此,殿下不专注读书就算了,怎能在保傅面前屡次出言戏弄梨江呢?”

    平常太子的保傅们即使太子再如何偷懒,也都不敢疾言厉色地责备他,导致现在只能躲在屋子里偷偷抱怨太子不学无术,哀叹自己怀才不遇,沦落至此。

    本来他当一个小小侍读,实在没有资格对太子说出这么重的话。

    当着保傅的面教训学生,更是越俎代庖,然而观察真夜这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着实叫他恼火不已,一恼,就忍不住想起他的斑斑劣迹

    早上晏起还只是小事。

    起先,他陪他在书房读书;东宫的保傅们是君王亲自选定,都是朝中博雅之士,精通各种才能,倘若能好好学习,必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储君。

    然而太子读起书来,不是猛打瞌睡,就是一脸意兴阑珊,神游太虚,保傅们所交代的课业,由于他老早表明不会替人捉刀,真夜在逼不得已下写出的几篇文章,却又都粗糙可笑,让保傅们频频摇头。

    好吧,既然文课不行,那武艺方面总该要有点表现吧。

    东宫里有指点兵发,军阵的保傅,也有传授各种武课的专才,想要学刀使剑,击矢射箭,都不是问题。

    问题出在弟子身上。

    太子压根儿没有好好学习的心,态度十分疏怠,一会儿喊累,一会儿喊饿,一会儿喊困一会儿又喊手疼,边吃喝,边休息,让武师们哥哥摇头叹气,可又碍于他是太子的缘故,竟没有人敢当面指正。

    结果就是把这主子宠成了无法无天。

    难道他入东宫当侍读,就为了陪这不才太子一起沉沦到黑天暗地的境地么?

    “啊,侍读,别这么说——”苏学士有点担心地看着一脸恼火的少年:一名小小侍读却如此顶撞太子,要是太子真动了怒,脑袋哪里保得住!

    “是啊,好在我是个心慈仁善的太子,不然小梨子这些话,可是以下犯上的喔。”真夜温和地看着黄梨江,别有意味地提醒。

    “就算是以下犯上,梨江也还是得讲。”黄梨江思忖着自己的职责道:“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却如此怠惰贪懒,倘若有朝一日真登上帝位,对我朝百姓而言,绝不是福,殿下心中没有国家,也没有百姓,只有殿下自己一个人,即使有幸不成为暴君,也会是一个昏君,殿下若真即位为君,百年之后,庙号绝对不脱三个字——”

    “虽然我很愿意听一听是哪三个字,不过,”真夜看向一旁冷汗涔涔的老学士道:“苏学士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今天的文课是否就暂时讲到这里?”

    “呃,好、好。那么就请殿下多多温习今天所学的内容,改日再继续授课。恕老臣年迈,体力不支,先行告退。”说完,竟迫不及待地匆匆离去。

    待学苑里仅剩下他俩后,真夜才又问:“是哪三个字?小梨子,说说看。”

    “殿下还需要问么?”没想到苏学士竟会找藉口先离去,连责备太子一句也不敢,身为东宫少傅,若不能实施规劝太子的过失,又怎能导正太子错误的言行举止呢?黄梨江有点不平地想。

    “我想听亲口说。”

    黄梨江咬牙说了:“灵、哀、湣。”

    “都是些亡国之君的庙号。”真夜不怎么意外,看来,小梨子对他的评价很低哪。

    “正是,太子若不勤学,未来只怕会将天朝数百年的国祚毁于一旦。”

    “小梨子,”真夜看不出喜怒地唤了声。“知道我为什么要请苏学士先退下么?”

    见少年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叹道:“这话,若只是在私下无人时说说还无妨,可若是连我父皇一起骂了下去,假使传到朝廷里被人听见,会有什么后果,可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真夜的话,教黄梨江怔了一怔“但我并未辱骂君上——”

    “我再怎么不才,也还是当今君王钦选册封,在太庙前通过先祖认可的太子,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否定我这太子的地位,而那绝不是,也不是我。陪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一定能看得出来我文课不行,武课也不能,这与想像中的太子形象,想当然尔,是差距甚远的吧。”

    说着,他扯唇笑笑。“我是民间评议里的“陌上尘”是我朝不世出的神童子,倘若今朝我不是个太子,只是寻常大户的富家少爷,偶尔相遇市井,我在眼中的形象,说不定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遭吧”

    真夜回过眸来,那眸光略带凄清,教黄梨江心头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捏紧一般,微揪了起来,觉得该说些话来回应,却有种无奈油然生起,是否,身在皇家真有如此不自由?若非位高权重,又怎会被议为“陌上尘”?

    太子才德固然不符众人期待,但真夜若仅是民间寻常富家公子,也许他也不会以这样的高标准来看待他,那么

    真夜仿佛从未察觉眼前少年千回百转的心思,神色黯然地问:“小梨子,讨厌我么?”

    黄梨江猛然扭紧衣袖,还不及回应,又听见他说:“必是讨厌我的吧,我听说有远大的志向,却身不由己入了我这东宫,在我身边好比是只折翼的鸟儿,我明知道留下会耽误前程,却还是忍不住自私地把留下来,必定是讨厌我的吧”

    真夜的语气听来有些自嘲,黄梨江感到有些意外,只因这些话,他过去不曾对他说过;然而,既然既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表现不佳,身为太子,能力假使不如人的话,就该要更加努力来弥补天份上的不足啊。

    可他却只是问:讨不讨厌他?

    这问题有什么要紧?

    宽袖下的双手微微握起小拳,黄梨江昂首回视道:“没错,我是讨厌。”

    见真夜眼带讶然,黄梨江又道:“天赋这种事情,是上天决定的,人生下来,聪慧也好,痴愚也罢,都是命定,世人都说我是个神童,好像我不用努力就可以有成就,这先入为主的想法,固然是人之常情,却叫我非常厌恶。”

    想起过去,自己不管在什么地方,人人都只谈论他的天赋多高,仿佛他完全没有付出过努力,便觉得有些不平,他就事论事:“今天,假使殿下只是个普通人,天赋不佳,又没有能力多方学习,梨江绝对不会轻视殿下,但殿下贵为东宫之主,保傅又都是朝中饱读诗书的贤达,殿下大有机会可以弥补天分上的欠缺。但我入东宫一个多月来,却只看见殿下怠惰偷懒,没有奋发上进的心,平时我若见到这样任性妄为的人,老早加以白眼,若非如今我是殿下侍读,殿下要想从我口中多问出一句话,梨江都嫌浪费时间。”

    被嫌弃的还真彻底啊,真夜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这回答,虽在预期之中,但亲耳听来,总让人有些不是滋味呢。

    “小梨子,可知道,说的这番话,在这东宫里,没一个人胆敢说出口?”真夜垂眸看着他的侍读问。

    少年黄梨江毫不畏惧地道:“殿下认识我的第一天,不就已经知道梨江向来是有话直说?”顿了顿,他又说:“正因为殿下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国之君,身为殿下的侍读,光想到要是日后殿下若果真成了个昏庸无能的君王,我心里就沉重的不得了。保傅们碍于殿下身份尊贵,不敢直言规劝,可梨江不算是殿下的臣,只是一个小小侍读,就算失去了现在这职位,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再者,倘若未来真有机会入朝为官,那么,如今的殿下不会是我想要竭尽忠诚的君王。”他把话说得很重,而且还没说够。

    真夜故意摆出不怎么高兴的脸色,实则心里却有些激赏。

    黄梨江没察觉真夜眼底染这一层激赏之色,冒着被惩罚的危险,继续道:“殿下方才问我讨不讨厌,假使殿下一直不肯上进,那么在我心里,殿下也就是一个不值得追随的主子,我讨厌这样的殿下,也讨厌现在这种处境。”

    真夜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梨江,温声道:“很遗憾,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成材的主子。庆幸的是,这一点,我从来没欺瞒过。”

    真夜唇畔虽绽着一朵浅浅的笑,但真夜那样的表情,却反教他一席话全吞回肚里。沉默在两人间缓缓蔓延。说了那种“讨厌他”的话后,竟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劝他才好。

    是真夜突然笑着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我饿了。今天就到这里,已经过午了,来陪我用膳吧。”

    闻言,黄梨江略略蹙眉。“殿下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刚刚说过那样的话么?”竟还邀他共进午膳!

    “在意啊。”真夜无奈地耸耸肩,道:“可我早就打算,不管小梨子讨厌我与否,我都不会改变的。”

    “改变什么?”不懂。黄梨江眼露疑惑地看着真夜。

    真夜浅浅一笑“不会改变我喜欢小梨子的心意啊。”

    “殿下喜欢我?”少年的神色由疑惑转为惊讶。他从来没给这位殿下好脸色瞧过吧?

    真夜肚子饿极了,有点失去耐性,索性挽起少年的手走出书房。

    “不然我为什么让留在我身边?打从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倘若一定得挑选新侍读,我宁可选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小梨子,我看挺顺眼。”

    包不用说天下之大,只有这少年敢对他说出真心话,若放他走,岂不是太可惜了么?他多希望能多听些刺耳的真心话,也不愿整日活在虚假的甜言蜜语中。

    “别、别以为殿下这样讲,我就会收回刚刚的话哦。”有点逞强的,想把持住自己的立场。

    “这是当然的了,小梨子,心若磐石,绝对不会因我几番蜜语而改变了意志,我也没有那样的期待,所以,尽管做该做的事,而我,也做我自己喜欢的事,大家各司其职,岂不两全其美?

    两全个头!“殿下该做的,不是殿下喜欢的事,而是殿下“应该做”的事!”

    “喔,那么,敢问侍读,我应该要好好吃饭么?”

    "殿下是应该要保重身体。"

    "那我是否可以请侍读暂时借我几刻宁静,静静欣赏你娇俏的容颜,愉快地吃一顿饭?"

    又调戏他!少年"娇俏"的容颜顿时生火。

    "殿下如此不知自重,请恕梨江无法与殿下同进午膳"他甩开真夜的手,不高兴地道。

    真夜状似不经意地抚过少年柔嫩的脸颊。"你不喜欢我说你的娇俏?"

    被他手一碰触,少年全身僵住,连忙退后一大步。

    "殿下这动不动就戏弄人的习惯最好赶快改改,否则只会让人更加讨厌而已。"竟忘了告退的礼数,转身匆匆离去。

    真夜一个人留在书房前,尤不知悔改地喃喃自语:"是该改一改了,总不能老是看着人娇俏就忍不住"

    天晓得,什么时候他会真的忍不住呢。

    真想咬上一口啊

    "当心!"

    真夜尚未醒神过来,一具柔软的身体已从后头将他撞倒在地。

    额头硬生生碰上硬地,等会儿一定会隆起肿包,可压在背上那软绵绵的身体。

    欲教他心荡神驰起来,连先前想咬一口的肉包子都暂时往脑后抛了。

    耳边听见人群的骚动与一辆马车急驰而过的辘轳声。他翻过身,黑眸对上一双泛着有信与不悦的眸子。

    "小梨子,你跟从我?"他偷溜出宫,连带缘都没让跟着,没想到竟然会被人跟踪。

    "我若没跟来,你就要被那辆没长眼的马车给辗成肉过了!"

    真是好险!瞧真夜根本只顾着那一笼笼刚蒸好的肉包子流口水,连一辆急驰的马车招摇入市都没有注意到,差一点就

    "小兄弟,你们没事吧?"京城的集市大街上,一名菜贩好心地扶起双双滚跌路旁的两名大小少年,嘴里骂着那急驰而去的马车道:"这路王府的人,可是越来越倡狂了!撞翻摊子不打紧,要是撞死人了可怎么办!"

    一身平民打扮的真夜没仔细听菜贩的咒骂,站在大街旁,关切地看身边的小少年。"小梨子,你没有没有受伤?"

    "不要紧。"黄梨江忙着检查真夜是否受了伤,根本无暇留意自个儿的情况。真夜只好为他瞻前顾后,确定他没事。

    两人互相检查对方的伤势,发现都无大碍后,各自顺手为对方拂去身上灰尘。

    听见菜贩的话,虚了眼已经嚣张远去的马车影子,黄梨江道:"是路王府的马车?"

    路王爷是当今君王之弟,太子之么叔,地位十分尊贵。虽然早已分封外乡,但这几年却被君王召回京城,还为他筑了新王府,供他眷属居住。

    黄莉江凝神一听,发现满街俱是批评路王行为倡狂的言语。

    真夜却恍若未闻,仅是走到先前一直垂涎的肉包子小摊前,惋惜地看着被马车掀翻,一颗颗滚落在沙地上的白胖肉包,惋惜地想:

    他可是跟着众人排队,排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轮到他买包子吃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硬是撞翻了整条街市的店摊。

    这下可好,看来今天又吃不到闻名盛京的李二肉包了。

    他弯下腰帮着拾起一颗白胖饱满的包子,弹去面皮上的泥灰。

    肉包店的摊主李二见真夜为他捡肉包,忙不住道歉,然而因见肉包全都沾了沙,不能卖了,眼色不禁黯淡起来。

    “这位公子,有劳了,我瞧你刚刚在摊子前等了好半响,今儿个去没有包子卖给你了,真是对不住。”

    “可不是么,我已经来排过三次队伍了,每一次轮到我时都刚好卖完呢。”真夜惋惜地看着沾了沙的胖包子,珍惜地弹去泥沙。“这包子只是沾到一些沙子,丢了可惜,不知道老板你这笼包子用半价买给我,咱们谁也不吃亏,你看好不?”说着就要伸手往腰间的钱袋掏钱。

    “这怎么行!包子全沾了沙,在卖钱就太不应该了。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免费送给公子吧。”李二忙不住摇头。

    见李二态度坚定,拒不收钱,真夜笑道:“那不然,就让老板请一回客,包子我拿一个就好,多谢了。”这也审视着手中的肉包子,笑着往乾净的地方咬了一口,动作快到连一旁的黄莉江都来不及阻止。

    “殿——”

    真夜剥下一块乾净的肉馅喂进少年嘴里。

    “喏,你跟踪我出来,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都在外头做些什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三天两头就想出来了吧?”

    品尝着嘴里香馥多汁,入口即化的肉馅,黄莉江眨了眨眼,愕然地想:

    虽不成是为了体察民间疾苦,想为百姓们主持公道,暗中弹劾在民间为非作歹的贵族和官员?

    真夜见他双目园睁,显然是了答案,忍不住桃眉笑道:

    “没错!我正是为了这口感绝佳的肉包子而来的。李二的肉包子而来的。李二的肉包子闻名全京,想吃上一个,可得排队等上老半天呢。不仅这包子美味可口,京城街市上还有许多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比方说,碧水轩的凤尾糕,百膳府的芝麻羊肉馅饼;沿着这条长街一路走到街底,停泊在运河的山水食船上,还有独门特制的酥油饺子,一天才卖八十篮,想吃得起个大早,否者就是排队等候,也未必能有口服。偏偏这些让人垂涎的美食都是刚出炉时味道最鲜美,若不亲自来一趟,可没机会品尝到这些堪称人间至上的美味”

    他兴致勃勃细数着京中美食,知道发现听者有些不大对劲,这才讶问:

    “呀,小梨子,你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

    凤尾糕,羊肉馅饼,酥油饺子,以及,李二肉包黄莉江眉峰隐隐抽动地问:“所以殿所以公子你只是为了嘴馋,才会三天两头往外跑?”

    东宫里已经设了两个膳房,一个供东宫侍从使用,一个是太子专用,都聘用了厨艺极佳的御厨掌厨,要吃山珍海味,宫里头什么没有,是因为日前他对他说了“讨厌他”那样的话,心里觉得不舒坦,才会老躲着他,不肯好好读书

    再加上带缘老对他说:“公子你可知,殿下对你的态度跟对以前侍读很有些不同,我想殿下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这话每听一次,他心头就多一分沉重。

    他当然看得出真夜对他可说是百般照顾。在东宫里,他的日常起居都是有宫人照料,就连学苑里的保傅们也对他礼遇三分;他这侍读跟在太子身边,日子惬意,虽只是个仆从身份,但真夜从来不让他自称一声“小的”或“卑职”还笑他大概也不习惯这样的称呼,竟然就默许了他这个小小侍读对他“你来我去”的。

    名义上是主从,但实际上两人相处时,似乎都是自己比较失礼

    其实,真夜对东宫里的每个人都非常客气,不是他想像中队下属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那种人上人;相反的,他很亲切和蔼,倘若他不是太子

    可偏偏他就是啊。身为太子,却没个太子样,不爱读书也就算了,竟然还三天两头微服混进市井,不为民间疾苦,只是为了吃,这未免太不符合世俗期待了吧!

    这人就非要逼得他心里头那一点点歉意,甚至是一点点好感都荡然无存吗!

    真夜笑嘻嘻承认:"可不是。李二肉包果然名不虚传,美味极了!"惋惜地剥掉沾了沙的部分面皮,随即将内馅一口吞进嘴巴里。

    见他一味贪吃,根本与他原先设想的不一样,黄梨江双手紧握在身侧,忍无可忍的道:"你这,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贪吃蠢驴!"

    黄梨江一时气急,扭头便走。

    真夜快步扯住他袖子,半推半拉将他带进一个无人小巷里。

    "小梨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黄梨江气呼呼道:"我说殿下是头蠢驴!"而他更蠢,居然还一度不忍心。"如果冒犯了殿下,就看了卑职的头吧!"说着,挣扎着要走。

    "小梨子,你转过身来。"真夜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不容拒绝的。

    黄梨江讶异与他语气决然,稍冷静下来,缓缓转过身。

    只见真夜眼色温柔地看着他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之所以表现出无能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自保么?"

    闻言,黄梨江眼中透出讶异。

    "殿下意思是"果然,他只是为了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才故意表现出那种扶不起的模样?

    "哎"真夜长长一叹。"生在皇家,虽然看似富贵荣华,但又有谁知道,太子这个人人称羡的位置有多么让人如坐针毡。我十六个皇弟个个都有杰出的才能,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取代我的地位;我母后固然是统御后宫的国母,但后宫权势消长,端视我父皇一人之心;倘若有朝一日,我的母后跟那惠昭前后一般失去了君王的宠爱,届时我那在朝中担任右相的舅舅,仕途还能一帆风顺么?我七皇弟隐秀自幼早慧,结果却招致他母妃离奇死亡,仅管父皇私下再怎么宠爱他,但疑于现实考量,倘若有一天必须要做出牺牲,我那皇弟恐怕也只能自求多福。宫内,朝中的暗潮方与未艾,我若做个有为的储君,只怕活不到今天。如今我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与你说话,没被毒死,也还没被刺杀,全赖这装傻的功夫啊"

    "殿下"没料到真夜会对他吐露这番话,虽然着正是他曾经怀疑过的。

    不是没想过,初相识那日,在太学,那赠扇的太子眼色清明,分明不似昏庸之徒,不明白他何以会成为人们口中的"陌上尘"?

    不是没想过,也许表现如此不堪教导的模样,并非真夜的本来面目。宫中情势一日三变,为求生计,自得委曲求全,改变本然的个性。

    这些事情,他都曾经替真夜想过。

    如今果然得到证实他忍不住为真夜的处境感到有些同情

    见少年表情放软,真夜微笑一问:"好了,如今都说明白了,往后不会在这样生气了吧?"

    黄梨江柔顺地点了点头。"既然殿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梨江当然不会再因此气愤。不过殿下既然身为一国储君,总不能一直假装无能。我听保傅们说过,目前在朝廷中,有许多官员意欲上奏君上另选新储君,倘若殿下尚有心于天下,还是应该收敛荒诞的行径,修养品德才是。"

    听见这一番劝勉,真夜微笑的唇角略略抽搐了下。

    "小梨子,你这样子,若不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还能到哪儿去呢?"以他这憨憨的个性,要是入朝为官,肯定会早早没命的。

    "呃"

    "我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信任我。"真夜悠悠说出,随后又笑道:"我随便讲讲你都信,还一脸为我感到难过的样子,这叫我怎么继续逗你呢。"

    黄梨江脸色一沉,"殿下何出此言?"未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叫我真夜不过你我微服在宫外时,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就改称我为"叶真"吧。"真夜说着,还贴心地为他想了个化名。"至于你呢,小梨子,就改叫"江梨",如何?"

    "殿下意思是,往后我们会经常微服出宫?"真的不希望造成误会,他又问了。

    真夜恍似没有察觉黄梨江神色逐渐由白转青,依旧笑应:

    "当然。宫里哪有宫外好玩。我又不喜读书,有人陪着我出宫玩乐,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黄梨江闭起眼睛,半响后睁目,语气平直地道:

    "让卑职条理一下殿下的意思。方才您说您为了避免卷入宫争而装傻自保的事,不过是在逗弄卑职,不了卑职竟然当真了,是吗?"算他蠢就是了。

    "也不是这样讲,"真夜一脸无辜地解释:"因为小梨子刚刚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虽然你生气的模样很可爱,但是太常生气对身体也不好,我想说,不妨转一转心情,才开了个玩笑"

    "多谢殿下如此替卑职设想。"黄梨江面色铁青地道。

    "不必客气,。谁叫你是我的侍读呢,我不为你设想,要为谁设想?"真夜笑容可掬地摇起扇子,一派公子潇洒。

    黄梨江勉强维持冷淡的语气,询问:"殿下方才吃了从地上捡来得肉包子,算是满足口腹之欲,现下是否可以随卑职回宫了?"

    "当然可以,出来玩乐一整天,我也有点累了——不过,小梨子,你怎么还自称卑职?我不是说过,我们主从俩单独相处时,不必这么拘束么?"

    "卑职谢殿下的厚爱,不过卑职不敢当。像卑职这种随便什么鬼话都相信的蠢驴,对殿下来说,不过是个闲暇时玩笑取乐的玩物罢了,岂敢与尊贵的太子殿下平起平坐,以你我相称?"

    "你又生气了?"他挑眉问。这是当然。不过,上天厚爱这少年,让他喜也娇,嗔也娇,教他百看不厌。

    "岂敢。"黄梨江咬牙,冷笑道:"殿下是是天上的金日,卑职不过是地上的泥尘,泥尘本就由人踩踏,哪有什么自尊可言。"

    真夜明知他的侍读确确实实被他惹怒了,却只是装作不解的问?

    "还是你觉得跟着我出来有点累?不然以后我出宫时,你别跟着来,留在宫里头好好休息,如何?"

    想摆脱他?黄梨江冷脸回道:

    "殿下如此看重卑职,卑职怎可怠忽职守?往后,殿下到哪里,卑职就跟到哪里。这辈子,只要卑职还是殿下的侍读一天,就不会离开殿下半步。"为了争一口气,杠上了。

    真夜笑着伸手揉乱少年头发。"就等你这句话。你跟我,一辈子不分离。"

    至于是孽缘还是善缘?唔就看上天的安排吧。

    数日后。

    夜半睡起,真夜披着外裳,在寝殿里犹如困兽般来回踱步好半晌,才推开寝殿门闱。不料才打开门,就见到他的侍读侧身蜷缩在门扉后,打着盹。

    熟知太子脾性的守门护卫朱钰见真夜披上外裳,上前便要行礼。

    “殿下——”

    “嘘。”真夜以手势作噤声状,视线凝在那靠着墙打盹、拥衣侧睡的少年身上。

    朱钰同龙英一般,跟随真夜多年,明白主子眼中的疑问,低声解释:

    “属下劝过了,但公子不肯听。”

    新侍读固执的程度,几乎与他们这东宫的主子有得比。说是怕太子又出宫玩乐,非要亲自守在殿前不可。

    劝不走,又不能赶,只好由着他睡在寝殿前,却没想到主子半夜醒来,夜游的毛病又犯了。

    真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当朱钰低声请示要如何处理时,真夜只是解下身上外裳,轻轻披覆在睡得好熟的少年身上,眼色带着一抹温柔。

    小梨子果然说到做到,连睡觉都不离开。他该因此而觉得安心么?

    抬起头时,真夜好奇地问了一句:“是第几夜了?”

    朱钰领会,便答:“第三夜。”侍读公子一入夜就守在寝殿前,直到早晨天方亮才暂时回厢房整理门面,还拜托大夥儿别将事情说出去。

    时序已是初冬,虽然还未降雪,但天候已经转冷。

    若是对旁人,他可以假装不知道这回事,但偏偏他又不想小梨子受寒着凉,睡在寝殿外,他那看起来不是挺硬朗的身子骨早晚会受不住的。

    可难道就要因此让步,允许这少年莽撞地侵占他的领地?

    包不用说,有些事情一旦逾越了界线,便再也回复不了原貌,他真要这么做么?

    “哈啾。”

    黄梨江发出一声小小的喷嚏声,揉着鼻子,却没有醒过来,全然不知一旁的真夜心里想着:我竟被一个喷嚏打败了。

    真夜赤足走到黄梨江身边,端详他半晌,才轻悄地连人带衣抱入怀里。

    少年没被惊醒,倒像是只困睡的小猫,钻进他温暖的怀里,而且他身子骨好轻哪。睡得这么熟,应是连着几夜没睡好吧?难怪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对他张牙舞爪。

    走过面露讶色的朱钰身边,真夜轻声交代:“转过头去,朱钰,今晚,你什么都没瞧见。”

    朱钰应诺,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也不会把这一夜侍读公子名节恐怕不保的事给说出去。

    主子睡眠中素来不喜有人近身,此刻却容许侍读入他寝殿,想想,也只有一个原因——新侍读皓齿明眸,主子又正值血气之龄,会动生绮念也是自然。

    “把门关上,朱钰。还有,我没有断袖之癖。”真夜微笑说道。

    包不用睡,小梨子还太年轻,此时下手未免过于无良了,他还没有渴盼到那种地步,去摧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

    “当然,属下遵命。”朱钰冷静应诺,随即关上殿门。

    除他以外,主子是否短袖,不会再有第二人知晓其中奥秘。

    幸好今晚轮值守夜的人是他,若是龙英那藏不住话的家伙,要他保守这秘密,恐怕会要了他的命。

    ***********************

    一夜好眠。

    醒来时,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一夜好眠?!

    前几夜因为靠在门外勉强打盹,醒来后只换得一身酸痛,因此没料到他竟会睡得这么熟,是因为终于习惯坐着睡的缘故么?

    可背后感觉绵软软的,不像是硬邦邦的墙板啊!反倒像是舒服的床铺,耳畔还有温暖的风息

    黄梨江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一张男子的睡颜映现在他眼底。

    男子轻阖着眼,表情十分放松,一双手臂还轻轻地搁在他腰身上,与他状似交颈而眠。

    昏沉的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黄梨江扬唇微笑。

    这家伙,此时嘴角上没挂着那惹人心烦的笑意,长睫下的双眸也轻轻闭着,显得好单纯,不似平时那样,机伶的眼中总带着教人略不自在的审视意味。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乖巧的表情,一点儿也瞧不出是个会使坏的家伙呢让他比较疑惑的是,怎么真夜会跑进自个儿梦里来?

    说起来,真夜对他,几乎可以算是纵容了,有些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太逾矩了。虽说直言劝谏并没有错,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么的雅量。

    真夜他确实很容忍他的无礼。

    娘一定想不到,她素来彬彬有礼的独生子入了东宫后,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吧,这一定是萌,否则他跟男人睡了一夜的事,要是被娘知道

    嗯,这一定得是梦。所以此时此刻,那喷在他颈侧的温暖气息,以及那温暖手掌搁在他腰窝上引起的麻痒,都只是他在做梦而已。

    梦里头,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他一定是因为太心烦真夜不肯学好的事,才会不小心让这家伙闯进梦中。

    尽管告诉自己眼前情景不过只是一场鳖异的梦境罢了,但天生理智的他,随着脑袋逐渐清醒,终究无法自欺太久。

    他确实是跟太子睡在一起,而且看看外头微亮的天光,只怕是睡过了一夜!

    思及此,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僵了起来,连那吹在颈边的鼻息也使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感觉到枕边人紊乱的气息,真夜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睡眸愉悦地看着枕边那张奋力控制住惊惶的小脸,问早道:“你醒啦,小梨子。”

    罢睡醒的沙哑男声教少年彻底惊惶起来。

    不是梦!

    “殿下,敢问殿下”我怎会跟你睡在一起?

    “我昨晚半夜眠起,睡不着,本来打算到外面散散步,却看到你睡在寝殿外,怕你着凉,又见你睡得沉,想说我的床铺足够两个人睡还嫌太大,就当一回好心人,带你进来睡了。”

    “你睡觉时都不穿衣?”很冷静地问。

    “两人同睡一榻,太热了,才把衣衫脱去。”真夜luo着上身,只着一条贴身长裤,此时看着他一脸紧张的小侍读,心情竟然大好。

    也许他该经常招小梨子来侍寝。

    这玉一般的少年,着实让他好快乐。昨晚抱他入睡时,就很期待天亮时看他的反应。说着,伸手抚上少年的脸。

    “小梨子,你似乎热到有些发汗了。也是,你衣裳穿这么多,虽然最近天候是比前些日子冷一些,但少年人体内都有把火,穿太多反而容易盗汗着凉,你要不要乾脆脱了?”

    不安分的手沿着少年脸缘,顺细颈而下,直到胸侧襟带处,轻扯起来。

    “不、不用!”黄梨江飞快地捉紧自个儿的衣襟,满面潮红地等着真夜,视线却不敢往他颈下瞧,只是气恼地瞪着他一双好不无辜的黑眸。

    “你不用害羞,我们同是男儿身,luo呈相对不算什么。”真夜有点太过愉悦地笑道:“更何况你一桌整齐,连外衣都还留在身上,我光看着都觉得热——”说着,状似又要伸手为他宽衣。

    “殿下万金之躯,岂敢劳烦殿下动手。”黄梨江迅速从床上跃起,却没能逃离真夜的戏弄。他尴尬地看着真夜,勉强挤出话:“殿下压住了卑职的衣缘,可否请殿下挪挪身,行个方便?”

    真夜爽快回答:“当然可以。”他挪开身,却改将那截衣角捉在手中,半晌,一双眸子盈染这春意,瞅着衣裳主人发烫的面色,才莞尔放手,下了床。

    “小梨子,你脸红起来真好看,像桃花一样。”不待他的美侍读发作,忍不住笑道:“昨晚在梦里头,好像一直闻到桃花香味,原来是你衣上的香气。”

    “可我没熏香。”黄梨江直觉捉起自己衣袖嗅闻,却没闻到什么香味。

    真夜赤足走到他身边,撩起他细颈变挣出淩乱发束的一缕黑发,温暖的呼吸教身边小人儿蓦地呆住。

    “莫非不是桃香,而是发香?”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教黄梨江困窘不已,才要板起脸孔纠正太子不当的言行,殿门却在此时被缓缓推开,露出一张忐忑的小脸。

    是带缘。

    侍童带缘端着盥洗的水盆走进太子寝殿里,没料到会一大早就见到侍读公子,不禁诧异地问:

    “公子这么早就来督促殿下学习?”总不可能事夜宿在寝殿里吧?主子从来不让人在他入睡后进寝殿的。

    黄梨江才正要找个理由解释,但真夜已经先开口:

    “可不是。时候不早了,快替我更衣吧。”今儿个是临朝日,放懒不得的。

    “咦?”带缘猛地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的太子爷。

    主子过去每过临朝日,总是百般推脱,不曾有一回像今日这么爽快,还催促他呢。

    察觉带缘的迟疑,真夜裂开唇,浅浅一笑。

    “发什么傻,带缘,还不快动手,难道要我自己来么?”说着,便要解开腰间系带。

    “啊。”角落处,传出一声小小的呻吟。

    一眼望去,真夜笑意加深。

    “侍读,非礼勿视。”笑看着黄梨江转过脸去,他则跨出睡裤,赤身luo呈地由带缘为他着衣。

    带缘伺候真夜多年,更衣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已经服侍真夜盥洗完毕,并为主子打理好衣冠。

    约莫一盏茶时间,真夜换上正式朝服,吃过半块烤饼后,嘴里漱一口香茶,便准备启程入宫。

    带缘打点好一切后,这才留意到一直待在寝殿中的侍读略有些异样。

    “呀,公子怎还穿着昨天的衣物?”连束发也淩乱的很,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他恍然道:“难道侍读公子又一夜未眠,守在主子寝殿外不成?真是大道可风啊”

    正烦恼着该如何脱身,又不至于被人才想到他睡了太子一夜的事实,方闻言,黄梨江忍不住扭结着两道眉道:“不是。”

    “不是?”带缘傻傻地想:若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么?

    黄梨江忍不住纠正:“不是大道可风,这四个字是用户在挽联上的,我还想多活几年。”

    “呵。”真夜忍不住笑出声,被黄梨江一眼瞪来,他止不住笑,只道:“小梨子,我临朝去,晚点儿回来再找你。”

    顶着一头乱发,黄梨江努力维持正常的语调道:“卑职恭送殿下。”说完便要离开。

    带缘这才猛然想起。“殿下,今儿个皇后娘娘不是要召见侍读公子?不必请公子入宫一趟么?”

    “不必。”看着黄梨江的背影,真夜轻声道:“母后那边由我应付即可。这些事情不必告诉侍读,今天是如此,往后也是如此。带缘,你可听清楚了?”

    “可是娘娘已经问起这事很多次了。”带缘有点苦恼地搔了搔头。

    真夜转过头来,眼神异常严肃地说:“你总不希望我母后知道,我根本没好好读书的事情吧?要是侍读告诉她,我既顽劣又不受教,你想,届时倒楣的人会是谁呢?”

    是他们这群东宫里伺候太子爷的人,带缘立刻明白了。

    “所以,你懂了没有,带缘?有些事情,既然说了并不会比较好,何必多言?”

    带缘忙不迭点头。“带缘懂了。”

    真夜看着他的小随从。眯起眼,笑了。“瞧你,才几岁,年纪只比侍读小一些呢,可别跟那位公子一样,走少年老成的路线啊。”

    “呃?”太子爷这句话,他带缘就听不太懂了。

    只见真夜低声喃喃地走出寝殿。“像他那样的人,会要活得长不容易,偏又是我中意的,要折了翼,我怕舍不得”

    紧跟在后的带缘只听懂了几个字,一是“不容易”一是“舍不得”看来他这素来无忧虑的主子似乎也有了烦恼哩。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倾国东宫(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奇书网只为原作者卫小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卫小游并收藏倾国东宫(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