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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背后的血红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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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来了,这南方小城还是夏天的样子,人们依然忙忙碌碌的,高大的道旁树照样葱葱绿绿,车子在树阴下飞来飞去。人们为生活四处奔波,脚步匆匆,有多少人去注意季节的变化呢?即使是秋风吹过,他们享受了凉凉的舒畅与水果摊上一种种果实的芬芳,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秋天确实已经来到了。何况秋天来到了又怎样呢?日子照旧这样流逝,每天上班下班吃饭,晚上看电视打麻将唱卡啦ok然后睡觉,第二天醒来又去上班,城市的日子就这样反复循环,事实上已经离开自然季节很远。谁也就更没有留意到此时,在淡淡的夕阳余辉下,有一个女孩正愉快地站在城市中央的天桥上,笑着对天空温柔地低声说:“秋天,真好!”

    秋风把这个女孩额前的几根刘海轻轻飘起,那样子看起来非常美,美得很纯真,有股未经雕啄的天然。她那稚气未脱的脸孔告诉人们她是一位初中生。但她胸前没有挂着校徽,人们无从知道她是那个学校的。不过如果谁经常看这个城市的晚报,并留意她一下的话,就会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很面熟。因为就在上个周末的晚报上,登着她的一幅大照片。看过的都知道,她叫微微,在市二中读初三,刚刚代表这座城市到省城参加全省初中生钢琴大赛,获得了这个城市唯一的奖项:一等奖。微微和这个城市的许多别的同龄孩子有很多不同。她自己也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她喜欢弹钢琴,但也喜欢听摇滚音乐看足球赛;她不爱象其他女生那样吵吵闹闹,她爱一个人坐在一边为了一个故事哭哭笑笑;她有许多朋友,但她经常爱一个人幻想;她能够为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一个星期不买零食,但她绝不会去偷家里的钱去看演唱会,但她又宁愿爸妈骂也要看快乐大本营,买韩寒的书用她老爸的一句话可以概括:“这丫头复杂!”但她有一点又是与大家相同的,她也在短时间里爱上了网络。所以她还有一个网名:小叶子。不过她很有节制,只是学习、练琴累了时聊聊天,并不算是网虫。但她还是在网上喜欢上一个人。虽然她并不相信网络。虽然她知道那是个虚拟的世界。虽然她知道网恋没有结果。

    微微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网名叫开心果。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他也生活在这个城市。微微也没有见过他,他们两人聊得投机后曾经也想视频,但那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能是天意,两人试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后来,两人觉得这样不视频也好,可以无边的想象,给以后的见面留点悬念。

    开心果说得好,我们都戴着面纱,可能反而更加牵挂。于是他们干脆再不尝试视频。他说,他爱踢球看球喜欢罗纳尔多不喜欢贝克汉姆,他爱喝可口可乐不爱吃饭有时还学着抽支烟,他喜欢金庸的小说曾经差点买一萧一剑去行走江湖,他小时侯不小心打破爸爸的酒鬼酒偷偷去买米酒灌进旧瓶子去冒充。微微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让她感到志趣相投,说的每件事都让她忍不住掩住嘴笑。她觉得他就是她的贾宝玉,是最与她谈得来的人。与她一样不简单,与众不同,还有点点叛逆。开心果,看到他的名就知道他是个能让人开心的人。所以,每次微微去超市买东西时总要去食品柜看看。看着那些白白的呲牙咧嘴的开心果,微微总是心里甜甜的,总不由自主地想,开心果是什么样子的呢?开心果现在在干什么呢?她也会这样断定,也许开心果就象这真实的开心果一样,像果实中的雅士,卓尔不群,价值不菲,自有其味,总使人留恋。这时,微微就会加倍的想念他,想让那些开心果变成他,到她眼前来。

    但微微也明白他可能近在眼前,也可能远在天边,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也许只是个美丽童话。微微经常不由得偷偷看大街上那些擦肩而过的男孩,心想开心果是他吗?他会有感应认出她吗?都是一些少女美丽而浪漫的幻想,又羞涩又幸福。这是她的秘密啊,是啊,她还小,应当听爸爸妈妈老师的话,认真学习,练好钢琴,将来考大学做钢琴家,现在还不能恋爱啊!但她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她上网就是去与开心果网恋的吗?她知道会这样想念一个网上的男孩吗?说不定他男孩都不是呢,网上不是说狗都会上网吗?一切都不是她想这样的啊,她也没有办法。

    “每个城市都会下雨,就像我走到哪里都会想你。这种想念的果实,甜中带酸,盛产在夜里。满满的幸福,虔诚的感恩,带着不确定的心情,为你芬芳。”如果开心果把这个信息送给你,你会怎么办呢?你会说你不像他一样吗?微微无从选择,这个家庭、学校甚至这座城市都引以为荣的十四岁女孩,恋爱了,喜欢上了网上一个喜欢送虚拟玫瑰花的男孩。这就是爱情吗?她每晚咬着指头这样问自己,想象着一个面孔模糊的人正走在城市某处的路灯下,在雨中,最后带着这个秘密甜蜜地做梦。

    “小叶子,我一点都不帅。你见了不要失望哦。”

    “我也很丑哦,中世纪的恐龙啊。”终于有一天,开心果,这个经常朝微微咧嘴坏笑的男孩,与微微亲密接触了个暑假后,答应与微微见面了。

    微微说:“我很想很想见你。开心果,我想掀去你的面纱哦。”

    开心果:“应该是我来掀你的啊,我是男人呢!”说完又是个坏笑。

    “你去死吧,想挨打啊?”电脑前的微微仿佛看到那家伙就在眼前,红了脸慎道“我不管,你不让我见你,我就不理你啦。”

    微微相信开心果也喜欢自己,很怕她生气的。每次她消息里留言约他上网,等她去上时,她总看到他小狗样的图象亮亮的在那里。在这神秘莫测的大海一样的世界,微微觉得那就是她的灯塔啊。看到它她就感到一种甜蜜象海水从电脑里漫出来,漫出来,淹没了她的身体,淹没了她的整个世界。

    果然,开心果在电脑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好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微微开心啊,俏皮地说:“切,你是我老婆吗?”

    微微的感觉里开心果是个幽默的人,经常哄她开心,就是她心情再不好,也总会让她在短时间里笑起来。开心果说得多好啊:“每天我们对着世界笑笑,前面就是我们的天空与阳光。”要是以往,他听微微这样调侃,那油嘴滑舌不知又要说什么呢?微微在屏幕前等着,猜着开心果要说的话,不由得就捂着嘴偷笑起来。

    但这次开心果却并没有开玩笑“你讲在哪里见面吧。”微微感到有点失望:不是这样的,开心果应该幽默啊。但她没有介意,她很快就被要与他见面的快乐所簇拥,所环绕。前面有几次她说见面,开心果还说再等等呢,今天好爽快啊。微微,这个纯情而浪漫的女孩,感到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她幸福。她兴奋地在自己的房子里尖叫。

    他们见面的时间是周六晚上七点,地点就在这座城市中心的天桥上。这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东面是人如繁蚁的步行街,南面是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西面是一排排浓荫的道旁树,再过去就是一个个工厂,北面是那绿草如茵的世纪广场,不远就是市府。他们约定,每人手里拿条小红丝带。这是开心果提议的。开心果说,红色代表他们火热的想念,丝带代表神奇的网络。而小点短点拿在手里不会引人注意。微微很赞成小红丝带的创意。多少个夜晚,她梦里总梦见一片红色,红色的天空,红色的盖头

    开心果就是这样,出的主意总那么招微微喜欢,做的事合微微的心意。微微想,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记得有一次,开心果说要送微微一首歌,微微就随意地戴上耳机。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很碰巧,这是微微最喜欢的一首歌。微与薇,就是词语的两姐妹啊。微微第一次听黄品源唱这首歌时就爱上了,微微在心里认定这首歌是写给她的,她就是歌中的小女孩,总有一天会有个人要骑着马带她飞到天上去。微微听得泪流满面。那时开始,微微就有点喜欢开心果了。而那时,才不过是他们第三次聊天。

    微微六点多就来到了天桥上,不过她把红丝带放在口袋里。微微没有约会的经验,只在书上看到,约会女的总要迟到的。如果女的提前或准时来,是很丢脸的呢。微微日里夜里盼着与开心果见面,但是女孩子吗,总不想丢脸。她幻想着七点过几分时,等开心果拿着那红丝带焦急地看来看去时,再走到他面前,突然拿出那红丝带来。呵呵,可以想象那家伙的惊讶样,不会合不上嘴吧。微微为这个点子乐透了。

    微微就这样幻想着,假装漫不经心地时而上天桥,时而下天桥,时而在天桥上看风景,却一直偷偷留意那些各种各样的手,寻找着那耀眼的红色。但她等到七点慢慢来了,到了,过了,也没有看到一只拿红丝带的手。就是个拿红丝带的老人也没有,更不要说开心果自己所说的矮个男孩了。微微失望了,恨开心果啦,心想开心果不会放她的鸽子吧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也许是他害羞啦,不敢拿出红丝带来。于是,微微索性就靠在天桥的护栏上,拿出红丝带来,握在手里。再后来,干脆时而用左手挥舞,时而用右手挥舞。那些匆匆的行人都注意到了这片红色,这个女孩。大家用诧异疑问的目光罩着她,走过她的身旁。豁出去的微微已经不在乎啦,她挥舞着手,挥舞着一片红云,寻找着另一片红色。但是,夕阳渐渐沉下去,掉到那高楼背后,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灯光把整座城市拢入怀抱,电信大楼上的钟声敲响了,八点了!另一块红丝带还是没有出现。微微的心一点点碎了,冰了,眼泪轻轻滚出来,掉在昏黄的灯光里,没人看见。她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实,开心果不来了。他说过的,不见不散啊!他从来没失约啊!他答应他的总做到的!他说他喜欢她啊。

    微微终于放弃等待了。微微挪着站得酸痛的腿,扶着栏杆,走下天桥去。灯光在上,她却觉得夜色无边。

    但她下天桥的台阶到一半时,栏杆上突然有一圈红色闯进她的眼帘,揉揉眼睛,发现是两圈:栏杆上缠着两根红丝带。开心果来了!没骗她啊。微微一下子觉得所有的委屈全没了,笑了。但他人呢?她四处张望,看开心果在哪里。接着她又发现另一边的栏杆上也缠着两条,后来又发现天桥的其它三个通道的两边栏杆上都缠着两条小红丝带。微微哭了,肆无忌惮地哭了。是开心果啊,他来了,又走了。他曾经多次走过她的身旁,他用红丝带把微微包围在天桥上,让她不管从哪里下去,总知道他已来过,他没有失约。但微微很伤心,他为什么不愿见她呢?他不知道她很喜欢他吗?很想见他吗?多少个夜晚,他出现在微微的梦里。微微不在乎他帅不帅啊。

    微微大哭着解下那些丝带。如果你碰巧生活在那座城市,碰巧那晚八点多走过城市中央的那座天桥,你可能会看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大把红丝带,哭得酣畅淋漓。如果你往南走,走向这个城市最活跃的中央商务区,你也许还会发现,在金融大厦停车场前的的街道上,发生了一场车祸,一个男孩躺在血泊中。交警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些红丝带。那些红丝带已经全被血液湿透,在灯光下呈暗黑色。你要爱看热闹,走过去,你可能还会听到金融大厦停车场的保安反复对围观的人群说,他边走边哭,过街时连红绿灯也不看,好象很伤心

    微微能怎么办啊?微微只知道开心果的qq,她哭着跑进一家网吧,她要去问开心果,为什么他要那么做,为什么?但是,她只看到开心果小狗样的图象灰蒙蒙的。灯塔没有明亮,微微的世界只能回归于黑暗。当天晚上,微微做梦啦,梦里是一片漫山遍野的红色。

    第二天,微微把电脑开着,把qq开着。但那灯塔一直没有明亮。而微微一道又一道消息好象一个又一个石头掉入大海,没有回音,也没有气泡。微微也仿佛沉进大海深处,烦躁不安,骂了那个臭开心果千遍万遍,心里发誓不轻饶他。晚上听着小薇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想。

    星期一早上,微微刚到学校就听说隔壁班上一位男孩遭车祸死啦,不知怎的,心忽的一沉,不太舒服。但也没怎么想,也没怎么去打听。她整个心思在想开心果到底怎么了呢,为什么网也不上消息也不回呢。到中午时,微微收到了一封地址内详的信。微微还没看就猜是开心果写给她的。拆开来,果然是:

    “小叶子:

    你好!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次。

    请原谅我。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不能再聊天啦。因为我有一些事情隐瞒了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早认识你的,但你不认识我。你是高贵的天鹅,我是卑微的小草。我知道你叫微微,曾经很多次听你在琴房练琴。我想尽办法弄到了你的qq,幸运地与你聊得很快乐。但我不敢见你,我个子矮成绩也不好,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那天我会去,但我想我尽自己最大的勇气肯定也不敢见你。因为我知道这是一场梦,一场游戏。见面啦所有的美好也失去了,甚至连过去的也没有了。既然这样,我有过去就足够了。如果你以后想我,就听那首歌吧。那是开心果最喜欢的歌。因为它是你的。

    我愿意在你面前永远披着面纱。从此以后我不再用那个qq。她是你一个人的,也是那个永远的开心果的。

    保重。

    开心果

    9月16日”

    微微泪流满面。这可恶的开心果!

    接下来的日子,开心果果然再没在网上出现。灯塔永远是灰色的,永远没有光亮。微微的大海永远黑暗一片。微微发了疯般地逢同学就问,你知道谁的网名叫开心果啊?她的那些朋友也受她委托,打听一个网名叫开心果的男同学。同学都问遍了,也一无所获。开心果仿佛就此从网络,从人间蒸发。微微再就很少上网聊天,在校园里走,看见身边走过的那些男孩,不再像以前那样低头羞涩走过,而是常大胆地看他们。她真希望其中有一个突然对她咧嘴坏笑:“嗨,小叶子,我是开心果。”但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微微比以前更热爱练琴,练着练着常想起开心果,他又在偷听吗?想着想着,微微就弹起了小薇。

    有一天下午,微微在琴房又弹起了小薇,弹着弹着,她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低低地啜泣声。她站起来,看见窗外有个中年妇女坐在琴房窗下边的石凳上哭。微微就走出去,问:“阿姨,你怎么啦?”

    那妇女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说:“同学,你的琴弹得好啊,比唱片里还好啊!我听了就忍不住掉泪,以前我儿子经常在电脑里放这歌,听到它我就想他”说着,又掉起了眼泪。

    “阿姨,别伤心啊,”微微递纸巾给她,问“你儿子怎么啦呀?”

    那妇女哭得愈发伤心,最后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很多老师同学过来安慰她。学校政教处的李老师告诉微微,这人是隔壁班上遭车祸死的那同学的母亲,今天来学校拿她儿子一些遗物的。微微突然灵光一闪,大脑里仿佛连接起了什么,急忙问那天的车祸情况。

    李老师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好象是晚上,离中心天桥不远,在金融大厦旁遭车祸吧。他家本来在城郊,听说那晚来那边买什么东西。反正后来在他身上发现了很多红丝带。谁知道他买那干什么”

    李老师再讲什么,微微已经听不清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里滚出来,掉在衣服上、地上。世界在旋转。大地黑暗一片。李老师被吓住了,赶忙扶着她,惊慌地喊道:“微微,微微,你怎么啦,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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