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要做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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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并不是我生下来就想做小偷，我父亲不是小偷，我爷爷不是小偷，所以我现在选择了小偷这个行当完全可以排除遗传的因素。我从一个乡巴佬发展成小偷，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不值得大惊小怪。
还是简单说说我的背景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五个孩子不上学，该有的都有，就是没有钱。农村里没钱的日子呀，那味道就象炒菜不放盐，喝酒没有菜。土地里再也刨不出钱，我就跌跌撞撞地到了这个城市。我每天到劳务市场，千方百计想把自己卖出去，可象我这样的人，只能象牛粪一样缩在那里，等着太阳暴晒最后变成灰尘。当我身上二百块盘缠眼睁睁被一日三餐吞吃完后，我就与劳务市场分手了。然后我钻进一辆献血车，出来后衣袋里就又有了二张百元大钞，我终于躲过了一不小心做乞丐的危险。然后我混进一个建筑工地，毛遂自荐地做起了泥工，我这个人浑身有的是力气，跟你说实话，力气不用完是浪费，何况现在力气还能变钱。所以我很蛮力地在架手架上爬上爬下。可万万没想到，爬了一年，年底结帐，老板却失踪了，我们就落魄了。我一大男人，回家过年不带回一千二千，还是男人吗。我觉得自己真的比苦瓜都不如。
要是我是个女人，我还可以去做妓女；要是我是个残疾，我还可以去要饭；我们一起出来的人中，就有这么干的。我想来想去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发挥自己的特长，偷。说偷，有点难听，严格意义上说是拿，庄户人家，今天你吃我家一只鸡，明天我吃你家一只鸭，小免崽子你摘我桃子我摘你李子，你摘我南瓜我摘你冬瓜，那更是家常便饭。所以我决定在城里也试试。
昨天我去的那个小区是个临江公寓。我关注这地方已经六七天了，看得眼睛都有些痛，脖子都有些歪了，这里的小车比我们村里的毛驴还多，这里的防盗窗比脚手架更容易攀登。
晚上九点，我走落水管到了屋顶，居高临下，从天而降。我选择的这户人家每天准时十一点开灯，很有规律，所以我九点半就早早开始行动，我顺着落水管到了六楼，两只脚吸在防盗窗上，两只手拗铝合金管象拗柴一样，完成这个动作不费吹灰之力。我钻进阳台跳向客厅，客厅里一只大鱼缸，闪着绿绿的光，大金鱼在那里向我摇尾巴，象我家大黄狗一样热情。我象回老家似的，我与鱼们打过了招呼，就一个个房间串门，我熟悉城里人房子结构如同熟悉自家的菜地。我把这户人家的抽屉柜子全部打开了，卧室的，书房的，客房的，上头的，下面的，象掘地似地一畦畦掘过去。让我心里发毛的是，里面尽是些乱七八糟，就是掘不到大钱，倒是有角分元这样的硬币，这些在城里人看来已成为累赘东西，我也极不情愿地顺手抓了几把。
初战无获，我索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恶狠狠地瞪了鱼缸里的金鱼一眼，心骂一句真他娘的，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猛一觉醒，顺手拔出藏在鞋底的一把刀子，躲到门后。
男主人和他的孩子哼着歌儿进来了。我把刀子对准了男主人的左胸，男主人的喉咙骨落一声，那歌就死掉了，脸色红里透白与众不同，他儿子吓得躲到身后，两只手死死抱住主人的腿，我怕他出声，就又补了一句：不许出声，出声就要你的命。父子俩很听我的话，看得出他们是真怕我要他们的命，其实我要的不是命而是他们的钱。然后我对男主人说：拿钱来，不然我就动手。男主人又顺从地掏出皮夹交给我。我把这个有些鼓胀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们俩之间象在做一桩交易，我卖给他一个儿子，他当面付钱给我。完成这实质性的动作后，我又向他们撒了一个谎：坐到沙发上去，房间里还有小偷。我在他们向沙发走过去的时候，溜出了门。
完成上述所有动作，不到一分钟。然后，我象冲下山去一样逃跑。
没等我跑到一半，抓贼啦抓贼啦的喊声从屋里钻到楼道。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跌跌撞撞从楼下冲上来，这是女主人无疑了，我们俩幸好没有碰撞在一起，但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碰撞了。在她定睛看我的刹那，估计怀疑到我就是贼。我灵机一动，用手往后一指，对她高喊一句：抓贼啦，抓贼啦，六楼有贼。她被我一指一叫，停止了怀疑，继续往上冲锋，她冲到了六楼，我冲出了楼道。
我极力装得见义勇为，在小区里边跑边喊：抓贼啦抓贼啦。听到我的喊叫，看热闹的人都顺着我的指引涌到了那个楼梯。而我，则消失在漆黑的城市里，夜幕让我变游刃有余，我象鱼缸里的金鱼一样平安无事。我在路灯下数钱，一共叁千四百伍拾六元七毛八分。我想，神了。
这事，当然成了这个城市的又一大新闻。
之后的几天里，我在夜幕下人堆里，反复听到的都是这起由我制造的失窃事件的种种评论。
有个城里人说：这户人家一定有点抠，你要么在冰箱上放条烟，要么在桌子上放上一百二百钱，贼也不至于动刀子。我们家人去楼空的时候，都不忘在桌子上放几张钱的，要不然，贼没偷到钱，砸坏你家冰箱电视机，损失可就惨了。
有个城里人说：你叫他父子俩当时怎么喊呀，换了我，刀子逼到我的脖子上，我也不喊，我宁可把钱交给贼。依我看，算这一家运气，只要人在命在，出点钱算得了什么呢。
有个城里人说：现在外来民工十有八九是贼，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最怕带刀的贼，要钱要命，为了自我保护，我在床底下放了一根铁棍，万一半夜三更贼骨头摸到了房里，我就抽出铁棍来对付他----
说心里话，我本来偷了第一次就不想再偷第二次，三间大瓦房的钱到手了，打算回家种庄稼算了，但听了城里人这么一说，觉得做小偷还是一门挺不错的职业，充满诱惑，无本万利，比那些要饭的和打工的，不知要强出几百倍。
我想，先回家过大年，过完大年再回来，我还是一门心思做小偷吧。
噢，看我的嘴，又说错了。不叫小偷，城里人叫贼，也叫做贼骨头。
其实也并不是我生下来就想做小偷，我父亲不是小偷，我爷爷不是小偷，所以我现在选择了小偷这个行当完全可以排除遗传的因素。我从一个乡巴佬发展成小偷，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不值得大惊小怪。
还是简单说说我的背景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五个孩子不上学，该有的都有，就是没有钱。农村里没钱的日子呀，那味道就象炒菜不放盐，喝酒没有菜。土地里再也刨不出钱，我就跌跌撞撞地到了这个城市。我每天到劳务市场，千方百计想把自己卖出去，可象我这样的人，只能象牛粪一样缩在那里，等着太阳暴晒最后变成灰尘。当我身上二百块盘缠眼睁睁被一日三餐吞吃完后，我就与劳务市场分手了。然后我钻进一辆献血车，出来后衣袋里就又有了二张百元大钞，我终于躲过了一不小心做乞丐的危险。然后我混进一个建筑工地，毛遂自荐地做起了泥工，我这个人浑身有的是力气，跟你说实话，力气不用完是浪费，何况现在力气还能变钱。所以我很蛮力地在架手架上爬上爬下。可万万没想到，爬了一年，年底结帐，老板却失踪了，我们就落魄了。我一大男人，回家过年不带回一千二千，还是男人吗。我觉得自己真的比苦瓜都不如。
要是我是个女人，我还可以去做妓女；要是我是个残疾，我还可以去要饭；我们一起出来的人中，就有这么干的。我想来想去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发挥自己的特长，偷。说偷，有点难听，严格意义上说是拿，庄户人家，今天你吃我家一只鸡，明天我吃你家一只鸭，小免崽子你摘我桃子我摘你李子，你摘我南瓜我摘你冬瓜，那更是家常便饭。所以我决定在城里也试试。
昨天我去的那个小区是个临江公寓。我关注这地方已经六七天了，看得眼睛都有些痛，脖子都有些歪了，这里的小车比我们村里的毛驴还多，这里的防盗窗比脚手架更容易攀登。
晚上九点，我走落水管到了屋顶，居高临下，从天而降。我选择的这户人家每天准时十一点开灯，很有规律，所以我九点半就早早开始行动，我顺着落水管到了六楼，两只脚吸在防盗窗上，两只手拗铝合金管象拗柴一样，完成这个动作不费吹灰之力。我钻进阳台跳向客厅，客厅里一只大鱼缸，闪着绿绿的光，大金鱼在那里向我摇尾巴，象我家大黄狗一样热情。我象回老家似的，我与鱼们打过了招呼，就一个个房间串门，我熟悉城里人房子结构如同熟悉自家的菜地。我把这户人家的抽屉柜子全部打开了，卧室的，书房的，客房的，上头的，下面的，象掘地似地一畦畦掘过去。让我心里发毛的是，里面尽是些乱七八糟，就是掘不到大钱，倒是有角分元这样的硬币，这些在城里人看来已成为累赘东西，我也极不情愿地顺手抓了几把。
初战无获，我索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恶狠狠地瞪了鱼缸里的金鱼一眼，心骂一句真他娘的，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猛一觉醒，顺手拔出藏在鞋底的一把刀子，躲到门后。
男主人和他的孩子哼着歌儿进来了。我把刀子对准了男主人的左胸，男主人的喉咙骨落一声，那歌就死掉了，脸色红里透白与众不同，他儿子吓得躲到身后，两只手死死抱住主人的腿，我怕他出声，就又补了一句：不许出声，出声就要你的命。父子俩很听我的话，看得出他们是真怕我要他们的命，其实我要的不是命而是他们的钱。然后我对男主人说：拿钱来，不然我就动手。男主人又顺从地掏出皮夹交给我。我把这个有些鼓胀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们俩之间象在做一桩交易，我卖给他一个儿子，他当面付钱给我。完成这实质性的动作后，我又向他们撒了一个谎：坐到沙发上去，房间里还有小偷。我在他们向沙发走过去的时候，溜出了门。
完成上述所有动作，不到一分钟。然后，我象冲下山去一样逃跑。
没等我跑到一半，抓贼啦抓贼啦的喊声从屋里钻到楼道。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跌跌撞撞从楼下冲上来，这是女主人无疑了，我们俩幸好没有碰撞在一起，但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碰撞了。在她定睛看我的刹那，估计怀疑到我就是贼。我灵机一动，用手往后一指，对她高喊一句：抓贼啦，抓贼啦，六楼有贼。她被我一指一叫，停止了怀疑，继续往上冲锋，她冲到了六楼，我冲出了楼道。
我极力装得见义勇为，在小区里边跑边喊：抓贼啦抓贼啦。听到我的喊叫，看热闹的人都顺着我的指引涌到了那个楼梯。而我，则消失在漆黑的城市里，夜幕让我变游刃有余，我象鱼缸里的金鱼一样平安无事。我在路灯下数钱，一共叁千四百伍拾六元七毛八分。我想，神了。
这事，当然成了这个城市的又一大新闻。
之后的几天里，我在夜幕下人堆里，反复听到的都是这起由我制造的失窃事件的种种评论。
有个城里人说：这户人家一定有点抠，你要么在冰箱上放条烟，要么在桌子上放上一百二百钱，贼也不至于动刀子。我们家人去楼空的时候，都不忘在桌子上放几张钱的，要不然，贼没偷到钱，砸坏你家冰箱电视机，损失可就惨了。
有个城里人说：你叫他父子俩当时怎么喊呀，换了我，刀子逼到我的脖子上，我也不喊，我宁可把钱交给贼。依我看，算这一家运气，只要人在命在，出点钱算得了什么呢。
有个城里人说：现在外来民工十有八九是贼，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最怕带刀的贼，要钱要命，为了自我保护，我在床底下放了一根铁棍，万一半夜三更贼骨头摸到了房里，我就抽出铁棍来对付他----
说心里话，我本来偷了第一次就不想再偷第二次，三间大瓦房的钱到手了，打算回家种庄稼算了，但听了城里人这么一说，觉得做小偷还是一门挺不错的职业，充满诱惑，无本万利，比那些要饭的和打工的，不知要强出几百倍。
我想，先回家过大年，过完大年再回来，我还是一门心思做小偷吧。
噢，看我的嘴，又说错了。不叫小偷，城里人叫贼，也叫做贼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