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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菜记地冥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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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地冥子菜的书名是什么?也不知这个冥字可是这样写?但我们这里都是这样叫,印象中它就是这个冥字,在于予人心中回忆的温馨宁静。

    秋天的太阳越出越暖,而九月的布谷却是越叫越冷。特别是阳台上晒衣服时,阴沉的秋日之晨响起的阵阵凄怆的布谷声:雨哥哥,雨哥哥似要把这秋的微温叫回去。不多时秋天的太阳还是出来了,却总蒙着了一层雾气。这般的季候让人想起人间的三月,地冥菜盛长的季节。那气候类似如今的九月。

    豌豆巴果,嗲嗲烧火,婆婆炒菜,炒出尿来。当田间的鸟儿轻快唱着这首歌时,正是类如今天九月的三月时光。田地的豌豆顶上开满浅蓝色花,豌豆脚下结满了青色豌豆巴果。鸟儿欢快的唱着豌豆巴果的歌儿,通告孩子们可到地里寻豌豆巴果吃了。也正是这样的三月,村野路边的地冥子菜也开花了,浅白色的碎花朵。青幽的地冥子身材纤细看上去高高的,人们用铲刀子将之连根挖起,洗干净放在锅里与蛋一起蒸煮,煮蛋的水也青幽的,冒着地冥子菜特有的浅淡的幽香。

    乡村有句俗语:三月三,蛇出毡。人们之所以用地冥子菜蒸蛋吃,是说吃过它后蛇不咬。都不知怎么吃了三月三的地冥子菜,蛇就不咬你呢?它又是怎么闻得到你吃没吃呢?真是很奇怪。

    其实地冥子菜与蛋蒸在一起,人们也没有吃地冥子菜,只吃里面的蛋罢。蛋里面涔有地冥子菜汤的气味。想必是那地冥子菜里的清香气味有着某种特异,进入人体内就久藏让蛇闻得着。直到蛇出毡那月里的饥饿过去。

    乡间亦有首民谣,是有关吃地冥子菜的。民谣是如此写的:

    地冥子菜,斗里蒸,我是嘎嘎的亲外甥

    嘎嘎留我吃早饭,两个舅妈不做声,两个舅妈鼓眼睛。

    打破嘎嘎的红花碗,敲破嘎嘎的鼓皮门

    再来了不上嘎嘎的大门。

    这个图景我非常熟悉,完全相信那种被舅妈冷落或排斥的愤怒心情。是会将噶嘎的鼓皮门敲烂的,至于打破红花碗可没那么大胆子吧。因为红花碗打破的声音极响的,舅妈不听见才怪。而鼓皮门就不同了,不用敲就用小刀好了,慢慢将之不满刻在上面就是。于是憋着一嘴巴的气从嘎嘎家跑回去。

    一路上有只小鸟沿着你路过的树木枝上歌唱。它唱的歌是:过河滴,生意好,吃饭哆。过河滴声音很高,生意好很平和,吃饭哆却是有些温柔的,好听极了。听着这悠扬的劝告,仿佛是留着自己在外婆家吃过饭才回去呢。噶噶的书面语是外婆。于是又跑回外婆家去了。

    这种经历我有过,但不是在外婆家而是在祖母家,不做声的也不是舅妈而是我四妈。每年三月祖母都会寻上一篮子地冥子菜洗干净了蒸蛋吃,每人一大碗。而每年三月春来,鸡们也开始下蛋,每天果果大果果大的叫,我知道祖母家的抽屉里藏满了鸡蛋。而鸡蛋是可卖钱的,那时一个鸡蛋可卖三角钱。祖母与四叔住在一起,四叔与二叔开有一条渡船。就停在我们队最南头的码头上。这鸟儿可是知道我家境吧,专唱这样一只歌给我听?也象劝我在河边开船的四叔回家吃饭哆。

    吃掉四妈卖钱的蛋,四妈当然不高兴,于是鼓着眼睛不做声,或许也只是逗我吧?总之看见四妈那不高兴的样子,很郁闷的。祖母就逗我说:你还不快回去,你四妈都鼓眼睛了。于是边走在回家路上,边观看堤坡上的野花朵朵。鸟儿歌唱不知是在堤上,还是在河外面的树林子里或者村庄田地间,总之是从很高远辽阔的地方传来,越隐越现,约高约低。但绝对的幽婉轻快,一路跟随着你。唱得你不由得转身了。

    于是真返回去,四叔他们真从渡船上回来了。那么我的那碗地冥子菜蒸蛋就到手了。

    回想这些真是如诗般的美妙。

    那时我们还没把地冥子菜当猪菜。每年过完三月,地冥子菜就慢慢老了。巴在地上长的地冥子菜竟长高朝天去,开着白色花朵,花朵形状很是奇妙,象一串串细小的眼睫毛,不几天就变青了结了籽。连茎到叶全硬了,棍子一般。年轻时它巴在地上,不开花,叶子很细长,茎也很细长。老了却是伸展了,整一个针叶植物。真是长的非常柔丽文静的,绿色深厚。

    老公屋前头有块空地,地质比较差人们没有种植作物,合作社的时候种过西瓜,以后分田到户后就荒废了。每年三月那里都长满了地冥子菜。巴在地上长,象柴山里盛长的木心兜似的肥厚。每论三月阴雨连绵时,那沙地上的地冥子菜就格外的清幽嫩绿起来。于是我提着篮子拿着铲刀子,到那沙地上去,在雨雾中挖起它们。那情形是有些忧伤的,挖着挖着三月的雾雨便消散了。于是立刻提回篮子把那掐在里面的地冥子菜放在井管下去洗。边摇着井架边望着那块还算广阔的沙地,想那里怎会长如此多的地冥子菜呢?然后将洗干净的地冥子菜放进猪栏,看着那些猪们争夺着那些菜们,心与天地便生出点冥冥之中的味道。这是我要将它写作地冥子菜的原因。

    不多久地冥子菜就老去了,最老的时候都成了一根干柴。人们把它们缠在一起,收拾回去做发火柴。也有没收拾回去的,都不知道它们最终怎样了?

    如今那沙地里却种起了庄稼,前些年据说是种花生。无论种什么只是不会荒废了,也就没有那些地冥子菜生长的地方了。

    小姑说河滩上的庄稼本是不会被水淹没的,是包养那河里鱼的人为了自各的鱼有充足水源,这又水源充足之季节,于是将之闸门大开,放了许多水进去。不料这个秋天下了几场大雨,将堵着河滩的那道小堤冲跨了,于是水就将之庄稼淹没了。人们正在跟那养鱼的人打官司叫他给老百姓赔钱呢。

    听听不打紧,一听吃一惊。怎地将那河也卖给了别人了。它是我小时候神秘无比蓝色诱惑的天鹅河哦。它是属于我们天鹅洲人民的,怎地将之卖了呢?想想怎么都是今非昔比之遗憾。

    小姑还说围绕天鹅河的所有柴山也被开垦成田了。可惜的是刚开垦就没收成。听听更是奇怪无比。那天然的柴林不好么?怎地要将之开垦呢?那在柴地生长的野菜不是要绝种了么?燕子花,木心兜,野芹菜,雷蒿,马屁骚等等野菜野草们不是都要失却生之家园么?

    想想真是很恐怖。于是问小姑说:柴林里还是留着很多根吧,还有许多野菜吧?那么密集的柴林不可能就那样彻底被开垦拉?

    小姑说:旋耕机一旋干干净净的,还有啥根,啥野菜呢?

    听完真是半天没有回过神。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柴林与那神秘无比蓝色的天鹅河怎地就那样子没了?怎么想也想不通,天又变坏了。这阴沉多冷的秋日太阳终究出不长久。听着隐约的雷鸣,看着窗外惊飞的鸟儿。想起久远前家乡曾自由生长过的那些菜儿们,内心里潮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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