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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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大亮。

    黑巷无人。

    冷一凡上围墙穿边窗回到客栈房中。

    被撞坏的房门半开着,桌上的油灯殁留着豆大的焰苗,他吹灭了残灯,准备进入套间休息。突地,他直觉地感到空气有些异样,就像是野兽的第六感,这种超常的经验在他已不是第一次了。

    “房里是哪位朋友?”他沉声发问。

    “是你坚持要见的人!”老人的声音。

    冷一凡立即会意过来,这不速之客是邝师爷的主人,也就是肯花三千两黄金雇自己去杀人的人。

    他下意识地的一阵紧张,如果对方要杀的对象是自己,就等于证实了对方的身份,这桩使父亲身败名裂的悬案便可大白于武林。

    套间的门帘飘起,一个貌相威棱的老者现身出来。

    他是谁?

    这是冷一凡心里急欲知道的答案。

    当年“剑中剑”欧阳轩假装中毒而死,他如果真的是欧阳轩,绝对不会报出真名号,而冷一凡没见过欧阳轩,根本无法辨认,见了面等于没见。

    “请坐!”冷一凡不得不招呼。老者在桌边坐下。

    冷一凡坐在斜对角的位置。

    “应大侠一定要见老夫面谈?”

    “是的。”

    “为什么?”

    “这是在下的原则。”

    “现在老夫已经依约而来,应大侠百何指教?”老者神采奕奕,而且显得十分深沉稳练,尤其是那对有若电芳的眼光,简直要穿透别人的内心。

    “约阁下见面有两个原因”

    “唤!请问头一个原因?”

    “这是笔大交易,坦白说,在下从接生意以来,数这筹买卖最大,所以对于买方必须先有个认识。”

    冷一凡本来想问对方的身份来路,但想到这种买卖依情理而言,买方是不愿透露身份的,所以临时改了口。

    他的措词很温和,没有绝对要求的意味,以便为自己留余地。

    “应大侠!”老者微微一笑,很深沉的笑:“谈这买卖,当事人通常是不出面的,只联络人联系,至于为什么你一定明白。今天,老夫破例现身跟你见面,已经表示了最大的诚意,你所说的认识,老夫以为只能到这限度。”

    “不错!”冷一凡立即见风转舵,他不能做进一步要求:“在下的目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现在请说第二个原因?”

    “对象是谁?”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贵手下邝师爷不敢做主,所以在下不得不当面请教。”

    “应大侠,到时候会告诉你。”

    “不,这点非常重要,在下必须事先了解。在下说过这是笔大买卖,对象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人物。任何人的武功一定有其一定限度,而且命只有一条,知己知彼,才能做万无一失的安排,所以这点非常重要”

    “老夫深信你不会失败,因为你从没失败过。”

    “在下能保持不失败,就是得力于小心两个字,只要有一次失败,江湖上就再不会有‘铁面无常’这人。”

    “应大侠,老夫肯出大价钱,当然也不愿看到失败,你我的利害是一致的,请相信老夫会有妥慎的安排。”

    “阁下别忘了行动的是在下。”

    “老夫还没昏庸。”

    “在下的行动一向由自己安排,再说一遍,在下对于行动的对象必须事先彻底了解才能行动。武功、个性、为人,甚至生活习惯都必须知道,不能有丝毫差错,换句话说,干在下这一行,绝对不许犯错,一点微错便会有想不到的后果。”

    冷一凡完全是职业杀手的口吻。

    “应大侠,一句话,老夫的安排绝对会使你满意,你所说的一切,老实说还不及老人没想的周详。人会变,事会变,最恰当的时机与机会是成功的保征。等老夫完全掌握时间和机会之际,就是你行动之日,这够明白了吧?”

    老者说的极有道理,冷一凡无法再坚持已见。

    如果他继续坚持,很可能引起对方猜疑而取消这桩买卖,这是他所不愿发生的,从短短的交谈里,可以看出这老者是只老狐狸,买刀杀人而使之无痕,他为自己留了万一失败的退路,当下只好点点头。

    “应大侠,老夫为你安排了一个得力助手”

    “助手?”冷一凡心中一动:“在下不需要助手,做这种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完便什么也不存在,不留任何尾巴。”

    “那就不说助手,算联络人吧!”

    “是谁?”

    “你会见到他!”说着站了起来:“该谈的就只这么多,老夫告辞!”毫无迟滞地出房离去。

    冷一凡呆坐在椅子上。

    人见到了,却不知他是谁,要下手的对象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见面,与不见面并没什么差别。

    老者说安排了一个助手,也算联络人,会是邝师爷么?

    他突然想到身边多了个助手,自己与江湖秘客他们联络便会受到限制,等于多了双监视的眼睛。

    老者已离去,想到太迟了,刚才应该拒绝的。

    他起身走到门边,走道上冷冷清清没任何人影。

    吐了口闷气,冷一凡转身进入套间,心想,先睡个大觉再说。

    目光扫到床上,他陡然一惊怔住,只见一片乌云披在枕上,被已摊开,一只雪白的粉臂露在外面。

    是个女人,她居然睡在自己床上?

    “你是什么人?”冷一凡喝问“唔!”一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另一只光臂也伸出被外,看样子这女人已脱光了衣服。

    冷一凡的呼吸为之一窒。

    “你到底是谁?”

    “哦!大爷,您”她揉揉眼睛。

    冷一凡为之气结,躺在床上的竟然是春芳。

    这风骚狠辣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天亮之前她在破庙里杀了人,却又赶在头里回客栈上男人的床。

    “起来,把衣服穿好出去!”冷一凡牙齿发痒。

    “大爷,您这么讨厌我?”春芳坐了起来,被头半掩着酥胸,套间里光线不明,但她的两眼发亮。

    “我要一个人清静的睡觉。”

    “我不会打扰您。”

    “可是你”“我可以睡床里。”

    “我要你出去!”

    “我不能出去,我收了别人的钱,专门来侍候您的,你就是讨厌我,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不离开您。”

    冷一凡猛可里明白过来,她便是那老者安排给自己的助手,也是联络,如果自己是真正的应无敌,这倒是绝妙的安排。

    春芳有一副好身手,而且是女人中的女人,可惜自己是浪子冷一凡。

    心念迅快地转动。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春芳!”

    “唔!”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哦!大爷知道我什么身份?”

    “你根本不是卖身的,更不是投亲不遇流落异乡,而是奉命来当我的助手,你本来就知道我是何许人物。”

    “既然大爷知道了,我也不必否认。”

    “你奉谁的命?”

    “邝师爷。”

    “我是问你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主人,是邝师爷出钱的雇我。”

    冷一凡冷冷一笑,但没发出声音。

    春芳这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老者是从套间里出来的,而她睡在套间床上,两人本来就在一起。

    老者指称为自己安排了一个得力助手,她也已经承认,却说没有主人,真是毫无说话的技巧。

    “你不知道?”

    “是不知道,我干嘛要骗你。”

    “刚才从这儿出去的老者是谁?”

    “邝师爷安排我侍候你,我来到客栈不久,邝师爷跟那老头便来了,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邝师爷便走了。那个老头便留下来等您,邝师爷交代过,不该知道的不许问,只听命令,所以我不敢问。事情便是这样。”

    她的说词可信也不可信,理由似是而非。

    可信的是干这种事必须绝对保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当事人本身也是保密的重点,极有可能不让春芳知道。

    不可信的是,她若非买方最可信的亲信,便不可能被派来当助手。

    慢慢从她身上挖根,冷一凡做了决定,问急了对方会起疑,既然她是助手,套查观察的机会一定很多

    “他们雇你是什么价钱?”冷一凡顺水推舟地问。

    “足够我嫁人生活一辈子。”她没说出数目。

    “你既然被雇来当我助手,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那得看情形。”

    “什么情形?”

    “如果我奉令传话,你就得听我的,除此之外我一切听您的。”

    “那好,现在我要你穿衣服下床来。”

    “干什么?”

    “我想好好睡一觉。”

    由于外面的日头已经升起,套间里的光线明亮了许多。

    春芳扮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撩开被子,果然是一丝不挂,不该让男人看到的地方完全暴露无遗。

    冷一凡脑海里起了一阵昏晕,心跳急剧加速,但他不能转过脸不看,因为他扮演的是爱好此道的应无敌。

    “你是个尤物,十足的女人。”冷一凡硬着头皮说。

    “大爷没兴致?”

    “见多不奇,我只要休息!”冷一凡有全身炽热的感觉,但表面上他冷得像个情欲全无的石头人。

    春芳轻轻吐了口气,慢吞吞的抓过衣物穿上。

    然后,又看了冷一凡一眼,才下床着鞋站定。

    “大爷睡觉,那我呢?”

    “随便,那是你的事!”

    冷一凡说完,脱鞋和衣上床,拉一角被盖上,侧向床里而卧,似乎身边根本没有春芳这个人,实际上他心还在跳。

    春芳在床沿坐下。

    “大爷,您先别忙睡,我要传几句话!”

    “你说吧!”

    “您当年的仇家已到了开封,而且找上了您,对吗?”

    “仇家?谁?”

    “不见红。”

    冷一凡心头一震,几乎要蹦了起来,但他竭力忍耐着。

    职业杀手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应该保持冷静,绝不能有情绪上的冲动,或有任何表情挂在脸上。

    不见红跟应无敌结下梁子,详细经过自己并不清楚,但既然扮演应无敌,就该担下他的恩怨。

    隔壁房里有邝师爷安排的眼线,不见红找上自己他们当然知道,这不足为奇。

    实际上,隔壁房间是邝师爷包下但没有插桩,是空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见红身份暴露是由于范老二之死,而被邝师爷和那姓荆的老者他们猜出来的,因为当今江湖上杀人不见血的除了不见红,还没听说有第二个。

    冷一凡很想问个究竟,但他不能问。

    如果说他不认识不见红,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啊!是他,怎么样?”

    “他在开封现身的意图不明,除了您跟他之间的个人恩怨外,也可能牵涉到这次的买卖,请您加以留意。”

    “唔!我会注意。”冷一凡淡淡地回答,似乎不把它当回事。

    但他的内心却是相当不平静,很想找到江湖秘客,把这桩不相干,但已栽到自己头上的事弄个明白。

    春芳起身离开床沿。

    冷一凡不去管她的行动,他真的想睡。

    一觉醒来,西窗已见日影,表示时已过午。

    这一觉睡得很结实,疲累全消,精神百倍。

    房里,不见春芳的影子。

    冷一凡下床,擦了把脸,走到外间,觉得喉咙有些干,步向桌子,摸摸茶壶,还带着微温,端起来口对口猛喝了几大口,放回茶壶时才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心想,大概是春芳出门时留的。

    不经意的拿起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字条上简简单单几个字-一“火速来宫一叙”后面没署名。

    来宫,什么宫?

    难道是王公宣召?

    细审笔迹,忽然领悟,字条是江湖秘客所传,所谓“宫”无疑地是指幻幻子隐居的上清宫了。

    正好春芳不在,否则又要费一番口舌解释。

    冷一凡当下揉碎了字条,进套间抓起剑,整整衣衫,匆匆出房,撞坏的房门还没有修,也就不必上锁。

    出了客栈大门,街道上冷冷清清,店门测边有个磨刀担子,可能是设生意,磨刀的老者坐在小板凳上打吨。

    冷一凡的脚步声惊动了他,微微张开了眼又合上。

    冷一凡左右扫了一眼之后,快步行去。

    出了城,直奔上清宫。

    地点愈来愈荒僻,上清宫已遥遥在望。

    突地,身后遥遥传来一声似乎是惨叫的声音,冷一凡暗吃一惊,立即止步回身,只见数十大外的林木间似有影子一闪。

    登时警觉到自己太猛浪,竟然没防备被人盯踪。

    心念一转之后,转身继续前行,在经过一处弯路时,马上折身迂回向原先发现人影的所在疾速奔去。

    到了地头,只见疏林间的地上躺了个人。

    步近一看,已经是个死人。

    冷一凡忽然感觉死者并不陌生,仔细审视,想起来了,死者赫然是客栈门口磨刀的,奇怪,他分明在店门口打吨,怎么会死在这儿?

    看情形,这老者是跟踪自己来的,但是谁下的手呢?

    以自己所知,江湖秘客和贾依人都不会随便杀人,会是春芳么?

    很有可能,她在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之后,来了个反跟踪,只怪自己太大意,没留心到这一点。

    正在思忖之际,一条人影从树丛后转了出来。

    冷一凡不由一怔,现身的是个精悍之气横溢的虎面中年,他不认识。

    “应老大!”中年人开了口:“你老大还没老,竟然被人跟踪而不自知,干你这一行,这种情况是危险的信号。”

    话中饱含讥讽之意。

    冷一凡面上一热,从声音中他才判断出对方是不见红,不见红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果让磨刀老者跟到上清宫,那可真是丢人现眼。

    虽没话说,但不能装哑巴,好在脸皮黑,表情不显。

    “你老兄也是跟踪区区的?”

    冷一凡这一反问很聪明,不必再为被磨刀老人跟踪自己这点来辩解,很技巧的反击,而且是一击中的。

    “谈不上跟踪,在下到客栈找你,你正好出门,又正巧发现这磨刀的跟上你,所以就顺道跟了下来。”

    “找区区有事?”

    “对,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冷一凡面上又是一热,头一次根本就没看到他的真面目,这一次见面,他是盯梢而来,两次都没被自己发觉。

    就事论事,自己等于是吃了两次瘪。

    “这种角色也值得你老兄下手?”冷一凡望了死者一眼,不见血,胸口上有个小孔致命处。

    “他不是小角色。”

    “噢!那他是”

    “小有名气的‘八爪鱼’,又狠又滑,在下差点阴沟里翻船。”

    “八爪鱼?是听说过北方武林有这么个狠角色!”冷一凡故意掩饰了一句,实际上他没听说过这名号。一顿又道:“可惜没有留下活口,不然就可以问问他盯梢区区的目的,受什么人指使!”

    “在下知道。”

    “是谁?”

    “在客栈里拉客的那个骚娘们!”

    “她”

    “就是找上你老大的那一个,在下亲眼见过他们接头,而且不止一次。”不见红认真的说。

    春芳?

    冷一凡心里猛可地一震,春芳是那无名老者和邝师爷特地安排给自己的助手,而她竟叫人监视自己?

    她的目的是什么?

    照理,这种买卖是见不得人的,除了当事人双方,尽量不牵涉到第三者,这到底是什么蹊跷?

    买杀手又加以监视,究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是春芳?”冷一凡故装淡漠,像是不当回事。

    “应老大!”不见红笑笑:“那娘们可不是普通卖色的,也许她的身份是假装的,你可得当心点,固然那种货色很合你的味口,要是栽在她手里就太不值得了!”

    “区区明白,谢谢你的关心!”

    其实冷一凡的心里一点也不明白。甚至情绪有些紊乱。

    他原先的目的是故意抖露身份,然后制造应无敌与浪子之间的事端,藉以引出剑中剑欧阳轩那只老狐狸。

    想不到事情一开始便变得这么复杂,说不定自己这一化身,会牵出更多应无敌当年的仇家来。

    如果碰上个来暗的,可就难以应付了

    突然,冷一凡想到无名老者和邝师爷,会不会是应无敌当年仇家所安排的报复行动?而雇杀手只是藉口。

    否则,不会故作神秘,又派人监视,从目前迹象来看,这太可能了,但既被找上,势又不能打退堂鼓

    今天江湖秘客之约,是否与这情况有关?

    “应老大,现在谈谈咱们自己的事情!”不见红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似乎很严肃的样子。

    “请说!”

    “你接下了一票生意?”

    “不错!”冷一凡无法否认,在客栈里范老二被杀时便已泄了底,加以否认是多余的事。

    “什么价钱?”

    “三千。”

    “白的?”

    “不,黄的。”

    “是一笔大买卖,能出得起这价钱的必非等闲,要是在下请问谁是买主,你肯见告么?”

    不见红脸上现出企盼之色。

    “不能!”冷一凡断然拒绝,他必须争回主动的立场,维持住身份,不能让不见红牵着鼻子走,失着丢人可一不可再。

    “那对象是谁,你老大就更不会说了?”

    “当然,这是规矩!”冷一凡表现得煞有介事,事实上他自己也在摸黑,买主是谁,对象又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应老大!”不见红的目光突然定住,表示他将要说出的话很有份量:“做你这种买卖是刀尖上玩命,未见得一定成功。要是说,如果有人肯出同等的价钱请你回了这笔交易,稳赚不赔,没有任何风险,你愿意么。”

    这不但是极大的诱惑,而且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必出手而能赚三千两黄金,只有白痴才不愿。

    但不见红的目的何在呢?

    天底下尤其是江湖上,讲究的是一分价钱一分代价,绝没白得的便宜事,这内中当然大有文章。

    “你的意思是要区区毁约,回了这桩生意?”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在下只是传话,而且事情就这么简单。”

    “依区区看来一点也不简单。”

    “在下保证就这么简单!”不见红目芒闪了闪,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又道:“应老大已收了对方的钱?”

    “这倒没有!”冷一凡不假思索地回答:“区区的规矩是事成收钱,绝不让买主遭受损失。”

    到底应无敌当年是否有这规矩他根本不知道,只是想当然耳的说法,要是先收了买方的钱而事不成,买方当然是平白受损。

    而事实上一个职业杀手行动失败,多份已赔上了老命。

    “那就更没问题了。”

    “别一厢情愿,你以为区区会答应?”

    “会拒绝这种便宜事的可能是疯子。”

    “对,你说对了!”冷一凡挑起了眉毛:“天底下有许多疯子。各式各样的疯子,而疯子通常又不承认自己是疯子,总认为自己很正常,别人才是疯子,而现在,区区的行为,正是疯子的行为。”

    这句话听似平常的话,足够有心人想上三天三夜。

    不见红怔了怔,可能内心起了回响,但现在可不是谈人生哲学,他不能深思玩味,他找应无敌是解决问题的。

    “应老大,照你先前的反应看,你似乎失去了当年的精明,但听你此刻的话,却又像更老到了!”说着,点点头,仿佛是嘉许。冷一凡没说话,等待下文。

    一顿,不见红又道:“不管谁是疯子,还是言归正传,开门见山一句话,你回了这笔交易,说出买主的来路,便可以得到同等的报酬,这比费心机犯奇险杀人便当多了,你说是不是?”

    “不一定!”

    冷一凡冷漠如故,黝黑的脸上设任何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想些什么!

    “应老大,干脆些,答不答应?”不见红似已不耐。

    “你老兄的话还没挑明,传谁的话?谁付的钱?”

    “这个老大不必管,反正这档事是由在下出面,在下负责,正主儿不便出面露脸是情在理中,反正你老大只管拿钱,不必追根究底。”

    “区区不能马上答应,但可以考虑。”

    不见红深深想了片刻,脸上微露狠色。

    “应老大,在下说话不绕弯子,希望你认真考虑,很坦白地奉告,托在下办事的目前算是在下的主子,在下负责他的安全。”

    “如果你老大接生意的对象是他,那很不幸,在下话摆在先头,将以生命维护他的安全,这意思老大你懂!”

    “很明白。”

    “那话就说到这儿,告辞!”

    “请便!”

    不见红抱了抱拳,飞掠而去。

    冷一凡望着不见红迅快消失的背影,心里在想:听不见红的口气,他似乎在替某一个人效命。而这人可能是自己被买来对付的对象,但又摸不透敌人的底,所以想从自己身上发掘,抑或另有图谋,才不惜出同等代价。同时他绝口不提当年使他栽倒江湖的过节,他真的如此大量么?难道他是在布网,想把他自己的和别人的恩怨用一张网捞尽?

    这么一想,他仿佛已接触到这张无形但十分可怕的网,甚至已经进入网中,而对方正在等适当时机收缩。

    西偏的日头光芒已不再耀眼,变成了血的颜色,染红了疏林。

    冷一凡不是杀手,而现在扮演的却是这种角色,生活在血里,这血是别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江湖,腥风红浪,古往今来,不知吞噬了多少贤愚不肖。

    晚风徐起,拂在身上颇有寒意。

    他收拾起杂乱的思绪,望了那磨刀老者的尸体一眼,扬头转身,朝上清宫的方向奔去。

    顾盼之间,来到了宫门外。

    这里他是来过的,熟路轻车,他毫不迟滞地举脚跨进尺半高的大门槛,突地,一道精芒从门槛里的地面暴闪而起。

    事出冷然,冷一凡心理上毫无准备,赴江湖秘客之约,本来就不必存有任何戒心的,想不到

    冷一凡连吃惊的余地都没有,反应发自本能,身形后仰,同时硬生生把跨出的脚收回,转身侧闪。

    几个动作只是一瞬,快得仿佛是事先安排好的演练行为。

    还没有看清眼前突袭的人,身后传来一声疾风,夹着极微的丝丝破风声,冷一凡的身形塌了下去,几乎融及地面。

    “嚓嚓”声中,四柄晶莹的柳叶飞刀插在厚实的门扇上直没到柄处,足见发飞刀之人手劲,之强。

    冷一凡直起身,背靠门边的侧壁,口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还你!”

    声音吐出的同一瞬,一道精光电射向斜对宫门的一株树干。

    “啊!”地一声响起。

    一条人影飞栽地面。

    也就在同时,一道剑光疾射上身。

    “铮!”地一声,剑光凌空划去,眼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威武青年,脸孔已变了形,但还是瞒脸狠色。

    他手中的剑是被冷一凡磕飞的,冷一凡的剑已出鞘,剑尖直抵在威武青年的喉结上,只消一点便可致命。

    冷一凡现在才定下来,分析情况,这青年横卧在门槛之内,趁他举步跨入之际猝然施袭,毫发之差,他的半条腿便保不住了。

    而使飞刀的却藏伏在树干上的枝叶里,五柄飞刀同时齐发,也就是粟米之差就利刃穿身。

    掉下树的站了起来,手按左胸上方,冷一凡回敬的飞刀还没拔出来,刀柄露在指缝间,已在冒红。

    这也是个威武的青年人,年纪比用剑的小些,但狠劲一样。

    被剑尖抵着咽喉的青年,望向使飞刀的道:“老二,你还不走?”

    使飞刀的反而欺前举步道:“老大,我会逃命么?我兄弟认了,反正是一道,死在应无敌剑下决不丢人。”

    “老二,你有机会走”

    “没有用的。”

    “别傻,快走!”

    “我并不傻,是你我兄弟运气不好。”

    使剑的目芒一闪,道:“有种,二十年后咱们仍然是好兄弟,仍然手牵着手行走江湖武林。”

    两个人同样是江湖亡命的口吻,看来不会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既然他们叫出了应无敌的名号,显然不是误会,而是预谋的行动,应无敌在十年前便已遁入空门,论年纪双方不可能结仇。

    那么,可以断定他们是受人指使!

    问题是,他俩受谁的指使?

    何以预知自己会来上清宫?

    冷一凡迅速地转动着念头

    “应无敌!”使剑的狠态毕露,但声音却意外的从容:“咱们兄弟今天认了,二十年后你还活着的话,咱们兄弟会再找上你,现在你可以下手了,咱们兄弟绝不皱眉。”竟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冷一凡收回了剑,对付这种角色应用另一套。

    使剑的大感意外。

    使飞刀的也现出大惑不解之色。

    “你什么意思?”使剑的张大了嘴。

    “应无敌杀人有一定的原则。”

    “什么原则?”

    “这不必告诉你,现在说说你们的来路、目的、受何人指使?”

    “来路不会告诉你,目的是要你的命,受自己的指使,回答你的,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往下不必问了,最好是动剑,省时省事。”

    冷一凡而无表情,似乎对这番话不起反应。

    他在想:对方要对付的是应无敌,而自己只是他的化身,根本不须去承担他的恩怨,若论应无敌当年的作为,想杀他的不在少数,自己动剑便是滥杀。

    “区区问最后一句话?”

    “问吧!”

    “你们怎么知道区区上上清宫来?”

    “跟来的,咱们无时无刻都在往意你的行动,你被刚才半路林子里发生的事故,而引了回头。你的目的很明显是上清宫,所咱们兄弟超到头里来等你,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信不信由你,别多费口舌了!”

    “你们这么急着上路?”

    “少废话!”

    “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冷一凡还剑入鞘,转身便朝侧方行去。这动作令人莫测,但明显的是他不准备杀人,他走得很从容。

    两个年轻汉子呆在当场。

    这是他们做梦也估不到的情况,以杀人为职业的杀手,竟然会放过曾经想要他命的人,天底下有这种事?

    冷一凡走远,不见影子。

    “大哥,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据说他设代价不杀人。”

    “我们明显的不是他的对手,这”“以后再说,我们走,这档事别让主人知道。”

    两人急急奔离。

    冷一凡其实并未走远,他隐身在围墙的转角处,见两人离去,他不打算再走大门,径直走到最后尽头处。

    “你来啦!”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冷一凡心头一惊,但表面上他还是那么冷沉,他愈来愈像个职业杀手了。

    抬头一看,一方巨石的缺口处现出了一个人头,蒙着脸,冷一凡一眼便认出蒙面人是江湖秘客。

    “阁下久等了!”

    “还不太久,你刚才处理得很好。”

    “阁下在暗中看戏?”

    “本来就不必我插手,同时我也不便现身,当然还得看情形而定。”

    “那两人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这怪你当年结的仇家太多。”

    江湖秘客故意以冷一凡现在的身份发话,这是应该谨慎的地方,以防万一隔墙有耳,就不至于把事情弄糟。

    “阁下找区区来有何见教?”

    “了解一下情况,买主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我们见过面,对方不肯吐露身份,只知道是个相当奸滑的老头,他还安排了一个女的在我身边说是联络人。”

    “我知道,有人正在摸她的底。”

    “哦!谁?”

    “能迷死女人的小白脸,你应该想得到是谁,你能顺当地从客栈到这里来,就是小白脸已把那骚娘们给缠牢了。无论男女,都有其人性上的弱点,制人或受制于人,端看你能否知道自己的弱点,利用别人的弱点,现在不谈这些道理,书归正传,对方也没透露对象?”

    “没有,看样子不到行动的前一刻不会透露。”

    “这很棘手!”江湖秘客略作沉吟,又道:“目前我们查出买主是从郑州来的神秘豪客,寄寓在如意酒楼的客房,姓邝的是他的左右手,如果照这样的线索追下去,一定会有收获的。”

    “可惜区区不认得对方的真面目,否则这次见面便已揭开谜底,阁下认得么?”冷一凡据说的对方便是指欧阳轩,他故意隐讳以防泄底。

    “我也不认识!”江湖秘客摇摇头:“不过,在必要时,我会找到人指证,目前这指证的人已被我请到了开封。他是来助我办事。但不跟你见面,以免节外生枝,把事情变为复杂,这个人你认识,而且相当熟。”

    江湖秘客的话藏头露尾,冷一凡当然不便追问。

    大伙儿都为他的事在奔波,除了由衷的感激,他没别的好说。

    尤其是江湖秘客,便是全始全终,对他,感激两个字已经嫌太轻了,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恩情。

    缠住春芳的小白脸,冷一凡不必想就知道是贾依人,虽然他对他的素行有些不齿,但人家是为自己出力,夫复何言?

    “区区有个想法”冷一凡语音凝重。

    “什么想法?”

    冷一凡道:“拉生意的也有可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主顾,而是另有图谋,正如阁下刚才所说的,区区当年结的仇家太多,干这营生,结的都是死仇”

    “我明白你的意思。”江湖秘客打断了冷一凡的话:“你怀疑仇家故意制造这种情况而对你进行报仇行动,对不对?”

    “不错!”

    “这点我早已想过,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提高警觉做下去,我坚信对方一定会采取行动,我们要待变,应变!”

    “唔!区区懂这意思!”冷一凡点点头,把嗓音压为稍低道:“阁下认识不见红这一号人物吗?”

    “听说过,谈不上认识,怎样?”

    冷一凡把不见红先后两次现身的经过说了一遍,江湖秘客两眼凝往,现出深思的样子。

    “不见红的立场和意图不明,但从他所表露的言词判断,他现在是在保护某一个人,而这受他保护的可能是对方要买的货色,这也是查明对方身份的一条反线索,阁下以为如何?”

    冷一凡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我会安排,你只照我们原先的计划进行,别的不必管,你现在是守网待鱼,不必做别的活动!”

    “还有别的事么?”

    “暂时没有了,如果有紧急情况我会通知你。”

    “那区区就此告”最后一个“辞”字尚未说出口,只见江湖秘客目芒一闪,头一缩,消失在大石后。

    冷一凡立即明白过来,很可能是有人来了,他仍站着不动,口不开,谁也不知道他刚才是在和人说话。

    所料不差,果然是有人来了,设任何声息,他也没转头去看,但他确实感觉到有人逼近。

    而来人无疑地是个不寻常的高手。

    只是用感觉,来人已停步在距他不远的地方,他仍然僵立着,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实际上他的应变准备已完成。

    “唰!”其实并没有声音,这只是感觉上的形容,一股锐风袭上身来,冷一凡的剑朝侧方划出。

    快得不能再快的动作,怪得不能再怪的招式,而且招式似乎只发出一半,除了手臂,设任何部分动过分毫。

    这看似只发出一半的招式,实际上是一记毫无暇疵的守式。

    本来是攻守兼具的一招,由于感觉上对方的一击只到中途便刹住,所以他的致命反击便隐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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