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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鸣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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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逸兰两手捧着自己在迎江寺塔内不意而获的“月魄剑”口中虽在与白衫中年文士答话,一双妙目不时却落在自己面上,嫣然微笑,流露出惋惜爱怜之意。

    他只感心神一荡,不禁“哦”了一声,欲待挣扎爬起,却为鄂逸云两手按住,微笑道:“尊驾稍安勿躁,再过片刻也就好了,尊驾在猝不及防中,被“大力金刚”邓旭掌伤内腑,故使气血逆窜,所幸尊驾内力深厚,秉赋奇佳,在下展出“太极归元手法”与尊驾导引气血复归原行经络,发觉有事半功倍之效,令师必非常人,造就尊驾武林奇葩,他日未可限量,现尊体大半无碍,一俟真气复聚丹田紫府后,方可无恙,不过尚须静养两月,不能妄耗真力。”两手如飞的按捏。

    长孙骥只得静卧榻中,答道:“蒙庄主及时施救,得免在下掌毙之厄,日后当肝脑涂地以报,万死不辞。”

    鄂逸云微笑道:“你我既同系武林中人,扶难拯危,道义相助,自是我辈份内之事,理不容辞,尊驾何必挂齿?”说着一顿,又道:“那晚在迎江居”

    忽然“霓裳玉女”鄂逸兰吐出曼妙甜脆的话声道:“哥哥,人家体力尚未复元,等会说还怕来不及吗?”

    鄂逸云倏然止口,俊眉微振,露齿发出爽朗的笑声。长孙骥见他说话时,不知不觉中,流露出雍容肃穆的气度,不禁忆起那晚在铜官城中,迎江居酒楼内那种连环妙计,委实妙绝,如非白云飞一言提醒,坠入术中而不自知,他

    想到此处,又听鄂逸兰娇笑道:“师叔,人家是为着寻你而来,受了邓旭暗袭,何苦要让人家卧床两月,你老不会拿出一颗“紫芝玉液丹”与他服下,功德无量岂不是好?”

    那中年文士闻言笑骂道:“你这妮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我老人家千辛万苦,费了九年岁月,走遍天下灵山大泽,才配的一炉药料,还害我老人家十九天眉不交睫,只炼得四十九颗“紫芝玉液丹”现在剩余无几,怎好随便送与人?。”

    鄂逸兰小嘴一噘,嗔道:“难不成你老人家留着自己吃?”

    中年文士抚-哈哈大笑。

    这时,鄂逸云两手停止按拍,长孙骥只觉身上-痛消失,气聚丹田,闻言心中一动,偷眼望了鄂逸兰一瞥。只见鄂逸兰一身剑袖翠绿劲装,裁剪合身,益发显得身材玉立亭亭,纤-适度,风华绝世,此刻的她,斜垂云发,粉颊流霞,小嘴微噘,娇媚动人,心中微动绮念。

    突听白衫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小妮子,别有用心,竟命我老人家示意。”

    鄂逸兰啐了一声,嗔道:“您老人家真是不说好话,拿晚辈们取笑。”

    用眼偷望了长孙骥一眼,见长孙骥亦将眼光投在自己脸上,本来流露绯红的脸庞,益发像红透了苹果似的,不禁低垂螓首,不胜娇羞。

    “凌霄书生”鄂逸云从榻上立起身来,朗声道:“弟子瞧这位兄台根骨秉赋,无一不是绝乘人材,您老人家既动了怜才之心,何不成全他?”

    中年文士眸内突射冷电光芒,打量了长孙骥两眼后,望着鄂逸云正色道:“你是说我故做矫情么?其实我也看出他根骨奇佳,武功已届中上之境,未始不可成全与他,但我不喜夺人之徒,亦不喜人见异思迁,改师重投。”

    长孙骥暗哼了声,忖道:“我哪会改师重投,长孙骥不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又不是我求你,你说这话做甚么?”

    不由将眼光仰投在屋顶承尘之上,中年文士面上泛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鄂逸云知他推许长孙骥这强傲气度,知事有望,遂会心微笑了笑。

    “霓裳玉女”鄂逸兰却低垂粉颈,室中三人神情均未留意,忽想起了一事,仰面哼了一声道:“师叔,您老人家不是故做矫情做甚么?

    武林中人每一谈及您老人家,身兼两家之长,无不敬仰万分”言犹未了

    中年文士突哈哈大笑道:“你这妮子,竟排掀起我来了,好,好,免得你说我小气,怪道江湖传言,云-好见,你这妮子却不好说话,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凌霄书生”大喜,用手推了长孙骥一把,道:“兄台请起,目前虽不能运用武功,仍可行动自如,来,我与兄台引见师门前辈,武林奇人。”

    长孙骥心本不愿,但他是个习性淡泊随和之人,又无奈身受人家救命之恩,心想:“太刚易折,遇事总须折衷,自己既不求他,见见又待何妨?”遂振衣离榻而起,微笑道:“在下长孙骥,庄主直呼名讳为是,在下年岁方轻,何敢当庄主以兄台相称。”

    鄂逸云点头道:“长孙老弟,这位就是与“栖霞老人”及家师齐名的武林之圣“灵鸷生”灵鸷老前辈。”

    长孙骥惊哦了一声,不觉屈膝,说道:“晚辈长孙骥,叩见老前辈。”

    正当他屈膝欲跪时,只见“灵鸷生”手稍抬了抬,猛感一阵无形气劲阻住他跪下之势,心知“灵鸷生”不喜俗礼,只得罢了,暗说:“怎么他就是武林三老“灵鸷生”

    忆恩师天悟上人说过,这“灵鸷生”在三老中年岁较幼,是以排名最后,但其武功身兼释道两家之长,渊博精深,已臻化境,较“栖霞老人”“雪谷鹰叟”还要高明,却未料到他如此年轻?”

    忖念之间,忽见“灵鸷生”疾伸右手,如风闪电般向自己腕扣来,不禁大吃一惊,只觉“灵鸷生”来手宛由四面八方而至,无从趋避,情不由主地戟指飞出,竟往“灵鸷生”掌心点去。

    “灵鸷生”微噫了声,翻腕一拂,闪电之间,长孙骥腕脉穴已被他三指扣住,长孙骥在未被“灵鸷生”扣住之际,顿感气血浮动,立即想鄂逸云说自己两月之内,难用真力之言果然不谬,只觉“灵鸷生”三指透出三缕热流,飞快涌流自己周身百穴,才知他此举出自好意,不由大为感动。

    “霓裳玉女”鄂逸兰见状,惊道:“师叔,您是怎么了?”

    “灵鸷生”微笑道:“妮子你放心,哪有伤他之理?不然你更会说我这师叔太不近人情了。”

    鄂逸兰又是一阵红上双颊,直对“灵鸷生”白眼。

    蓦然,劲风袭涌,一条庞大身影由窗外疾矢般射入落下,长孙骥一眼就看出,是在官道上出手制住武夷一怪“银发无常”范异的驼背老者。

    只见驼背老者向“灵鸷生”一躬身后,即面向着鄂逸云道:“老奴无能,昨晚“漱碧山庄”宵小来犯,竟被“银发无常”范异逸去,愿领重责。”

    鄂逸云微笑道:“伏大叔何须如此自责?如今江南多事之秋,魑魅魍魉横行,都是江湖上夙具盛名的人物,非你能防犯,只不知昨晚犯庄的是些甚么人物?”

    驼背老者面有赧容,摇头表示不知。鄂逸云不禁剑眉微剔,心中吃惊道:“以伏大叔这等的高手,竟未发觉犯庄的人身形?来人武功之高不言而知。”

    突听窗外起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驼背老者,面色一变,捷如鹰隼般往窗外疾飞而出,跟着鄂逸云兄妹亦晃着跃去。

    室内只留下“灵鸷生”与长孙骥两人“灵鸷生”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视若无睹。此时“灵鸷生”捏住长孙骥寸关尺上的三指缓缓放松,面露惊异之容道:“邓旭“大力金刚掌”极其霸道,若为击中,脏腑糜腐,气血逆窜,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卧床半载,功力尽废,你能好得这样快,真是奇-,虽然秉赋深厚,却大乖常情,莫非途中你服了何种灵药吗?”

    长孙骥不禁茫然相对“灵鸷生”见他神色不似做伪,也想不出是何缘故,沉吟须臾,由怀中取出一只翠玉小瓶,倾出一颗赤红如火药丸,命长孙骥服下后,盘坐榻上,凝息行功。

    “灵鸷生”见长孙骥坐榻闭目行功,只见长孙骥面上透出一片莹洁光采,暗道:“此子真个秉赋深厚,我必造就他成一代武林奇葩。”

    自己也闭目沉思。室内沉寂似水,西风由窗外阵阵袭入,不时飘进一片两片黄叶凋枫

    一盏热茶时分,鄂逸云兄妹及驼背老者由窗外跃入“灵鸷生”睁开双眸问道:“你们追上了那人没有?”

    鄂逸云道:“那人身形鬼魅,被他兔脱,不过弟子得派出的眼线禀报,金陵城来的江湖黑道人物不少,却是些罕有露面的狠辣高手,不仅如此,连西梁山的“八卦门”中,也在金陵周近频频现踪,此柄剑虽然是柄奇珍异宝,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多黑道人物觊觎,其中必大有蹊跷。”说着望了榻上入定的长孙骥一眼。

    “灵鸷生”面目凝重,不声不语,鄂逸兰一双妙目注视着长孙骥脸上,孜孜现出笑容,鄂逸云忽问驼背老者道:“大叔,你可从武夷大怪范异口中,还套出甚么端倪么?”

    驼背老者躬首禀道:“范异说这柄“月魄剑”本是他盟弟“赤发鬼王”湛奇最先获悉之物,不想被“三阴秀才”霍天奎毒手害死,即与“大力金刚”邓旭两人去迎江寺取剑,范异回山时,湛奇已死去两日,临死之际,勒石遗字,范异这才匆匆赶到迎江寺,一步去迟“月魄剑”却被这位少侠得去”

    说至此处,双目投向长孙骥,又道:“范异并不知情,却认做“三阴秀才”霍天奎捷足先登,必为他得手无疑,便在寺内激烈博斗起来,但霍邓二人之旁,尚有一不知名高手,一出手便将范异驱退,据范异说,这不知名的高手,武功高绝,霍邓二人似亦为他挟持,范异并不死心,只暗中探查“月魄剑”霍天奎将它隐藏何处?”

    “灵鸷生”一听霍、邓二人之旁尚隐有另一高手,双眉微剔,问道:“范异说过此人长相否?”

    驼背老者道:“这个老奴并未问及。”

    此刻,长孙骥已气运百穴,复归原经,功力倍增,心中大喜,睁眼离榻道:“此人晚辈比较清楚。”随即将“落星堡”一路而来的经过详情,滔滔不绝说出,只隐瞒自己出身来历与燕玲成婚两点。

    语音一落“灵鸷生”忽朗声大笑道:“这人我已知道一点,他们若妄窥五陵墓隧之内“玉虚秘笈”及三粒“九转金丹”必死无疑,太公姜望穷其天人之学,按周天躔次,-设五陵,实有无穷之玄机,神物出土已在数千年前算准时刻,得主到时禁制自解,妄窥者死,难怪近来武林人物,仆仆于江湖道上,连久未露面的一批老怪物,也频频现踪。”说着,望了长孙骥一眼,点点头道:“你既为“月魄剑”得主,成为天下注目人物,黑白两道人物纷欲得你而甘心,看来,我只有略费心力了。”

    “凌霄书生”鄂逸云忙道:“长孙老弟,你还不拜见师父?”

    长孙骥不禁一怔,于听“灵鸷生”低喝道:“且慢,我还有事问他,兰妮子你将“月魄剑”先给我,你们三人先去寺外巡视,我传授心法时,最忌有邪魔外道侵入分心。”

    鄂逸兰嫣然含笑将“月魄剑”递在“灵鸷生”手中,三人一跃而出。

    “灵鸷生”一脸严肃道:“大丈夫设身处地,应泾渭分明,不可同流合污,方才我扣住你腕脉穴时,瞧出你施出“双龙夺珠”震脉十三指峨嵋绝无上心法,若非是我,无人能解,如今峨嵋门风颓废,品趋斯下,与“落星堡”沆瀣一气,你秉性聪慧,就应该有-而逃,独善其身才是,怎么还应匡超之命,为虎做伥?”

    长孙骥暗暗钦佩“灵鸷生”眼光锐利,竟瞧出自己是峨嵋绝传无上心法,闻言答道:“晚辈虽是不才,怎可与“落星堡”同流合污,无奈师有严命,不可或违。”

    随即将自己身世,及天悟上人严命一一说出来。“灵鸷生”眼中突射惊喜光芒,微笑道:“你竟是天悟老友之徒么?五十年前,他与师兄反目,拂袖下山后,在嵩山少室晤及一面,之后就踪迹全无,多方探听,宛若石沉大海,只道令师隐迹深山,早证功果,原来他托身在慈恩寺内。好,好,他的徒弟就是我的一般,我必助他完成心愿。”

    长孙骥想到来日任务艰钜,暗自忧心如焚,闻“灵鸷生”应允相助,不禁大喜,躬身谢道:“晚辈先替恩师致谢老前辈大德。”

    “灵鸷生”微笑道:“鄂家兄妹有心让你拜在我的门下,你可愿意么?”

    长孙骥答道:“晚辈不能做违心之论。”

    “灵鸷生”哈哈大笑道:“答得好,答得好,幸亏我孤云野鹤,无门无派,我虽然收你为徒,将一身绝学授之于你,你仍是二十五代峨嵋未来掌门人,你得两全,有何不可?”

    长孙骥立时整衣跪下,口称恩师叩拜如礼。

    “灵鸷生”满面春风,扶起笑道:“世俗之礼,为师深深厌恶,但师徒之礼,不可或废,生受礼了。”随即又道:“鄂家妮子一劲求为师收你为徒,你知道她的用意么?”

    长孙骥早对鄂逸兰用意恍然于胸,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半晌才嗫嚅道:“弟子只怕有负鄂姑娘厚爱,弟子已娶有妻室。”

    “灵鸷生”不禁愕然,问道:“怎么你就娶亲了?”言下语意,大有责怪长孙骥不该如此年轻就成婚。

    长孙骥忙将其母心意禀知“灵鸷生”

    “灵鸷生”长叹一声,道:“你孝亲不违,为师岂可责怪与你?不过这妮子自视过高,生平无人得他青睐,却不料她竟锺情于你,世事多逆,不如意者常八、九,看来为师要为你们的事,需下一番心血不可。”

    长孙骥黯然不语,胸中波涛起伏,眼帘中顿现鄂逸兰风华绝代,巧笑嫣然的倩影;须知长孙骥对燕玲情爱,始终如一,绝不是见异思迁的薄-男子,皆因鄂逸兰长得与燕玲一般无二,体态举动,一嗔一颦,媚若刻骨,像极燕玲,顿生相思之念,睹鄂逸兰而怀燕玲,怎不动心?

    “灵鸷生”见长孙骥神色迷惘,不由暗光落暗叹息,目在手中“月魄剑”上,只见“灵鸷生”眼光停在剑柄龙口上,露出惊疑之色,长孙骥忙道:“这剑柄本有“骊珠”一颗,弟子见它光中触天,灵异更甚于此剑,易启妖邪觊觎,为此弟子将它除落,藏于贴身怀内。”说着,取出“骊珠”光华夺目而起,瞬眼,青——光辉-漫禅室,映人眉目皆绿。

    “灵鸷生”立现惊容!伸手接过,详视了数眼,登时便发现“骊珠”具有疗伤还原-除阴毒、增长功力、通行百窍之功,诧叹道:“想不到瑶池天龙颔下“骊珠”竟落在“月魄剑”上?沉沦尘世数千年,难怪你身厄“大力金刚掌”并未震伤内腑,原来有此珠在身上,目前-集金陵魔道巨擘,其目的并非夺取“月魄剑”而是拥有此珠。”一语方落,蓦然,窗外电疾窜进一条人影,五指急伸,向“灵鸷生”掌“骊珠”抓去,此人身形之快,使人猝不及防,长孙骥不由惊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灵鸷生”一翻右掌,往飞来的身形击出,闷哼声起,那条人影凌空一翻身形,如矢离弦般激射了出去,忽听窗外传入冷峭阴森的语声道:“好“灵鸷生”穷酸,三年后我必报这一掌之仇。”

    “灵鸷生”目落冷笑道:“先前我不知道是你,出掌稍轻,不然你岂可全身而退?你要报一掌之仇,穷酸随时候教。”

    窗外答了一声:“好!”字,立时寂然,长孙骥惊疑不已?

    “灵鸷生”神色安详,似方才未曾发生这回事一般,将剑珠交与长孙骥手上,微笑道:“天悟老友付你振兴峨嵋重任,必然传你多种绝学,你可将心得告知为师。”

    长孙骥遂将八年苦学成就,详禀“灵鸷生”

    “灵鸷生”闻言叹息一声,道:“天悟老友与为师相交莫逆,六十年前与老友印证武学,互无轩轾,只以为师另-蹊径,认为天下精奇武学,莫不殊途同归,返山后,将天下精奇武学融汇一炉体,择繁化简,窜改诡异,是为师武学称绝奇之所由来;后七年,为师上峨嵋寻访老友,将所获心得告知,老友竟默不做答,大概他心不以为然,直认为师舍本逐末,十一年后,为师要看看你以何种武学?能跃登二十五代峨嵋掌门之位。”随即将自己心法口诀,及掌剑奥奇招术,逐一授与长孙骥。

    夕阳衔山已久,一丝残霞余晖透进禅房窗内,朦胧中隐约可见两人身影微微晃动

    鸡鸣寺后,苍松茵柏,郁若笼翠,夺锦丹枫与满天流霞辉映成趣,西风起处,摇生红浪一片,瑰丽灿烂,霎时,渐趋黯淡,夜幕缓缓低罩大地。

    胭脂井畔不远,黄叶小径里,见鄂逸兰俏影踯躅其中,微仰螓首,目凝苍云逸飞,长空雁远,芳心中不由顿生无名惆怅,口中曼吟道:“但目送人雁远,锦瑟年华谁与度,天若有情天亦老,惆怅幽恨难慕”

    吟声微弱,寂不可闻。

    她自觉眼内潮湿,模糊一片,她是伤春,抑是悲秋,不得而知?

    鄂逸兰性情最是坚强,巾帼英雌,豪迈胜于-眉,但少女总是少女,感情一冲动时,就显得无比之脆弱“芳华叹虚度,且把珠泪暗弹”代表着少女的心情,尽管平时冷若冰霜,思慕之情埋藏心底,一旦迸裂,就宛如冰山向阳,洪流澎湃,不可遏止;男女情爱,最是微妙,她在迎江居第一眼看见长孙骥就为他倜傥轩昂、潇洒不群的气质所吸引,芳心甚难自己,返回“漱碧山庄”后郁郁寡欢,这种羞于启齿的事,只有深深埋藏心底。

    “凌霄书生”鄂逸云对其妹总共不过半天工夫,神色举动都与往昔判若两人,不禁暗中诧异?遂密命其妻套问。

    姑嫂之间,情感本笃,无话不谈,鄂逸兰直称私慕长孙骥。

    “凌霄书生”从其妻口中得知,正值“灵鸷生”莅临“漱碧山庄”即与“灵鸷生”商量。

    “灵鸷生”最是宠爱鄂逸兰,听说便问明长孙骥形貌长相的行踪何在,略一沉吟之下,便随同鄂家兄妹驰赴金陵,另密遣庄中人手发现长孙骥行踪,立时飞报。

    果如“灵鸷生”所料,长孙骥绝壑出险,即飞赴金陵,被碧山庄手下发现,急报“凌霄书生”

    “灵鸷生”与鄂家兄妹暗暗跟随在长孙骥身后,入得夫子庙;因为迎江居这一幕,鄂逸云知长孙骥对他有所误会,故由“灵鸷生”设词相引。

    “灵鸷生”深爱长孙骥人品,故展出绝奇身法,迳往鸡鸣寺走去,殊不料“夺命神刀”颜飞雄“大力金刚”邓旭,相续蹑在他身后。

    长孙骥被邓旭“大力金刚掌”震飞时,鄂家兄妹正好抵达;鄂逸兰一把接住长孙骥,见他重伤喷血,不禁爱怜不已;现在长孙骥伤势复元,灵鸷师叔应允收他为徒,知这事已有五分拿稳,可是长孙骥神色显然对自己有点回避不属成份在内;少女对这事最是敏感,顿生忧虑,一丝淡淡愁郁紊惑心头,眼见秋风萧索、黄叶飘飞、白云变幻、雁鸣南远,这向秋景物尽管绮丽宜人,却含有-凉滋味在内,不由把淡淡郁怀转浓为无名惆怅;她正在黄叶小径中漫步徘徊,弯腰拾起一片黄叶时,眼中忽见一条轻捷黑影在林中一闪,心中蓦然一惊!就势腾身跃起,口中娇喝道:“鼠辈,往哪里走?”身形落在林内,只见那条人影像一缕淡烟般疾落而起,发出一声狡笑,林内光线本暗,此时暮霭渐浓,愈加暗黑昏沉,鄂逸兰看得不甚清楚那人形像,一后、一前只在林中迂回追逐,那人忒也滑溜,口中不时发出疯言秽语,鄂逸兰气恼异常,心气一浮,累得姑娘香汗沁出,娇喘频频,不由暗生急躁。

    突闻一声大喝,跟着惨-声起,鄂逸兰听得喝音,不禁柳眉一振,大喜道:“是伏大叔么?”身形随声扑去,一棵铁干龙鳞巨松之后,如飞走出两眼精光暴射,身材魁伟的驼背老者一手抓着一人,口中说道:“老奴来迟一步,累姑娘受此虚惊。”边说边往林外走去。

    鄂逸兰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伏大叔,我这么大啦,你老是当我还是三岁两岁的小女孩,真气人。”

    驼背老者嘴角咧了一咧,喉中咕哝着,不知道他说些甚么?似是说千金小姐不该抛头露面。

    鄂逸兰飞着眉梢,抿嘴忍住笑。

    驼背老者走在胭脂井畔,将那贼掷在地下,可怜此贼被驼背老者五只钢指,嵌入背脊两旁胁骨,奇痛澈脾难禁,不由晕死过去,经此一掷,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哎哟!低呼,悠悠醒转,身躯蠕蠕而动,挣扎爬起,此贼立起,瞥见一婀娜少女与驼背高大老者,一瞬不瞬瞪着自己!尤其那驼背老者眼内神光,有如寒电利刃,慑人心魄,不禁打了两个寒噤,忆起雷厉电闪的一抓,痛定思痛,余悸犹存,此刻像雨中鸡一般,-促不安,做声不得。

    寒-鸣泣,如怨如诉,夜风四起,侵衣生寒,柏枫枝叶摇拂,顿生天籁嚣涛,玉蟾斜挂树梢,月华似水,林中似盖上白纱冷雾,凭添了一种冷清、幽静、-凉的气氛;冷月寒辉,映在那贼的脸上,现出一张猥琐黄瘦的面庞,鼠目流转不定。

    鄂逸兰恨这贼方才出言污秽,不堪入耳,轻抬皓腕迎面挥去!

    “叭!”的一声脆响,贼人颊上登时现出五条纤痕,那贼哀叫了声道:“姑娘饶命。”

    驼背老者面上现出无比愉悦的笑容。

    姑娘柳眉一竖,娇喝道:“狗贼,为何在这鸡鸣寺周围逡巡,有何图谋?快说!”

    那贼苦着一张脸,嗫嚅说道:“小的吴麒只是奉命来此暗探有无一背剑少年,别无知悉,小的无知冒犯,实在该死。”

    突闻驼背老者一声大喝道:“住口!你奉何人之命来此?如有虚言,老夫立毙掌下。”

    贼人畏缩地望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小的奉了“大力金刚”邓旭之命,来此探”言未了,只见两道梭形暗器,电飞星射,迳朝那贼身前袭来

    驼背老者惊觉忒快,一掌向梭形暗器击去;可是打向贼人梭形暗器,电疾力沉,存心灭口,一支虽被驼背老者震飞了出去,另一支却歪得一歪,来势仍未停顿,登时贯喉而穿!只听那贼人发出一声-厉的惨叫,冲破如水般沉寂的夜空,但见贼人倒在地上,血喷如泉,已气绝死去。

    鄂逸兰不禁一怔!驼背老者暴怒异常,发——戟,对准暗器飞来方向打出一掌,大喝道:“鼠贼下流,怎不敢见人?”

    风劲山涌,排空驳云,狂飚及处,数株径尺参天古木,应掌而断,轰隆鸣雷,枝干倾折倒地,哗啦不绝,宛如排山倒海,叶枝溅飞冲天,尘砂-漫如雨,威势着实惊人,漫天尘雾中,突发出两声怪笑,飞射窜出两人。

    这两人一矮胖、一高瘦,都是绕腮虬髯,五旬开外年岁,背上各插着两柄奇形兵刃,黑色长衫只在夜风中褶褶飘忽,两人的面色异常阴冷深沉。

    驼背老者见自己打出凌厉掌力,两人毫无伤损,不禁惊异地望了他们两眼,嘿嘿冷笑不住矮胖老者一翻双眼,道:“驼鬼,你笑甚么?天南邓家堡手下,容不得任何人凌辱及泄露秘密,堡规森严,应予处死,我“天南二杰”又没沾惹于你,为何出掌猛袭?”

    驼背老者见那矮胖老者称他驼鬼,眸中寒芒暴射,涌起无比杀机,两手倏张,像一头巨鹫般着势如扑。

    矮胖老者见状,微微一凛,暗自凝神蓄势,俟机动手拚博;他们两人久居天南,威重望隆,但少有一履江南,不过把江南武林人物览悉于胸。

    驼背老者三十年前英名显赫,他们若然知道,也不至于惹下杀身大祸。

    此刻突闻鄂逸兰身后传出一声清朗语声:“伏大叔,且慢!”

    声音虽不大,却回扬夜空,撼人心胸。

    驼背老者哼了一声,戟张捻指缓缓放下。

    只见鄂逸兰身后,如行云流水般走出一个身穿宝蓝长衫,星目胆鼻的中年文士,颔下三绺黑-微微飘动,望之有如神仙中人;这不但使矮胖老者目瞪口呆,身后瘦长的老者也双目发怔,以“天南二杰”的超俗武功,听觉灵敏,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均可分辨,却未能看出这中年文士从何而来?

    那中年文士意态悠闲微笑道:“两位既是天南邓家堡之友,难道那邓旭并未说出方才他来此详情么?”

    矮胖老者闻言一怔!撤出两步,四面望了同伴一眼。

    那高瘦老者亦是发怔,两人对望了一眼,同自忖道:“邓堡主只说探出得剑之人,是一俊秀少年,现落在鸡鸣寺,命自己两人及数名堡中能手,前来鸡鸣寺踩探有无棘手强敌,再回报他或自行相机行事,他自己只推说还有要事,暂不能露面,并未说相遇这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见他们两人神色,已自瞧料了九分,心笑邓旭受了自己凌云拂空指伤,丢脸之事自不好明言,再断定长孙骥得剑之事,亦必不致于告诉霍天奎、李翔二人,当下微笑道:“两位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矮胖老者闻言精神一振,道:“老朽桑振乾,这位辜云竹,人称“天南二杰”就是。”他以为说出自己英名,中年文士必转颜为敬,谁知中年文士面色平静,只微微“哦”了声道:“原来是桑、辜两位老师,在下失敬得很,区区在下鄂逸云,江南道上无名小卒,忝膺“漱碧山庄”庄主,蒙江湖朋友抬爱,取了小小外号“凌霄书生””

    “天南二杰”不料面前中年文士,竟是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凌霄书生”鄂逸云,不禁神色一变。

    鄂逸云微微挥手道:“两位远道来苏,在下此刻当应尽地主之礼,把盅洗尘,不过”说到此处,微微一笑,手指着驼背老者又道:“这位是三十年前绿林怪杰“驼龙”伏雄,两位无知冒犯伏老英雄忌讳,在下身为晚辈,无法置喙,只要两位走出百招以外,始可全身回去,望二位谨慎应付。”说着飘身而退,与其妹并肩喁喁低语。

    “天南二杰”一听驼背老者就是三十年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之“驼龙”伏雄,不由胸头一震,面面相觑;只见“驼龙”伏雄迈前一步,冷冷说道:“老夫最恨人有意犯我忌讳,既是你们无知,权留活命就是,但需你们二人每人割下一只耳朵,以示薄惩。”神色阴森,使人不寒而栗。

    桑振乾不由气往上涌,武林人物面子最是要紧,这样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强笑了声,道:“伏老师武林前辈,万人钦仰,却不料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桑振乾虽是武林末学,却未甘接受凌辱,明知不敌,也要殊死一战。”

    伏雄冷冷说道:“好骨气,如此老夫让你三招就是。”

    桑振乾也不再说了,一掌护胸,另一手五指微屈如钩,身形一晃,绕着伏雄走去。

    伏雄耸着驼背,神态鸷猛,鹰视眈眈,双足亦微微旋着;如水月华,泻地成银,只有林风嗖嗖,万籁均静,鄂家兄妹视若无睹,低声讨论着另一问题。

    辜云竹怀着无比紧张的心-,睁大着眼,一瞬不瞬;桑振乾亦是心情紧张,一面绕着伏雄身形游走,一面忖思取胜退身之际,暗道:““驼龙”伏雄三十年前,以一身内外双修绝艺,纵横大江南北,遍无敌手,之后突消声匿迹,从此再不闻及,不料三十年后又露面江南道上,自己实非其敌,不过他扬言让我三招,只要三招以内想出取胜之道,或可全身而退。”心念一定,突反身绕窜在伏雄胸后,两臂一振,冲天而起,突然掉头而下,双掌平胸推出一片强猛无俦气劲后,伸出一只右手,钩指如鹰,俟机下击。

    他心料伏雄在自己晃身胸后时,必然反身,自己一起一落之势,快逾电闪,只在伏雄反身的一刹那,五指迅捷的点在伏雄第五根背脊上的“神道”穴,他虽不死也要重伤。

    他心意轮转之际,却见伏雄屹立不动,他暗笑道:“这老匹夫竟如此托大?我“天南二杰”也不是无名之辈,五指也可裂骨洞胸。”

    忖念之间,身形已距伏雄头顶半尺,劲风直吹得“驼龙”伏雄满头白发,散乱飞扬,只见桑振乾五指戟张,锐啸闪电,迳向“驼龙”伏雄胸后“神道”穴戳下,扑势猛急,宛如坠石陨星。

    这真是间不容发,眼见只不过两寸之差,就要戳上伏雄驼背。

    忽见“驼龙”伏雄倏地一闪,形若鬼魅地挪闪两尺,桑振乾挟雷霆万钧之势扑下,五指戳空,一个收势不住,心叫不好,手指插入土内,齐掌而没,一颗肥头,蓬的大响,地面登时凹下两寸,急急一式“鲤跃龙门”翻窜出去立定,只觉头目一阵晕眩,不禁面红耳赤。

    “驼龙”伏雄面目森冷,略不带半点表情,屹立在夜风中,宛若一具石像翁仲。

    辜云竹见盟兄这般出乖露丑,不禁露出尴尬之色,心知今晚自己两人必然搞得灰头土脸,暗中焦急不已。

    “霓裳玉女”鄂逸兰忍不住格格娇笑,像一朵盛放的夜百合一般,妩媚无比。

    桑振乾听得鄂逸兰娇笑声,不禁恼羞成怒,暴喝一声,飞窜在姑娘身前,两掌倏翻,迳往姑娘双乳打去,口中大喝道:“你笑甚么?桑某与你拚了。”

    辜云竹蓦见盟兄桑振乾气极神昏,迳向姑娘猛下煞手,自取杀身大祸,一声高叫:“大哥,不可”未了,只见“驼龙”伏雄已风驰电闪地欺在桑振乾身后,一把抓住,撩向半空。

    桑振乾双掌一递在姑娘胸前,眼前一花,姑娘已无踪影,猛感胸后劲风压体,不禁胆战魂飞,只觉背上着了五支钢钩,痛极-叫一声,身不由主地往上直飞激射了出去,翻至七、八丈高下,才往地面坠落。

    辜云竹急一涌身,接住桑振乾,只见桑振乾目内神光黯淡,口角溢出一丝丝黑血,显然被“驼龙”伏雄抓伤内腑,想不到“天南二杰”专来江南地面,竟这般不济事?目中不由滴下两滴眼泪。

    转眼一望,只见“驼龙”伏雄满头银发-扬,目中射出无比之杀机。

    “霓裳玉女”鄂逸兰恨桑振乾出手下流,娇喝道:“伏大叔,这二人无耻已极,还与他们讲甚么礼数?不如废掉他们吧。”

    “驼龙”伏雄鼻中哼了一声,人已平平飞起,忽地升上三尺,两臂暴伸,一记“苍鹰攫兔”挟着一片劲风狂飚,往辜云竹两人罩下。

    辜云竹只觉一片重逾山岳的劲力当头压下,胸头气血浮涌,闪挪呆滞,不禁暗叫:“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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